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问一问,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会杀人的。”他干脆盘褪坐在马背上,展现优秀的平衡感,“你拿走的鸳鸯、青虹和新月剑呢?”
叮当本来想回答,转念一想又觉得不甘心,嘟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现在不告诉我也没关系。”他对她一笑,“总有一天你会说的。”
他一向不求人,也不会威胁人,但他就是有办法让犯人吐实。
“你别把我像狗一样的捆在马屁股后面走,我就告诉你那三柄烂剑怎么了。”
这小卒子虽然装做不关心的样子,可是她一看就知道他其实很在意名剑山庄的烂剑,她当然要把握机会让自己好过一点。
奇怪了,明明她的功夫算不错,为什么却打不过这个小卒子哩?他看起来也不像什么绝世高手呀!
一定是那些王八蛋跟她动手的时候,都没有使出真功夫,害她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才会这么容易就吃了瘪。
“好。”话声一落,景泽遥手一扬寒光一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切断了绳子,又旋转的飞回他手里。他将东西放入怀里,问道:“剑呢?”
“不知道。”她很干脆的说:“我没诓你喔,我真的不知道。”
“叮当姑娘,我算是很有耐性的人。”他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可是不怎么喜欢被耍,一旦被要我就会失去耐性,没有耐性就没有理性,没有理性的人是非常、非常可怕的。”
“你威胁我?”她吐吐舌头,“才不怕呢。”她迅速踢起地上的石子,朝着马臀射去然后转身开溜。
石子射到马臀,马匹一惊吓到不管是狂奔还是乱眺,都会让小卒子措手不及摔个半死,她就能趁乱开溜。
计划用想的完美,用做的就有瑕疵了。
她一有动作,景泽遥一个鹞子翻身落地,马匹吃痛长鸣着狂奔了出去,几个起落之间,他已经来到了跑得并不快的叮当身后,一把就揪住了她的衣襟。
她在心里哀嚎着,转过身时却挤出了一脸的笑容,“这位大侠,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一拿到三柄剑之后,就想试试看人家说青虹剑无坚不摧,新月无剑能敌,鸳鸯剑无人不惧的传说是不是真的,所以就拿起青虹与新月剑来试试看。
“谁知道那些都是烂铁,传说都是骗人的啦,才互砍一下就断了,我随手就扔到山涧里去,也不知道流到哪去了。”
“你要我相信你毁了世间最好的三柄剑其中两柄?”景泽遥一直是嘻嘻哈哈的,但此时听她这么轻描淡写的说着,似乎折损两柄绝世名剑是吃饭喝水的小事似的,脸上不禁变色,认真了起来、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呀,这是真的嘛!”她耸耸肩,“说完了,我可以走了没?”
“鸳鸯剑呢?”他摆明不相信她的话,不会有人大费周章进入祭剑台拿走绝世名剑之后,又因为毁损所以随手扔了。
要做这些事要有目的的嘛,除非她的目的真的只是毁去剑而已。
“鸳鸯剑?”叮当灵活的眼睛转了转,“不晓得耶,应该还在朱大婶那吧。”
“朱大婶?”难道是帮凶?
“对呀,那天雨下得超大的,把我淋得全身发抖,肚子又饿得要死,我在山里转了老半天都走不出去,还好遇着了去采野菜的朱大婶,她人很好,让我在她家过夜还请我吃饭,不过那饭难吃得要命,又硬又干咬得我牙都疼了,我只好将就着吃吃她儿子买回来的鲜鱼。
“她儿子人还不错喔,是砍柴的,刚好那天捆了柴下山去卖,才买了一条鲜鱼回来,不然我铁定会饿死,以前都不觉得鱼好吃,这次……”
景泽遥听她罗唆了一堆,忍不住打断她,“废话不用提了,鸳鸯剑呢?”
“我在讲啦,你要听我说完嘛。”她一脸不耐的说:“你别老是打断我,害我忘了说到哪,这下又要重头说了。”
“你刚刚说到,以前都不觉得鱼好吃……”再让她重头说一遍,他肯定会疯掉。
叮当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哈哈咯咯的笑了起来,“你还真的相信呀?我又不是傻瓜,哪会那么容易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我当然记得刚才说到哪里了呀,嘻嘻!我随口说的你还当真,哼!”
“在我还没掐死你之前,快点说!”他凶巴巴的吼她,还做出要掐她的动作来,“鸳鸯剑在哪里,你是怎么进入刀冢的,又是如何从祭剑台上拿走三柄剑?我都要知道。”
“大胆,你敢凶我?!你想知道我就一定要说吗?我偏不说!”她一跺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反正说了你也不信。”
她为了谢谢朱大婶的帮忙,把那柄鸳鸯剑送给她儿子砍柴去啦。
景泽遥盯着她,半响才说:“没错,就算你说了我也不见得会信。”
“那我为什么还要说,哼!”她骄傲的仰起头来,“你求我,说不定我心情一好,什么都告诉你,你爱这么大声的吓唬人,我才不说咧。”
“没关系,到名剑山庄还有一段路。”他拉起她手镣中间的链子,“我很有耐心,可以慢慢问。”
“我不要去。”她把脚抵在地上,硬是不肯走,“那里一点都不好玩,我才不要再去。”
他用力的把她拉着走,“你没得选择,走吧,小犯人。托你的福,害我没马骑了。”脚呀脚,这可真是辛苦你了呀。
“这样才公平,有什么道理你骑马我走路?”她跟他比力气是稳输的,于是只好不情不愿的跟在他后面走。
“因为你是贼我是兵,难道你还奢望我请轿子来抬你?”他又是一拉,“走快点啦,天都要黑了。”
“你急就先走呀,我又没有叫你等我。”臭小卒子、大烂人、莫名其妙的混蛋!她又没做什么坏事,了不起拦路打劫而已嘛。
又不是很严重的事,捕头了不起呀,哼!
不过,换个角度想,她从来没当过犯人耶,其实也满刺激有趣的。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到牢里去玩一趟。
怎么样都比被宗政陌红和司马临川逮回去来得强,况且这小卒子虽然很讨人厌,可是身手倒是不错的,也许可以替她挡挡那串讨人厌的肉粽,让她有机会开溜。
不错不错,叮当越想越高兴,忍不住吃吃的笑了出来。
“疯丫头。”景泽遥回头看了她一眼,投给她难以理解的目光。
犯了案被逮,到底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这是什么?”叮当看着手里褐色的东西,难以置信的看着景泽遥居然在吃。
“这叫做窝窝头,是小麦做的可以久放,重点是非常便宜,通常当做长途旅行时的干粮。”
“我知道。”神经病,她都出来半年多了,当然知道这是什么,问题是她怎么能吃这种东西?“这跟石头没两样,我不要吃。”
这里又不是什么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们是在一家热闹的客栈里耶。
到处都是饭菜的香气,饿得她快死掉了,小卒子居然这么狠,跟老板借个地方然后叫她吃干粮,真是有毛病。
老板没把他赶出去也算是奇迹了。
她把窝窝头往桌上一扔,居然还发出叩的一声,她翻了翻白眼,“我的天哪!”居然这么硬?
他的牙齿是什么做的呀,怎么有办法咬得开哩?
“伙计!”她挥手把伙计叫来,除了瞎子以外,人人都看见了这娇滴滴的姑娘,手上居然铐着手镖呢。
于是大家开始议论了,店里四处都是压低的交谈声。
“姑娘,什么事呀?”伙计殷勤的跑了过来,不管江洋大盗还是梁上君子,生意都照做。
“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菜给我办一桌来。”
“没问题。”他看她穿著光鲜亮丽,挂满了黄金铃铛,这生意怎么算都不会吃亏,要是她付不出银子来,一颗黄金铃铛就够他吃一整年了。
“还有,我要一壶茉莉香片,别用井水泡,有没有端午前后的初雨?”
伙计笑着说:“姑娘,香片一向是宫里用的,比黄金还贵呢,小店怎么会有?”
叮当皱眉道:“那就不要啦。”
真是个小地方,怎么会连香片都没有?
出门在外最不方便的就是吃了。
景泽遥始终没插口,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她,东西一上桌也不用人家招呼,他就大口大口的吃下肚去。
叮当嫌东西做得难吃,只吃了几口新鲜的清蒸石斑和刚摘的荸荠而已。
“难吃死了,喂狗还差不多!”她掏出手绢来擦了擦嘴巴,“不吃了,都收走吧。”
“姑娘,这可是本店掌厨的精心杰作,怎么会难吃,喂狗也太浪费了吧?”伙计为难的说,况且这位大爷吃得不亦乐乎,那表示东西不错,没那么糟糕呀。
“我叫你收走。”叮当妙目一瞪,“浪不浪费是我的事,谁要你多管,哼!”
伙计只好把桌上的饭菜都收走,景泽遥也不阻止,吃饱了倒杯水就准备上路。
他站起身来,往她手缭上的链子一拉,“喂,走了……”
“别拉啦,会痛耶。”她不甘愿的站起来,与他并肩而立。
伙计陪着笑说道:“谢谢姑娘,一共是五两银子。”
“喂,小卒子,付钱哪!站在那边当神像哪,一点都不机灵。”真是的,还要她亲自来处理这种小事。
“我为什么要付钱?东西是你叫来的,当然是你付喽。”
“你吃了人家的东西不给钱?”她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这样很过分喔。”
“你请客我当然吃啦,谢谢你啦。”他摸摸肚子,“吃得真饱呀。”
伙计看出不对劲了,于是说道:“姑娘,才五两银子,你不会付不起吧?”
“当然不会,才五两而已。”她瞪着他,“小卒子,把我的银子还来,我要付帐了。”
他把她绑起来的时候,把她身上的银子和大刀都没收了,因此她身上一毛钱都没有。
他笑嘻嘻的说:“怎么可能还你?第一,那是赃物;第二,马跑了。”
赃银的部分她能理解,因为那是她从王镖头那抢来的,但是……她一脸迷惑的问:“马跑了跟这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我所有的家当都在马背上。”她以为他干么进酒楼却吃窝窝头?还不是这个死丫头打跑了马,害他的随身行李和银两都丢了。
叮当一愣,那表示他们两个都是一穷二白,没钱付帐喽?
“你干么不早讲啦!”她用力在他臂上一捶,“我不管了,你吃得最多,你要负责。”
“两位都没钱是吧?”伙计—听有状况,连忙把胖呼呼的掌柜请了过来。
“姑娘,小店从来不为难客人,”掌柜一听对方没钱付帐,倒也不生气只是笑咪咪的看着叮当身上的黄金铃铛,“但也不能让人家吃白食,麻烦你行行好,别让我这生意亏了本。”
她无奈的两手一摊,“我也不想让你亏本,可是我身上就是没银子呀。”
“那么留下黄金铃铛半颗也行。”掌柜还是笑,搓着手非常的客气。
“不行。”她斩钉截铁的拒绝,“小卒子吃得最多,应该叫他付钱才对。”
景泽遥立刻接口道:“东西是你叫来的,我又没说我有钱付。”
“姑娘,你还是留下半颗铃铛,让小店再整治一桌酒菜招待你,如何?”
“别打我铃铛的主意!别说半颗,就是铃铛屑也不行。”她瞪了景泽遥一眼,骂道:“天下居然有这种道理,你吃到发撑还要我付帐?哼!”
掌柜为难道:“姑娘,你不肯付钱实在让我很难做。”
“我是没钱,不是不付。”这两者是有差别的嘛!她也不想害人家做赔本生意呀。
“既然如此,那请问姑娘贵姓?”掌柜愁眉苦脸的问。
她眼睛一瞪,奇怪的说:“我叫叮当,要干么?”
“姑娘不肯付这五两的饭钱,小店只好将姑娘的大名和欠债留在墙上,等你有钱的时候再来还。”说着,他一迭声的要伙计将笔墨备来。
“那不是每个进来的人都看到我欠你们五两了?”叮当瞪大了眼睛,“那多不好意思呀,我才不要!”
“请姑娘放心,小店绝不会让姑娘脸上挂不住,所以我们会留下你的衣眼,将墙上的字迹遮住,这样别人就瞧不见了。”她的衣饰华丽、质料极好,没有五、六十两是做不出来的,留下这件衣服也挺划算。
“哈哈哈……”景泽遥大笑出声,“有趣、有趣!”
这个胖嘟嘟的掌柜真是有意思,所谓和气生财就是这样吧,留下衣服盖着名字怎么算都划得来,他还真是会做生意呀。
“笑什么笑?!”叮当气忿的说:“都是你不好!”说着她褪下手上一串铃铛,往掌柜怀里一扔,“都给你,哼!钱姑娘多得是,只是忘记带出来了。”
“是是。”他笑咪咪的说:“不过这太多、太多了,请姑娘稍待,小的立刻到钱庄云换白银,将余钱还给姑娘。”
“用不着,都给你。”她一脸神气的说:“我不要了。”碰了他那粗俗的手,她也不要那串铃铛了。
她一直有个怪癣,要是人家碰了她的东西,她宁愿不要也不肯再碰了。
掌柜顿时眉开眼笑,“这……”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运气呀,这串铃铛起码可以让他关店休息一年都不用做生意了。
“掌柜的,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景泽遥拿出官府的腰牌,“欠白银还黄金,你是黑店哪。”
掌柜连忙道:“是这位姑娘自己不要的呀!”可别把他送宫哪,他就知道宫府的人都贪心,说不定是看了眼红要他分一些给他。
“银子她不希罕。”他眼睛一转,笑咪咪的说:“但是……”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景泽遥和叮当驾着一辆牛车走在街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斜靠着窗唱小曲的姑娘,也张着嘴诧异得忘了该往下唱。
只见车上迭着大大小小的酒坛和竹笼,竹笼里尽是鸡鸭之类的牲畜,一个不断溢出水的盆子里塞满了鱼,可怜的鱼虽然还活着,却没有游动的空间。
新鲜的蔬果装在大圆桶里,数量却不多。
更奇的是一串黑白猪、羊、牛被系在车后,缓缓的跟着牛车走,车辕上挂满了各种锅碗瓢盆各式烹饪的工具,随着车行晃动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锵锵声。
叮当一直很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她从小就是别人注意的对象,所以早就习惯那种欣羡的眼光。
可是她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人家看她不是因为她的身分、她的铃铛或是她的美貌,而是这个白痴小卒子做的白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