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骏冷冷的看着快步进来的小顺子跟李伯容,两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似是听到他们的对谈了。
「将她拖出去抽二十鞭。」
闻言,她脸色刷地一白。
两人更是一惊,急忙上前求情,「皇上,请三思。」
「她忤逆我,明白吗?拖出去!」他狂吼而出,布满阴寒的俊颜有着吓人的铁青。
两人不敢多说,却见侯念媞面无血色的自动走出去,他们也只好跟上。
虽然执行鞭刑时,小顺子跟李伯容皆小声的嘱咐下手的执鞭手,要「声大力小」,但在利鞭抽中侯念媞身子的剎那,她的心仍碎了。
伴君如伴虎,她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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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骏动了鞭子的消息一出,皇宫便陷入一片阴霾,即使难得冬阳露脸,天空晴朗无云,但也无法舒缓宫中凝窒的气氛。
御医奉命送上冰镇凉药、上等补品进了御月斋,众人皆明白皇上仍是不舍,但两人这种紧绷关系,实在也让大家替侯念媞捏了把冷汗,
而就在这种低落的时候,人在夏宫的朱韵瑜回来了,因为她得到消息,母后已取消婚事。
只是她兴冲冲的回来,没想到迎接她的是这种低迷气氛。
在了解所有的来龙去脉后,她立刻去找皇帝哥哥替侯念媞大抱不平,结果却被轰了出来,气得她去看侯念媞时,一张小嘴噘得老高。
「皇帝哥哥变了,他从不吼我的!」她气呼呼的看着侯念媞道。
由于伤在臀部,侯念媞只能趴在床上,听她这么说,只好摇摇头,「我们不谈他,好不好?」
朱韵瑜叹了一声,看着病撅撅的她,「好吧,谈皇帝哥哥,妳是不好受。」
「那妳就出去,别影响她休息。」
朱元骏的声音突地响起,房间内的两个女人同时一怔,但朱韵瑜还是很快的有了动作,她闷闷不乐的起身,随便行个礼就走了,走时,还不忘给在床上的侯念媞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小鱼却坚持站在一旁。她知道自己也该走,毕竟连公主都走了嘛,而她只是个下人,但她好担心小姐跟皇上独处。
「妳也下去,小鱼。」朱元骏面无表情的下令。
「可、可皇上……」她眼眶红了。
「下去!」
她深吸了口气,突地双膝跪下,「除、除非皇上答应小鱼,绝不再伤害小姐,不然,小鱼就算拚了这条命也不离开小姐。」
闻言,他的怒火全消,从他气到失了理智伤害候念媞后,不论是母后、或是嫔妃,她们几乎都守在御月斋,就怕他又--
他摇摇头,不再想下去,「妳放心,小鱼,朕不会伤害她了。」
「谢谢皇上,小鱼马上出去。」她拭去脸上害怕的泪水,急忙退出去。
朱元骏的目光回到侯念媞的脸上,这才发现侧趴着的她,脸上也挂着两行无声清泪。
他的心揪痛,连忙上前,「很痛吗?」
她看着他,对他脸上的不舍感到不解也感到愤怒,「痛不痛,你说呢?!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要我恨你!」
「念媞,朕--」
「反正只要你喜欢,都可以将别人的自尊踩在脚下,鞭刑算什么?再激怒你,你甚至可以喊声『拖去斩了』,不为什么,只因为你高兴,因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她忿忿的截断他的话。
他知道她生气,也知道她有权生气,天知道,他有多内疚。
「念媞,所有的人都得臣服于朕,但那不包括妳!朕只要妳爱我,因为朕从来没有爱得这么深、这么苦、这么不知所措……」
侯念媞哽咽的说:「你的爱太多了,皇上,我没办法……我没法子跟那么多妃子分享你,你放过我吧!」
「朕的爱太多?」他苦笑,「朕十五岁时,母后就给了朕三名妃子,再来有多少妃子,朕是不清楚,但妳说的爱,若问朕可有爱上任何一名妃子?没有,这点朕很清楚。」
她怔怔的看着他。可能吗?那些嫔妃都那么美……
「妳不知道自己有多么与众不同吗?妳与一般的官家千金不同,妳直率、真诚,敢言他人所不敢言,妳征服了皇宫里的每一个人,也包括朕。念媞,朕是被妳征服了,而非征服了妳。」
她无言,眼泪迅速的盈聚眼眶,
她也迷惑了,她能爱他?可以爱他吗?
自己身上还带着他给的伤,而心里的创伤还能再承受一次吗?
朱元骏倾身轻轻的吻了她的额际,这吻极轻但却停留极久,彷佛要将他心中的愧疚、不舍与深情的爱,透过这一个吻传达给她知道。
她哽咽、无言,任由泪水一滴一滴跌落眼眶。
「好好休息,我的爱。」
他深情的凝睇着她久久……久久……才转身离去。
第十章
数日后,侯念媞的伤好了,为了补偿她,朱元骏特别带她出宫去透透气,但对她想探望她奶奶一事却婉拒了。
因为他知道,若届时她不肯跟他回宫,自己是无法强行押她回去的。
侯念媞知道他有心补偿,但这种自由是自由吗?
走在京城的街道,不管往哪儿走,身边都有一群侍从,连到客栈用餐,还都得将客栈净空……
走着走着,突然一个小女娃的哭声乍起,「不要嘛,爹,我不要当童养媳,让我跟着你,我不要娘了,我没有娘没关系的,我不会再跟你吵着要娘了……爹……呜呜呜……」
街角,有一名小女娃紧抓一名中年的瘦小男子哭得好伤心。
「傻丫头,李妈是好人,她会疼惜妳的。」
「我不要、我不要……」
纵使小女孩哭得凄惨,但终究还是让人给拉进了房子里,留下低头拭泪的老父。
听着、看着,一种感同身受的凄楚袭向侯念媞的心坎。小小娃儿的未来就这么被定下来了,而她的未来同样也是被别人定下来的……
她的眼眶泛红,可见泪光,朱元骏注意到了,他先是对着她凝望的方向看了一下,再对李伯容使了一个眼神后,便温柔的看着她问:「怎么哭了?」
侯念媞忙将泪水压回,「没事,只是沙子吹进眼睛。」
「我看看。」
「不用了……」
但朱元骏的手已滑进她的发丝,按住她的头,倾身看了看她泛红的眼眶,徐徐的轻吹气儿,这举止太过亲密,他却一点都不觉得,闪动着两簇火炬的黑眸紧锁着她的秋瞳,这眼神看得她喉头紧缩,什么话都吐不出来。
「还好吗?」
他怎能这么温柔?
「妳伤心是因为吹进眼里的沙,还是不舍那女娃儿?」他的眼神越过她,看向街角,李伯容正将那哭得满脸泪痕的女娃儿带出来,交给那名老父亲。
她眨眨眼,惊喜的看着破涕为笑的与父亲拥抱的小女孩,再惊喜的看着眼前这个狂傲霸气的男人,「是你--」
「高兴吗?」他只在乎她的心情。
「嗯。」
「那该感谢朕一下。」
她愣了一下,甫点头,他已经拉着她进了后面的轿子,帘幕一放下,他即低头攫取她的红唇,这个吻极其温柔,温柔中又带着深情,「念媞……」
「嗯。」
「我们回宫去。」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他的唇抵着她的唇低语时,那低沉慵懒的语调隐含着压抑的沸腾欲火,而在他那双深情黑眸的凝睇下,她竟不由自主的点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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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如水。
重回朱元骏怀抱的侯念媞,凝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发现他眉宇间仍有一抹挥不去的愁。
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她试着要起身,但才轻轻一动,他放在她腰间的手便搂紧了。
她枕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不明白他怎么这么没安全感?他是位高权重的君王啊……
他们两人是相爱的,爱得极深,她也承认这一点,但她可完全付出,她也可以只拥有他切割了好多份的爱,但……一旦他临幸别的妃子,她可否承受?
老天,她在想什么?她怎么变得这么哀怨多愁?
她该做的是赶快让自己从这份莫可奈何的情爱中解脱才是……
这一晚,她一夜未眠,思索如何跳脱目前的困境,而相反的,朱元骏则因为能够重新拥抱她,才有了多日来的惟一一次好眠。
只是一早醒来,看到她眉宇间有着不同以往的淡淡愁云,莫名的,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闪过脑海。
「皇上。」
「嗯?」
「我可不可以跟你要求个公平?」
「什么公平?」
「只要你开个金口,任何女子都可以是你的妃,但后宫佳丽三千,有多少妃子是你不曾临幸而默默的任由年华老去的?」
他抿紧了唇,似乎明白她想说什么了。
「我可以退一步,但请你也答应我的请求,若你不想被我列入那昏庸愚昧的君主之列,我答应你再留在这儿三个月,但三个月后,请你还我自由。」
「不可能!」他脸色一沉。
「可--」
「这事没得商量。」他毫不考虑就将她的请求驳回。
早猜到他会这么说的,她突地从他的怀中钻出来,将衣服一件件穿上。
「妳干什么?」
她挑眉看他,「皇上不答应,我也没辙,但日后,我就与其她妃子一样,皇上临幸时,我就来,没事时,我就待在御月斋,其它的什么也不谈、什么也不说。」
在穿戴好裙装后,她俏生生一笑,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朱元骏很快就发现她不是说着玩的,她学习其它嫔妃们天天盛妆丽服,没事就串门子聊天,努力的将自己变得跟其它妃子一个样,让自己不再与众不同。
若他问她爱不爱他?她还会回了句,「当然爱啊,谁不爱皇上。」
他知道她在撑,等着他对她失去兴趣,但他会让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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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侯念媞瞪着池塘里的水,真不知道朱元骏哪来那么多耐心?
瞧瞧倒映在水中的影像,她跟哪个妃子不像?头上插了些珠花,身上穿着云裳华服,虽然国色天香,但还不就是个女人,然而他每天忙完了,晚上仍一定找她服侍,众嫔妃们嘴巴虽说不介意,但那是口是心非。
「你、你是谁?」
小鱼的惊呼声突起,她这才发现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男人就站在曲桥对面,一脸惊艳的看着她。
「对不起,在下是吐番国王子,此次是为了进贡而来,但一时迷了路,要前往翊心殿却误闯进来,真抱歉。」他拱手道歉。
「迷路?那很正常。」侯念媞露齿一笑,看着已经将这儿摸熟的小鱼,「小鱼,妳带这位王子去吧。」
「是,小姐。」
小鱼忙将这名看小姐看得掉了三分魂魄的王子,带到翊心殿外就走了。
而吐番国的两名同行使节一看到他,全松了口气。
「王子,你总算到了,我们刚刚已被宣进去晋见皇上,还将这次进贡的事也说了。」
「很好。」
夏鲁王子随后也在太监的宣召下进殿,一见到坐在金銮殿上的皇上,一惊,没想到皇上竟是如此年轻俊逸。
「夏鲁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夏鲁王子,就你此次进贡前来,你父皇希望由朕作主,迎娶一名中原女子为妻,同回吐蕃好发扬中原文化一事,朕也觉得可行,会替你妥善安排的。」
夏鲁想到刚刚那位女子,再次拱手道:「中原女子美丽娇小,实为倾心,尤其是刚刚巧遇一名姑娘,有着颠倒众生的国色天香,若夏鲁能得此佳人,实为皇上给予夏鲁此生的最大荣耀。」
一想到那些嫔妃们,他当场应允,「好,朕准了。」
他眼睛一亮,「多谢皇上。」
「皇上,这皇宫之大,王子遇见的不是嫔妃,就是皇亲国戚之女……」一名大臣上前提醒不想多费时间在通婚一事的皇上。
朱元骏蹙眉,也觉得自己答应得太快,但君无戏言。
「无妨,历代君王将公主或自己的爱妃送至他国通婚之事已不是奇闻,若真是朕的妃子,只要王子不嫌弃,朕定作主。」
「那先谢谢皇上了。」夏鲁王子满心欢喜。
「殊不知夏鲁王子在皇宫内巧遇的是哪位姑娘?」
「我是迷路走到那里,记得那是御月斋,那名姑娘有名侍女唤『小鱼』……」
夏鲁王子说得兴奋,脑海里都是那名美女的倩影,并没有察觉服侍的宫女、太监,甚至连坐在他对面的皇上,神情都变得僵硬。
大家怎么也没想到,夏鲁王子看上的,居然是皇上最钟爱的侯念媞,这可怎么办?后宫佳丽三千,成群的宫女不算,也还有公主及一些皇亲国戚的闺女进宫,怎么会这么巧?
夏鲁王子发现自己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后,这才不好意思的道:「一切恳请皇上帮忙成就此一美事了,夏鲁先谢谢皇上。」
无法收回承诺的朱元骏,只能点头应允。
三更天时,他要李伯容找了御医来私下会面,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只见御医脸色发白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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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快来,这是皇上交代御膳房,特地以吐番国进贡的珍贵药材烹煮的,说是什么可以延年益寿的人间美味,」小鱼一边端着那盅冒着烟的热汤,走到房间一边说道:「连皇上都舍不得喝,特地要人送到这儿给妳呢。」
侯念媞实在没心情喝,但那味道还挺香的。
她从床上起身,轻轻的尝了一口后,感觉挺不错的。
「小鱼,妳也喝看看。」
「不行啦,连皇上都舍不得喝了,小姐哪承受的起呀,妳还是别辜负皇上的美意,喝完它吧。」
她笑了笑,再准备勺些汤来喝时,视线突然一片模糊,而且浑身无力,她手上的汤匙掉落桌上,一股嗯心感也涌了上来,胃部痉挛抽痛,她冷汗直冒,嘴唇发紫的跌卧在地上。
「小姐,别吓我,来人啊,来人……」
「念媞?妳怎么了?」
甫踏进门的朱元骏一个箭身的窜到她身旁,扶起她,却见她的嘴角流出黑色血液。
他神情大骇,狂吼而出,「来人啊,来人,快,宣御医!」
「痛……好痛……痛……」浑身忽冷忽热的侯念媞已陷入昏迷状态,发出低低的呓语。
气若游丝的她脸色苍白如纸、唇却黑得吓人,坐在床沿的朱元骏看得心也跟着发痛。原来……原来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坚强!
头发花白的老御医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将手中那碗黑黝黝的汤药拿到床边。
「朕来。」朱元骏接过手,发现老御医的手还微微颤抖,他睨视他一眼,老御医连忙低头不敢迎视。
他随即将侯念媞扶坐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把汤药一口一口的喂入后,再将她轻轻的放回床上,回头看着老御医,「她要是救不回来,你很清楚你的下场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