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的事。”在她撒手的那一刻,他心头浮现淡淡的失落。“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失去平时的冷静?”
她仰首望他,眸中透露祈求的流光。“我需要你帮忙。今天婚礼的伴郎出了车祸,偏偏现场没有人可以替补,时间紧急,你可不可以帮我这个忙,当这场婚礼的伴郎?”
湛初阳微讶地盯著她,“所以你就这样飙车回来?”他记得今天的婚礼会场距离市区不算近,光想像就知道她是以多么不要命的速度狂飙了!“只要事业,不怕危险,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工作狂。”
“没办法啊!”她耸耸肩。“今天这场婚礼对公司非常重要,由于到场的都是各行各业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这场婚礼成功,对公司的声誉助益非常大。现在只有你可以帮忙,求求你帮帮我吧!”
“这怎么行,我明明不认识对方,就这样出现,还担任伴郎,不是很奇怪吗?”他摇摇头。
更何况,正如她所说的,在这场婚礼中出现的宾客都是名人,而他认识的人也很可能会出席。他还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回台湾的事,如此一来,平静的日子将会就此远离。
“湛初阳!”江远情嘟起嘴巴。“你回国没地方住,是谁收留你的?”
他叹了一声。“是你。”
又来了,每当她出现这种表情,就是任性地想瓜分他盘中食物的时候,只是这次用途更广。
“从你住进来到现在,我有胁迫过你,逼你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吗?”
直到目前为止,她所提出的要求,包括那约法十章,他都表现得很“乐意”接受。
“是没有,不过你现在正在这么做。”
“那就当头一次破例,帮帮我嘛!”她向来善于说服别人,湛初阳完全不是她的对手。“事后我会好好地谢谢你的。”
“报酬不是我介意的重点。”威胁还不够,连利诱都使上了。面对这女人,湛初阳头一次感到辞穷。
“那什么才是你的重点?”她仰起细致的脸庞问,眨动的水眸盈漾著笑意。
除了美丽之外,她浑身散发出的气质与自信,更是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这样的女人,就像她嗜吃的提拉米苏,不仅细致优雅,而且具有蛊惑人上瘾的魅力……
“哈啰哈啰,有人在吗?”一双手在闪神的湛初阳面前挥舞。“到底怎么样嘛?”
唉--他能说什么呢,真是败给她了!
他无奈地以指爬发,“好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当然,这种trouble再多来几次,别说你,我也受不了!”她皱皱俏鼻,满是嫌恶的表情。
他相信,以她事事要求完美的个性,根本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发生。
“啊!时间快来不及了,我们快走吧!”江远情拉著他直往外冲。
“慢慢来,别急,钥匙给我,不准你开车……”
微凉的午后,飘散著淡淡暧昧氛围,某种酸甜的滋味,伴随著两人朝向日葵花田一路蔓延。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向日葵花田中央,神父站在白纱铺成的台前,引导新人一步步地完成神圣的婚礼。
“我在此宣布,两位新人正式结为夫妻。”
新娘将捧花往上一丢,婚礼终于圆满结束了。
“呼,终于告一段落了。”江远情重重地吁了口气,原本紧绷的心情慢慢松懈下来。
“怎么不去抢捧花?”
背后传来带笑的声音,她转过头去,只见湛初阳正噙著温煦的笑意朝她走来。
他身著一袭剪裁合身的纯白西装,将身形烘托得更加高挺。
“算了吧!又不是十几岁的少女,我对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早已没有憧憬了。”她靠近他耳边,开玩笑地问:“你呢?当伴郎跟当新郎的心情有什么不一样?”
“上次是当待宰羔羊,这次则是当刽子手,你说有什么不一样?”
“哈哈!”听到他打趣的比方,她的笑声逸出唇中。“这么说来,我的工作岂不是专门在挖坟墓?”
他失笑,“我不知道身为婚礼经纪公司特助的你,原来对感情的态度这么偏激。怎么,有谁欺负过你这个女强人吗?”
江远情举高香槟杯,朝不远处的朋友示意。“拜托,谁敢欺负我啊,我别去招惹人家就好了。”她转过头来,朝他俏皮地眨眨眼。
“这我倒是看不出来。至少,我从未见过男人邀约你。”相处了几天,他发现她外表虽然是新时代独立自主的女性,但感情观仍非常执著。
一般而言,像她这种事业、长相都属中上的女孩,过著夜夜笙歌的生活是很平常的事。
可她却没有,除去繁忙的工作,她几乎都待在家中,鲜少外出。
“喂喂喂,你是在暗示我行情跌停板吗?”她睨他。
“没涨过也是事实。”他很老实地回答。
“厚~~真过分!”她捶他肩膀一记。“对感情我可是非常坚持的,哪像你们男人,上半身跟下半身可以分开考虑!”
“我终于了解什么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瞧,他多无辜。
“谁教你白目,暗示一个女人没行情是很不道德的耶!”
“很多女孩都以交个‘三高’男朋友为目标,难道你不是?”身高、财富、学历,已成为现代女人选择感情依归的要素,如今要找那种单纯喜欢的爱情,已经少之又少了。
“我长得很像拜金女吗?”她嘀咕道,“在我眼中,爱情就是爱情,只要我爱那个人,外表条件的好坏根本不重要,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他自然而然地接下去,然后两人同时一怔。
她愣愣地望著他。“真巧,你……也这么认为啊……”
这句情诗她从年少时就一直记在心里,而此时从他口中念出,是这么自然又震撼……
一种奇妙的感觉在两人之间旋绕,江远情不自在地别过眼。
“你知道吗?我在大学时,曾经喜欢一位学长,他是个非常优秀的男孩,那时,我心里、眼里满满都是他的身影,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他。”她微微合上眸,回想起年少的那段日子。“在我眼中,他就像是太阳般闪耀,可望而不可及……大概是他影响我太深了,虽然毕业后各分东西,可他在我心目中仍是无可取代的。我很傻对不对?”
湛初阳听完后,轻轻开口:“你从未对学长透露这份情感?”
“我是很想,可惜人家眼中根本没有我这个丑小鸭。”任学长身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想当然耳,身边围绕著众多仰慕他的女孩,根本不缺她一个。只要能远远地看著他的身影,她已经很满足了。
“你若是丑小鸭,那么这一整片向日葵都要相形失色了。”湛初阳凝视著她,诚心地说道。
他……这是在称赞她吗?江远情不由自主地脸红了。
她甩甩头,排开莫名的心慌。“算了,都是你,干嘛跟我聊这些陈年往事,好在我没有情绪失控地哭倒在你怀里。”
“不,你不会。”湛初阳了解她,依她这般倔强的性子,即使伤心透顶,也不可能在外人面前落泪。“不过,若是你哪天真的想大哭一场的话,我会忍住不推开你就是了。”
“多谢你哦!”她以手肘轻撞他。“不跟你抬杠了,说实在的,今天幸好有你,婚礼才能这么顺利进行。这次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要怎么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不用了,只是举手之劳。”
“别跟我来这套哦!我是由衷地感谢你,可不是说说而已。你尽管提吧,只要你说得出,我就做得到。”
湛初阳被她慎重其事的表情逗笑了。
“喂,我是说真的,你当作是笑话啊?”
他双手高举,告饶地笑道:“好吧好吧,那我慎重地回答。”沉吟了下,“要不你请我吃一顿?”
“就这样?”这么简单?
“嗯,就这样。”
“那有什么问题,本小姐说得出做得到!”她四处张望,找来了笔和纸,龙飞凤舞地在纸上写著--
江远情为感谢湛初阳先生大力相助,将宴请他作为报答,时间、地点任其选择……
“大功告成,拿去吧!”她将纸递给他。
他轻笑。“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感谢状啊!”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将纸从他手中抽回,轻轻地将唇瓣印上。“盖上大印,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会反悔了。”她抬眸微笑,俏脸上的得意神色,像是做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周围突然间静得没有半点声响,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她与他,湛初阳意识恍惚地望著她,直到另一道低沉的嗓音插进两人的世界--
“远情……江远情?”
闻声,两人回头,站在数步之外的是一位西装笔挺、出众耀眼的男人。
湛初阳敏锐地察觉到江远情眼睛一亮,不同于面对客户的职业微笑,她的神情隐约带有一丝热切与情怯。
他轻唤,“远情?”他不是个迟钝的男人,从她不寻常的恋慕眸光及握紧的拳头,他已隐约猜到对方的身分。
她好似未听到他的低唤,只是愣愣地看向来者,轻喃出声,“学……任学长?”
“真的是你,远情,好久不见了。”任迅翔沉稳地朝她走来,神情有著惊喜。“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是啊,真没想到……”江远情深吸了一口气,藉由微凉的空气抚平自己的无措。
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会在这个地方碰见他--
那个曾经心仪的男子。
心在这一刻怦然跳动,可即使如此,她仍稳稳地收敛心底的欢喜,没让激动的情绪表现出来,只有握得发白的拳头始终未曾稍放。
“任学长,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最后听说他的消息,是他在毕业后远赴国外,接掌家族企业在海外的分部。时光飞逝,转眼间已过了几个年头……
“我才刚回来不久,目前还在熟悉国内商界的动态,之所以会来参加这场婚礼,也是因为对方与我有生意上的往来。原本我对这种场合兴趣缺缺,没想到会遇见你,看来我是来对了。”
“学长,你太客气了。”江远情眉开眼笑。
“大家都认识这么久了,你还像第一次见面一样叫我学长,到底是谁比较见外?”任迅翔取笑道,终于注意到站在江远情身旁的男子。“这位是?”
湛初阳的目光与他对上,莫名的失落一闪而逝。
“我是湛初阳,远情的……朋友。”
“幸会。”任迅翔伸出手。
“客气了。”
湛初阳没有失礼,反握住对方的手,眼角不经意的一瞥,看见江远情接过服务人员端来的鸡尾酒,递给任迅翔,而那张印有她唇印的“感谢状”,孤零零地被随手搁在一旁的桌面上,风一吹,缓缓地飘落,掉落在这片满是向日葵的幸福花田里。
而她,浑然未觉。
第四章
如果,湛初阳此时还不明白胸口那股微微酸疼的痛楚是什么的话,那么他也太迟钝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自觉地注意起江远情的一颦一笑,只要她开心,他的心也就跟著悄悄欢喜;当她眉头乌云密布,窗外的太阳在他眼中也变得黯淡无光。
她爱品尝他的手艺,尤其是他刚学会的提拉米苏,只要她想吃,即使下著雨,他也二话不说地上超级市场买足材料,而这全是因为眷恋她品尝时那心满意足的表情。
他愈来愈习惯她时而单纯、时而成熟的举止言论,每天饭后的闲聊,已经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所以,每当她加班的夜晚,他就会彻夜无法成眠。
湛初阳宁愿自己是个笨蛋,可以忽略心中过于澎湃的情感,可惜他不是。
静如止水的心再度起了波澜,在挥别多年前的情伤后,她是第一个能让他凝聚心思的女人,他无力、也不愿阻止自己的情感。
爱情是把双面刀,往往不是伤了别人,便是伤了自己。而现在,他想抓住些什么,却让那刀锋刺入自己渐渐紧握的手心。
其实,如果他够聪明,就该趁早放开,可惜人就是这么傻,明知自己可能受伤害,却一次又一次地沉沦……
不想让自己的胸怀占满不该存在的痛楚,所以,趁江远情与任迅翔相谈甚欢时,湛初阳悄悄地退开。
走到角落的桌位,他挑了张椅子坐下,服务人员马上送上一杯果汁。
他仿佛置身事外,出神地望著眼前欢乐的景象,就在这时,另一道声音从前方传来,抖颤中又带有一丝不敢相信--
“是你?!”
湛初阳抬起眼,看向声音来源处。
花田里熟悉的身影及容颜,触动了浅浅淡去的记忆,她从花中朝他走来,只可惜,曾经熟悉的容颜早已变得陌生……
此时的场景就如同三年前的那日--繁花开尽,而他与她,也在那一日缘尽。
如今,他只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受。
“好久不见了,筱音。”
“真的是你!”梅筱音的表情有惊讶也有喜悦,毕竟两人曾共同拥有过一段快乐的日子,她从未忘记过他。
她走近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国一段时间。”
“是吗?”她拢了拢身上的长大衣,一身名牌服饰将她衬得更加高贵优雅。
“刚才看见你在前方的伴郎席上,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以为又是自己过度思念下的错觉。
“你没看错,今天我的角色正是当个冒牌伴郎,之所以躲在角落,就是怕遇上熟人,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为什么?我记得你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
“是不喜欢。”想到江远情耍赖拜托他的表情,他失笑地摇摇头。“答应帮朋友的忙,不来不行。”
“我想……是女性朋友吧?”她不愿承认,却也无法否认,那是张宠溺的表情。
湛初阳但笑不语。江远情在他心中的定位到底是什么,他还无法完全厘清。“你呢?我没想到会在这类的聚会上遇见你。”
学艺术的她,向来认为出席这种场合是堕落的表征,总是嗤之以鼻。
“人终究是会变的,这种场合聚集了各个企业的精英,嫁给一个商人,这就是我的生活圈啊!”每天打扮华贵,在社交场合里说些应酬话,这就是身为大企业家的妻子应尽的本分。
身不由己,却是她自找的。
“你--”他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疲惫。嫁入豪门的她,怎会出现这样的表情?他默默地忖测,但终究忍下,没多说什么。
“你想问我--过得好吗?”她笑了。“你依然没有改变,不习惯追问他人隐私。”
“有些事,并不是锲而不舍的追问就可以挽回的。”湛初阳淡淡地笑了笑,他向来不是个多话的男人,总习惯将感觉放在心里,然而,她的表情真的让他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