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裴宇耕差点栽下床,见鬼地瞪著他。
裴季耘笑笑,温声回道:[一个相亲宴,不至于让你发那么大的火,以你的个性来说,应该会欣然赴约,然后故意搞砸,让爸爸颜面尽失,可是你没有,你本能的就是抗拒,并且狂怒,我想,应该是有人让你想保留下那个位置。”
裴宇耕有一刹那的无言以对。怎么从没发现这小子这么了解他……
“如果你真的那么排斥爸爸的安排,我来想办法好了,你不要担心。”
“我会担心?”裴宇耕嗤之以鼻。“老头不怕丢脸就来啊,我担心什么?要你鸡婆。]
裴季耘叹了口气,大哥对这个家的心结极深,他已经完全无力、也无能改变什
“别介意爸的话,他不是存心要拿我和你做比较,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如果你这样会比较自在,没有谁有资格干预……”
有完没完啊?他以为他在干么?普渡众生哦?
裴宇耕想也没想,烦躁地回他:[真他妈的啰嗦,要哭丧回你房间去啦,别在我这里靠么!”
裴季耘悄悄将叹息吞回腹中,沉默起身。
他无法怪大哥对他态度差劲,在这个家中,活得最辛苦的人不是他,而是夹缝中求生存的大哥,一切都是因为他,他懂,也愧疚,所以无法再说什么。
他似乎……难过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裴宇耕看著,突兀地想起另一张柔怯的小脸,也不晓得哪条筋秀逗,出声喊住他。“喂,裴季耘!”
[嗯?”他止步,回身温温回应。
[那个……”他神情闪现一丝难得的别扭。“我是不是真的……很烂?”
裴季耘有些意外。“你指哪一方面?]
“就是……女人嘛,都不会喜欢自己的男人动不动就飙粗话,拿拳头解决事情,她们通常都比较喜欢你这一型的,会读书,又有修养,是不是?”
“呃……”裴季耘善良地保持沉默,不忍心在伤口上多戳两下。
不用他说,裴宇耕也有答案。
裴季耘有才学、有气质,而他只要讲到孔子,只想挖出来鞭尸;爱慕裴季耘的女孩子,学校闭著眼随便抓都有一把,而会喜欢他的,了不起也只有不良少女……有时他都会想,温文俊雅、品学兼优的裴季耘,和叶心黎其实比较相配,而他发现,他居然会嫉护。
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瘀青。刚刚回来时,和几个辍学的不良少年起冲突,正好他情绪乱阴郁一把,就拿来练拳头了。
像他这样的人,不惹是生非真的很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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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他这样的人,真的配不上叶心黎这样的女孩吧?
像他这样的人!!唉,愈想愈郁卒,难怪她不屑他。
“哥,是谁跟你说了什么?我是指,除了爸以外。”
爸爸总说哥不受教,但他始终认为,没有人天生就喜欢逞凶斗狠,这只是哥平衡情绪的一种方式,藉由这样的宣泄,让自己找到立足点。
“她嫌我野蛮。”裴宇耕忿忿不平地控诉。
裴季耘轻笑。
果然是为了女孩子,这个人,对他的影响力似乎不小。
不管如何,肯重新审视自己总是好事,他本来还担心,大哥会就这样放逐自己下去……
愈想愈不甘心!裴宇耕倏地由床上一跃而起。翻出几张数学考卷往裴季耘手里塞。“有没有办法让我搞懂这些东西?”如果他全校第一名的状元郎头衔不是靠作弊来的,应该搞得定吧?
好豪情万千的气势啊!裴季耘愣愣地摊开一张张绉得不像话的考卷,十八分、
十二分、六分,这张更了不起,零分!
由零起跳,全是六的倍数耶,刻意算的也没那么准!
裴季耘完全张口结舌,其中一张的答案里,居然还写“此题承数学讲义八十四页,第三单元第七题,请老师自行参阅,本少爷不层作答”,行径嚣张至极,难怪阅卷老师一怒之下,朱笔一挥,大大一个鸭蛋赏他回家煮来吃,连同情分数都不给。
“笑屁啊!到底行不行?”裴宇耕瞪著一脸想笑却笑不出来的弟弟。
裴季耘清了清喉咙。“如果这真的是你的实力的话!”他轻叹,拉开书桌座椅,淡淡接续:“来吧,我们今晚不用睡了。”
隔天,叶心黎来时,裴宇耕已经端坐在位子上温书了。
咦?一向坚持早到不如迟到,迟到不如不到的人,居然那么准时,还看书耶!天要下红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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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面怀疑这是幻觉。一面放下书包坐好。
昨天午睡过后,他并没有回教室,一直到放学都没看到他的人,她还以为他又要故态复萌,以跷课为人生最高指标了,没想到他今天会准时到校……
整堂早自习,她心不在焉,课本上的内容,一个字也没进到脑海,目光时时不受控制地飘向他。
他脸上哪时又多出一块瘀青?还说会改掉打架闹事的坏习惯,骗人!视线顺势往下移,握笔的指关节擦伤仍在,根本没做处理……他都不痛吗?
心里有一丝怪异的别扭感觉,可是他冷冷淡淡的侧脸,让她不知该说什么,昨天的不愉快,他摆明了还在跟她赌气。
知道他们闹得不愉快,小傅他们很内疚地跑来向她澄清,扁周书贤是他们自作主张,想替老大出口气,和老大无关,没想到会害他们弄得更糟。
好吧,是她的错,误会了他,再加上她又那样伤人的拒绝他,他面子上拉不下来是可以理解的,所以他一整天都坚持不理她,说话口气酷酷的,脸上清清楚楚写著:“我们在冷战!”
他呕气的样子……像个孩子似的。
比较奇怪的是,他没再拿教室当补眠地点,专注听课的样子,挺像一回事的,偶尔低头写写记记,她一度还质疑,他该不会是在画裸女图吧?
她趁下课他不在座位时偷瞄了一眼,没看到裸女图,反倒看到一本清楚翔实的笔记本!她敢用人头打赌,那么漂亮俊雅的字迹,绝对不会是他写的!
他真的下定决心要闭关苦读啦?连葵花宝典都借来了。
数不清第几次,她眼珠子又溜向他。
这一节是数学课,老师上一节课就说要复习考,考卷一发下来,他就是这样低头认真作答,连平日都会出现的一块钱硬币也没见著。
根据她对他的了解,他每次考试都会请出国父,所有的答案都会先请示过孙中山先生的意见。
居然不掷茭了,还真不习惯。
好吧,是该给点面子的,她满好奇少了孙先生的帮忙,他的分数会长进多少。
考完试,老师留了点时间检讨答案。二、二排,三、四排,五、六排,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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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排交换改考卷。”
一如以往,她拿到了他的考卷,对完答案,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四十一一分耶!
对他来讲已经很了不起了,这是他头一次,考出超过二十分的成绩!他是受了何方高人指点?居然比中华民国的国父还高明!
他曾说过要做给她看,她一直以为他是随口说说而已,不认为他真做得到,如果他真的是为了她,才会决心改变自己,那……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能接受他:心底有一丝丝慌乱、一丝丝迷惘,却也有一丝丝的……感动。
第五章
“叶心黎!”
刚从导师办公室出来,半路被人喊住,她回头,送上她的招牌微笑。“什么事?”喊住她的人,是班上成绩同样数一数二的模范学生,林雅君。
“你有没有空?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嗯,可以呀,你说说看。”两人平日没太大的交情,林雅君人缘比她好,她好奇的是,她有事为什么不请她那些好朋友帮忙,反而来找她。
“就是!”林雅君看了看无人的走廊,将她拉到角落,压低了声音说:“如果你不帮忙,也绝对要保密哦!”
“好。”被她凝肃的口气感染,她慎重点头。
“这次段考,你有没有把握?”
“嗯……还好吧,如果题目不太难,应该没什么问题。”她想了想,给了个保守的回答。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我这次没把握。”
“帮你?”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帮你复习吗?哪一科?”
“不是,我不是要你帮我复习,后天就要考了,现在复习也来不及,我的意思是,你把答案传给我。”
“什么?你要我”作弊二字在她的嘘声中清音。
“你小声一点!”林雅君紧张地四处张望。
“你、你、你!!”她惊吓到话都说不完整。
“拜托、拜托!”林雅君拉下身段,小声哀求。
“怎么可以!那是违反校规的,被抓到怎么办?”风纪股长带头作弊,不是等于叫法务部长陈定南去走私贩毒一样,像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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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就好了,我下次一定会更加用功读书的。你也知道,我家境不是很好,最近真的是因为忙著打工赚钱,没时间读书,你就帮帮我嘛,我真的不可以没有这笔奖学金……”
“可是……”校规遵守了一辈子的好学生,显得好为难,不知该如何拒绝。
今天如果有人拿恶势力压迫她,她绝对威武不能屈,可是眼前的人,刚好是和她一样的乖宝宝,她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别人一哭,她就没办法招架了。
禁不住林雅君泪眼汪汪的一再哀求,加上她一再保证这是唯一的一次,下回她一定会花更多的心思把书读好,于是她答应了一件她肯定会懊恼一辈子的事!帮人作弊!
这白痴在干么?
写完一题有关需求弹性的题目,裴宇耕顺手拨了下头发,正要接著写下一题,不经意瞥见叶心黎不自在的动作。
段考时为求公平起见,座位是按学号编排的,她就坐在他斜前方的座位,由这个角度,可以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她在作弊?别号“道德教科书”的叶大风纪股长在作弊?她又哪根筋不对了?
他很好奇,是哪个了不起的伟人,值得他们的“道德敦科书”去违反她看得比命还重要的校规。
她低头写完小纸条,趁监考老师转身时,丢向隔壁排前方再前方的方向!
林雅君?那个永远的第二名?
结果,一个是太过紧张,力道没掌控好,一个是更加紧张,要接没接到,眼睁睁看著纸条以完美的抛物线越过林雅君,往前飞奔向地球表面的怀抱!
两只蹩脚的菜鸟!他差点要大笑出声。
他敢用他老头所有的财产打赌,这两个人绝对是生平第一次在正式考试中作弊,笨得像猪一样!
接下来的画面更好笑,林雅君手脚并用想勾回纸条,可恨手太短,脚又不够长,急得满头汗,而后,监考老师转过身,她赶紧压下头,状似认真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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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考老师走了两步,顿住,发现地上的纸条,弯腰拾起,这下,他笑不出来了,偏头看向叶心黎,果然是满脸的惊慌无措。
“这是谁写的?”监考老师扬起手中的纸条,沉声问。
全班鸦雀无声。
叶心黎乱了方寸,脑海完全一片空白,发不出声音,也做不出任何反应。
就说坏事做不得嘛,现在……怎么办?
“没人要自首吗?全班笔放下,我一个个比对,就不信查不出来!”
这下……死定了!
她手掌心一片冰冷,颤抖地正要张口!!
“不用查了,是我。”
啊?她呆住,声音卡在喉咙里,与全班的视线一道移向同一个方位,傻了眼地看著从容起身的裴宇耕。
他他他!在说什么?明明就不是他啊,他为什么要承认?
“裴宇耕,又是你!平时不学好,现在又破坏考场秩序,你到底想要怎样?”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他什么都没做啊!
她心慌意乱,想要做点什么,却发现全无头绪。
怎么办?现在她该怎么办?
“老师!裴宇耕他——”
她才刚发声,裴宇耕就迅速截断。“好啦、好啦,反正做都做了,校规该怎么罚就怎么罚,风纪股长考好你的试就行了,不必替我说话啦!”
“你!”监考老师彻底被他不知悔改的态度给惹毛。“给我到后面罚站,下课跟我到训导处去。”
她呆若木鸡,看著他放下笔,潇洒地往后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事了,同学继续作答。”监考老师拍了两下手,拉回同学的注意力,但是整节课,她再也没有心思应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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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三年八班裴宇耕于期末考经济学一科中,作弊属实,记大过乙支,并该次
考试成绩以零分计,以儆效尤。
看著公布栏上的奖惩单,她难过得直掉泪。
这上头的名字本来应该是她啊!他一定知道,才会出面替她顶罪,他不是还在和她呕气吗?那又为什么还要这么维护她?还赔上了自己的期末考成绩……
枉费他考前那么认真的在让书,现在全都白费了,老师一定更加以为他无可救药!!
所有人都以为,他天生就是不受教,这种事也只有可能是他做的,甚至连深入详查都没有;根本没人会相信,事实上,作弊的是他们眼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都是她害的!那种内疚、自责的感觉奸难受,比她自己受到惩处还难受。
“喂,你哭什么啦!”身后传来粗里粗气的声音,她回过头,见他神情不甚自在的站在她后头。
裴宇耕在身上摸了摸。想起自己身上从来没有带面纸、手帕的习惯,只好用袖子胡乱在她脸上抹了一把,从没替女人擦过泪,动作别扭极了。
[对不起!”她颤声吐出歉意。
[哎呀,没什么啦!反正我早就烂到底了,做这种事大家一点都不意外,你可是全校师生引以为傲的模范学生呢,和我哪能比!”
明知他只是想安慰她,没有任何讽刺意味,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只更觉得惭愧,她就是心痛得想哭!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明明就是我的错!我没有他们以为的好,你也不是他们以为的烂!”她一阵哽咽,眼泪掉得更凶。“我现在就去告诉教官,作弊的人是我,你是无辜的——”
她真的转身要走,他急忙抓住她。“喂,你发什么神经啊!]
“我是认真的,事情本来就是我做的,没理由要你顶罪!”
[厚,你这个笨蛋!”在走廊上拉扯,已经引起往来学生的注意,他直接将她拉向不远处的鱼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