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海;:你……」
「我操×△○#□……」光头男骂了一长串不堪入耳的脏话,「你又是哪里来的王八蛋?敢跟老子唱反调,你不想活了你!」
聂云海站在那儿什么都没说,只是表情严厉得活像要杀人似的。
先不论别的,光他高大魁梧的身量看起来,就比那混混有气势多了。
看他单手扣住光头男的手,似乎很轻松似的,浩宁便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看见他的右手手腕因前两天救他受伤还缠著的白色绷带,她全身的神经又再度绷紧。
天呐!扭伤的手腕还要使那么大力气,一定很痛吧?
但她现在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只能抚著疼痛的头皮,呆呆地望著他和坏人周旋了。
浩宁的眼一花,不晓得他使了什么巧劲扭转光头男的手臂,片刻间,就让对方疼痛得龇牙咧嘴,杀猪似地叫了出声。
疼得受不住,光头男只好先窝囊地开口,「你想怎么样?」
「男人打女人是天理不容的事,所以,麻烦你先跟这位小姐道个歉。」
「@#$%&……」光头男又是一长串恐怖的秽言。
用力以膝盖顶住他的背脊,聂云海仍不动如山地坚持,「麻烦你先跟这位小姐道个歉。」
光头男涨红著脸,眼神四处梭巡,仍不肯屈服地做垂死挣扎,「阿狗,阿狗,你跑到哪里去了?」
浩宁这才想到。是啊,他的同夥怎么都没来帮他?
此时,聂云海冷冷出声,「你的朋友正在门口等你呢。」
随著他的提示看向门口,浩宁诧异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只见一个男人被她刚才整理纸杯时,从箱子里拆出的塑胶红绳绑在门口的水泥柱上,嘴里还塞著一整包的餐巾纸,莫怪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么一瞧,连光头男也噤了声。
此时,聂云海又阴阴凉凉地开口,「不用再考虑了,我是空手道黑带,你打得过我才有鬼……」
光头男抵死不从,硬是不肯开口,三秒钟後——
「还是不说?好,没关系……浩宁,把刀拿来,他再不开口,我就把他的喉咙割断,叫他永远开不了口。」
他的音调十分平静,但字里行间的那股狠劲,就是能叫人打从骨子里冷出来,连方才抵死反抗的浩宁都甘败下风,完全被他给吓傻了眼。
「刀?」她感觉自己的脸在抽搐。
天呐,他该不会真的想杀人吧?
「嗯,随便挑一把最利的来。」
「哦……哦……」总不能在坏人面前直接吐他槽,迟疑了下,她勉强点点头,发抖地依照吩咐抽起一把刀,交到聂云海手中。
「怎么样?光头先生,考虑好了没啊?」
看他似乎是来真的,这会儿,为了保住性命,光头男再也没有先前的气势,终於不情不愿地开了口。
「小姐,对不起。」
「大声一点。」
「小姐,对不起。」
「继续说,说到小姐高兴了才准停。」
「小姐,对不起……小姐,对不起……」
哇咧!这个聂云海还真不是普通的机车。
但,同一时刻,浩宁也在心中暗暗感谢他为她出口气的心意。
「好了啦!你放了他吧,只要他们不再来我店里闹事就好了。」
「确定?」
她肯定地点点头。
聂云海这才押著光头男走出店门口,口气阴狠异常。「这里的管区我熟得很,要再敢出现一次,我就叫你们老大不用在这里混了!别逼我赶、尽、杀、绝——」
从他眼中散发出的强悍杀气,让这两名混混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一被松绑,就夹著尾巴落荒而逃,连头都不敢回。
目视他们走远,聂云海才重新走回店里。
吓坏了的浩宁提心吊胆的心这才卜通落地,而委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扑簌簌滑落眼眶。
聂云海望了她一眼,倔强的眉心被脆弱所取代,深黑的眼眸被泪水洗涤得比平时温柔多了。
他知道她的泪水是出自於压抑多时的恐惧,以一个女孩子面对两个恶狠狠的大汉能有如此之表现,该有多大的勇气,又该是经过多少世事的磨链,才能有这般胆识?
忽然想起尹浩说过的,她的父母在几年前因空难而去世……
一时间,凝视著那一颗接著一颗的豆大泪滴,他的心一揪,感到既心疼,也不舍。
大手一伸,他直接将她按入怀中。「坏人都走了,还哭什么?刚才拿东西丢他们时,怎么就没想到会有这种後果?」
吸吸鼻子,她的声音里带著软侬的鼻音,「我不甘心嘛,我是正正当当在做生意,他们凭什么?」
「这年头,社会黑暗得很,很多人都忘了怎么凭劳力获取报酬,只想著用什么方式才能不劳而获。」
他们霓焰分散在各处的门市那么多,这种事他早司空见惯了。
谁也不喜欢这样病态的社会,却也不能不承认,这些黑暗的事情确实存在。
「那该怎么办,难道我就任凭他们欺负啊?」
她抽答两声,又继续哭泣,将他的衬衫都浸湿了。
「喂喂喂,我不是帮你解决了,你还哭什么?」
「我生气啊!」
「生气?哼哼!」他不以为然地轻哼两声,「我都没气了,你在气什么?」
哭得眼睛像小白兔的清丽脸庞蓦然抬起,眼里盛满了问号,「你气什么?被砸店的又不是你!」
「是啊,被砸店的人的确不是我。」他伸手抄起方才被他随手给扔在一旁的刀子,「可是,小姐,当我很认真在威胁坏人的时候,请问你拿了什么刀给我啊?」
「刀就是刀啊!」
「看清楚,这是一把塑、胶、刮、刀——」
「呃?!」
怎么会这样?
「要是那个满脸横肉的大光头发现我只是拿塑胶刀在唬弄他,後果会怎么样?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抱著必死的绝心来个绝地大反攻,你存心想害死我啊!」
「我、我没有哇……」
无辜地眨眨眼,她一时也忘了哭泣,只是拚命回想,自己刚才到底在搞什么,怎么会拿把没用的塑胶刮刀给他啊?
「笨蛋,别再想了!快点收拾收拾弄点东西给我吃,我可是从中午到现在什么都还没吃,肚子快饿死了!」
「哦,好好好……那你想吃什么?」
「就来个汉堡吧。」
汉堡这个敏感的字眼一出口,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动作,互看一眼。
「确定吗?」抹乾眼泪,她问得有点心虚。
聂云海率先移开眼神,蹲下身搬起倒得乱七八糟的桌椅。
「废话!记得蕃茄酱和生菜多放一点,至於泻药……那就不必了!」
闻言,浩宁忽然不禁想放声大笑,原本乌烟瘴气的情绪也忽然海阔天空。
她穿好围裙,「等我哦,我马上就好。」
瞄到她展露笑颜後,唇边那对似乎也在微笑的梨涡,让聂云海不知不觉地也笑了。
虽然这场意外,耽误了他晚上巡视销售据点的行程,但他心头却有种莫名的满足。
究竟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汉堡吧,他想。
第五章
一整晚,他们都没再拌嘴吵架。
聂云海大口大口地吃完她特地为他做的总汇汉堡後,也挽起袖子帮助浩宁把如废墟似的早餐店从新整理好,并将盘炉洗刷乾净,事後,不但没趁机跟她讨人情,还很鸡婆地坚持送她回家,并体贴地叮咛她要早点休息,甚至很识相的没跟她提起签约的事情。
将疲累的身体全部浸在弥漫著精油香气的热水中,浩宁不禁一再回想今晚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而聂云海的一举一动,自然也不只一次地在她脑海里重复倒带。
其实,聂云海那家伙除了自大了点、臭屁了点、自我中心了点,倒也不是那么差劲的人嘛……
「也不知道他手腕的扭伤有没有更严重?晚上说要先陪他找医师看一下,他就不要,还逞强地一直要帮我收拾残局。不过话说回来,若没有他的帮忙,我一个女人哪可能这么快把东西全归位啊?坏掉的椅子没有他,也不可能立刻修好……」
正一边享受她最爱的泡澡乐趣,一边自言自语,讨厌的门铃声却不识相地响个下停。
天呐,都快十一点了,会是谁来找我啊?
可是,不管是谁,折腾了一个晚上,我已都快累死了,就容许我再多泡一会吧!
浩宁鸵鸟地将脸也埋进水里,希望门外的人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能够体谅她的状况,早早自行离去。
不过,急促得像在催命的门铃声并没有如她所愿地放过她,甚至,连她的手机也响起合弦铃声来了。
厚,我果真是天生的劳碌命,就连上帝也不让我好好休息。
受不了连续不断的噪音千扰,她只好勉强从浴缸里爬起,披著浴袍到房间去拿手机。
「喂……」
她只来得及喂了声,电话那头立刻就传来一长串的叨念,「宁宁,你在干么?我按了好久的门铃都没人来开门。」
已经累得眼皮都快阖上的浩宁迟缓的回答,「心柔啊?我很累,在洗澡啊。」
「哎呀,洗个澡怎么洗那么久?我买了好吃的东山鸭头,还带了我妈自己酿的杨桃酒,特地坐计程车来找你喝一杯,你忍心让我在门口罚站吗?」
「可是人家今天好累,你不知道,我今天店里——」
于心柔并没听她把话说完,「不是早告诉你了吗?好好的设计师不做,跑去开什么早餐店,每天被客人呼来唤去的,当然会累啊!」
「可是我喜欢弄吃的嘛。」
「现在外面卖吃的一大堆,女人家万一把手弄粗了,可就得不偿失了!你还没找到长期饭票,可得特别小心。好了,不说了,我在楼梯口等你,天气那么冷,你洗好澡赶快来开门,别让我在门外等太久,知道吗?嘟……」
电话断线。
是啊,你也知道冷,还让人家披著浴袍跟你讲那么久……
放下手机,鼻子很痒的浩宁忍不住开始漫天地打起喷嚏。
「哈啾——哈啾——哈啾——哈啾——」
一阵连续的喷嚏打下来,她早已头昏脑胀,眼泪鼻涕全跟著飞喷出来。
惨了,天气冷加上太过劳累,她的鼻子过敏八成又要发作了。
心头开始冒出一颗颗埋怨的气泡,但……
好朋友嘛!
算了,浩宁认命地拿乾毛巾将湿漉漉的头发随手抹两下,随即快手快脚地换好衣服,趿著拖鞋走至客厅开门去。
心头只盼望著好友有听清楚她刚才说了些什么,能够放她上床早点休息。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宁宁,我好孤单,为什么没有人能懂我的心?好不容易,我以为幸运之神终於眷顾我,替我找到像聂云海那样有钱又挺拔的男人,谁知道他竟然敢甩掉我!我把全副的精神都放在他身上,他却觉得我烦、觉得我黏……天啊!难道我守著他、盼著他、小心翼翼维护我们的感情也错了吗?为什么要让我碰上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她每说一句,浩宁就苦口婆心地劝著。「心柔,你……你别这样嘛,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又何必一直这样自怨自艾的呢?听我的话,别再把伤口一再剖开,你应该快点让自己好起来啊。」
一段恋情的结束,虽然会有痛,但也该有成长。
她一直觉得,心柔也应该稍微检讨一下自己在感情的相处上是否有问题,只是像这样一迳地批判对方,又有什么意义呢?
再说,依她跟聂云海几次相处下来,总觉得他的确是挺有个性、挺有原则的男人,却不至於像好友描述的那么差劲呀?
然而,她当然什么也不敢多说,万一要是心柔认为她是在帮他讲话,以好友偏激的个性肯定不能接受的。
偷瞄了眼墙上的布谷钟……
老天爷,已经快三点了!
她好累,她打赌自己现在要是沾到枕头,一定能在三秒钟内睡著。
但,无奈的是,于心柔喝了酒之後,一个晚上就这么醉言醉语,歇斯底里地发泄自己的情绪,不断谩骂跟她提出分手的聂云海,完全乎略了身旁的友人有多么疲累。
虽然已经累得快撑不住了,但,对於身旁早已没有半个亲人的浩宁来说,朋友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她在乎他们,所以不住地告诉自己,要好好珍惜朋友,为朋友做出这点小小的牺牲并不算什么……
自顾自地说个不停的于心柔仍没有想休息的打算。
「宁宁,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好?我自认我的容貌、我的学识,甚至我的举止谈吐都是相当优秀的,为什么我就遇不上一个好男人,能帮助我摆脱贫穷?」
「心柔,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听见好友的观念如此偏颇,原本只处於聆听者的浩宁,忍不住打起精神反驳,「会让你幸福的男人,不一定要是有钱的男人啊!你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一切呢?」
「你懂什么啊!」于心柔再度无礼地打断她的话,「像你,多好命,户头里有的是花不完的钱,为什么我的父母就偏偏是只有几亩烂地的农人,为什么?为什么上天待我如此不公平?」
此等话严重刺痛了浩宁的伤口,一向对朋友好到近乎予取予求的她,这一回口气却是难得的严厉。
「心柔,你这样说我要生气了!我的钱是怎么得来的,别人或许不明白,但有谁比你更清楚呢?这些钱是用我爸妈的生命换来的呀,你以为我愿意吗?如果我能选择,我宁愿要父母那双永远接纳的臂膀,而不是每天面对一屋子的冷清。」
于心柔微愣了会,却淡淡地答了句,「至少……你有钱……」
这句话让浩宁的心一下冷到了冰点。
她不明白,自己所认识的心柔,怎么会忽然变成一个势利到极点的人。
那个在她印象里一直是气韵美好的女人到哪里去了?究竟是她变了,还是自己从来就没真正看清楚过她?
也或许,她是喝醉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蓦然僵到了极点。
没多久,于心柔便撑著站下稳的身子起来,「我要回家了。」
「要不要在这里睡一晚?」
「不了,你的脸色都端出来了,我还能在这里待著吗?」
「你……」
浩宁的话,一时又被梗了住。
天呐,心柔说话怎会如此冷漠刻薄,完全不顾她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浩宁再度提醒自己:都说她喝醉了,又何必跟她计较那么多呢?
忍住气,她缓下僵硬的表情,柔声道:「想回家也无妨,我帮你叫车,陪你到 7-ELEVEN去等,比较安全。」
等送于心柔上车後,怕黑又冷的浩宁这才一个人快速穿过暗巷,小跑步地冲回家。
一进家门,她立刻迫不及待地将自己被冻得抖个不停的身躯,埋进柔软的被子里,密密实实地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