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喊,不挣扎,眼神中甚至没有恐惧,只有信任。
「你不怕?」他恨恨出声,恨她的不知恐惧,他加重力道,让她清楚他绝不是在吓她,也不是在和她玩游戏。
「不怕。」她轻阖上眼开始喘不过气,她全然无悔,只是倦了,她的生命力一点一滴自他手中消逝,她身子软软倾下。
终于,他骇然松了手,他成功了,他杀了她了,他亲手杀了他心爱的女人!
可为何,他的心底毫无喜悦,只有恐惧,漫无边际的恐惧,那么,这会儿,她总算是永远离开他了吗?离开他的心了吗?
他永远都见不到她了吗?
他将她紧搂在怀中,下一刻用力拍打她的背脊、贴紧她双唇灌入他的气息,直到她再度喘过气来,见她悠悠转醒,他轻抚她颈项一圈凝成乌黑色的淤血,这才知晓前一刻她真的会死去,而他又有多么的恐惧,他恨她入骨,却又完全无能为力地爱她入骨。
温岚咳了又咳,咳出一脸泪水,可她还是没有畏惧,只有疑惑,她依在他怀中,毫不在意前一刻他差点真杀了她。
他搂着她,忍不住伸手轻抚她乌亮发丝,心底一片空白,恼恨自己狠不下手,视线避开她颈项,原来他更不愿见到的是,他伤了她!
「你为什么变了?」飒骐亚冷冷吐出困扰他心底多日的疑问。
「变了?」她讶异的在他怀中橕起身,一脸困惑,「我变了吗?我不知道,我在溪里摔伤了脑子,什么都不记得,可我忘了自己,却还记得你……」她轻轻抚着他的眼睛,「我记得你的眼睛,绿色如海的眼睛。」
她轻声一叹,望着他的眼中有股轻愁,「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你伤了脑子?过去的事情都不记得了?」飒骐亚用力捉着温岚的双臂,审视她的眼眸,想自她坦荡眸光中辨清真伪,他皱眉,「如果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何以还知道回到这将军府,当你的将军夫人。」
「不是我要回来,是官兵将我捉回来的!」她不敢明说当初她还以为是因为做贼才被人给捉的,「我找不到阿篱,无处可去,他们硬将我留在这里,不许我走。他们还说我叫温岚,说我是来自中原的和亲贵妃,」温岚忍不住幽幽一叹,「说扎尔刚是我的新婚夫婿,我是出游时坠谷的将军夫人。」
心底乍现骄阳,飒骐亚不语,揽紧怀中女子。
「他说是你夫君,你就信?」他哼了声,语气中是浓浓的酸意,「他碰了你吗?」
「才不呢!」她红了红脸,不明白何以自己能在这男人怀中感到如此自在,「我压根不记得他,不许他近我身,况且……」她语带迟疑,「况且他好丑!」
飒骐亚忍不住笑出声,温岚瞪他一眼,吐吐舌头也笑了,「我这样说自己的夫君,以貌取人,是不是不太好?」
「扎尔刚不是你的夫君!」他冷冷打断她,感觉出她瞪大眼松了口气。
「他真的不是我夫君,你没骗人?」温岚再次确认,不知何以,失去记忆的她,与他虽是初次见面,她对他的信任感却已凌越了其它人,是他那熟悉的绿眸?还是他总含着嘲讽的唇角?
「没骗人!」他喜欢看她夹带稚气的瞳眸,喜欢看她认真的表情,他不做声拉起她的手,在她的呼痛声中,微一使劲接受了她的腕骨,然后他的手指不舍地轻抚着她颈项上的淤血。
「对不起。」他看着她,真心诚意。
「别说对不起,」温岚摇摇头,「我才真的要谢谢你来告诉我实情,以后我信你,再也不信扎尔刚了,」吸口气,她一脸舒坦,「知道和那男人没有瓜葛的感觉真的好好!」
她孩子气的笑,伏在他怀里眠着他,「那么你呢?我和你有没有关系?」
「你想呢?」他浅浅笑开,宠溺地搂紧她,失去记忆的她比起往日多了点稚气的依赖,少了点锋利,如果可以,他还宁可选择这样的岚儿。「你想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我不知道。」她酡红脸,垂低螓首,「人家连你叫什么都还不知道呢?」
「叫什么重要吗?」他哼了声,手指依恋地在她白嫩的脸颊上滑动着,「你曾是我的女奴,而我,是你的主子。」
「骗人!」她哼了声,「别当我记不起事情就变得好骗了!」
「没骗人。」他耸耸肩,「你真的曾是我的丫环,还是『少爷说东,奴才不敢向西』的那种。」
她苦着脸,「真那么悲情?」
「不悲情!」他将唇贴上她耳际,「当时你甘之如饴。」
「所以,」她闪了闪,试图用笑容化解两人间愈来愈绷紧而诡异的氛围,她的身子因着他的亲近而微微起了颤,「所以你是来捉回私逃的女奴?」
「也算!」他的唇滑上她纤巧的鼻梁,带着笑声,「可因为你擅自离开主子,未能善尽职责,所以得罚。」
「怎么罚?」她的眸中反映出他绿色眸底炽烈的光芒。
「罚你由原来煮饭洗衣端茶的丫环变成帮主子暖床的侍女!」他的笑容中满是诱惑。
「不受罚!」她哼了声,笑着闪开他避到另一头,「我是因为受伤失了忆才会未尽职责的,错不在我,是你这做主子的没顾好奴才,真要罚,该罚的是你!」
「岚儿,过来!」他的嗓音并不温柔,目光灼灼,霸道地向她下了命令。
她微瞋,「如果我不过去呢?」她挑衅的问,「你是不是会教训奴才?」
「你想试试吗?」他的嗓音慵懒而粗嘎,带着威胁。
她偏着头思考了一下,乖乖地走回他怀里,一脸的不情愿。
「想通了?」飒骐亚将她纳入怀中,低低地笑。
「才不呢!」她瞪他一眼,「我怕挨板子。」
「没出息!」他揉乱她的发,「以前的岚儿可没这么容易妥协。」
「所以,」她想了想,「我真叫温岚?或叫岚儿?不叫亚亚。」
「亚亚?!」他不解。
温岚笑,「阿篱在溪边救了我时,听见我一直念着什么、什么亚的,所以帮我暂取了这名字。」
飒骐亚底一片感动,「记得提醒我感谢她。」
「噢!会的。」想起阿篱,温岚忍不住笑,「你放心,她绝对不会忘记向你索恩的。」
「岚儿……」飒骐亚在她耳畔急促了呼吸,粗粗浅浅地,「我想要你!」
「现在?」她红了脸。
「现在!」他的动作比话还快,单手已拨开了她的衣襟。
「如果我说不行呢?」她羞红了脸,拉住他的手。
「不行也得行!」他排开她阻止的手。
「既然如此,你就别问我意见,反正我说了你也不理会,一心做你想做的事情……」她的话消失在他的吻里。
「你的话太多了!」他喃喃抱怨着,加重了他的吻,直到她再也出不了声音。
第十章
晨光鲜美而柔亮,窗子是敞开着的,引得院里花儿香气浓烈,环在斗室里一夜不曾淡去,晶莹露水颤抖的站在叶片上,像她一样,几次恍了神,在他怀里止不住地轻颤。
就着凌晨半明半暗的天光,他睇紧她充满阳光的小脸颊,玫瑰色的唇瓣,丝锻般柔黑的头发,还有那俏柔的小鼻梁。
她转身背着他,赤裸的身子瘫伏在凌乱的被褥中,倦极了的脸上却是掩不住的满足,她舒服地轻咛了声,像只吃饱了的猫咪。
飒骐亚伏身贴上她雪嫩如丝的背脊,自后方揽紧她,在她耳畔低语。
「你干吗不跟我说你是第一次,那么,也许我就不会这么急躁了。」
「我是吗?」温岚懒懒出声,像猫咪哼气似的,连眼皮都没抬起,「你忘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原来……」飒骐亚笑容中满是骄傲,为了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不讳言,他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大男人,「原来,那中原的老皇帝压根无福享受美人恩,光看着你,就做了风流鬼!」
「你真要将我捉回去当奴才?」她的嗓音娇软,满是女人味。
「骗你的!」他不舍地轻抚她颈上因他而造成的血痕,「我要你当我的妻子,陪我一辈子!」
「不要!」她声音很小,却有着坚决。
「不要?!」他猛然转过她身子,见她原本雪白的肤色在受过他一夜爱宠后转成了粉红色,像个初生婴儿似的,他忍下骤生的怒火及欲火,硬声问道:「为什么不要?难道你还想当将军夫人?」
「不要!不要!全不要!」
她睇着他,目中有着认真,「不嫁你,不嫁扎尔刚,不嫁任何男人!这几日我因在将军府里总思索着,女人难道真的毫无自主的权利?难道真的得依附着男人而生存?难道不能活得有自己的尊严?一个命令下来,要你当贵妃就当贵妃,要你和亲就得和亲,真不明白之前的我怎能乖乖服从?为什么我不能按自己的意思活下去?」
她想了想,「就算你不来,我也早决定要逃离这座将军府了,只要阿篱来,我会央求她帮我离开这里。」
「你既不需要任何男人,」他轻哼,「干吗还让我碰你?」
「那不同!」她红了红脸,轻轻偎入他怀中,甜甜笑得像只温驯没了爪子的猫咪,「我爱你,那是我心甘情愿的。」
「爱我却不愿嫁给我?」他着实搞不懂这小女人的心思。
温岚用力点头,「这两件事儿本就不搭轧!」
「好个不搭轧!」飒骐亚冷哼,思索着该如何诱使这丫头乖乖奉上自己的一辈子,他可没打算在今后的岁月里,和她当对偷偷摸摸的野鸳鸯。
当对野鸳鸯最大的坏处便是让人给撞见了好事,像这会儿……
「夫人!拉姆儿给您送水来了!」
飒骐亚动也不动地继续环揽着身无寸缕的温岚,如他预料,漾着笑的拉姆儿在掀开层层账幕,见着眼前香艳一幕时,匡唧的便打翻了整盆水,边尖叫着边退后奔出门去。
他睇着乍见着惊惶失措夺门而出的拉姆儿而笑颤了身子的温岚。
「好岚儿,」他向来不羁,却没想到她竟也能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经过了这些日子的磨练,他的岚儿果然有些不同了。「你不羞?不怕?」
「为什么要羞?」她软软双臂勾住他颈项,笑得无邪却诱人至极,「我爱你,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至于怕,」她柔着嗓音,让他酥麻了身子,「为什么要怕?有你呢!」
「是呀!有我呢!」
这丫头总知道适时地满足他的大男人心思,他拉下她双臂,开始动手帮她穿衣。他不怕扎尔刚兴师问罪,却怕让人看见她美丽的胴体。
他帮她穿妥衣物,再披了件将军府的白貂裘,冷哼了声,「先暂用,回去后再烧掉!」若非无从选择,他才不愿让扎尔刚的东西再触着了他的岚儿。
在他理妥自己之后,他捉牢她软软小手,甫踱出房门口,果不其然,以扎尔刚为首,一列列侍卫包围了两人。
「真是大阵仗呀!将军!」飒骐亚将温岚拉至身后,冷眼睇着眼前持羽箭、握长矛对准着他的侍卫。
「找人找到将军府?」扎尔刚沉声道,「飒寨主不觉太过分了吗?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将军当然敢动在下,」飒骐亚一脸淡漠,「将军连在下的女人都敢动了,自是对在下毫无忌惮。」
「飒骐亚!」
扎尔刚一个沉吼,温岚身子震了震,飒骐亚?!原来这是他的名字?原来她昏迷不醒时喃喃喊着的就是他的名字?原来她不是在昨夜才爱上他的,她应该已经爱他很久很久了,才会在遗失自己的当儿却依然固执地记挂着他……
「你不要欺人太甚!」扎尔刚恼红了脸,「什么你的女人?岚儿是我的,是大金王国的皇上赐婚给我的……」
「是吗?」飒骐亚冷冷打断他,「如果没记错,岚儿千里迢迢来和亲的对象是契阔别,」他毫不在意直呼塔善王的名字,「她是来当王妃的,可不是当个劳什子的将军夫人,若非契阔别拿她当货品似的转来转去,也不会轮到你扎尔刚!」
「你怎么说都成!」扎尔刚怒道:「说到底,她仍是塔善王赐给我的妻子,是你这土匪半途将她劫走的。」
「既然你知道我是个土匪,既然你也承认她曾被我劫走……」他耸耸肩,「那么我说她是我的女人并没有错,不是吗?」
「岚儿,你……」扎尔刚转向温岚,试图说动她,「这些日子我自问待你不薄,你留在将军府里要啥得啥,一定不愿意沦落到个土匪窝里餐风宿露……」
「我要跟飒骐亚!」
温岚晶亮的眼在飒骐亚身后灿动,「你是个骗子,我根本没有嫁给你,根本没有!你放了我们吧!」
「他妈的!」扎尔刚再也沉不住气的怒骂出声,「飒骐亚,你别太嚣张了,要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你走得了吗?」
「如果你摆出的阵仗就这些没用的废物,」飒骐亚冷冷一笑,「那么,我是真的可以要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是吗?」扎尔刚唤来一名侍卫,低低吩咐了句,他转头向着温山风,「岚儿,你若真要走,那么,可别怪我要为难那丫头了。」
只见后方兵卒手中押着一名女子,一身亮眼黄衫,清爽爽两条麻花辫,俏丽而干净的脸庞让温岚看傻了眼,这女子,似熟悉却又陌生得紧,她喃喃出声问:「你……你是……」
「烂亚亚!坏亚亚!死没良心的亚亚!」
阿篱凶巴巴又恶狠狠,「才不过几天,你竟连我都认不出来?还是,你脑子又撞坏了,连我都忘了。」
「阿篱?!」听到熟悉的咒骂声,温岚才真正确认了眼前这漂亮出色的小姑娘是她的生死之交,那个整日捉根绿竹杖,蓬头垢面的小乞儿,她不禁讶然,「你怎么变了个模样?又干净,又漂亮,别怪我认不出你,是你自个儿变了。」
「叙旧叙够了吗?」扎尔刚冷冷一哼,「岚儿,这会儿,你还是决定不顾这丫头死活硬要离开吗?」「扎尔刚!」温岚皱皱眉,「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何苦硬要为难我?」
「不为难,」扎尔刚沉声,「你留下,我会好好待你,不计过往。」
「谁管你计不计!」温岚依在飒骐亚背后向扎尔刚扮了个鬼脸,「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见了你直想吐,你骗我是你妻子的事儿我不同你计较,可你若硬要留我在身边,只是逼我每天向你吐口水罢了,再加上……」她浅笑,临起脚尖向着飒骐亚耳际呼气,不顾旁人眼光,表现两人异常亲昵,「我现在是飒寨主的女奴,你真想要我,得问过我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