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遐含笑地看着她这个充满依恋的表现,心里的爱怜之意更加的深了,他轻轻地拥住她。“我尽量,好不好?”
“只是尽量而已?”司为对这个答案显然颇不满意。
嘿!小丫头,别太得寸进尺了,我办的是公事呢!”他揉揉她的头,半哄劝半说教:“若属私人性质,我,一定依着你的意思,可是公事就会关系到很多人,你不可以任意行事知道吗?”他耽误过一次,已很过意不去了,所以这次才如此坚决。
司为虽懂他的话,却仍是不高兴地嚷:“反正你就是要丢下人家一个人啦!”
“我绝没有那个意思。”季遐认真而严肃地道。
说完,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用黑绒布仔细包着的翠玉手环。
“手伸出来。”
“这是什么?”好漂亮的绿色哪!青翠得干净,没有一点杂色。司为着迷地观看着色泽,反倒对上头精致的雕工不甚在意。
季遐没有回答,轻柔地执起她的手腕,为她套上手环,无可避免地碰触到她细嫩的肌肤。他怔住,竟舍不得放手了。
“你要送我呀?”司为不知情地抽回手端看。
手心中温软滑嫩的触感骤然消失,季遐不由得感到一阵失落。
勉强打起精神,他答道:“是呀!喜欢吗?”
“嗯!”司为大力地点点头,离别之情稍稍冲得淡了。“好喜欢。为什么送我?”
“因为那对耳坠呀!我收走了你的礼物,自然得还你一个。”
“那那对耳坠呢?你把它送人了?”司为急问。
“没有。怎么?”
“不许你送人!”司为大声表态。“那是你特别为我订做的礼物,即使你不肯给我,自己又用不到,我也不许你把它给人,绝对不许!那是我的!只是暂时由你保管。”
瞧她这焦急万分的模样,季遐失笑道:“知道啦!你这小丫头。”其实就算她不说,他也不会将耳坠送人,那是为她特别订做的呀!别人怎配拥有?
“少爷,该走了。”云涌眼见他俩有越聊越久的趋势,连忙出声提醒。
司为闻言紧张地揪紧他的衣襟,含着一层水气的眸子写满无言的哀求。
季遐为难地望着她,许久许久,忽然在她唇上重重一吻,接着放开了环在她腰上的手,俐落地翻身上马。
“遐!”
这是第一次听到她开口唤他的名字,用的还是如此哀戚的语调,背对着她的季遐浑身一震,脸上有着痛苦的神色,良久都没有反应。
“少爷!”云涌再度出声。
季遐垂下眼,不再看向司为,只低声说道:“你好好保重。”接着,策马前行。
就在白马正要向前奔出的那一刹那,司为突然像是着了魔似地向前冲去,一双白玉般的小手紧紧抓住了疆绳。
那白马受到了惊吓,前蹄高高举起,霎时险象环生。
“司为!”季遐惊恐地大吼,眼看白马的前蹄重重地落在司为身上,他心脏倏地紧缩,脑海中全是一片空白。
不稳地跌下马背,他跌跌撞撞的抢到司为身边,只见司为星眸半张,刺目的鲜血不但染红了衣衫,甚至还从她嘴角缓缓流下。
“不……不要走……”司为艰困地吐出这么一句,头一偏就昏了过去。
“不!司为!司为!”季遐克制不了的浑身颤抖,眼含水气,无助地将她拥在怀中。“大夫呢?大夫……谁快去找大夫来!”
“少爷?”风起云涌被他的反应吓到了。“少爷,您自己就会医术呀!”
季遐猛然想起,试着搭上她的脉搏,无奈双手颤抖不止,他又心神大乱,这时叫他救人,他根本办不到。
“不行,我……我做不到,快去找大夫!”他慌乱地喊,对自己的无用又悔又恨。
风起简直不敢相信那个方寸大乱的人会是少爷,他呆了呆,立即回神。“哦!好,我这就去。”
楼致远和有意也是紧张万分,有意甚至还急得哭了出来。
“小姐……小姐……”
“为为……”楼致远像是突然醒过来似的大吼:“快送她回任家啊!还楞在这儿干么?”
季遐这才有动作,他将司为小心翼翼地抱孟怀中,施展轻功直往任家飞奔而去,不驾马是因为怕马奔跑时的震动让司为伤势加剧。
楼致远则抱起有意,两人坐上季遐的白马,跟在季遐身后。
云涌如是。四人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至任家大宅。
☆☆☆
凝重肃穆的气氛弥漫着整个任家宅第,司为的房间更是静得一点声响也没有,大伙儿全紧张万分得死盯着大夫。
唯一只有坐在椅上的季遐直视着地面,远离人群,而风起云涌则立在他左右。
季道全身紧绷,表情严肃异常,双手握拳置于扶把上头,若看得仔细一点,甚至还可看到那紧握的双拳正在微微颤抖。
当大夫缓缓地站起身来,众人就全都围了过去,频频追问道:“大夫,怎么样?”
大夫收拾着药箱,神情甚是轻松。“不碍事,虽然肋骨断了三根,但并未伤及内脏,不难救治。”
话落,众人这才吁了口气,老太君更是虚脱了般软倒在地,要两名婢女搀扶着才能重新站起。
季遐一言不发,表情始终不变,但心情的骤然松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那她吐血,这又是怎么回事?”云涌发出疑问。
“哦!那是因为她咬到了舌头。”大夫从药箱中拿出一瓶金创药,递给有意。“不过,她的皮肉伤却颇为严重,搞不好还会留下疤痕。”
老太爷摇摇头,心想命捡回来就好了,并不对留疤一事多有介意。
当大夫接好及帮她的外伤上好药之后告辞离去,房中立即是怨怪声四起,当然,矛头全指向季遐。
季遐半声不吭地任人责骂,此刻他兀自心魂未定,是以一句话都出不了口,对他们一些明显太过的话语便不作任何反应。
倒是风起云涌听不下去了,最后双方人马竟吵了起来。
“够了!”季遐喝道,音调沉稳许多,显是已恢复了冷静。
他来到床边,看也没看向众人。“司为要休息,请你们出去。”
“什么?”流水一听,便要发作。“你搞清楚,这里可是……”
“风起,撵她出去。”季遐不给她说完的机会,态度作风都强势了起来。
老太爷自是见不得自家人受辱,更何况伤者是为为,他们才是该留在这里的人。“年轻人,这儿恐怕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吧!”
幸遐眉一挑,耐性全没了,粗声粗气地道:“少罗嗦!你们全部给我滚出去!再不走,休怪我无礼。”
老太爷怒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无礼法!”
季遐也役让他失望,向风起云涌使了个眼色,风起云涌会意,同时亮出了兵刃,抵住老太爷的颈项,房里登时又是惊声四起。
“真是抱歉了,如果您不想要您项上那颗脑袋,尽管留下来无妨。”风起仰着下巴,嘴角微扬,挑衅地要胁道。
“你们……”老太爷气得脸都红了,他重啐一口,反身走了出去。“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老太爷都走了,众人这下只能陆续跟着出去,不过他们并没走远,毕竟司为仍在昏迷中,他们都还很担心。
双方对峙结束之后,房内却争执再起。
“少爷,该回去了吧!这一耽搁不知误了多少时辰了。”
云涌如此道,想既然人没事,少爷也可以不用多管了。
“我不走。”季遐却丢给他这么一句,而且态度还坚决无比。
风起云涌全傻了。
季遐视而不见,继续道:“我要留下来陪她。”
“少爷?”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一股忿怒自心中升起。“这是第二次了,少爷,难道你当真一点也不把教主之命给放在眼里?”
“你们是要我丢下她?”季遐音调也高了起来。“在她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最需要人安慰和照顾的时候,你们要我放着她不管,然后一走了之?”他重重地捶了下床柱,发出好大的声响。“办不到!”
“少爷!”风起开始哀号了。“算属下求求您成吗?咱们回去了吧!”
云涌也在一旁帮腔。“是呀!您已经延过一次了,这次再不回去,教主的脾气您也不是不知道,他绝不会让你好过的;而且,典札二度开天窗,咱们可丢不起这个脸。”
季遐不语,许久才低声道:“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风起听了怒从中来,大声嚷道:“那什么才是你顾得了的?她吗?”他忿忿地指向司为。
季遐望着昏迷中的人儿,又是一阵心疼。“我爱她。”
“好!很好!”风起气炸了,心念一动,扬起手就往季遐的后颈劈下。
季遐全副的心思都放在司为身上,加上对他们都没有防备,结果被偷袭个正着,闷哼了声,身子无力地往前倾倒。
云涌赶紧接住他,发现他已失去了意识,不由得蹙起眉头,对风起道:“你要倒大媚了。”
“至少我已经达到了目的。”风起耸耸肩,一脸满不在乎。
他就是算准了少爷心肠软,即便责罚,也不可能太过苛刻,他才不怕;反观教主,若是他俩这次再没将人带回,他想他八成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可一点都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对。
云涌扬扬眉,将季遐扛上肩。“相信我,少爷绝不如他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和善,你不久就会知道了。现在,我们先离开吧!趁少爷未醒之前,走得越远越好。”
语毕,他率先自窗口跃出,风起则紧随在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任府。
第九章
“痛”
一声哀号自床间无力地飘了出来,落花和流水赶紧放下手边的工作,抢奔到床沿。
只见司为浓密的睫毛煽了煽,颤动几下便缓缓张开。
“醒了醒了!小姐终于醒了!” 流水首先发出欢呼,连忙要门外的小丫鬟去熬药,雀跃之情溢于言表,只差没有喜极而泣了。
“你们怎么……”司为一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撑着身子想坐起,然胸腹间传来的剧痛却再度使她哀叫出声,跌回床上。
“小姐!”四名婢女看得冷汗都冒出来了,落花更是差点没哭出声来。“小姐您不能乱动啊!您肋骨断了好几根,得好好躺在床上休息。”
“肋骨……断了?” 司为蹙眉,隐隐约约地将所有事情记了起来。她眼神一变,抓着当时也在场的有意急问:“他呢?怎么不见了?怎么不见了?”
“小姐……”有意真不知如何启齿才好。
想昨天季遐把他们全都轰出房外后,里头似乎就起了争执,等他们再度进房时,早已不见他们的人影。他们虽然疑惑,却也没追究下去,因为当时大伙儿的心思都在小姐身上,根本没空去理那些闲杂人等。
“回小姐,奴婢也不清楚,从昨几个傍晚,就已没见着他人了。”
司为喉头一室,说不出话。
他一定是走了!他丢下她走了!
当这个声音自心底响起,司为强烈地反抗它,拒绝接受它,且还不顾身子地爬下床,靠着墙,脚步踉跄地想要出房。
四名婢女全被她这突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愣在当场,只有有意伸手想要拉住她。
“小姐,别去了,季公子他早走了,您身上有伤,还是先躺下歇着吧!”
“不!他没走!他不会就这么丢下我,我知道的,我……我要去找他!”司为边说泪水边掉,其实她也知道他留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在她重伤的时候,他丢下她走了,这教她如何相信?怎么接受?
甩开有意的手,她一步步走向门边,身子传来痛彻心扉的疼,她已分不清是出自伤处抑或心底,她只想找到他,证明他在乎她,不会在她出事的时候,远远地离开她。
“别这样子,小姐,您身上有伤呢!”落花哭道,想上前拦住小姐却又不敢。
“不,我要找他,我……我一定要找到他。” 司为咬紧牙关,努力支撑自己不致晕厥,她扶着墙走,伤处痛得她眼泪直落,却仍不肯放弃。
“小姐,别折腾自己了,季公子他真的已经走了,他本来就是个定不下来的人,这点您也很清楚的,不是吗?”有意不忍见她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心疼之余只好说些狠话,盼望她能清醒。
有意这番话无疑像把利斧狠狠劈裂司为的心,她终于崩溃了,重重地跌坐在地,迸破了伤口,血水缓缓流出,她也浑然不觉。
“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他……他不要我了。”她双手环胸,缩进墙角,狂乱地哭喊着,心,碎了。
“小姐!”落花心疼地冲上前抱住她,陪着她一起哭。
“没关系的。小姐还有我们啊!我们会一直陪着小姐,绝不离开小姐。”
流水鼻头一酸,也过去抱住了她俩,跟着掉泪。“没错!咱们不离开,一辈子陪着小姐。”
无情没有说话,不过她也红着眼眶加人了她们。
有意则咬着下唇,心中是难过无比,她凑上前去,与她们抱在一起。“是的,小姐还有我们,除非您不要奴婢,不然,奴婢是不会走的。”
司为一直哭,一直哭,任她们怎么安慰也没有用。
她不懂,为什么他能如此洒脱地撒手就走?
要是她没有受伤,他执意要离开,她虽会不高兴,可却也不会怀疑他待她的真心;可是现在她变成这个样子,他竟然还走得开、还放得下,这岂不代表他根本一点也不在乎她,全没将她放在心上?
好凄惨,可不是?原来他是这般看待她的……
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
他不重视,亦不珍惜,他不会为了她而多作停留,她对他而言没有意义。
她算什么?在他心中,她到底算什么啊……
从头到尾,他一直在欺骗她,只有她还傻傻地将真心双手奉上。她做了一次彻底的傻瓜!爱上他、依恋他,直到最后离不开他。
她到底把自己陷入了怎样万劫不复的境地?
司为突然停止哭泣,反常的笑了起来。只有她自己明白,止不住的笑声中,含有多少凄凉和心酸。
这是第二次,她被遐弃了,被心爱之人所遐弃……
应该是命中注定吧!她累了,真的累了,如果到头来只是使自己受创的心再度千疮百孔,那么,她宁愿不要感情。不要感觉,将自己封闭,然后不再受伤。
渐渐止住悲哀的笑,她的心沉淀了,像是跌坠幽暗的海底深处,没有温暖、没有阳光。
只有冷。
☆☆☆
风起直到今日才明白那天云涌话中的意思了。
后悔啊!他真不该违背少爷的意思,瞧瞧现在,他惨成什么德性?失魂落魄,只差没夜夜买醉了。
云涌是对的,他实在不该将少爷强行带回,结果触怒了他,下场便是如此——比死还惨的“打人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