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能看住你的女人。」齐士麟再次踏进秦王府,为的还是同一件事。
万万没有想到他会为那个女人烦心,更没有想到她会成为飘飘与自己之间的阻碍。他太轻忽女人的嫉妒心了。
秦穆怀斜依在躺椅上,一手执着酒壹,一手拿着酒杯,自斟自饮,对于齐士麟的到访,一点也不意外。
「你越来越沉不住气了。」他以为至少会到明早才看得到他,没想到夜里就来了。
齐士麟坐到他身边,拿走他手中的酒壶,以壶就口的狂灌起来。「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绝不轻易饶她。」
也就不必如此伤神,尽可叫齐士鹰把人给绑了,丢到番邦塞外去。
有时江湖人就跟土匪一样,不需要遵照法理行事。
「没想到你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秦穆怀低笑嘲讽。
「这可都是给你面子。」灌完一壶酒,齐士麟也不客气的直言。「今天来就是给王爷下最后通牒,如果你再搞不定她,就别怪齐某不顾情面,教训湘云娘了。」
事前告诉他,是因为还看重这份友谊。
秦穆怀点了点头。「齐兄的意思本王知道,多谢你给足面子,只是今后你再也毋需顾及我。」
他忧郁的神情引起齐士麟的怀疑。「发生了什么事?」
秦穆怀道:「皇叔今早召我进宫,他知道你回京的事情了,所以传诏下旨,命我近日内迎娶匈奴公主。」
「你答应了?」
「皇命难违,更何况最近发生的事,让我清楚了一个人的内心;娶谁对我而言,已经无所谓了。」秦穆怀摇了摇被齐上麟喝光的玉壶,命令下人再取一壶酒来。
齐士麟沉稳的锐眸静静的凝视他一会儿,「你指的是湘云娘?」
秦穆怀不置可否的一笑,耸耸肩,从小茶几上取来另一只玉杯,斟了一杯酒递给他。「只怪我识人不清,被眼前的假象所惑,我终究还是不如你清醒啊!」他苦笑地饮尽杯中酒。
看来他的苦恼并不比自己少,「情」字真是害人不浅啊!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为云娘赎身,送她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后,就遵照皇令出关迎娶公主。」秦穆怀答得云淡风清,像在谈别人的事。
只有齐士麟知道,讲这样的话对他来说要下多大的决心,一向爱好潇洒自在,又生性放浪不羁的他,会甘心被当成和亲工具,在自己脖子套上婚姻枷锁,其内心一定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挣扎。
而这股挣扎绝大多数来自于湘云娘这个女人。
「我知道,就静候你的佳音。」事已决定,他也不想再赘言。
更何况对湘云娘这个女人,他也敬谢不敏;或许匈奴公主对王爷来说,会是另一段好情缘的开始。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齐士麟竟然敢烧了爹写来的家书,足以证明他以往所说的一切全是谎言。他根本没有托人告知爹将她带走的事,也不可能请人上门去提亲。
看清楚事情真相,更笃定自己只是他诸多玩物中的一个,却一点逃脱的机会都没有了,越想越觉得伤心,禁不住潸然泪下。
「露儿……」偏偏就是有个莽撞的家伙,让她连神伤的时间都没有。
田飘飘迅速背转过身拭泪,故作坚强的挺直背脊,然后才回头面对那位不知道门是用开的,而老是用踹的家伙。「她不在这里,三少爷找错地方了。」
「是吗?那失礼了。」齐士鹰锐利的眼瞥见她微湿的眸,却没说什么,只是颔首道歉,旋身带上门就想走。
这是他第一次展现应有的礼仪。
「等一下。」田飘飘像是想起什么,急忙走过去叫住他。
「田小姐有事?」已经跨出门槛的长腿停住,侧身回头等着。
田飘飘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的咬了咬唇。
「田小姐是要问我大哥的事?」
「你会告诉我吗?」她殷切地问。
「那要看是什么事,齐家的人不会出卖自己兄弟。」他依然是那副有什么说什么的酷表情,跟他俊美无俦的长相实在不搭。
真不知道活泼可爱的露儿,怎么会和冷酷的他凑在一块儿。
「不会伤害到你大哥,我只是想知道,你大哥的心里……是不是有人?」田飘飘嗫嚅了一下,终于提起勇气问。
齐士鹰浓黑的剑眉扬了扬,似乎对这问题感到很有趣。「我大哥心里是否有人,田小姐应该最清楚不是吗?」
大哥珍惜她,事事迁就的样子再明显不过,除了她这位令他钟情四年的心上人外,其他女子可没这份荣幸。
大哥对任何人都是不假辞色,尤其是他瞧不起的女人。
可对她就不同了,不只时时呵护,事事迁就,连凶恶的表情都舍不得摆一下,就怕吓着了她这位魂牵梦系的美人。
也不想想他那「鬼头军师」的封号是怎么来的,战前杀敌无数可是一点也不手软,再恶毒的诡计都使得出来,却唯独对她……像只被拔了牙的老虎,温顺得像只小猫。
连他这位弟弟看了都要摇头。
「我是应该清楚。」她难过的点头。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不死心的再问,只是徒添自己的难堪和困难而已。
一颗心像沉入了冰冻的湖底,冷得更透彻。
「妳……怎么了?」齐士鹰直觉地蹙眉,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令她误会了。
「没,没事,是我不该抱持着一线希望。」她含悲带怨的关上房门,靠着门啜泣,独自舔舐伤口。
该死心了吧!连他弟弟都这么说,就更不会有错了。
泪水不自禁的飘落,田飘飘现在才知道湘云娘被情所伤的痛苦。
她……此刻也感觉到了。
第十章
田飘飘与齐士麟间的鸿沟越来越深,自从那日家书被烧之后,她就恢复成当初刚见面时,那种矜持守礼的大家闺秀模样。
看似恬静,实则疏离。
尽管齐士麟用尽方法想取悦她,逗她开心,但她就是谨言慎行,不再轻易展露笑颜,摆明了与他划清界线的决心。
女人一旦执拗起来,还真的是比十头牛还难驾驭。
这样的窘境令齐士麟不得不开始思忖对待她的态度,是否需要改变一下。
一味的迎合她并不是办法,最好的计策是让她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爱上他,但到底该怎么做呢?
需要好好盘算一下。
他朗俊的脸,浮上一抹奸诈的笑意。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小姐,管家刚刚传话过来,说要把大少爷的东西搬回麒麟轩。」如玉才刚进来说完,后面立即有四位壮硕的家丁鱼贯而入,将房内属于齐士麟的东西搬走。
突如其来的举动,看得田飘飘莫名不解。
虽说近日两人感情已由浓转淡,但他从来没有彻夜不归,抑或是宿居他处过,今日突然说要迁出这里,着实令她感到疑惑。
「那……他呢?」
「谁?」
「妳家大少爷。」田飘飘没好气地眄她,不明白为何一听说他要搬离这里,就觉得心绪紊乱,心烦气躁。
如玉恍然大悟,连忙答道:「大少爷在大厅宴客。」
「宴客?」他不是答应过要带她回洛阳,不再大肆宴客了吗?为何又食言?莫非他反悔了?
田飘飘转身出了房间,直朝前大厅的方向走去。
「露儿?」来到大厅附近,就见到倪露儿偷偷摸摸的靠近窗子,像是想要窥探些什么。
「飘飘姊。」一见到多日不见的田飘飘,倪露儿放弃攀附的窗子,兴奋的跑了过来,紧紧的拉起她的手。「我好担心妳哦!可是大坏蛋在彩麟楼外派人看守,不许任何人去见妳,所以露儿也进不去,真是气死人了。不过现在看妳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大坏蛋派人守住彩麟楼?」为何没人告诉她?难怪露儿和嫣红、云姊都没来找她,原来是进不去。
「我要进去问清楚。」再也压抑不下窜升的火气,田飘飘直往厅内走去。
倪露儿连忙跟上。
两人一进入厅内,看到里面杯盘狼藉,偌大的大厅只剩下喝得醉醺醺的几名客人尚未离去,还有几名衣裳半褪的舞娘偎在齐士麟的身上灌酒。
「嘻,小坏蛋果真没在这里。」倪露儿拍了拍胸脯,舒了口气,以齐士鹰没有跟这些臭男人同流合污而自豪。「飘飘姊,小坏蛋不在这里,我也要走了,改天再去彩麟楼找妳。」娇俏的倩影飞也似的离开。
看来在她为情神伤的时候,露儿跟齐士鹰的感情却有了明显的进展。
她移动脚步,朝沉醉在美人堆里的齐士麟走去。对于他现在这副风流浪荡的模样,怒火盈胸,倏地又后悔的转身欲走。
「既然来了,又干嘛急着走?!」原本以为醉了的他,突然朗目圆睁,两眼如剑般犀利地凝视着她。
田飘飘被他锐利的目光看得一怔,情不自禁的退了一下。「我是来看看,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他从来没有用这种凌厉的眼神看过自己,感觉好陌生。
「妳想走,我随时可以派人送妳回去。」齐士麟冷冰冰地开口,人也从座位上站起来,呼唤外面的管家进来。
「大少爷,什么事?」管家躬身询问。
「准备一下,找人送田小姐回洛阳。」他毫不恋栈地下命令。
「是。」管家迅速离去。
如此瞬息的转变让田飘飘错愕,整个人愣然的伫立在原地。
「你真的肯放我走?」是他也死心了吗?抑或是不需要这份感情了?
一想到他竟然舍得放弃自己,她就不由得鼻头酸涩,感到凄然。
「正如了妳的心愿不是?」他沉冷的反问。「既然强求不来伊人的心,还不如别勉强了,放眼天下尽是芳草,我又何必单恋一株呢?」
意思是失去她也无所谓?
田飘飘的脑海被炸得一片空白,人也踉跄得差点站不住。
「那你之前的山盟海誓,花言巧语又算得了什么?只是骗人的吗?」她愤恨地问。
「所谓的山盟海誓,是对两心相许、互相敬重的人而言。姑娘既然一点都不相信在下那句誓言,就当作是一句戏言罢了。」
「戏言?」一句戏言却掏空了她的心,害她为空壳的人,比之利刃犹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好狠。」
为何心会这么痛?莫非她还没有完全死心,还爱着他吗?
懦弱的泪水溃堤而出,一点都不受控制。
齐士麟的下颚一紧,决然的别开头去,朝门外大喝道:「吩咐的人准备好了没有?快送田小姐出去。」
「不用你赶,也不用你送,我自己会找人帮忙回洛阳。」这份尊严她还有,不需要他的怜悯。
田飘飘含着泪,倔强的挺直背脊,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大厅。
当她走后,齐士麟才开口道:「现在轮到你了。」
柱子后缓缓走出一个人。「真的要这么做吗?」
「这是你欠我的,理该还我。」
那人无奈的叹息,「被你盯上的人真是可怜。」随即离去。
大厅里又恢复了先前的沉寂无声。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田飘飘在京城里没有半个熟人,唯一称得上朋友的,只有水云居的湘云娘和秦王府的秦穆怀了。
她刚刚在大厅上没见到齐穆怀,猜想他应该在自己的王府里,于是向路人问明了去秦王府的路,找上门去。
可是守门的士兵却告诉她,王爷一早就到水云居去探望湘云娘了,害她扑了个空。
「那请问水云居该如何去?」上次是让嫣红用轿子抬去,沿路没留神注意,现在想去都认不得路了。
「姑娘一个人去找王爷,恐怕有些不便。不如让小人派兵保护姑娘前去。」
「那太好了,有劳士兵大哥。」她感激地道谢,坐上士兵为她找来的马车,起程到水云居去。
这时晌午才过不久,一般红楼妓院都还未做开门生意,所以水云居里也看不到客似云来的喧哗嘈杂,如同一般家宅般的平静。
王府的马车将她送到后门,找了个路过的仆人带她到湘云娘的房里去。
一切都顺遂得出人意料,好像老天特别眷顾她,替她将一切都安排好。
「哎呀!田小姐,小人临时肚子疼,要去方便一下。云姑娘的房间就在前面,直走到底最后一间雅房便是,妳自己去吧!」走到一半,带路的仆人突然说肚子疼,结果就丢下她跑了。
幸好湘云娘的房间就在眼前,她一个人也可以走过去。
只是走到门前,手才刚举起,就听到里面有谈话声传了出来。
「为了抢回一份得不到的爱,而舍弃了多年的姊妹情,值得吗?」是秦穆怀的声音。
君子非礼勿听,既然秦王爷在里面,她是否要回避一下,等他们谈完再进去呢?
犹豫了一下,她决定还是走远一点。可是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里面的声音再度响起,内容却是令她惊愕得停住脚步,倾耳细听。
「我为这件事对嫣红感到抱歉,却一点都不后悔。」望着铜镜的湘云娘说,映在铜镜里的眼神坚定不移,没有一丝愧意。「因为只有她才能令田飘飘跟齐士麟的感情产生裂缝,这样的牺牲是必须要的。我怂恿嫣红教田飘飘跳舞,目的就是想羞辱齐士麟,打击田飘飘,把她从齐士麟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地位拉下来。只是没有想到,舞还没有学成,就被齐士麟发现了。」
「所以妳才临时改变主意,趁着我跟齐士麟送妳回来之际,佯装旧疾复发需要找人帮忙,好让齐士麟发现他呵疼备至的心上人就在教坊里跳艳舞,逼他怒火大发是吗?」明明已经知道结果,但听她亲口承认,秦穆怀还是备觉失望。
「这不是我的错,一切都是齐士麟绝情,负我在先。」看到秦穆怀眼中的失落,湘云娘倏地站起身,转向他。「所有一切你都知道不是吗?我对他的情、对他的思念,是那么地深。那么的期盼,可是他带回来的是什么?一个女人,一记冰冷的眼神,一颗疏离的心,这不公平,对我太不公平了。」她疯狂地喊道,哭着为自己辩解。
她一直以为秦穆怀会站在自己这边,会永远支持自己,可是她刚刚从镜中看到的是什么?
一种失望和伤心的表情。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不该责备自己。
「所以妳就利用了嫣红对妳的信任?」这才是他彻底对她死心的原因。
他可以同情她因妒生恨的心情,却无法理解她为了报复而不惜出卖患难与共的姊妹情谊,那份残忍不是他认识的云娘该有的。
「妳明知道士麟一旦得知嫣红在人前教飘飘跳艳舞,必定会怪罪于她,甚至从此不原谅她,可妳还是选择利用了跟妳一样深爱着他的嫣红,这样对嫣红又岂是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