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拿出一个编得十分精美的小竹盒,上面的色彩十分的鲜艳夺目。
王大夫苍白着脸,后退了一步,“是蛊……”
他久居苗疆,对于蛊族有多么的神通广大早已听过不少说,但亲眼所见还是头一遭。
“元帅……这……这……”他冷汗涔涔,想到蛊术是多么神秘而恐怖,忍不住就发抖。
点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热吗?”为什么猛流汗?
她打开竹盒,伸出纤纤素指抓起一条蠕蠕而动的白虫,约莫有小指般粗细,放到奉仅言伤口边去。
白虫立刻咬住他的伤口,不断的蠕动着,像急着吸吮什么似的。
点点连续放了两条白虫,当她抓起第三条白虫,正要放到奉仅言身上时,邾淮和雷榭也到了。
“元帅小心!”
邾淮一看见点点手里拿着不知是什么恶心东西,正要放到奉仅言身上,马上认定那是不好的事情,生怕元帅再次遭了这个苗女的毒手。
连想都来不及想,腰间的大刀就已经出鞘,凌厉的劈向点点,“贼妖女!又想害我元帅!”
“邾淮住手!”雷榭连忙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奉仅言将点点身子一带凌空而起,右足一踢将那把梨花木椅踢向邾淮,他一个收势不住一刀将椅子劈成了两半。
邾淮回过身来,奉仅言已经稳稳的落了地,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眼神却带了一些苛责,若不是知道邾淮鲁莽惯了而且真是担心他的安危,所以才会说出如此不分轻重的话,他一定会出言相斥。
“邾淮!你差点又闯祸了!”雷榭夺过他的刀,刷的一声就帮他插回刀鞘里。
若不是元帅见机够快,反应灵敏,那名苗女只怕会死在当场。
既然元帅如此护着她,可见事情并非他们所看到的那样。
“我我还以为……”风隐扫校 浪漫★小说制作室★
“你以为什么!”雷榭低斥道:“还不走,等元帅发落你吗?”
邾淮尴尬万分的说:“我我看看孔大人去,他怎么还没到?”说完,连忙转身奔了出去。
点点带着些惧意的看着邾淮,这人相当的凶恶,他已经吓了她两次了!一看见他转身出去,她很明显的吁了一口气。
奉仅言察觉到她松了一口气的神情,软言道:“别怕。”看样子,这个鲁莽的邾淮可将她吓坏了。
“我不怕。”她露齿一笑,“那你怕不怕?”刚刚那刀来的好快,虽然是对着她直劈下来,但是这个叫做奉仅言的汉人,迅速的拦在刀前,若是他没有及时躲开,被劈中的也会是他。
他懂这句话的意思,但却没有回答。
此时,在奉仅言伤口上的白虫已经慢慢的变成了淡粉红色,身子也慢慢的鼓了起来。
点点的注意力马上放回他的伤口上,她将虫子收回竹盒里,拿出一瓶青胆包的小瓷瓶,缓缓的将黑色的药粉倒在他伤口上,再仔细的用手指铺平。
直到此时,王大夫和雷树才明白,原来她是在替他疗伤哪!
“太匪夷所思了!”王大夫一脸羡慕的神情,“居然可以不必见血疗这种刀伤,老夫今日开了眼。”
原来蛊族的医术也是一绝,他今日总算见识到了!
第三章
这一天,夕阳刚刚西落。奉仅言带着邾淮、雷榭还有一名通译,策着马缓缓的走向医馆。
雷榭脸上有着不愉之色,他在奉仅言手下年余,从来没有跟他争吵或持反面意见过,可是这次却为了移师之事,而在中军帐中出言顶撞奉仅言。
他居然下令全军退出似水六十里,若要如此做的话,干脆直接班师回朝算了!
似水城易守难攻有着绝佳的地利和通畅的粮道,是兵家必争之地。如今奉仅言居然要放弃这座良城,退到六十里外的荒山野领,如此一来似水城空虚,难保苗人不会乘机进城。
再加上他将军粮送至苗区给兹军解饥,那不是扯自己后腿吗?
他明白他爱惜应其之才,但也实在慷慨的太过份了!明眼人都知道应其行的是拖延战术,这种条件根本不该答应,可是统帅六军的奉仅言却答应了,而且还立刻下令移师!
雷榭据理力争,不断的劝说,终于惹得奉仅言心头火起,立刻下令将他贬为参军,不许他再进帐议事。
这下变故陡起,别说分人无法相信,就连雷榭本人都感到震惊!
“雷榭。”奉仅言停下马步,让他跟了上来,你可不服?”
“不服。他忿忿的说。现在才来问他服不服,会不会太晚了?他好歹也是镇武将军,由皇上亲自诰命的,他说贬就贬怎么让他心服?
奉仅言有那个权力,皇上当初便曾金口说过,六军的升贬一律由他作主,不用送奏章等他批准,奉仅言充其量只是个毛头小子,虽然他真有些本领,但为何圣上会如此信任他、看重他?
难道只因为他母亲是平成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姐姐,所以他才能统帅六军?
但皇上对这个外甥的信任和爱护,却也太令人难以置信!听说孔文郃上书弹劾奉仅言擅杀皇上点名要招安的对象,理应受罚。
没想到圣上居然回了一道八百里加急的文件,严词训了孔大人一顿,说他身为督军怎能让主帅深入敌区涉险?若再有此类情况发生,表示是他督军不周,要将他严办。
吓得孔文郃态度全变,总算明白自己根本撼不动奉仅言一根脚毛!
“你不服?很好,本来就该不服。”奉仅言盯着他,“那就再降一级,做行参军吧。”
“元帅!不能再降啦!”邾准睁大了眼睛,表现的比雷榭还激动。
“你也不服?”他俊眉一挑,语气虽然并不严峻,但令人觉得发毛。
这个统帅像一团迷雾,没人看得透他、猜得出他在想什么!
“没有。
“没有就好。”他微微一笑,“回去之后,立刻传令大军移防。”
“属下遵命。”
奉仅言伸出手对着雷榭道:“行参军,移防得要你费心了!”
雷榭忿忿的伸出手与他交握,“元帅的命令,雷榭焉敢不从!”
“很好。”奉仅言双腿一夹,催促着坐骑加快脚步,往前奔了出去。
雷榭紧握着手,刚刚他跟奉仅言握手时,有一团小小的纸团被塞在他手里,他的心思缜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元帅一定另有交代。
他紧握着疆绳,同时也牢牢握住那个小纸团,虽然他丝毫没有表现出异样,但是他知道他这个行参军做不久了!
***点点坐在滴水檐下,正起劲的在一个石做的大药钵捣药。
她在这里住了十来天,王大夫常常比手划脚的跟她说话,问的都是那日她替车仅言治伤的方法,两个人虽然语言不通,但是谈到苗、汉的医术不同,却都很有兴趣,老是鸡同鸭讲的说个不停。
这些日子的相处,王大夫发观点点其实是个好姑娘,先不管她刺伤奉元帅的事,光看她医治一些小动物的细心,就足以让他对她惧意尽去。
前几日,点点还因为他浑家杀了一只鸡而哭红了眼。那只鸡被花蛇给咬了腿,是点点医好它的,他浑家阿菊不察,看见那只鸡跛了腿便抓来杀了,点点喂鸡时不见它的踪影,找了半天才在菜桌上找着了,哭得眼睛都肿了。
自从点点来了之后,他这间医馆就开始热闹了,常常有操兵受伤的土兵们来看病,或是有些伤风小咳嗽的上门来求医。
这些人看完了病也不急着走,不是帮忙挑水劈柴,就是洒扫庭院,找尽各种理由想多留一会,为的就是看点点的笑容。
他们知道点点心软,老是带一些折了腿的兔子或是伤了翅膀的鸟儿,前来找点点医治,而她总是兴高采烈的替这些小动物疗伤。
大家为了讨好点点,似水城周遭的飞禽走兽可倒了大婚。
这一点王大夫是心知肚明,哪来这么多受伤的鸟兽,一定是这些兵士们为了接近点点,故意抓来弄伤之后再送来的。
点点虽然不懂汉语,但她美丽的笑容早已俘虏了许多人!
“哇!这里怎么这么多人?”邾淮骑着马,远远就看见医馆前大排长龙,人声鼎沸似乎是相当热闹。
“不会吧?不当值的士兵都往这里跑了吗?”
众人一看见元帅和两位将军来了,连忙低下头去或背过身子去,似乎相当愧疚而不敢接触他们的眼光。
奉仅言翻身下马,将马系在门前的老槐,轻描淡写的说:“最近天气多变,阴暗不定。大伙可要小心身子。”
“多谢元帅关心。”众人呐呐的说,都觉得被一向精明的主帅给着穿了!
“都看好病了吗?”邾淮吼道:“看完了就走,都没事做了吗?”这些人,活像八百年没见过女人似的,就爱看美人!
他一吼,大家连忙快步离开,谁敢久留?
“钱通译,跟我来。”
姓钱的通泽连忙跟在奉仅言身后走,他对这个统帅可是又敬又怕,这十多天来他让他跟在他身边教蛊族语,因此他看见了这个名天下的元帅是如何软硬兼施。恩威并重的带兵和处理事情,难怪他的部队所向披靡,上下一心。
点点一看见奉仅言来了,丢下掏了一半的药就奔了出来。
她乌黑的秀发用一条色彩鲜艳的头巾扎住了,穿着一件蓝布白杉裤,围着一条五彩灿烂的绣花裙,风吹起了她腰间的一根彩带,裸着雪白的双足,笑得正是灿烂。
“你的伤口好些了吗?”这几天一直都没看见他来,她正担心着不知道他伤口好的如何,碰巧他就来了。
“经你施以药石,早好的差不多了。”
点点瞪大了眼睛,讶异的说:“你会说我的话啦!”
“多少学了一些。”
“你很聪明。”她开心的拉着他的手,“已经说的这么好了。”
“还不够好。”如果真的说的那么好的话,他也不需要带通译过来了。
他得弄清楚应其是否真的得到了蛊族之助,他只能从点点身上找出答案。
从点点在山区救他开始,事情就充满着许多疑点,即使聪明如他也无法猜测其中的关连。
众人都认定点点是应其派来的利客,因此对她严加防备,但是他知道点点绝对不是应其派来的。
她若真是应其派来的,绝对不会一刀刺不死他。
“这位是钱通泽,有些话我说的不好,要请他转达。因为很重要,所以不能解错了意思。”
点点睁着一双明眸,灵活的转了几回,满脸的诧异之色,“很重要的事?”
“进去再说吧。”
他将点点带入屋内,命邾淮和雷榭在门口守着,关起门来跟点点说话。
点点依然疑惑的看着他,“你要跟我说些什么?”
“你记不记得一月前,你曾在山区救了我一命。”
“记得。”提起这件事,她的眼光变黯了下来,“阿爹说,汉人不能救。可是,我没有听他的话。”
“为什么?”
她显得有些茫然,似乎这句为什么也将她问倒了,她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元帅,小的倒听过一些传闻。”钱通译听到他问起蛊族不救汉人的原因,想起一些传闻便出声了。
“说吧。”
“蛊族隐居久了,不跟外人接触,所以民心相当纯朴,偶尔有到外面来的人总是会吃些亏回去。他们说汉人鬼心眼多,生性狡诈所以本来就不喜汉人。”
“原来如此。”想必这个不救汉人的规矩也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族训。
点点红着眼睛,轻轻的说了一大串话,因为太复杂所以奉仅言并没有听清楚,反而是钱通译听得脸色大变。
“她说了些什么?”
钱通译用袖子抹了抹汗,“她说,她是来杀你的。因为她违背了祖训,所以她爹要她来杀你,就当作没救过你,这样她才不会被处罚。”
难怪她会说不要杀人!原来,她有这个理由来刺杀他,而且果然踉应其没有关系!
“我不杀人!”点点猛摇头,“我不会杀人的!”
“我知道。”他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你不用杀人,不会有人处罚你的。救人是好事,你有一到好心肠,我晓得的。”
钱通泽将他这番话说了,点点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怪我吗?”她曾经那么坏的刺了他一刀呀,他怎么还会认为她是个好心肠的姑娘?
“当然不怪。”他不想再听她自责,于是问道:“点点,你们族里只有你出来吗?有没有旁人跟你一起来?”
“没有。出来很难的,要族长同意,就连阿爹都出不来。”
他没有疑问了,应其若要得到益族之助,起码还需要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他的计划若能发挥效果,战争将在短时间内结束。
这场战事已经让他累了,太多的刀光剑影和血染沙场令他心生疲惫之感,他一向不是个好征战的人,甚至相当的淡薄。
但是,澹泊名利不是别人对他所期望的。他要比别人加倍的优秀、杰出,他的锋头永远要比别人健,为了站在别人的头上,他花了双倍的时间去学习、去磨练。
他并没有比别人多几分天才或几分幸运,他有的只是不断的努力。
但是,不管他再怎么优秀,他的爹永远都不会满意,永远都不会给他一些他该得到的父爱。
他的父亲是个铁铮铮的汉子,是个不会回头看他的人,那个他叫爹的男人,在他的生命中扮演的角色只是一个叫做奉旅的男人!
“你怎么了?”点点担心的问:“你看起来好孤单。”她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去,轻轻的摸着他的头。
每次看到他,点点都有一种复杂的心情。
她觉得这个男人心似乎都在大喊,喊的那么大声,他渴望人家看看他、关心他,给他一些温暖。
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了,而现在这种感觉更加的明显了。
她的动作使奉仅言震惊了,她温柔的抚慰是那么的理所当然,而她的神色也是那么的自若。
这个叫点点的苗女,似乎看穿了他深藏的情绪。
他抓住了她的手,有点被看穿后的愤怒,“为什么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