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熟悉的乡音,宁馨猛地抬头,坐在她身边的人竟是士维。他穿着一件长大衣,正挑着眉毛笑看她。
「这怎么可能?」宁馨记得侦探社并没有告诉她士维也要来欧洲的消息啊,她并非特意来欧洲找他的。
「为什么不可能?我们不是已经不期而遇很多次了吗?」士维根本不知道以前的几次见面并非不期而遇,而是宁馨有心的安排,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回答。
「你要去哪儿?」说不定他们只是「巧遇」,目的地并不同。
「法国。我应朋友之邀,替一家杂志社到法国拍雪景,才上火车不久。你呢?」士维看着浑身包得紧紧的宁馨,一方面觉得她的打扮好笑,一方面又很心疼她是否受寒了。
「我打算去法国滑雪。」怕士维以为她是有意跟他同一个方向的,宁馨赶紧将车票拿出来给他看。
哪知士维看也不看就把它塞进宁馨的手中,然后盯着她看,精神很好,只是眼眶下有很明显的黑眼圈。
「你从哪里坐过来的?」他将宁馨冰凉的手拉过来包在自己的掌心中,温柔的摩擦着。
「布达佩斯。」看到士维脸上的表情,宁馨知道他误会了,赶紧又解释道:「我沿途玩了很多地方,没有一直坐车,你不要那种表情,吓死人了。」
「那你玩了很久罗?」士维感觉到宁馨的手有些温热之后,才将她放开。
「嗯,二十多天了,虽然有点累,却很快乐。」宁馨感激士维的体贴,对他微微一笑。
自己一个人玩了二十多天还这么有精神,看样子她真的是进步很多,上回到埃及的生涩几乎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信。但是看她这身打扮,似乎已忍受寒气有一阵子了,很快的士维有了一个打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到我的卧铺去,那里比较温暖。」
「这……你不是应该还有同伴吗?」宁馨惊讶于士维的邀请,应该还有一位摄影师的,她过去的话不是很不方便吗?
「你是指摄影师吗?唉!我老实告诉你,杂志社之所以会请我,就是因为我可以一个人当两人用,他们的算盘打得可精了。」士维打趣的告诉宁馨他一个人来的事实。宁馨因为不知道他还会摄影,顿时睁大了眼睛盯着他,「你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
「你这种表情和说话的语气,会让人误会喔!」士维语带双关的说,看着宁馨的脸颊慢慢的升起了一抹红霞。「好了,不开玩笑了,你的东西只有这么多?」他提起宁馨的背包,因为不如想像中那么重而感到讶异。
「当然,否则像今天这样遇到了你,不是又要被你取笑了?」宁馨想起士维的谆谆告诫,故意板起面孔。
「我又不是真的在怪你。」士维一副无辜的样子。
「走了啦,不要挡在通道上,你不知道自己穿成这样会将整个通道堵住吗?」宁馨推推他。
「难不成你以为自己就穿得很轻巧吗?」士维不甘示弱的边走边说,「你看你,比我还像一头熊。」
「我怕冷嘛!」
到了士维的车厢,宁馨才发现他的车厢是颇高级的单人卧铺。
「我……我以为你是坐在大车厢里。」宁馨结结巴巴的说。
「这是杂志社为我订位的,因为我告诉他们我想坐火车。」士维耸耸肩,平常他也有可能像宁馨一样只买到座位的票,不过既然杂志社为他准备妥当,他自然是从善如流。「我看抵达法国之前,你就待在这儿好了,不然还没有到法国,你就要累倒在火车上了。」
「这……」宁馨知道他是为自己着想,可是这样子真的好吗?「放心,你睡床,我睡地上就可以了。」士维安抚着宁馨,让她知道他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不礼貌的事。「地板空位这么小,你挤得下吗?」看着地板那块小小的空地,宁馨不忍心要他睡地上,寒气逼人,一个不小心就会感冒的。「你再说我就去睡你的座位哦!」士维威胁着她,而这招很有效,因为宁馨立刻就闭上了她的小嘴,不敢再说任何推辞的话。
第八章
终于到了法国。宁馨在车站便欲与士维分手,因为她不想再麻烦他。一路下来,他都在费心的照顾她,让她觉得自己成了他的负担。宁馨很不希望变成这种情形。
不过士维却怎么样也不答应,他不放心宁馨一个人去,而且几个月没见面了,他很想利用这个意外的机会多与她相处。虽然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能爱上宁馨,但是感情这种事说来就来,是抗拒不了的,他不敢开口告诉她,只盼把握所有相聚的时光。
拗不过士维,也因自己心中十分渴望与他相处,宁馨打消了独自旅行的念头,跟着士维去找落脚的地方。
卸下行李后,士维带她去租滑雪用具。当宁馨第一次踏上银白色的大地,兴奋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只顾着堆雪人,忘了主要目的是滑雪。若不是士维提醒她,恐怕堆个一天一夜宁馨也不嫌累。
士维的滑雪技术不错,他先教宁馨一些基本动作,要她试着做做看,只见宁馨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看得士维捧腹大笑。
皇天不负苦心人,宁馨终于学会了如何慢慢的滑雪,因此她告诉士维自行去滑雪,等会儿再碰面,让她自己练习。
士维同意了宁馨的建议,坐着缆车到了最高处,然后疾速的往下滑,让宁馨羡慕死了。但她知道,要练到这种地步不是一天就可以达成的,因此她只好认命的一步一步的慢慢滑,享受着滑雪的乐趣。
一个不小心,宁馨跌在雪地上,她缓缓的照士维教她的方式爬起来,却看到他送给自己的项链掉到一个坑洞中,她发现不太容易取回项链,便回头想叫士维帮忙,却看到他被一群金发女孩围住了。
还是自己来吧,宁馨心里想,她应该办得到的。于是她脱下滑雪板,小心翼翼的往那个坑洞走去,但在雪地行走不是件容易的事,跟路了一下,宁馨还是不小心的跌了下去,虽然她并不想大叫,声音还是从她的喉咙里迸了出来。
被围住的士维一直注意着宁馨,当他看到宁馨往下走的时候,马上滑了过去,在她跌下去的那一刻抱住了她,然后重重的掉在雪地上。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最先反应过来的宁馨发现自己并没有掉在雪地上,她急急忙忙的爬了起来,看着因为救她而掉在雪地上的士维。
「小维,小维!」宁馨心慌的拍打着他的脸颊,躺在那儿的士维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宁馨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她大声的呼救,周遭的人闻声围了过来,七手八脚的将士维从坑洞中抬了出来,火速送往医院。
☆☆☆
都是她的错,是她害了他。坐在手术室外,宁馨忍不住心中的悲痛而哭了起来,原本他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的,都是因为她,他才会遭遇无妄之灾。
手术室的灯熄了,宁馨赶紧擦干了眼泪迎向前去。医生面色凝重的告诉宁馨,士维的大腿造成严重骨折,恐怕要休养一、两个月才能痊愈。
听到这个消息的宁馨愣在当场,更加不能原谅自己,当她看到脸色苍白的士维被推了出来,眼泪忍不住又要掉下来。
她随着护士将士维推进病房,默默的看着她们忙碌。待士维被安置妥当,其中一位护士递给宁馨一条项链,她表示这是士维昏迷之后仍紧握在手中的东西,应该是很重要,所以要宁馨等到士维醒来之后交还给他。
这是士维送她的生日礼物,也是因为它,士维才会受伤。宁馨看着水晶项链,强忍的泪珠终于一颗颗掉了下来。
这天晚上,宁馨一直守在士维的病床前,整夜没有阖眼。等到第二天,士维仍旧没有醒来,宁馨不禁担心的追问医生这是怎么一回事。医生告诉她士维除了骨折,还得了重感冒,如果再晚来一会儿的话,可能便转变成肺炎。
宁馨简直不能原谅自己的粗心大意,她居然没有看出士维人不舒服,还拉着他一起滑雪……天啊,她到底做了什么?宁馨哭得不能自己。
但是哭泣不是办法,宁馨知道,现在士维最需要的是好好的休息及照料,她决定要好好的照顾他,直到士维清醒为止。
她衣不解带的守在士维的病床前,看着医生来来去去,士维始终昏迷不醒,间或喃喃呓语,却没有真正的清醒过来,让宁馨万分担心。
两天后,当地的警察来调查意外发生的原因,却发现宁馨的签证已经到期了,因此他们告诉宁馨,她必须立刻离开,不管宁馨怎么样的哀求,警察只表示爱莫能助。
不得已,宁馨只好请医院在士维的家人赶来之前好好照顾他,然后噙着泪水将项链留在士维的枕边,写了一封短信告诉他自己不得不回去的理由。之后,她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这个美丽的国度。
☆☆☆
宁馨回国之后,可以说是天天以泪洗面,劝都劝不住,教邦邦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才好。
「小馨,那是个意外,不是你的错。」
「可是……要不是我的话,他不会受那么重的伤,要不是我占去他的卧铺,他也不会感冒。」宁馨哭得双眼通红,自责不已。
「可是这一次真的是巧遇,你并不知道他也去了法国啊,只能说这是造化弄人。小馨,你不要再哭了,我相信士维绝对不会怪你的。」
「我知道他不会怪我,因为他的个性善良,可是我不能原谅自己,这都是我的错。」
如果她没有请侦探社调查士维,他们就不会相识;如果他们不认识,就算士维遇到了她,也不会和她一起去滑雪;如果他们没有一起去滑雪,士维就不会受伤。追根究柢,还是她造成的错。
「你如果要怪就怪我好了,」邦邦红着眼睛、吸吸鼻子,「若不是我执意要你去找侦探社调查他的事情,也不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
「邦邦……」宁馨趴在邦邦的肩膀上,她怎么会怪这个好朋友呢?要不是邦邦的帮助,她也不会拥有这么多与士维共欢的温馨回忆。
「你回来都已经十天了,再这么哭下去也是无济于事,如果你真的担心他,打个电话到他家问情况不就知道了?」邦邦提出建议。
「好吧。」
宁馨有点害怕的拿起话筒,拨了士维家的电话号码。「请问冯士维在家吗?」
「你是哪位?」一个不甚和善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是他的朋友。」宁馨听出这个声音似乎是李晶。
「我知道,你是童宁馨,对吧?你找他有什么事?」李晶口气不悦的说。
「我想知道士维回国了没?」
「真没想到你还好意思问,别忘了害他受伤的人是你。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打来了,小维有我照顾他,很快就会康复的,你还是多担心自己吧!」
「我?!为什么?」宁馨不懂她的意思。
「你自己做的好事,心里有数。」话一说完,李晶就将电话挂了,留下宁馨对着话筒发呆。
「怎么了?」光听对话,邦邦就知道她碰了个钉子。
「是李晶,她好像知道了我们找侦探社的事。」
「怎么可能?」邦邦不相信李晶有这么大的本事,「先不管这个,冯士维现在怎么样?」
「她不肯告诉我。」宁馨语音哀凄的说。
「这个死女人!」邦邦忍不住脱口骂了出来,「没关系,我们打给侦探社,他们一定知道。」
「好吧。」宁馨答应了,因为这是最快的方法。
电话一接通,宁馨就报上自己的名宇。「我是童宁馨。」
「宁馨,是你。怎么回事?你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接电话的是褚琳苓,她关心的问。
「我……」宁馨听到她关怀的慰问,眼泪又滴落下来。
「宁馨,你先别哭,发生了什么事?」这回问话的是褚星。看样子他们是一个人听一只分机。
「冯士维受伤了。」宁馨哽咽的说。
「我们知道,他已回国,难道你还没有去看过他?」褚琳苓惊讶的问。
「我刚刚打电话过去,是李晶接的,她不肯告诉我冯士维的现况。」
「这个死女人!」褚星在电话另一头骂着,语气和邦邦如出一辙。
「没关系,宁馨,冯士维没事,他回家里三天了,伤势没有什么大碍,你放心好了。」钟忻沉稳的声音让宁馨听后平静了许多。
「你不要难过了,宁馨,我们会再查清楚他的状况。」褚琳苓要她放心。
「谢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和他们认识没多久,宁馨却觉得彼此非常投契,彷佛他们本来就是朋友。
「好好休息,宁馨,不要想太多。」钟忻也安慰着她。
「嗯,再见。」
宁馨放下电话,心中暗暗下了决定,一等士维的伤好了,她就要告诉侦探社放弃调查,不管别人怎么安慰她,她都知道这个游戏该结束了。调查一个人而对他造成这种影响,是宁馨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错。
就等士维的伤痊愈,一切——该结束了。
☆☆☆
士维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觉得时间有如乌龟走路,慢啊!回来三天了,他却觉得像过了三年那么久。
十天前他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只看到匆忙赶至法国的家人,却不见宁馨的踪影。虽然李晶告诉他,宁馨在他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离他而去,但他一点也不相信,宁馨是个体贴的女孩,她会离去必定有她的理由,而且他这次受伤,宁馨的心里一定不好过,她一定会认为是她的错,或许她就是因为这样才离去的。所以士维一直想打电话给她,可是李晶藉着照顾他为由,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不愿也不想让李晶知道一切,只好放弃不打。
「小维,你今天好一点了没有?」李晶又走进他的房闲。
「麻烦你把电话递给我好吗?」
「你想打给谁?」李晶知道他必定是想打电话给宁馨,因而冷冷的问。
「我想你管不着吧?」士维决定他真的受够了这个女人,管他的,他现在就要听到宁馨的声音。
「如果你是要打给童宁馨,我看就免了吧,你都回来三天了,她连通电话也没有打来,算什么朋友嘛?」李晶自以为娇俏的嘟着嘴。
「电话给我。」士维懒得跟她多说,疾言厉色的道。
李晶怕他真的发脾气,只好将电话拿过来,却在心里嘀咕着:等我找的徵信社拿到了证据,你就会知道她究竟是怎样的人!
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士维猜测宁馨可能上课去了,因此他在答录机中留言,希望宁馨回来之后回他电话。
可是一直等到他可以下床走动,他都没有接到宁馨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