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她纤细吗?」他问得更大声。
「我只是——」
「你有她柔弱吗?」理直气壮外还要他老兄比一比。
「喂——」
「还是你以为你有她高高在上?」人家是皇后,皇后耶!他是哪根葱哪颗蒜?乡野草民一个!大街上随便捡一捡就一大堆!
「你不要太——」宫垣才张大嘴要他克制一点,冷不防地,那柄斧头已搁至他的喉前。
孔雀干脆把心火统统发泄在他身上,「给我看清楚,她可是帝国最最尊贵的金枝玉叶,你这泥捏的粗人不懂就少开口使唤她!」
「我、我……」这实在是太……太委屈了!就当不够女人、不够柔弱都是他的错好不好!
「娘娘经不要喝水?」孔雀将脸一转,对她摆出了十足十的佞臣讨好笑脸。
她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好……」变脸变得好快啊……若将来他不当将军去当戏子,说不定可唱红京城。
「妳——」满心不甘的宫垣才又想发作。
「嗯?」孔雀立即扬眉,充满威胁性的鼻音拖得长长的。
宫垣改口改得很硬,「妳去扑蝶采花!」这总可以了吧?
「好。」无邪乖顺地点头。
她居然也跟他说好?难道她听不出他只是在跟她装客气吗?
无邪整理了衣裙一会,在准备去后头的花园时,她想起忘了问孔雀,于是她又绕回来。
「我可以去吗?」
「去吧,这个妳行。」孔雀边说边拿来个小竹笼给她装蝶,「别弄脏了手。」
「我会注意的。」她笑了笑,拉着裙襬快乐地往花园前进。
两个男人羡慕得半死地看着她优闲的倩影。
「看什么看?你不是跟女人有仇?」孔雀冷眼往旁一瞥。
「为师是在看能把你吆喝来去的女人生得是什么德行!」宫垣也没同他客气。
孔雀长脚一跨,没时间也没心情与他斗嘴,他还有一箩筐的家务事没做完呢。
他才几年没回来,这老头就把老家弄得跟猪窝似的,要是没花上个三天三夜,肯定打扫不完。啧,他从小就怀疑那老头收徒弟其实不是要传他功夫的,那老头只是想找个人整理家务才是真的。
当孔雀好不容易打扫完准备给无邪使用的自宅时,出去外头一会的无邪忽地无声出现在他面前,她瞧了瞧他累得半死的样子,然后掏出绣帕为他擦去额上的汗水,再把采来的花塞给他,而后又拎着捉来的蝴蝶出去散步。
呆怔在原地的孔雀,过了很久很久后才回神,他本想继续工作,本想不去理会心头那股暖暖的感觉是什么,本想不去理会满怀的花朵有多么香、有多么像她一样美丽,可一想到她对这一带一点都不熟,他又赶紧放下手中的扫帚追出去。
当初他在离开这里时,并不知道自己武艺究竟如何的他,闲着没事做,就去山脚下的门派一家家的叩门,踢踢馆以试自己的武艺究竟是到了什么程度,因此当他踢遍所有门派,确定他的确是有两把刷子,而他师父也确实没诓他后,他这才开始在迷陀域里流浪。
说起来,这片山头里,跟他结仇的人可多了,这时候他就很恨他干嘛要有那么多的过去。
追着无邪出去的他,才到了山脚下,果不期然就看到一堆老仇家的熟面孔,而误入虎口的无邪,就只是拎着竹笼站在原地无处可跑。
忙了整整一日……说真的,他实在是很懒得再动手动脚,唉……带兵打仗都没这么累,他已经开始有点怀念马秋堂那张可爱又有点倔强的臭脸了。
「她是你的女人?」某派宗师一剑指向无邪。
「她是我得供起来拜的女人。」孔雀咬字很清晰。
「反正她与你有关就是了!」一大群被踢过馆等着报仇雪恨的老仇家,纷纷亮出刀剑,一窝蜂地冲向孔雀。
轻功甚好的无邪,在他们轰轰烈烈地开打时,已跃至树梢上躲避不长眼的刀剑。她偏首看着下方的孔雀,整个人懒洋洋的,似提不起半点兴致,只用拳脚就轻易地摆平了他们,还叫他们先去练个三年再来碰碰运气。
她跃下树梢,若无其事地走至他的身旁,他的样子看来像是很疲惫,她才想告诉他早点回去休息,这时孔雀却突以一掌挡在她的面前,而他脸上,则露出了丝丝痛苦的表情。
一枚刺中他掌背的银针,很快地令他的手掌变了个颜色,他连点数大穴保命,却发现这种江湖上少见的致命毒针,除了宫垣外,恐怕没啥人能解得开。他拔下银针扬手一射,将银针回送给方才那个没敢出来壮声势,却只敢躲在暗地里伤人的其中一派的门人。
「你要不要紧?」无邪瞪大眼看着他涨紫的手掌。
看着她担心的表情,突然间,一句埋藏在久远记忆里的话语,却在此时跳进他的脑海里。
你命中注定会为两个女人而死……
这次,是为了她?
「哈,哈哈哈——」他抚额放声狂笑,笑得几乎无法自抑。
他发誓,他一定要去拆解神的招牌,他才不会再为了女人再死一回!上一回的就算了,这一回,他绝不再死!他非要好好的活到老给那老家伙看!
无邪看得一头雾水,不知他是中毒过深还是哪不对劲。
笑完的孔雀,深深看了她一会后,轻抚着她的脸庞道。
「妳知道吗?我的命虽破,却很硬。」
她呆然地看着他那双此时像是很多情的眸子,然后担心地一手抚上他的额际探揉他的温度。
「我没事,我已封住毒了,这毒待会叫我师父解一解就成。」
「你累了吗?」她看他坐在一根倒地的横木上不动,她也跟着坐在他身旁。
「很累……」他忙了整整一天,而她什么事都没做到。
无邪想了想,二话不说地把他的头压过来放在自己的肩上。
「歇一歇。」
孔雀怔然地张大眼,但并没有反对她这么做,过了一会,他放松地闭上眼,任林子里的凉风吹去他一身的疲累。
向晚了,眼看夕日都快降至山边,迎面吹拂而来的冷风让她的身子抖了抖。
「咱们回去了好不好?」肩头重得都快断掉的她小小声的说。
「嗯。」他这才发现他竟睡着了,忙站起身准备打道回府,然而,她却依然坐在原地末动,「妳怎了?」
「我饿了。」她很不好意思地抚着腹部。
「那就快走呀。」
「我饿得走不动了。」
「……」他也又累又饿,且他还中了毒呢。
他叹息地背过身子,在她的面前蹲下。
「若娘娘不嫌弃,臣背娘娘上山可好?」
「所禀照准。」她忍着笑,一手揉着被他睡到僵硬的肩头。
「谢娘娘。」他居然还得向她道谢?这事若让石中玉知道,肯定会笑掉石中玉的大牙。
柔软的身躯覆上他的身后,虽不能说是轻如鸿毛,但也够轻盈了。
他将她背好,任她两手环住他的颈问,而后迈开步子往山顶上走,当她的脸庞轻靠在他的背上时,他忍不住低首看着她环绕在他颈间的优美十指。
它们交错紧握,就像他此时的心情,既乱,又无章。
「孔雀……」软软的嗓音飘进他的耳医。
「嗯?」
「谢谢你。」
「谢我什么?」
「……很多。」她再将他环紧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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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里住惯了,来到外头后,无邪最不能适应的,就是夜晚。
以往安静无声的古墓,就连蜡烛燃烧的轻响都听得一清二楚,而在这处乡野间,满山虫唧整夜清唱不停,就好像有千百个人不睡觉都在外头唱歌似的。
被吵得毫无睡意的无邪推开窗,两眼无神地瞧着外头点点飞过的萤火,夜风轻轻撩起她一头没有绾起,垂曳至地的长发,她叹了口气。
也许她该去向宫垣拜师,学一学那个破空斩的,等她铲平这座山后,她就可能会有一个安静而又美好的夜晚了。
身后的门扉忽遭人轻轻推开,无邪侧首一看,登时变得面无表情。
「你杀了临渊?」她轻声问。
「是阿尔泰动的手。」身上还沾着夜露的丽泽很无辜地耸着肩。
与宫垣同睡的孔雀怎会没发现丽泽的到来?无邪将眼瞥向一旁的大宅,在心底估计着若是她一嚷,究竟是丽泽下手会较快,还是孔雀的动作会较快。
「妳怕我?」走至她面前的丽泽,毫不客气地欣赏着她的风情。
「怕呀。」她微微一笑。
「妳不该怕我的,再怎么说妳也是我的嫂子。」他掬起她一绺发,再将她拉向他,「浩瀚知道妳在这?」
「他知道。」
「他放心?」
无邪仰首看着他的眼,大抵也知道他为何会找上她。
「丽泽,那玩意不在我身上。」就连浩瀚她都不给了,她为何要给他?
「在哪?」他微微在发上施上力道。
怕疼的她蹙着眉,忍不住靠得他更近以减轻疼痛,这时,他冰冷的五指缓缓抚上她的颈项。
她的眼底没有一丝惊慌,「若你要杀我,你最好是确定我不会活过来。」
「妳能怎么着?」他颇有兴致地扬高朗貭。
「我会以牙还牙。」
「妳不怕死?」他再将她拉得更近些,直到她的身子贴到他的身上。
她耸耸肩,「怕什么呢?人终有一死。」
「其实,咱们也可以好好谈谈的。」他的指尖慵懒地抚着她细致的颈项。
「那么,我该如何做,妳才愿将石片交给我?」中土能找的地方他全找过了,所有与浩瀚亲近的人他也都搜遍了,就独独她,他近不了她的身,因浩瀚将她藏得太好,好不容易她主动走出墓底,他要不把握这次机会,恐怕往后也不会再有了。
无邪但笑不语。
「即使我拿浩瀚来威胁妳也不成?」他微瞇着眼眸,指尖也开始使上力。
她冷冷笑问:「你真以为浩瀚对我来说很重要?」
「浩瀚重视妳。」
「你不会以为我能在他心中占上一席之地吧?」真是抬举,这家伙,从头到尾就没搞清楚她和浩瀚的关系。
「嫂子,我向来就喜欢妳的自知之明。」丽泽听了似是很满意般,掬高手中的黑发低首亲吻,「若我说我很想自浩瀚的手中抢走妳呢?」
惊慌自她眼中一闪而逝,而捕捉到她眸光的丽泽迅速揽过她的纤腰,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在他想吻上她时,她冷不防地问。
「你为何老跟浩瀚过不去?」只要是浩瀚的东西,他就想抢,只要是与浩瀚有关的一切,他就想尽办法要夺过来,他究竟想得到的是浩瀚所拥有的一切,还是只是想要得到浩瀚?
「因我与他有仇。」他的眼神有点闪烁。
虽不是谎言,但听来也还是没什么说服力。
「可你欣赏他。」她试探地问:「或者我该说……又爱又恨?」
丽泽没有反驳,只是低首想完成方才未完成的事。
她在他的唇上说:「若我不是浩瀚之妻,恐怕你连看也不会看我一眼,更何况是如此纡尊降贵,是不?」
丽泽身子猛然一怔,他定定地瞪着她,五指握紧了她的颈子,而后他头也不回地向第三者出声。
「西域将军,你若动手,恐难保不伤到她。」
「离开她。」手中提着百钢刀的孔雀,站在门边瞪着他覆在她颈上的五指。
丽泽边说边亲昵地搂紧她,「你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臣子,皇家的家务事,少插手。」
「我不会说第二回。」
「即使会伤了她也在所不惜?」他很想试试孔雀的底线。
「孔雀,你退开!」不希望他两人交手的无邪,这时大声喝向孔雀。
对于她的命令,孔雀有些难以理解,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表情。
「妳在发抖?」感觉到她的身子微微抖颤,丽泽忍不住拉来她的小手亲吻着她的掌心,「呵,不必那么怕我,浩瀚若知道,他会舍不得的。」
「东西,我是不会交的,若你杀了我,那就谁都别想得到,了不起大伙一块玉石俱焚。」她凑近他的耳旁,以他俩听得到的音量低语,「若你想退而求其次利用我来打击浩瀚,那我也可以老实告诉你,他并不在乎他的皇后是谁,你也很清楚,他这人不会为自己留个弱点,而我也从不是他的弱点,你最好是别把我看得太重要了。」
丽泽的脸庞霎时变得阴晴不定。
「你可亲自去问浩瀚我说的是真是伪。」她还鼓励他。
「若是如此,妳就没有争夺的价值了。」他冷哼一声,捉着她的颈项使劲将她甩给孔雀,而后从容地从窗边离开。
为什么她最近遇到的男人都很喜欢把女人扔来扔去?
脖子痛得要命的无邪,两手抚着剧痛的颈间,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没有去追丽泽的孔雀,两手扶稳她还在发抖的身子,先是确定她没有受伤后,这才小心地拉开她的双手,皱眉地看着那上头已是青中带紫的指印。
「娘娘……」再次开口唤她,他才发现他的声音好沙哑。
她像没听见似的,一径低首紧闭着眼。
「无邪!」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啊?」被他一吼,她这才回过神。
「妳与西凉王在说些什么?」眼下的他,不担心这等小伤,他介意的是方才的那个男人。
「我……」她眨了眨大眼,突然问:「你上哪去了?」没效率,来得太慢!他这也算最高级的保镖?
孔雀挑挑眉,「妳以为妳能这样敷衍我几回?」
「这真的很痛哪……」她捂着自己的颈子,眼角还带着泪光。
「妳究竟是深藏不露,还是只在我面前装傻?」他和她不同,他不喜欢拐弯抹角那一套。
她笑了,「我是在扮可怜,你没注意到吗?」
「不要想再敷衍我。」
无邪默默看了他一会,然后胆小地把脸别开,而满面严肃的他则是再把她的脸转回来。
她挥着小手,「不要瞪我,我很没胆子,禁不起吓的。」
「西凉王找妳做什么?」
「他来问我几个问题。」他不都看到了?
「妳怎么答?」
「照实说。」
孔雀沉吟了一会,问得很直接,「什么叫陛下不在乎他的皇后是谁?」这个问题她非得解释一下不可。
她咋咋舌,「你的耳朵这么灵光?」要命,不该听的他听那么多做什么?
「回答我。」他一手擒着她的下颔,不容她再耍花枪逃避。
她只好垂下眼睫,「我说的是事实。」
满心的疑惑得不到半点解答,这令孔雀有些气恼,忽地,他眨眨眼,这才发觉她披散着及地的长发,身上也只穿着单薄的睡袍,不胜柔弱的风情,登时直袭向他的眼帘……他的喉际上下动了动。
「孔雀,放手。」一直被他捉着,有点疼,她好声好气地说着。
然而他却发现,放在她脸上的手,一时之间,怎么也拿不开,而那股一直纠扰着他的甜味,也正自沐浴过后的她身上沁出,直勾撩着他的鼻梢,他忍不住俯身一把将她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