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有点窘迫的轻笑两声,“嘿嘿,其实,我也不知道姥姥打算要怎么处置水菱。”
“我真是被你打败了,亏你还是姥姥专属的‘大内密探’,竟然连姥姥的心思都摸不清!”小竹糗她。
芙蓉辩驳道:“什么大内密探!你这么形容好像把姥姥当成什么‘大内太监’,真是对她老人家太不敬了。”
我可没这么说,这次又是你自己开口说的。“小竹暗自偷笑,芙蓉这形容真是太贴切了,姥姥变成公公……哈芙蓉没有理会小竹的言行,她突然想起今早姥姥说的一番话。
芙蓉口气转为感伤,幽幽的说道。“其实,姥姥真的很疼爱我们三个,我们几乎都是自小跟着她的,从小,把我们照顾的无微不至,没有丝毫的疏忽与不耐。虽然有时候对我们的要求严格了些,但那是希望我们能习得一身本领,以便日后能自保,我们都不是她的亲骨肉,甚至和她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但她待我们却如同亲生,即使是我们的亲生父母也比不上。最近我常常想起我爹娘,但不论我如何认真努力的想,都想不起他们的样子,他们把我交给姥姥后,就再也没有来看过我了。也许,哪一天我在路上遇见他们,彼此就这样陌生地擦肩而过。亲生又如何?还及不上姥姥对我们用的苦心,我爹娘他们甚至连一点点的关心都没做到,也许他们根本就不要我了!”泪从她的粉颊上滑落。
小竹想到自己的父母,也不自觉的褪了笑。其实,对她们三个而言,心中永远的痛便是她们的爹娘对她们从不闻问,甚至没来看过她们。“我也不记得我爹和我娘的样子了,我记得小时候我常问姥姥,为什么我爹我娘没来看我?
姥姥总是将我抱在怀中,轻声的告诉找。他们有事耽搁,武林中人总是身不由己,也许过几天他们就来了。我哭闹了起来,直嚷着要见他们,姥姥却还是温柔耐心的哄着我。后来,我稍微大些,我告诉她我讨厌我爹娘,她却斥责我,不可以讨厌自己的父母,纵使父母再有错,他们还是父母。她说我可以讨厌整个武林,因为武林的环境造成我爹娘的身不由己。后来,她就带我们来百花谷隐居,我想,这是她对我们用的苦心。“她说到感动处,眼眶也不觉微微湿润。
芙蓉拭去脸上的泪,“姥姥真的十分疼爱我们,而水菱这么突然要嫁给曾经当过土匪的黑狼,也难怪姥姥会这么生气。将心比心,如果有一天我们自己的女儿要跟一个当过土匪的陌生男子私奔,我们会不愤怒伤心吗?姥姥那天错打了黑狼,其实,她自己也很后悔难过,她只是气不过想吓吓他们,她以为水菱会躲开,却没想到黑狼抢先挨了一拐杖。水菱之前失踪的时候,姥姥有多着急难过,这你我都看见的,现在水菱这样伤她的心,不是太残忍了?”
小竹吸吸鼻子,道:“水菱这么做是过分了些,她进师门的年龄都比我们当年入师门时年长,也许姥姥为了弥补对她的教育不足,所以对她特别用心,让她觉得透不过气来。也或许是她一直不习惯姥姥的管教方式,虽表面顺从,但心中却累积许多不满,一旦爆发出来,自然令人措手不及。”
水菱这么想就错怪姥姥了,我比水菱长一岁,当年水菱她爹带她来找姥姥时,她爹已经身中奇毒,不久人世了。他将水菱托给姥姥,并希望姥姥能将水菱当成亲生女疼爱,所以,姥姥才会对水菱这么费心,关心她吃、关心她穿、关心她的一切,她却觉得姥姥让她透不过气来,这对姥姥实在太不公平了。‘芙蓉痛心的说着。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小竹问。
“我那时候躲在窗边偷听到的。原本姥姥只打算收我们两个为徒,她并不想收太多徒弟,但后来她禁不起水菱她爹的苦苦哀求,所以又收了水菱为徒。本来师门的规定是先入师门者为大,论辈不论岁。但姥姥为了让水菱融能入我们的生活,所以,她老人家便将我们的排行重新改以年龄来排,并要我们叫她姥姥,而不是叫她师父,就是希望我们能像一家人一样的生活。”芙蓉娓娓道来。
小竹听得有点“雾沙沙”,问道。“好复杂喔!那我有一个问题,我原本到底是排行第几?”她有点印象,自己好像很小的时候就在姥姥身边了。
“老大呀!你是最早投在姥姥门下的,当然是大师姊罗。”芙蓉说得满不在乎。
小竹瞪大眼,叫嚣道:“我是大师姊!我就知道!我明明记得我进师门时,你和水菱都还没影儿呢!”白白让芙蓉这个冒牌大师姊欺负了好多年。
芙蓉回道:“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我是大师姊,而你是小师妹。一举起她的小指头,说道:”要搞清楚状况!“
小竹嘟起嘴,“我才不想当大‘狮’姊。”反正这已经没有挽回余地,多想也没用。小竹又道。“依大‘狮’姊所见,姥姥会不会让水菱和黑狼成亲!”
小竹这声“大师姊”叫得芙蓉浑身轻飘飘,要知道,她和小竹同门没有十多年,也有八、九年,小竹尊称她一声“大师姊”的次数,用手指就能算得出来,这次难得小竹这么规矩的称她一声“大师姊”,也难怪她高兴。还好她没听出小竹话中有话。
“咳咳。”芙蓉清清喉咙后,道:“其实,我觉得姥姥对水菱和黑狼的婚事,可能不似她表面反对得那么激烈,只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才会令她骤然生气;如果水菱一开始就好好的跟姥姥说,这件事也许不会闹得这么僵。现在又加上黑狼替水菱挨那一拐杖,姥姥对他们的事情一定会有所改观,从姥姥叫我来问你有关黑狼的伤势,就可以知道姥姥其实是很关心他们的。只是一时之间,她拉不下脸成全他们,毕竟她是长辈。我倒是觉得水菱该先跟姥姥认错,也许姥姥会更快原谅他们。”她颇有大师姊风范的说着。
“真的?”小竹心里有另一个主意,也许她该让水菱明白姥姥的想法。
芙蓉颔首道。“其实,姥姥是很心软的。”
“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小竹说。
“你要做什么!”芙蓉问。
小竹转身欲走出淘桃小窝,“到季哥那儿去。”为了自己的姊妹水菱的事,牺牲点睡眠也是值得的。
“等等!”芙蓉喊住了她,“我……我……”忽然欲言又止起来。
“你怎么了?快说啦!我赶着去独闲居。”小竹催她。
芙蓉鼓起勇气,但仍紧闭着眼,“我想问你到底喜不喜欢季大夫!”硬着头皮说出来,她已经等着小竹奚落她了。
意外地,小竹的表情十分严肃,“季哥就像是我的兄长,我当然喜欢他,但不是男女之情。”她知道芙蓉真正想知道的是这一点。
芙蓉睁开眼,“你真的是这么想!”
小竹谑笑道:“如果你想当我大嫂,我是勉强可以接受啦!”
“你!”芙蓉惊奇道:“你知道?”连她喜欢季舫的事,也瞒不过小竹?
小竹嘻嘻一笑,“我不小心偷听到的,嘻嘻,不过你放心,我会装成什么都不知道,保证不会泄密或造谣。”她一溜烟的跑到门边,回头浅笑道:“你要加油喔!季哥这个人是很笨的,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有一天,他会爱上你的。”说完,便跑得不见影。
芙蓉怔怔地看着门口,突然觉得小竹真的长大了,竟会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也许小竹早就长大了,只是她一直没发觉小竹是一个这么贴心懂事“小妹”。
芙蓉发觉自己眼眶再度濡湿,“讨厌啦!我怎么又要哭了。该不会是被小竹那疯丫头给感动了吧!”
其实,她心里明白,她真的是被小竹的一番话所感动。
这一刻,她才发觉原来她们姊妹的心是紧紧相连在一起,紧紧……
第七章
水菱的心乱极了。
方才小竹跑来对她说了一番话,使她乱了思绪,整个脑海中回荡的都是那些话。
她内心中有个小小的声音,告诉自己做错了事,而且,这个声音愈来愈大、愈来愈响,充斥在她心中的罪恶感也愈来愈强烈,强烈到无法隐藏。
她真的太自私了,丝毫不顾姥姥对她付出的关爱,还刻意去忽略这份关爱,甚至扭曲它,否定姥姥,一心只想到自己的亲事被阻止,以至于不惜一切去伤害心爱她疼她的姥姥。这位世上最疼爱她的人,却被她伤得最深。为什么她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她真恨自己,恨自己伤了姥姥的心,却又不知该如何弥补。水菱自责的想。
小竹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像钟鼓般敲醒她浑沌的脑袋,让她跳婉自身的愤怒去思考,她才猛然发觉自己所犯下的大错。
水菱边想着边走出独闲居,漫无目的的走在百花山庄美丽的庄园府,走过缤纷的花园,穿过雅致的回廊……。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自己居住的“浣花小筑”。
离开浣花小筑不过数天,她竟觉得陌生起来。
迟疑的走入围中,乍见自己从前刻在石桌上的一首诗。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驽。
这是她最欣赏的诗人杜甫的绝句,“浣花小筑”的名称也是取自杜甫的旧居“浣花草堂”。
这首绝句是描写初春的景象,当时,她决定将这首诗刻在石桌上,便是觉得这首诗的意境十分美好,恰如她在百花山庄中所过的美好生活。
思及此,她不禁迷蒙了双眼。如今,这美好生活巳被她自己破坏殆尽,那样无忧无虑的美好生活,她是没有办法再回来过了。
坐在石桌旁的石椅上,抬眼看去,园中一池含苞待放的小花,全都盛开了。
好一池夺目的蓝!蓝得这般鲜艳,蓝得这般美丽。她离开前,这些小花都还只是零星几朵花苞,想不到短短数天,便全都盛大的绽放,绽放出傲视蓝天的湛蓝花朵,衬得浣花小筑热闹起来。
只可惜她这个主人要缺席了,是她自己放弃这一切,如今又怎么有权利跑来欣赏这一切的美呢?
水菱怅然地起身,正打算走出浣花小筑,却听见自屋内传来她所饲养的黄莺鸟正啾啾唧唧的啼叫着,像是兴奋的在与人嬉戏一般。
水菱好奇的步入内堂,黄莺鸟的笼是是摆在内堂的,但现在笼内空无一物,鸟鸣声像是从她房里传出。水菱疑道。黄莺鸟怎么会飞到我房里去?“
水菱推开房门,想一看究竟,却见房中坐着一人,而黄莺鸟正在那人桌前啄食米粒,一听见她推开房门的声响,黄莺鸟惊得飞高去,而那人猛地回头,“谁?”
“姥姥!”水菱吃惊道。
房中坐的人原来是花姥姥,水菱没料到推开房门会看到花姥姥,所以着实吃了好大一惊。
花姥姥像做贼被逮一样尴尬,支吾的解释。“我……我只是进来随便看看,你的黄莺鸟饿得瘦巴巴的,大概是丫环愉懒没喂。”其实,她是想来浣花小筑走走,好好想想关于水菱和黑狼的事,哪知道水菱会突然开门进来,才会害她这么尴尬。芙蓉明明告诉她,水菱人在独闲居呀!
花姥姥拄着拐杖站起身,“鸟儿喂饱了,那我走了。”她实在不知道现在该跟水菱说什么,况且,先前她打伤了黑狼,她想,水菱一定还在恨她。
水菱蓦地红了眼眶,喊了声“姥姥!”便扑进花姥姥的怀抱,痛哭了起来,“对不起,我错了。”
花姥姥怔立片刻,抱住水菱说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姥姥,姥姥去修理他。是不是小竹?还是黑狼?”她感到讶异,水菱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水菱猛地摇摇头,脸上挂满了泪,哽咽说道。“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做了那么多让您伤心的事,您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方才乍见姥姥龙锺的体态,猛然惊觉姥姥为了她们付出了多少青春,而自己是以伤心回报她老人家,实在太不应该了。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她自觉该向姥姥认错。
花姥姥感性地道。“傻孩子,姥姥仅有的孩子,就是你们三个,不论你们再怎么错,你们还是我的孩子。”
“姥姥——”水菱含泪,“你把我当成自己孩子,您对我真是太好了,我……我真是大错特错!”
“水菱,你这话的意思是……你不嫁黑狼了吗?”花姥姥无法置信。
水菱离开花姥姥的怀抱,“姥姥,我不是那个意思,黑狼和我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我怎么可能不想嫁给心爱的人。”
“噢。”花姥姥有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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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菱看在眼里,“我知道姥姥的顾忌,但是,请姥姥给黑狼一个机会,如果您了解黑狼的为人,您会发现他是个实在可靠、情义双全、坚毅勇敢……。一讲到黑狼的优点,水菱可以轻易地列举一大堆。
“够了,够了。”花姥姥打断她,“我知道他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你不用再说了。”自从黑狼不顾己身替水菱挨了一拐杖,她就对他完全改观,也不想再去计较他的过去了。但是,她还是有些顾虑。“水菱,不是姥姥不愿把你嫁给他,只是,做父母的总有些顾虑,总希望给自己的女儿最好的,黑狼他现在的农庄属草创阶段,你若现在嫁过去,岂不是要跟着他吃苦?”
“我不怕苦。”水菱说道。
姥姥叹了口气,说道:“你没过过苦日子,是不会真正知道现实生活的辛苦。姥姥知道你要嫁给黑狼的心意十分坚定,我不会再阻止你嫁给他,但是我只希望你听从我一件事。”她决定要稍稍让步了。
水菱喜道:“真的?姥姥,您不反对我嫁黑狼!”
花姥姥点点头,“我不再反对了,我相信你自己看人的眼光,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她笑得有点莫测高深。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水菱深怕姥姥反悔,满口答应。
花姥姥用手指刮刮她的脸,“你羞不羞呀!答应得这么快,怕自己嫁不出去?”
“哎呀!姥姥,人家不来了。”水菱娇道。
花姥姥笑了笑,又道。“我这个条件其实很简单,既然你已经答应了,那我就直接跟黑狼说去。”她作势要走。
水菱急拉住她,撒娇道。“姥姥,您先告诉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