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以为你不说话就没事了,」她继续开口,「我知道事情一定有哪里出错,你最好老实招来。」
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有言简意赅地说道,「记得上次我跟你说,柏恩要找雷复生也就是雷茵的爸爸复仇的事吗?」
「记得!」董惠瑟点了下头,「不过,你不是说,因为我哥觉得他很爱我嫂嫂,所以决定放下自己的身段,忘记仇恨吗?」
「没错。」戴尔说道,「不过,我说的那一番话是骗你的,因为柏恩不希望你坏事。」
惠瑟闻言,当场傻眼,「什么?」
「对不起!」戴尔开口便是道歉,「我知道我不应该骗你,不过柏恩有柏恩的苦处,所以……」
「他有苦处?」董惠瑟忍不住大吼,「他有苦处,别人就没有?难怪今天我看到大嫂她会一副像鬼的样子。」
「惠瑟,你别这么激动!」
「我不激动,我只想杀人,」她指挥道,「立刻回转,我要去找我哥问清楚。」
「柏恩醉得不知天南地北,你找他也没用。」
「我要找他!」这时的她,不愿接受一个「不」字答案。她没想到自己竟会被自己所爱的两个男人给蒙在鼓里。戴尔拗不过她,只好将车小心翼翼地回转,直奔董柏恩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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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脚步竟然还是有自我意识地走回董家,雷茵站在门口,透过镂空的大门,看向门内。她好累!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进门,她感到有些寒冷,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那个好像是嫂嫂?」董惠瑟拍了拍身旁的戴尔,对与车子擦身而过的人影感到熟悉,「停车。」
戴尔立刻依言停下车。
董惠瑟也来不及拿伞,推开车门,在大雨中跑向雷茵。「大嫂!」才一瞬间,董惠瑟已经淋得整身湿,但她没有理会,她拉住雷茵,阻止她离去。
「惠瑟?!」借着不甚明亮的街灯,雷茵没想到会遇到熟人,「你来找你哥吗?」
看到雷茵的模样,董惠瑟心中一把无名火烧起,不过她的怒气不是针对雷茵,而是针对自己的亲大哥。
「走!」惠瑟拉着雷茵,「你这样下去会感冒的。」
她的话才说完,戴尔便撑着一把伞赶了过来,一下就用伞将两个淋成浇汤鸡的女人跟雨水隔离。
「戴尔,连你也来了!」看着戴尔。雷茵一笑。
面对这个笑容,戴尔有些心虚。自己心知肚明,若今天董柏恩没有他的允诺作为后盾,或许事情不会发展至此。
「我们到干燥一点的地方去,」他催促道,「不然我们三个明天都得看医生了。」
两夫妻手忙脚乱地将雷茵给安顿在后车位之后,才跟着上车。
「我不是要去找大哥吗?」当董惠瑟意识到戴尔将车给掉头,立刻不悦的嚷道,「你现在要干么?」
「我们先回家把自己弄干,至于其它的,我们再谈好吗?」戴尔这次不顾是否会惹火董惠瑟,坚持将车开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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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好老老实实、源源本本地将一切给告诉我,」趁着雷茵在浴室洗澡的空档,董惠瑟抓着戴尔问,「不然我跟你没完没了。」
戴尔丢给她无奈的一瞥,「事情很简单,总之雷家宣布破产,而你大哥打算跟你大嫂离婚。」
「好极了!」董惠瑟脸上嘲讽的神情明显可见,「你说这事很简单,你们到底把大嫂当什么啊?」
董柏恩第一次带着雷茵来哈格斯家拜访的那一天,恰好是董惠瑟二十二岁的生日。当天家里来了许多人,在夜里,董惠瑟拜托戴尔,让她跟雷茵睡在一间房,戴尔拿她没法子,只好随她。
那一天晚上,她与雷茵两个人谈了许多。董惠瑟曾经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可怜的小女孩,她在年纪轻轻时便父母双亡,但或许上天同情她,给了她哈格斯一家人,让她在呵护中生长。而雷茵,纵使有父亲,但她总是只有一个人,虽然她将一切看得很洒脱,但惠瑟知道真实的她,还是渴望得到父爱。
她还记得当时,她安慰雷茵的一句话——你爸爸不爱你没关系,现在我哥哥爱你。现在想起这件往事,董惠瑟只觉得讽刺。
「带我去找董柏恩!」她低嚷。
「惠瑟,你不要闹。」
「好,」董惠瑟也干脆,「你不带我去找他可以,」她拿起无线电话,对戴尔一挥,「打电话叫他来。」
戴尔为难地站在原地,他可以理解董惠瑟生气的心理,但是这种事,旁人怎么能插手呢?
「惠瑟,你哥这么做有他的原因。」就在戴尔不知该如何摆平自己的娇妻时,雷茵的出现适时替戴尔解决了麻烦。「大嫂,你不用帮他说话,」董惠瑟转过身,有点吃惊雷茵竟然心还向着董柏恩,还帮他说话,「纵使我哥这么做有他的理由,他也不可以借着伤害别人来达到他的目的的。」
关于这点,雷茵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别让这件事影响你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反正,每段感情有它一定得面临的问题,而我跟你哥,大概缘份不够吧!」
这么宿命的说法不是董惠瑟所能接受的。「大嫂……」
「我今天已经签名跟柏恩离婚,」她打断董惠瑟的话,「所以你不要再叫我大嫂了。」
「可是……」
「你别吵茵茵了,」戴尔看着雷茵一脸的疲累,「带她去休息吧!」
纵使还有一大堆话想问,董惠瑟也只有将话给吞进肚子里,她将雷茵带进房里休息。
「下个星期三就是一号了吧!」
拉开被单,董惠瑟听到雷茵的话,疑惑地站起身,「对啊!下个星期三就是一号,有什么事吗?」
「明天雷氏就得宣布破产,」坐在柔软的床铺上,雷茵喃喃说道,「我还是无能为力。」
「雷氏不会破产……」迟疑了一会儿,戴尔站在房门口订正,「或许正确一点的说法是,雷氏将与哈格斯集团合并。」
「你的意思是恶意并吞?」董惠瑟一点也没给自己的丈夫留情面。
叹了口气,戴尔说道:「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就是吧!」
「你……」意识到雷茵拉住她的手,董惠瑟将自己的话给吞进自己的肚子里,「大嫂,不管你怎么说,」她低下头,看着坐在床沿的雷茵,「我还是得跟我大哥谈这件事,我很遗憾他伤害了你。」
「应该是我遗憾我的父亲伤害了你和你哥哥。」
「那也是你爸爸的事,跟你无关,」这件事,董惠瑟称得上是恩怨分明,「我大哥……做错了。」
「董惠瑟,够了!」戴尔示意惠瑟离开,让雷茵静一下。
「大嫂,你休息吧!」
董惠瑟安顿好雷茵之后,脸色难看地离开雷茵的房间。虽说自己可以气愤的去找董柏恩,但她知道,吵归吵,她还是帮不上忙,这是不争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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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怎么一来就绷着一张脸?」
「嫂嫂让我不安。」董惠瑟转头看着戴尔,不由得心忧说道,「她好像……我说不上来,总之,我感到不安。」
「你想太多了。」看着自己的太太这个样子,戴尔只好在一旁安慰。
董惠瑟叹了口气,看着四周。这会议室里沉重的气氛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定得出席,她看到雷帆一脸凝重的坐在对面,而坐在他身旁的董柏恩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今天到底要干么?」她在戴尔的耳际问道。
「清查雷氏的财产。」戴尔说道。
「那我来干么?」这种事,董惠瑟从头至尾就没认同董柏恩的所作所为,所以她并不希望自己介入这件事。
「你哥哥是替你父母做这件事,你身为他们的女儿,柏恩希望你也能在现场。」
董惠瑟在心中暗忖,荒谬!她从来就没有想到复不复仇这一档子事。难怪今天她出门的时候,雷茵怪里怪气的。
「大嫂要我帮她跟大哥说,」董惠瑟一脸疑惑地轻摇了摇头,「她已经把一切都解决了,然后要他把五百万给雷帆,这是什么意思?」
戴尔一愣,「我不知道。」
「我觉得我还是打通电话回去好。」不顾周遭人都沉默着一张脸,她离开座位。
「惠瑟!」戴尔的轻唤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没办法,他用眼睛跟柏恩示意了一下,便跟着董惠瑟的脚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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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茵叹了口气,白皙的腿上撞了一片青紫,这是方纔她慌张地寻找自己的衣物所留下的。
方纔,她不放心地打了通电话给雷帆,却震惊地得知雷复生中风的消息,原本她想进一步询问雷复生的病情,但雷帆却匆匆地挂上了电话。她知道雷帆不是存心对她冷淡,毕竟雷帆今日得代替雷复生出席与董柏恩的违约协调。
原本挂了他的电话,雷茵急急地找衣服,想去医院看雷复生。但一冷静下来,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现在与雷复生之间的紧绷关系,她像是泄气一般的坐在自己的腿上,愣愣地发呆。
沉默了坐了好一阵子,直到阳光透过落地窗,刺痛她的双眼。她才将滑落在脸颊上的泪水擦去。她走回房间,梳妆台上有张字条,这是她与妇产科医生约定的时间,她缓缓地拿起白纸,看着镜子反射出的人影,她竟惊觉自己的可悲。「走一步,算一步!」镜中浮现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其实很多事情应该不是那么难以抉择。她再次坐下来,拿起笔快速地写了几个字。
今年的她,二十四岁,她是一个纽约州立大学毕业,却从没有工作经验,一毕业就嫁给董柏恩的女人。
她听到董惠瑟挂在窗户旁的风铃发出银铃的声响,董惠瑟一向喜欢听这银铃般的声响,而她则喜欢下雪的季节……但在台湾不会下雪,她的思绪飘到了与董柏恩初识的纽约。她想回纽约,走到窗户边,她视而不见地望着远方。但回去了又怎么样?她也回不到从前那个雷茵,而董柏恩也几乎成了陌路人。
闭上了眼睛,她的眼前似乎浮现了自己母亲的影像,她想起自己的承诺,她答应要到墓前看母亲,但她不知道是否能做到自己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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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电话回家都没有人接,董惠瑟心中泛着不安的感觉,她不顾戴尔的叫唤,自顾的丢下会议室的人,跑了回家。
她慌张地拿着钥匙把门打开,客厅一如往常,但空气中却飘浮着一丝不寻常的气味,她的耳际传来风吹风铃的声音。她缓缓地走向雷茵所住的客房。敲了下门,没有响应,她试探的地将门打开。
血!董惠瑟一看到地板上的血迹几乎晕厥,她的手捂着嘴巴,因为她担心自己尖叫出声,但一看到倒在窗户旁的人……「嫂嫂!」她飞奔到雷茵的身旁,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手忙脚乱的找到电话。
「戴尔……」听到戴尔的声音从彼端传来,她的手几乎握不住电话筒,「嫂嫂——嫂嫂她自杀了。」
「雷茵自杀?!」戴尔一听,也顾不得安抚自己的妻子冷静,只是看着董柏恩吼道,「雷茵自杀了。」
正要签名的董柏恩听到戴尔的话,手中的笔不听使唤的直直落下,笔尖碰触桌面发出声响。
「你说什么?」他喃喃的问道。
「雷茵在我家自杀了。」戴尔一字一句地说道。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之际,雷帆推开椅子,起身就往大门的方向冲。脑海中想着跟雷茵谈天时,所提及的戴尔家的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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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叫了救护车。」董惠瑟用尽自己的救护知识帮雷茵暂时止血,一看到雷帆一马当先地冲进来,她立刻说道。
雷帆没有正眼看董惠瑟,在此刻的他心中,姓董的没有一个是好人。他抱起已经毫无血色躺在地上的雷茵。正要出房门口,与尾随而来的董柏恩差点撞在一起。
「茵茵!」董柏恩一脸的惊惶失措,看到雷帆怀中的雷茵,立刻就伸出手打算要接手。
「不准你碰她。」雷帆侧过身推开他,「你这个人渣,不配碰我姊姊。」
「她是我太太……」
「不再是了,她跟你离婚了,你给她一千万,逼她跟你离婚了,」他打断董柏恩的话,「你没有权利再碰她,她是我姊姊。」
「现在你们还在吵什么?」戴尔拉开董柏恩,指责道:「救人要紧。」
如同五雷轰顶一般,雷帆立刻抱着雷茵往门口的方向急速离去。
第七章
九八年 春
这个人是谁?简羽洁站在房内,透过窗户的玻璃,疑惑地将目光投向大门的方向。远远看去一袭黑装打扮,看不清容貌,只能隐约地看出是个高大男子的轮廓。
二月——一个春天即将来到的季节里,空气中依然飘浮着微凉的空气,清晨的天空显得有些迷□。
她拉开落地窗,步出房门走向阳台,试图看得更清楚,但只更加肯定自己并不认识他。
最近台湾的治安实在令她这个刚当上母亲的人感到心惊,所以一大清早,出现这么一个陌生男子,她的心立刻悬在半空中。
「阿帆!」简羽洁紧张地转过身,拉着正在穿衣的丈夫,「门口有个奇怪的男人,动也不动地站着不走。」
雷帆闻言,立刻放下正在打领带的手,走向阳台。其实他心中对门口的人了然于胸,只是要更确定一点。他的目光一移到令自己妻子紧张的身影上时,脸色蓦然一沈。
「不用理他!」他拉着简羽洁的手,离开阳台。看到这个人令他一天的好心情消失殆尽。
简羽洁疑惑地看着雷帆的表现,「你认识他?」
像是在考虑些什么,最后雷帆选择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算是认识,但也算不认识。」
「这算什么回答?」她不甚满意地看着他。
「几年前跟他有过几面之缘。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的他根本就不重要!」继续打着领带,雷帆不甚热中的表示,「几年前只是因为公司的事跟他有些交集,很简单的。」
「可是……」她直觉事情没有如此简单,但是婴儿床上传来一阵嘤咛的哭声,她立刻放弃追问,快步的走向正在哭泣的女儿。
「总之不要理他,不管他跟你问些什么。」雷帆跟在她的身后,轻声地说道。
简羽洁抱起孩子,微测过头,「你愈说,我愈好奇了。」
「好奇害死一只猫啊!」他轻拍了拍简羽洁的脸颊,刚生过孩子使她的脸颊显得有些圆润。
「算了!你不说我也不能强迫你。」简羽洁看到他的表情也不再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