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兀自沉浸在幸福的感觉中时,何慕怀带著打趣意味的宏亮嗓音惊醒了我。
脸一热,我赶紧冲泡了一壶花茶,连同杯子一起端出去。
“何大哥,喝杯热茶。”殷勤地为何慕怀倒了杯茶,我的脸仍然热和著。
“不错嘛!第一杯茶还记得要先倒给我喝,总算没白疼你。”他微笑地又糗了我一句,而后脸色一整,正经道:“既然你们俩都对彼此有意,我也不便再说什么。不过,你们还是低调些好,毕竟恩扬还是学校的教授。”
我明白他的意思,事实上,我们一直也很低调,这种事没必要到处跟人宣扬吧,我也不想为自己招来麻烦。
“我想,教完这学期后先不续聘。”季恩扬倒像是颇为介意。“我不喜欢这样遮遮掩掩、偷偷摸摸的。为了芳乐,我考虑等她毕业后再任教职。”
毕业?那已经是两年后的事了,我没想到他会想得那么远。
老实说,虽然和他谈恋爱,但我不敢、也不想去想以后会怎样。不是我对自己没信心,而是爱情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想未来,太贪心,也太辛苦了。
所以,当我听到他认真地说著两年后的计画,而且还是为了我,心里是有那么点讶异和感动的。
“这样也好。”何慕怀点点头表示赞同,而后转过脸望著我说:“芳乐,何大哥还是会继续让你靠的,如果恩扬欺负你,你尽可来向我告状。”
“他不会的。”我甜笑地回了句。“我小了他十岁,他如果欺负我,岂不像大人欺负小孩,会被人笑的。”
说完,我也给季恩扬倒了一杯热茶,目光衔上他同样带著笑意的眼,他的眸光温柔而缱绻,我的心不禁怦然跃动了下,忽然有了那么一点爱恋缠绵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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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上完乐器行的课,季恩扬一如往常地,在店门外等著接送我回去。
十二月天,寒流不断,天气非常冷。我双手插在口袋里急忙忙地奔向他。
季恩扬立即一把抱住了我,然后替我开了车门,迅速将我塞进车子里。
上了车,他抓住我一双冰冷的手猛搓著,努力让它们暖和起来。
“把这份工也辞了吧。”他皱著眉说。
我摇摇头。“不行,辞掉它就又少了一份收入。”
“你不必担心钱的问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跟我说。”
“我不要。”这会儿换我皱眉头了。“我是和你谈恋爱,又不是让你包养。”
这么说,好像很不识好歹,但这却是我的坚持和原则。
我并非装腔作势,也不是故作姿态,更不是为了骨气那一回事。我只是喜欢单纯。男女之间扯上金钱,总觉得多了份俗气和市侩;我说过,我是一个重视感觉的人,不希望单纯的感情掺入其它杂质。
我的话显然有点伤了他的心,就见他眉间的褶痕加深,眼沉沉地注视著我。“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明知道我没那个意思。”
“对不起……”我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过分。“那只是一个比喻而已。我的意思是,和你交往是一回事,但工作又是另一回事。我不想事事都依赖著你,这对我对你都不好。”
“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我小小声地说,因为他的脸色不大好看。
“我真搞不懂你!”他放开我的手,神情颇为烦躁又懊恼地。“为什么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我一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无须他明说,我也知道所谓的“其他人”指的是谁。他拿我和以前交往过的女友比较。
唉!我得再一次承认自己是小心眼的。不过,我相信没有一个女人喜欢被男朋友拿来和其他女人做比较,而且还是旧时的女友们。
就这样,回去的路上,我凝著脸不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儿沉。
回到公寓,我们一路默默乘坐电梯,进了屋,谁也没开口说一句话。
洗好澡后,我早早就回客房窝在棉被里准备睡觉。
先声明,我可不是一个会拿乔、爱要性子的人;只是想,这当口还是别和季恩扬面对面。他正在气头上,而我,心里也有些儿不舒坦,这样的情况,两人还是不要大眼瞪小眼的好。
不过,显然地,他并不这么想。半个小时后,他来敲我的房门。
我没锁门,一会儿后,他自己开门进来。
“有什么事吗?”我坐起身,棉被仍紧紧地裹著,只露出一张脸蛋。没办法,天气实在太冷了,我的房间又没有暖气设备。
他走上前,坐在床边看著我,好半晌,才开口说:“关于乐器行工作的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不会再强迫你一定得依照我的意思。”
我微讶,他的语气听起来有那么点低声下气的味道,神情也显现出那么丝不自在,和平常霸道独大的他不大一样。
或许是年纪差距大的关系吧,他对我虽好,却也喜欢管我、控制我。而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多少会顺著他的意思;但一涉及我个人的坚持与原则时,我也有我的拗脾气,就像今天晚上这样。
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会自己先妥协,尽管他的表情看起来颇为懊恼的样子。
“就这样?”我突然想逗弄逗弄他。“你进来就是为了要跟我说这些话?”
他微微蹙眉,不解地看著我,像是没料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
“很高兴你认同我的决定,虽然我无须经过你的“同意”。”我刻意堆起一脸样板的笑,接著又道:“好了,我要睡觉了,晚安。”说完,立即钻进被窝里,没再理会他,等著看他有什么反应。
良久,被窝外毫无动静,他该不会真的离开了吧?正当我这么想著时,棉被突然被人掀了开来,季恩扬微带恼怒的脸庞赫然出现在我头顶上方。
“你到底还想要我怎么样!?”他的声音跟他的表情一样,充满了懊恼与挫折。
我霎时一愣。老实说,我不曾见过他这模样,一时有些被震傻住了。
见我不说话,他又道:“我已经这么低声下气顺你的意了,你还要跟我斗气吗?”说得好不委屈。
“我、我哪有跟你斗气。”我总算回神过来。“一直以来,都是你脾气比我大,你说怎样便怎样,像个独裁的君主,我哪及得上你。”说到最后,倒显得有些撒娇的意味。
季恩扬眼一黯,沉默了片刻,皱眉道:“是这样吗?我以为自从跟你交往以后,自己已经改了好多,以前我从来不曾为人费过这么多心思,还努力收敛自己的脾气,迁就……”
“你如果觉得委屈,那算了,我们大可——”
没让我把话说完,他倏然低下头吻住我。半晌,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紧盯著我,说:“不许你说赌气的话。我承认我的脾气、个性都不好,但我会尽量改,我是真的有心,你明白吗?”
我猝然屏息,他认真的表情让我不觉心跳加快。与他对望了好些时候,我才垂下眼,微带叹息地说:
“以前我总认为,像你这样成天就会板著脸吓人,又不懂得温柔体贴的男人,女孩子若跟你在一起,不出两天肯定就被你吓跑,更别说是和你谈恋爱。可没想到,我竟然会喜欢上你。”
套句赵千韵说过的话——“爱情这种事是说不定的,你愈以为不可能,偏偏就愈有可能发生。”唉,没想到还真让她那张嘴说中了。
“我可不许你后悔。”他的眼神又霸道起来。
“你又来了。”我一脸好笑地看著他,总觉得有时候他像个大男孩似。
他懊恼地微一蹙眉,跟著露出一抹苦笑,叹息道:“我以前不会这样的,虽然和不少女人交往过,但她们没有一个像你一样,轻易地就能让我——”
说著,话声突然中断,停顿了好一会,才又道:“我说过,我没追求过人,你是第一个。也许我做得不够好,但我会试著去改变、学习。所以,请你答应我,不管我又说了或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都请你不要轻易放弃我,我想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说到最后,他捧住我的脸,表情显得十分郑重。
听了他的话,我再一次傻住了。不过,这一次是感动得傻眼。
尽管“永远”这个字眼有点吓人,而且,对于换过不少女友的季恩扬来说,实在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我还是深受感动了。
或许女人骨子里都有著无可救药的浪漫因子吧!这当下的我,毫不犹豫地相信了他。是甜言蜜语也好,就算是欺骗也无所谓,这一刻,被爱的感觉是真实的,那就够了。
第十章
然而,正当我沉浸在爱情的喜悦与幸福中时,无意中发现的一件事情,让我对这份感情产生了很大的质疑;连带地,也将季恩扬给予的甜蜜全部打翻。
我一向好睡,是那种头一沾到枕头便可以睡得很死的人。
但这一晚,可能是因为多喝了几杯热茶,到了半夜,膀胱的紧迫感逼使我不得不张开眼冒冷起床,却不料……竟动弹不得。
睡眼惺忪、神智迷蒙的我本能地挣动著,腰间却在此时被一道力量倏然箍紧了下;跟著,身后突然传来男性粗哑呢喃的低吟声。
这一惊非同小可,睡意顿时一扫而空,我整个人完全清醒了过来。
忙伸长手,摸索著打开床头灯,继而转眼一望,季恩扬竟然就睡在我身旁,且他的手脚就像八爪章鱼似地捆缠住我。
我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跟著又用力揉了几下。不是作梦,也不是我睡眼昏花,而是他真真确确地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我之所以动弹不得,正是拜他所赐。
傻愣了好一瞬,我才回神过来。这一幕感觉好熟悉,让我想起他发烧生病那晚隔日醒来也是这样抱著我睡的。
令我疑惑不解的是,那一次尚情有可原,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我不记得自己曾邀请他上我的床。呃,我的意思是,我们一直都各睡各的,还没进展到那么亲密的阶段呀。
他是什么时候摸到我房里来的?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呆愣愣地望著他捆缠住我腰腿的长手长脚,我又发怔了一会儿,而后皱起眉头,侧过身使力推著他的肩膀,一边喊道:
“季恩扬,你起来!”声音乱没好气地。
试想,当你睡到半夜,突然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怎能不受惊吓!尽管这个男人正在和我交往当中,但,这样无声无息潜入我房里,还是很让人难以接受。
性感、沙哑的咕哝声自他喉间发出,他只是稍微动了下,双手双脚却又更老实不客气地牢牢捆抱住我。
真是岂有此理!我索性发起狠来,张口往他手臂一咬——
“啊……”这一咬果然奏效,就见他吐出一声闷哼,随即眉头一皱,最后终于张开眼睛。
趁他稍微松手,我立即挣开他坐起身来,双眼指控地瞪视著他问:
“你说,为什么你会在我房里,还、还跟我睡同一张床!?”
听到我的问话,他才好像醒了神,跟著翻开被子坐起身,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你怎么突然半夜醒过来?”
“我尿急。”回答他以后,我皱了下眉,赶紧又说:“你等我一下。”等我解决了内急之后,再回来“兴师问罪”!
上完厕所,我回到客房。季恩扬还坐在床上,并没趁机逃跑,神情也较方才清醒镇定多了。
我清了清喉咙。“你现在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
他抬眼看著我,眼里闪过一丝为难,脸庞还浮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他不说话,我只好继续逼问:“你、你怎么可以偷偷摸摸爬上我的床!?”
我知道一定有人会说我太小题大做了,不过是单纯的睡觉而已,又没做什么坏事,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但问题不是他有没有做什么,而是他不该偷偷摸摸的。嘿,别趁机挑我的语病,以为我是在抱怨他怎么不“光明正大”地上我的床。
我并不是老古板,只是觉得他的行为有些怪异。
“我只是想……抱著你睡觉。”他终于开口说话了,眼神微微闪烁著。
听起来像是甜言蜜语,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但我却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是吗?”我怀疑地看著他。“据我所知,你从不曾和任何一位女友睡在同一张床直到天亮,亲热过后,也总是回到自己的卧——”一时不小心,泄露了魏茉妮告诉我的“秘密”,要收口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唉!我就知道他会这么问。“你、你不必管是谁告诉我的。”赶紧转移焦点。“你只管告诉我实话就行了。”
他又蹙了下眉,一双眼黯沉沉地注视著我,好半晌才说:“你和她们不一样,抱著她们的时候,我睡不著觉。”
我一愣,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你的意思是……抱著我可以、可以让你……”我还有些转不过脑筋来,随即忽地想起他奇特的“失眠症”。“你、你不再失眠睡不著觉了?”
季恩扬点点头。“自从生病那一晚抱著你睡觉后,我发觉,自己的失眠症竟然好了;这种情形从来不曾发生过。”
“那……那又如何?”我的脑子仿佛当机了,明明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就快要接上线了,却又忽尔混沌不清。
“这表示,你对我而言是特别的。”他低缓地说著。“只有抱著你,我才能安稳又满足地沉入梦乡。”
“也许……那只是一个巧合……”我呆愣愣地回了句,努力整理脑中混乱的思绪,试图理出一个头绪来。
季恩扬却摇了摇头。“本来我也这么认为,但是……隔天晚上当你不在我身边时,我又像以前那样彻夜无法入眠。而且,自从你搬进来后,我不曾再失眠过。”
“这、这怎么可能?!”这段日子我又没有跟他睡在一起。正当我这么想时,脑子里突然打了一道响雷,随即蓦然瞠眼愣瞪著他,莫非他……
“其实,打从你住进来后,我就每天抱著你睡。”似是看出我心里在想什么,他坦诚无讳地说出真相。“又为了怕你发现,所以总在清晨你醒来之前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我明明记得刚开始几天,我都有锁门啊。”
闻言,他微感不自在地撇开眼,像是有些心虚。“你忘了我是这屋子的主人。”一句话清楚地说明了他是怎么“进入”我的房间。
“你、你竟然……”我气得说不出话来,真难以想像他会做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