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千巧愕然地看著他,他在说什么?!
“说话!”
说话?说什么?宫千巧直觉晓得她什么都不能说,否则今天瑞祥一放手,将来就再也不可能拿正眼瞧她了……
她的选择只有一个,咬紧下唇、闭上眼睛,别过头去。
长长的气自瑞祥口中吁出,仿佛是终于确定了些什么,一抹冷笑自唇角逸出。
“不愿求饶吗?”他再度俯身,强将千巧的脸转过来,与自己相视。“那今晚可有你受的了……”
宫千巧没来得及领会,便遭他以吻封缄,他的吻呵!是那么的绝对而霸道,他的拥抱更是紧实得直教她要胸肺郁窒,那种仿佛要把她压进至身体中的气息是那么狂乱、那么激烈,啊……这怎么是瑞祥呢?怎会是当初亭外道上,那个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瑞祥呢?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缩不回手也躲不开了……
宫千巧就这么混乱而迷惘地度过了她的新婚头一夜,这一夜,没有夫恩妻爱、没有凤翔鸾鸣,只有对丈夫数不尽的疑难、对自己道不尽的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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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瑞祥自床上醒转过来的时候,宫千巧已然不在身侧。
其实是看见了满室红艳、案上银烛翠杯,他才想起了自己已婚的事实,然而伸手搭了个空,他坐起身来,才发觉新娘子不见了。
想起昨晚的事,瑞祥心中不能说没有愧疚,只是意怜之于他,早成了心中不可触摸的死穴,他发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怕伤了她的体面,这是他一生中唯一不可卸除的枷锁,千巧也许永远不能明白……
可无论如何,他仍是有些悔,千巧毕竟还只是个未晓人事的姑娘,再怎么说也不该一时孟浪伤了她……想到这里,想见她的心也就益发急切起来,瑞祥急著下床著衣,就在这个时候,门口闪过一个女子身影,他直觉正要唤千巧的名字,却见到香云捧著热腾腾的洗脸水走了进来。
“王爷早。”
一颗心忽然急遽下沉,瑞祥没作声,只是缓缓的站了起来,准备更衣。
香云见状,连忙要来相帮,但手才伸出去,碰著了瑞祥的肩膊,瑞祥便淡淡地说:“不用了。”
她表情微微一僵,却也没有发作,迳自走到热水盆边开始拧热毛巾。
瑞祥穿戴齐整之后,回过头来,劈头就问了一句:“你来做什么?王妃呢?”
“一向都是香云服侍王爷梳洗的,难道王爷忘了吗?还有,王妃人在何处,香云并不知道。”
这句话刚说完,门口又走进了一个人,正是宫千巧,只见她一身正红牡丹绣服,妆点十分贵气逼人,半点不见昨夜模样。
宫千巧款款入室,香云站在中间反显突兀,正想说话,宫千巧却先开口了,语气冷静而显得略微紧绷。
“侍候王爷是我的分内之事,日后不需劳烦你了,你先下去吧。”
香云一愣,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不知脸面往哪摆的难堪,但她亦不肯轻易认输,便笑道:“王妃千金贵体,哪能做这种麻烦琐事?香云侍候王爷惯了,还是……”
“王妃怎么吩咐就怎么做。”瑞祥的声音突然插进她们两人之中,香云不可置信的回头,只见瑞祥面无表情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道:“今后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再踏进这房间一步,听清了就出去。”
香云这下是完全输了,不过她仍是骄傲地仰首而出。宫千巧不发一语,目光直直地尾随著她出了房门,这才转回头来,拿著香云早先拧好的帕子,缓缓地走到瑞祥面前,双手呈出,岂料瑞祥并没有接过,反倒一把抓住她的双手。
“方才去哪了?”
宫千巧并未直视他的眼神。“初来乍到王府,总是想要四处走一走。”
“你可以等我起身,亲自带领。”瑞祥试著要对上她的眼神。“还是,你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
“王爷言重了。”
“叫我瑞祥。”
宫千巧并未直接回话,只是转题避开。“帕子要冷了。”
见她如此冷淡,瑞祥不禁有些惊讶,他印象中的宫千巧一直都是笑脸迎人、单纯又率真的好姑娘,因此,原想待她温柔些,以弥补昨夜轻狂,岂料她竟是如此反应?
“我替王爷再烫过帕子吧。”许是要破除僵局,宫千巧一面说,一面不著痕迹地将手从瑞祥手中抽了出来,然后重新拧过帕子。
看著她的背影,瑞祥不禁开口。“千巧,昨儿晚上……”
“王爷不必再说。”宫千巧背对著他突然说道。
瑞祥怔了怔,只见宫千巧并未回过身子,然而那刻意压抑过的冷静声音却还在继续。
“千巧已经下定决心,什么都不去想,只想做个好妻子、做个不失王爷体面的王妃。”
“你……”
“所以,不管昨晚我知道什么事,也不管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会统统把它忘得一干二净,请王爷不必烦恼。”
瑞祥正自思虑的同时,宫千巧转过身,挤出了个任何人一看都觉得勉强的笑脸。“还有,我想和王爷讨论一下香云的事。”
“香云?”她又怎么了?
宫千巧一面将帕子端到瑞祥面前,一面微笑地看著他。“还是请王爷先擦过脸,我再说吧!”
瑞祥决定暂时静观其变,于是照著千巧的话拿起帕子擦起脸来,那结实的手指衬在白色的帕子上更显修长有力,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盈盈闪烁著温润的玉光,这一幕,不禁教宫千巧有些看呆了……
那个香云,她天天都看著这一幕吗?然后……她的心情也如同现在的自己一样?
正当她发怔时,瑞祥已经擦完了脸,将帕子放回托盘,炯烁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瞧。
“说吧,你要谈香云的什么事?”
宫千巧回过神来,深吸了口气后,毫不拖泥带水地说出了她的请求。“我想请王爷正式收香云做侧妃。”
此话一出,瑞祥不由得一愣。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新婚第二天就要帮丈夫纳妾,她是不是头脑烧坏了?
“千巧再清楚不过。”正是因为清楚,所以她该避开并且成全不是吗?宫千巧不看他的眼,平板地道,只是语意中不无负气。“香云侍奉王爷的忠心,我十分知道。她先来而我后到,还占了王妃的名号,对她而言也太不公,因此她才做出一些逾越之事,我能体谅她的心境,因此向王爷提出这建议,更何况以她的才干美貌,只做一个侍妾,未免太委屈她了……”
“好一个宽宏大量的英亲王妃!”瑞祥的笑声突然打断了她,宫千巧闻言不禁十分错愕,只能呆呆地看著瑞祥。“你倒是急著替人主张。告诉你,香云要留要走,我自始至终没有干涉过。”
宫千巧一呆。“可王爷不是喜欢她,才将她留在身边的吗?这么多年了,难道不需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瑞祥不免为看穿了他这小妻子的单纯心思而感到好笑。“假如我要替她正名,索性就让她当了王妃,还用得著今天只让她当一个侧室,而且还是由你说情?”说著说著,他抬起了宫千巧的下巴,用一种几近无赖又令人发悚的语气道:“更何况新娶娇妻,我光是‘疼’你都来不及了,哪还有时间顾及其他女子?你这个英亲王妃,最好早些摸透丈夫的心,我瑞祥要嘛终身不娶,既然娶了,这辈子就不会有第二个女人!”
“你……”宫千巧听得五味杂陈。“可是你忍心?就让她当一个没名没分的侍妾?”
“侍妾?我几时说过她是侍妾了?”瑞祥修眉一挑,语气里有著刻意的残忍。“本王同情她被无辜诛连,特给她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她为了报答我甘愿做牛做马,如此而已。”
理论上听到丈夫这样撇清与其他女人的关系,身为妻子的该感到安慰才对,可是宫千巧却隐约感觉到瑞祥性子中极端的冷酷与无情。如果真如香云所说,她被收留纯粹是因为五官与皇后神似,那么瑞祥岂不等于将她当成收藏品一样看待?没有爱也没有怜,就是想摆个好看的东西在身边,顺便享甩她的付出而自己什么都不给?
“你……好……过分……”
“对别人宽宏,就是对自己残忍。”瑞祥嗤笑一声。“你少去烦那些不该你烦的事。”
“我是王妃,这事如何管不得?”
“那就请你搞清楚,谁才是一家之主。”瑞祥冷冷地道。“要是你可怜香云,那最好从此闭嘴,要不我当下就撵了她。”
“你!”宫千巧不可置信地瞪著他,他怎么……怎么这么地……“无情无义!”
“我对自己的妻子有情有义就得了,其余的随你怎么说。”瑞祥满不在乎地冷笑,宫千巧气到不行,转身就要走,然而却被瑞祥一把拽住。
“你……你做什么?!”宫千巧被他那强劲力道捏得膀子都痛了,忍不住低叫。
“我没叫你走,你敢主动离开?”
宫千巧气极。“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呼之则来挥之即去,好歹我也是个王妃,难道还得受你挟制?!”
“既然你也知道你好歹是个王妃,就更该明白,我这么做不是挟制你!是教你明白做我英亲王的妻子必须尽的责任与义务!”瑞祥也火了,抓著千巧轻而易举地将她架到了床上,什么也不说的就直接宽衣解带、褪去她的衣衫。
宫千巧大惊,一张脸霎时化作雪白。“你……你要做什么?现在是大白天……”
“大白天怎么了?!”瑞祥有些意气用事的冲著她低吼,一个俯身,额抵著她的,直望进那双秋水盈盈,原意是要教她害怕,然而却在看见她眼中的恐惧,一如日昨的僵硬身子后,瞬间软了心头……
他在做什么啊!意识到昨夜那样对她,懊悔又一阵一阵地涌上脑海,嘴上纵然再硬,可是手劲终究是松了下来,他不想再让她感到害怕,动作暗暗地轻柔了几分……
“唔……”千巧被钳压在床上,只能软弱的呻吟表示抗拒,殊不知那样做却只是让瑞祥更感焦躁,他无法自己的吻著她、触摸著她,感觉她的温暖与甜美,情欲来得这般突然,瑞祥自己也分不清了,为何要她要得这么热烈,他究竟是在惩罚她还是惩罚自己……
就这样,搂著怀中新妻,硬是与她缠绵了一回。然而,新婚燕尔,迟出房门,这都是可被原谅且无人敢说嘴的……
槐花香掩过了芙蓉帐,瑞祥就这么硬将宫千巧扣在房中,整整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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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哪一对夫妻的关系会比他们更奇怪了,宫千巧心想。
嫁进王府已有几个月,她和丈夫的关系却很奇怪,白天时相敬如冰,到了夜晚却是出奇合拍,如果想要夫妻和合,倒真该这一辈子都在床上度过才是。
宫千巧并不是不想改变现状,只是每每一看见香云,就想起她说的话,那些话就像细针一样地刺得她浑身不舒服。还有香云本身的地位更加尴尬,根据她的观察,其实香云在王府中的地位十分稳固,这不仅仅是她善于笼络人心的结果,更重要的是她对瑞祥的无微不至,让那些下人们很自然地以为香云与瑞祥有著十分亲近的关系,甚至以为香云就是他的侍妾,只差一个名分而已。
然而她却从没见瑞祥正眼瞧过香云,几次想再问他到底准备拿香云怎么办,却又害怕像上回一样被他架到床上一天一夜,便都把话给噎住了。
正在出神发呆的同时,丫鬟烟儿走进内室禀报。
“王妃,您的母亲,宫家的老夫人来了。”
“呃?”宫千巧醒过神来,原本郁郁寡欢的神色瞬间变得十分开朗。自嫁进王府后,她动不动就伤神劳心,压抑已极,日常忙于军国大事的瑞祥也没有什么空档理睬她的不安,也因此除了归宁,她根本想都没想过回露芳行馆的事,这会儿意外听见母亲来访,那份惊喜和快乐更是可以想见。
“烟儿,快、快帮我换件衣服,补补胭脂!”宫千巧连忙起身吩咐道,一旁的烟儿连忙过来帮忙。
待得换过一身服装,来到迎客正厅,已有一刻钟之久,只见母亲背对著她,坐在椅子上品茗,那温暖熟悉的模样令宫千巧一瞬间竟有飞扑上前的冲动,但她仍是强行按捺住了,踏踏实实、一步一履的走进了内厅,伫定脚步后才开口。
“娘。”
宫夫人闻声回头,看见女儿那副高雅形容,一时间竟有些声窒。
这……眼前这端庄高贵的少妇,真真是她那天真活泼的女儿吗?但敏感的宫夫人随即发现了不对劲,于是下意识地看向跟随女儿前来的丫鬓,宫千巧倒也会意,便摆手示下。
“你下去吧,我想跟母亲说些体己话。”
“是。”烟儿当下便退出了大厅,待得确定她走远之后,宫夫人才激动起来。
“乖乖,娘的乖乖,你……你怎么看上去这么疲累?”
宫千巧闻言,心头一酸,眼泪差些就要掉下来,但是她强行咬牙忍住,露出笑脸。“哪有的事?我倒还胖了呢!”
“你这话去骗别人吧!”宫夫人一语道破。“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我还不了解你?涂脂抹粉也不过是要画出好气色,平时哪曾见你费心在脸皮子上?”
真真知女莫若母呵!宫千巧有些无奈地笑了。
“乖乖,你倒是说实话啊!王爷对你不好吗?”
“怎能不好?娘您就别问了……”宫千巧意欲扯开话题。“难得您来,我带您在王府里四处走走看看吧?”
“你……”真真是越不说,做母亲的越是担心,宫夫人见她坚不吐实,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这模样,教娘怎么放得下心回西北?”
宫千巧一呆。“什么?你们要走?什么时候?”
“明天。”
“这……这么快?”宫千巧完全愣住。“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好让我为爹娘安排送行?”
“你爹就是不想这样,才突然决定的。他不想到时候咱们娘儿俩哭哭啼啼的,他也掌不住自己,要是在下官奴才们面前淌眼抹泪的,有损朝廷命官颜面。是我想你想得不行,这才非得在临行前来见上一面不可。”
“可……可是……”宫千巧直觉就想挽留,宫夫人却拍了拍她的手。
“乖乖,你要说什么,娘都晓得。可是皇上就说了,希望你爹赶快回西北去,免得那里群龙无首出乱子,是你爹担心你的婚事,这才拖到现在。如今你都已经成了亲,咱们也没理由再延宕下去了啊!放心吧,西北虽远,你爹仍有回皇城的时候,再不,请王爷带你一块来省亲,也无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