顿了一下,秦舞阳正了正自己,状似迷惑的眨著眼睛,“奴家不明白公子何出此言?”
“你的琴声告诉我,你此刻如坐针毡。”
像个做坏事被逮著的小孩,她羞窘的一笑,“公子真是好耳力,奴家就不瞒公子了,今儿个奴家身子不适,实在无心抚琴,”
“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你身子不适呢?既然无心抚琴,我们可以谈天说地啊!”
“奴家不想扫公子的兴。”
“对我而言,你的身子比起我的兴致来得重要。”
这般甜蜜的言语令人心慌意乱,秦舞阳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可以陪我喝杯酒吗?”
“公子恕罪,奴家不会喝酒。”
无所谓的耸耸肩,他迳自倒了一杯酒,一干见底,随即闲话家常的问:“不知道能否向你请教一个人?”
“请说。”
“我认识一位小兄弟,大约十七、八岁,他在这儿打杂。”
心跳差一点停止,秦舞阳不自在的咽了口口水,“公子,奴家来这儿没几天,还不清楚这儿有哪些人。”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原本想请你帮个忙,我实在很想见他一面。”
咬了咬下唇,秦舞阳忍不住问:“公子为何要见他?”
“我想帮他离开这儿,这儿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
胸口一紧,秦舞阳压抑不住因为感动而激荡的情绪,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公子真是个好人。”
“你错了,这是上苍的安排,我不过是顺天而行,你相信缘分吗?”
“缘分……奴家不知道……”赫然发现他趁著她恍惚的时候来到身旁,她慌张的跳了起来,仓皇之间没站稳,身子摇晃一下便往后一栽,所幸他及时伸手抱住她,否则肯定要摔个屁股开花。
四目相接的那一刹那,他们只能失神的看著对方,还有那怦怦的心跳声急促的在胸口回荡,忽地,他伸手摘下她的面纱,她惊慌的怔住了。
“小兄弟,我们是不是特别有缘?”他笑盈盈的扬起眉。
惊愕的瞪大眼睛,秦舞阳脑子乱烘哄的一片,他早就知道……
“这几天我一直在猜想,你换回姑娘装扮会是什么模样,我知道一定花容月貌,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如此……你真的好美、好美!”终于控制不住那股触摸她的欲望,他的手轻轻滑过她的面颊。
“你、你放开我。”她害怕他的亲近,好像这会使她失去自己。
“不放。”他对她的欲望不再有任何掩饰。他费尽心机才抓住她,怎能放手。
心跳得好快、好快,她不安的想逃离那两道痴缠的目光,“你想干什么?”
“我要把你看个够。”他的口气像个任性的孩子。
“我有什么好看?”
“你就是好看,我可以这么看著你直到天长地久。”
“你……好好好,什么都由著你,你先放开我就是了。”她越想挣脱他,他就抓得越紧,秦舞阳不得不稍稍妥协。
“我能相信你吗?”
“我跑得掉吗?”
偏著头想了想,他终于松手放人,不过炽热的视线却须臾不离的威胁她,就是脱离他的掌控,她依然慌乱无助。
“我不会把你吃了,你用不著怕我。”然而,他的目光可不是这么一回事。
羞红了脸,秦舞阳高傲的挺起胸膛,不服气的道:“我才不怕你。”
“很好。”似乎很开心见到她的反抗,他饶富兴味的勾唇一笑。
“你看够了吧!”
“鸨母说这儿的姑娘个个温柔体贴,可是我瞧你又骄傲又倔强。”
张嘴想为自己辩驳,可是想想,她确实因为太紧张而忘了扮演的身分,缓了口气,她换上一向的优雅有礼,“请公子上坐,奴家再为公子抚琴。”
若有所思的沉吟半晌,他突然变得善体人意的道:“罢了,你今儿个身子不适,还是早早歇著吧!”
终于可以松口气,可就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不安缠绕她心胸。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越是亲切越是危险,但愿,这只是她多疑。
第三章
经过恶梦连连的一夜,秦舞阳的精神实在是糟透了,虚弱的斜躺在坐榻上,她心烦得快要抓狂了。她实在想不明白,他是如何发现他口中的小兄弟就是她?她一直知道他很危险,可她还是让他有机可趁的摘下面纱,她如此胡涂犯下的大错,如今该怎么挽救?
一个月之约原本轻而易举就可过去,然眼下却变得遥不可及,难道是老天爷在惩罚她吗?她总是凭著一时的热情率性而为,这下子终于尝到苦头了吧!
“小姐,我瞧你胃口不好,特地准备了一些你爱吃的点心……小姐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一瞧见她苍白的脸色,小昭连忙放下手中的食物靠过去。
坐起身,秦舞阳有气无力的道:“我只是没睡好,什么时候了?”
“刚刚过了未时。”
“我得准备去潇香阁了。”可是,她一点也不想去。
“小姐,这几天老见不到你的人,老爷已经起疑了,你最好别再出去,否则万一他进房里找不到人,我可是招架不住。”
咬著下唇想了半晌,她豁出去的道:“好,今儿个我乖乖的待在房里。”
“啥?”原以为必须经过一番口舌之争,方能把主子留在府邸,岂知她一口就答应了,小昭可真是傻住了。
瞧她那副呆状,秦舞阳忍不住赏了她一记白眼,“这不正合你的意吗?”
“是、是啊!”
“可是,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
“不是,我想不到小姐会……不重要了,小姐不再去潇香阁真是太好了!”
“等等,你别高兴得太早,就今儿个不去而已。”
刚刚浮现的笑容马上僵在脸上,小昭不以为然的皱起眉头,“小姐……”
“我给了人家承诺,不能说算了就算了。”她何尝不想躲得远远的,可是,于情于理她都不能丢下潇香阁不管。
“小姐又不是把自个儿卖了,何必在乎什么承诺?”
揉著太阳穴,秦舞阳已经受不了她的喋喋不休,“我懒得跟你争辩,你帮我上潇香阁传个话,就说我身子不适,想歇息一天。”
“我去潇香阁……”摇著头,小昭浑身不舒服的抖了一下。
“你不去,难不成我去吗?”
摇摇头,不过小昭还是有话要说,“可是,我怕……”
“你怕什么?那儿又不是阴曹地府,她们也不是牛头马面。”
“我……人家就是怕嘛!”小昭可怜兮兮的撇撇嘴。
“你不帮我传话,就别妄想我会待在房里不出门。”
“好好好,我去说就是了嘛!”说得心不甘情不愿,小昭像个怨妇似的瞅著主子,逼得秦舞阳不能不做点小让步。
“不如,我帮你画成麻子脸,保证没有人会接近你一步,这你安心了吧!”
想到自个儿一脸麻子的模样,小昭不禁皱起眉头,“好丑哦!”
“就是要丑,才会连鬼神都对你敬而远之啊!”秦舞阳把她当成白痴似的道。
“小姐就不能想个更好的主意吗?”她怀疑小姐根本是故意的,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对自个儿的容貌一向很不满意。
“没了,你不想要麻子脸那就算了。”秦舞阳无所谓的耸耸肩。
“我……麻子脸就麻子脸,为了小姐,小昭能说不吗?”
这是什么话,她以为是要上刑场吗?好笑的摇了摇头,秦舞阳兴匆匆的跳下坐榻,拉著小昭往梳妆台走去,“少啰唆了,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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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了,耶律喀却毫无睡意的盯著窗外的月色,他虽然脾气不好,可从来不焦躁,如今,他却因为见不到一个女人而寝食难安,他究竟是著了什么魔,她确实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可他知道,他迷恋的不只是那张容颜,还有她的优雅高贵、骄傲倔强,还有……其实,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何如此强烈的想将她占为己有,他就是那么情不自禁的为她心动。
他知道生病只是她为了躲避他的借口,她很清楚他对她的渴望,不过,她若以为避不见面就能够打消他的念头,那就太小看他的决心,他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是,明知她是装病避不见面,他又不免担心她是否真如老鸨所言染上风寒……
“公子,还是由属下前去潇香阁一探虚实,也许朝阳姑娘根本没病。”鲁宾里实在不忍见主子坐立难安。
“她也许没病,可是人却不在潇香阁。”
“公子怎么知道朝阳姑娘不在潇香阁?”
“若非鸨母交不出人,她会比你更想让我见到朝阳。”他都已经把她最爱的赏银送到面前,她却还不肯放他见卧病在床的朝阳一面,由此猜想,朝阳必定不在潇香阁。他记得朝阳说过家有高堂,依他之见,她必定是瞒著家人在潇香阁卖艺,这应该正是她为何蒙著脸的原因。
“公子,这事就交给我,我会逼鸨母说出朝阳姑娘的下落。”
“不用了,你以为鸨母会允许她一直避不见人吗?我倒想看看她能撑多久。”他就不相信鸨母受得了他的天天逼迫,再说她已经收了他的银子。
顿了顿,鲁宾里硬著头皮提醒,“公子,请恕属下冒犯,若继续待在这儿不起程返回上京,恐怕会耽误到你的婚期。”
“我就是不回去,也还有个耶律瑾,你担心什么?”他之所以没有反对娘亲安排的亲事,一来是他不在乎娶谁为妻,反正他的身分打从一出生就蒙上朝政的阴影,亲事往往不是自个儿能作主,二来是他没心上人,他都二十二岁了,终身大事也不能一直拖著。可这会儿他突然觉得自己太草率了,若是有人等不及,反正是为了帮娘亲报答救命之恩,新郎官是哥哥还是弟弟又有何差别。
闻言色变,鲁宾里急忙的道:“公子,这不是闹著玩。”
“你不觉得瑾弟和安和看起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他并非有意安排弟弟亲近未来的妻子,他只是觉得女人很麻烦,就将陪伴未婚妻的差事交由弟弟代劳,好几次他无意间撞见他们有说有笑,若娘是把安和许配给弟弟,他相信他们必是对恩爱的夫妻。
“公子,这话若传到王妃耳中,她可要生气了,还请公子打消这个念头。”
“他们若是两情相悦,这有何不可?”
“安和姑娘想嫁的人是公子。”
真是一语道中他的无奈,他不是看不出来安和喜欢自己,否则,他必定毫无顾忌的撮合她和瑾弟,安和嫁给瑾弟绝对比嫁给他来得幸福。
“我随便说说,你用不著太过紧张。”
“恕属下斗胆直言,公子若是为了一个烟花女子耽误婚期,王妃恐怕会怪罪下来,还请公子三思。”
“再大的事有我承担,你不用忧愁。”
“公子这么做值得吗?”
“值得。”他不知道自个儿在想些什么,他的所做所为也的确太过任性了,可他就是割舍不下她。
“可是,公子总不能长此待在这儿不回上京。”
沉默下来,耶律喀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得回上京,迟早他得离开朝阳,除非他带走她,可她愿意吗?瞧,她视他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怎么可能随他前去大辽?他就是为了她在这儿耗上个把月,也不过是虚掷时光。
“属不知道这事令公平为难,可是再拖延下去也不是法子。”
“我会尽快拿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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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过了又一天,秦舞阳没想到自个儿竟然如此软弱,每当准备前去潇香阁的那一刻,她脑中就会浮现逃跑的念头,她害怕面对他,不知道他又会玩出什么花样来,也不知他究竟想对她如何。
也许,她太多心了,他只是逗著她玩,什么企图也没有,从他尊贵傲慢的气质来看,想必他出身不凡,当然不会真的看上她这“青楼女子”,说不定经过这几天的避不见面,他已经对她失去兴致。可是,为何她的心会如此慌乱不安?
唉,她最不喜欢想东想西了,可是近来她却越来越会胡思乱想,烦恼这个,担心那个,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变得多疑,一点儿也不可爱,而这都是他的错,如果他不出现,她就不会把自个儿搞得如此紧绷。
“小姐,有个人想见你。”小昭别别扭扭的走进房里。
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秦舞阳意兴阑珊的道:“带进来啊!”
不过,小昭还是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小姐,你不会再去潇香阁吧!”
白眼一翻,秦舞阳不悦的斜睨了她一眼,“你可以闭上嘴巴别再唠叨了吗?你以为我喜欢上那儿吗?”
噘著嘴,小昭好委屈的嘀咕,“我也不喜欢唠叨,可是人家都找上门了。”
“什么?”跳了起来,秦舞阳紧张的抓住她。
“老鸨正在外头等著见小姐。”
“这么快,我都还没想清楚,这可怎么办……”秦舞阳慌张得像只无头苍蝇,在屋内走来走去。
“什么怎么办?”小昭听得胡里胡涂。
“不行、不行……”
“小姐,小昭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怔怔的从自言自语的状态回过神,秦舞阳沉默了半晌,终于回复一贯的优雅从容,“无论是谁,你都说我病了,不方便见客。”
“可是,小姐你已经装病装了三天了。”莫怪她觉得此举不妥,小姐从小到大不曾生过病,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因为小姐老是以此自豪。
“不成吗?”
“小姐当然可以谎称生病不见客,可是谁都瞧得出来这其中有鬼。”
张著嘴,秦舞阳却无言以对。她确实不能老拿生病当借口,至少,这个病也要生得有模有样,别教人一眼就瞧出是装的。
“我先躺下,你把人带进来。”三步并两步的跳上床,秦舞阳摆出架武准备应付老鸨。
不过,老鸨似乎看准她会搞鬼,一见到她就先发动攻势的下跪哀求。
“秦小姐,你大慈大悲救救老身吧!”
这下子哪有心思装病,秦舞阳急忙的下床扶起她,“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秦小姐再避不见面,萧公子就要把潇香阁给拆了!l
“萧公子?”是他吗?当然,除了他还会有谁,只怪自己忙著躲开他,连他姓啥名啥都没问。
“萧公子限老身今日把你交出去,否则我的潇香阁定被夷为平地。”
“夫人就告诉他,本姑娘不在潇香阁卖艺了。”
顿了顿,老鸨怪不好意思的说:“秦小姐,老身已经先收了萧公子的银子。”
“你说什么?”秦舞阳再也顾不得此刻正在装病,拉开了嗓门。
瑟缩了下脖子,老鸨无奈的替自己辩解,“萧公子坚持,老身也没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