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每次看见她,他就说不出口。他只能用行动表达他内心的爱,他在每次的爱抚中注人全心全意的爱,他毫无保留地付出所有,除了言语上的表达。
两人之间的关系像正在集结的暴风雨般,表面宁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他们也有说话、聊天,但容臣云感觉得到她有所保留,小心翼翼地避开某些话题。重逢初时的火爆不见了,她变得安静、沈思,也不再问他为什么强带她来日本?不问他们之间以后会如何?她甚至不提她在日本这段期间,在台湾的公司业务该怎么处理?
他主动问过,她沈静地回答他,她每天都和公司的高阶主管通话,目前没有什么重要急迫的事要她回去处理。谈话就此打住,她接下来起身去找绾野询问当天的晚餐是什么,留下他一个人在客厅独自懊恼,被罪恶感啃蚀。
除了他能给的,她什么也不取,也不再多做其他要求。她只是安静、温驯地待在房子里,等他回来。
安静?温驯?这一点也不像是花宇裳会有的特质。可是,它就是发生了。他比较习惯她强势、火爆或是设计他,而不是像小鹿般柔顺听话,彷佛害怕惹怒他,他就会撵走她一样。
他烦躁地扒梳头发,觉得体内有某个部分被紧紧掐住,一直无法放松。那股紧张让他莫名其妙地不安,也让他对她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烈。他们的肉体虽然紧紧相贴,可是情感上,他们却飘流在不同的空间里,他看得到她,却摸不着,而且,眼睁睁地看她越飘越远,却无能为力。
周末,容臣云一处理完公事就飞奔赶回寓所。早上出门前,他特地交代绾野做完午餐后便可以提早放假,他知道绾野一直想回山形老家探望父母,却一直放不下他,怕他一个人假日在家独处太寂寞。
如今有宇裳陪伴,绾野也不再拒绝老板给他假期。
今天晚上他要好好和宇裳谈一谈,希望他到时能有勇气说出他真正的心意。一想到今晚的计划,他就手心冒汗,紧张得不得了。
但没想到,一打开大门,迎接他的是一室黑暗。
他的寒毛瞬间竖起,心跳彷佛有片刻停止跳动。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他大叫她的名字,冲向他的卧室,心想她很可能是睡着了,用不着反应过度。可是偌大的床上空无一人,他不死心地找遍家里每个角落,还是没有她的踪影。
她走了!
这项认知让他全身无力,感觉血液在瞬间冻结,眼前一片昏暗,地板彷佛在旋转。他浑身发软地坐在沙发上,强自压下恐惧,飞快地想她会去哪里?能去哪里?她的护照由他保管,她不可能飞回台湾。
突然,他弹跳而起,冲进书房,急切地拉开抽屉,力道过猛让整个抽屉被扯出来,里面的东西掉落下来。他慌忙地找寻那本绿色小册子,当他看到它安然地躺在翻开的剪贴簿底下时,全身刷过一阵电流,他大大地喘口气。
护照还在,这表示她不可能回台湾,她还在日本。只是,她会去哪里?
他的眼角余光瞄到剪贴簿上有娟秀的笔迹,他拿起来一看,是宇裳写的字。他赶紧扭开电灯,认真地看着。
这篇文章是三年前一个杂志社做的访问,内容是她从幕前退居幕后的心路历程,文中问到她较私人的偏好,像是她最难忘的东西,她答:大肠面线。在泛黄的报纸上,娟秀的字迹在后面注解:因为那是你给我的十岁生日礼物。
他的心脏强烈地跳动,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她还记得!每年她生日时都会收到各种礼物,可是虽然拥有许多人送的礼物,她还是不满足地向他讨礼物。往年他会做张卡片给她,可是那年她不再满足于一张卡片,于是,瞒着大人,他偷偷带她去夜市吃面线羹当作庆生,没想到她记得那么牢。
他继续往下看──
「对妳而言最重要的人是谁?」
「我的父母。」因为他们生下了我,才能遇到你、爱上你。
「妳最感谢的人?」
「我母亲的管家──容爷爷。」因为他把你带入我的生命中。
「妳最喜欢自己哪个部分?」
「眼睛。」因为你常说我的眼睛漂亮,看久了好像会被我吸进去。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啊!
「妳喜欢什么颜色?」
「红和黑。」因为你喜欢,所以我喜欢。
「最后一个问题,妳有怀念的人吗?」
「有。」
「是谁?」
「曾经拥有我胸前神秘坠子的人。」那就是你。我非常、非常地想念你。
看完后,他的心疼痛不已。她一直爱着他、等待他,长久以来,他为了不违背自己的信念,为了自己的顽固,漠视她的爱、她的付出。他是个多么残酷的人啊!
容臣云懊恼地抱着头,难过地靠在桌上,悔不当初。害他们之间白白浪费十年的混蛋是他自己,宇裳说得没错,他的固执,害他们两个都陷入痛苦之中。
突然,寂静中响起电梯的声音。
容臣云抬起头,迅速地奔出书房。花宇裳正提着一袋东西走出电梯,沈静的脸在看见他时闪过惊讶之色。
「咦?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冲过去,狠狠地抱住她,他知道他冲动的举动很吓人,也知道他抱得太用力会在她身上留下瘀青,但他不在乎。此时此刻,他只想永远抱住她,不再让她离开。
「云?」
他没有回答,捧着她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住她的唇。欲望之潮汹涌而来,瞬间吞没他们,急切的舌在她口中探索,抱住她的手臂微微发抖,而她也在颤抖,因为他突如其来的爱抚和吻,让她头晕目眩。
她不知道他们怎么进入卧室,她只知道她的背一躺上床单,他已欺身来到她身边,她没有察觉到他动手解开长裤,但当他碰触到她时,他的欲望灼热而赤裸。
当她尖叫出高潮之后,他也随即达到极乐的巅峰。
第九章
狂烈的欢爱过后,他们贴身侧躺。他的手轻柔地抚过她身躯,她则享受他指尖带来的幸福感。她很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最后她只问了一个最安全、最恰当的问题。
「你怎么了?」
良久,他都没有回答。而后,他清清喉咙说:「妳刚刚到哪儿去了?」
「我去超市买东西啊!你忘了,你让绾野提早休假,我去买晚餐的材料。」她柔声回答。
他沈默了一下。「以后把妳的行踪告诉我不会太麻烦吧?」
宇裳稍稍停止了呼吸。他说以后?她的心跳渐渐加速。
「不会。」她说。「你……没事吧?」
他的呼吸紧紧地贴着她的脖子,摇摇头。
「你刚在书房做什么?」他一脸狂乱地冲出书房向她而来时,苍白的脸色好像发生了极可怕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粗嗄地说:「我以为妳走了……回台湾去了……」
她瞬间明白他是进去确认她的护照还在不在,那他应该看过她的杰作了。一想到她的离去对他造成那么大的影响,她的嘴角缓缓扬起。
「如果我要回去,我会直接告诉你。」她说。
「嗯。」
他的唇刷过她颈后柔嫩的肌肤,感觉她在怀中轻颤。
她挨近他,愉快地轻声叹息。她想转身,看他此刻的表情,但被他制止。
「云?」她呢喃。
「我第一次见到妳时,就被妳征服了。」他在她耳边轻声细语。「我看着妳从小女孩蜕变成女人,妳的身影、笑容一点一点侵占我的灵魂。我一直努力克制不要碰妳,妳却百般挑战我的意志力。我每天都渴望摸妳、亲妳,渴望得我全身发痛。」
他在干什么?为何一直说话?她模糊地想。
「我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碰妳,因为我们之间身分悬殊。可是我始终没认清事实,我一直拿爷爷的告诫当借口,其实是我害怕自己没有资格,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依附在花家才能生存,我拿什么给妳幸福?」他说,温热的气息不稳地喷在她颈背。
天啊!他在告白!她震惊地张大眼。「……云?」她口齿不清地说。
他不理会体内急切的欲望冲动。「当妳把我赶走时,我几乎痛不欲生,可是我还是无法忘记妳,妳已经深深地烙在我的心底。」
「唔……」她想说话,但喉咙紧缩,无法出声。
「我想去找妳,却又怕妳已经不爱我,怕妳拒绝我。当我知道妳居然要跟郑传雄结婚时,我很兴奋,因为我有理由去找妳了。我一开始就计划不管妳会不会接受劝退,我都要把妳带到日本来。」他一边低语,一边亲吻她敏感的耳后。
她急切地伸手往后抓住他,想催促他动快一点,但他依然故我,持续这甜蜜的折磨。
「妳说的没错。」他伸舌舔舐她的耳朵,强烈的电流穿身而过。「我是故意炫耀,我想给妳看我的成就,想让妳知道……」他有力的腰用力一挺,她尖叫。「我已经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给妳幸福了。」
他笑着亲她一下,汗水沿着他的背滑下。「可是我还是犯了错,感情封闭多年的结果,使我羞于向妳启齿说我爱妳。看着妳日益沈默,我的心也跟着疼痛。」
他说的是她最渴望听到的心声,可是他好可恶,偏偏在她情欲高涨、狂野难耐的时候说,还不肯让她得到满足,他可真会折磨他们两个。
「天啊!容臣云,你一定要这时候说这些吗?」她几乎是龇牙咧嘴地吼道。
「妳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妳以为我在爱妳那么多年后,还会放开妳吗?不可能!小裳,妳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轻易放手了。」
「可恶的你!」她吞下喉咙的硬块。「你说完了吗?快点开始动你的屁股!」她气急地命令。
他开心地笑出声,垂下头抵住她的颈窝,低喃:「遵命,我的女王陛下。」
他放开一切顾忌,狂烈快速地深入。他的头向后仰,低沈沙哑的呻吟从胸膛传出。
高潮过后许久,她仍无法自余震中回复,他带来的欢愉太强,又维持得太久,她的身心都像被抛入暴风圈中,天旋地转的最后,她彷佛飘浮在无重力的太空中,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等到她回复说话的气力,她立刻转身面对他,猫眸闪亮动人,嘴边的微笑浅浅,怎么都压抓不下。她娇嗔地瞪着他,颤抖地开口:「你好狡猾!居然趁背对着我时讲这些话!」
他明知道她渴望听这些已经好久、好久了。
「对不起,只要面对着妳我就变得很孬,只有不看着妳,我才敢说。」他笑着看她嫣红的脸,心中充满快乐。
没想到说出心底的话,感觉这么──「爽」。
她泫然欲泣地睐着他。「你好慢……慢到不行!你害人家等好久……」
他激动地将她搂进怀里,感觉眼眶也变得刺痛。他真是白痴,白白浪费那么多年,害他们两个忍受多年的相思之苦,他真是个大混球!
他们相拥着感受这一刻,两人都没有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过了好久,埋在他胸前的宇裳不知呢喃了些什么,他轻轻退开,看着她抬起头来。
「什么?」
她绽开一朵美艳的笑花,灿烂无比,瞳眸晶亮。容臣云心底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十几年的相处经验让他晓得她的笑容里有鬼,他的眼谨慎地瞇起,她终于又重复了一次。
「既然这是告解时间,那么……我想轮到我了。」
「什么?」
「你还真耗费了我不少时间跟精力,我是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女人耶!居然把我晾着不管,你再不来找我,我就要枯萎了。」她斜倚在他身边,一双猫眸此时闪烁着魔性,魅惑诱人却又充满危险。
「我给你十年的时间,建立属于你自己的事业,让你追上我。可是,你明明都功成名就了,却还迟迟不来找我,害我像弃妇一样每天独守空闺,我实在等不下去了!」
啥?她说啥米?弃妇?她看起来像弃妇吗?容臣云瞪大眼睛,觉得脚下好像开了个洞,他正掉入洞中不断坠落。忽然,脑袋灵光一闪,难道──
「妳和郑传雄的婚礼是假的?」
「不,如假包换。可是……我爱的人是你,他爱的人是英司,如果,你和英司没有现身婚礼阻止我们……我就嫁!活活气死你,也让英司难过一辈子!」
真……真是既邪恶又恐怖的计划!容臣云听得心惊胆战、冷汗涔涔。
「幸好你还挺有气魄的,不但及时出现,还强行把我带走,这着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伸出一根手指从他的额滑下高挺的鼻梁,点点他宽阔的唇,然后轻轻勾起他的下巴,柔柔地对他的唇吐气。
这个……这个魔女……不折不扣、道道地地的魔女!容臣云颤抖地心想。
「可是,到最后你却变得犹豫不前,我只得再替你铺好路,让你来追我,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铺路?」容臣云吃惊地问。「难不成妳这几天落寞、温驯、可怜兮兮的模样全是装出来的。」颈背上的寒毛竖起,不信她有这么冷血。
她斜睨他一眼。「那不是装的,那都是我的真实情绪,我只是剥掉我的保护膜,让你看见真实的我罢了。」
他暗松一口气,然后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思索过每个计谋。它们环环相扣,虽然有很多漏洞,很多地方如果他不配合,她的计划绝不能奏效。但是,她握着一项致命武器──她对他了若指掌。
不论是他的个性、思考模式、感觉,她都了然于心。同时她也很大胆,拥有冒险的天性。她将所有筹码都押在他身上,若不是大获全胜就是全盘皆输。
「妳真的每个环节都算计到了,嗯?」他严肃地看着她。
经过这些年,她已学会只有一个计策是应付不了诡变的情势,唯有一连串的计谋,才能织成一张让猎物无法挣脱的网。
但若他对她无心,就算这个网再精密,也网不住他。
「我无法不这么做。我爱你,几乎从我一有记忆就爱着你了。」她坦承,曝露她灵魂的最深层。
他仰头,抬起手摀着眼睛,长长地叹气。
再睁开眼,深邃的眼闪着无奈与没辙。「妳这女魔头!我该拿妳怎么办?」
花宇裳长长地注视他,想分辨出他眼中的真意,最后,她笑了。
她昂起下巴,露出骄傲、尊贵的那一面。
「你可以继续把我当成你的女王,唯一效忠的对象,当我忠心的臣子,对我百依百顺、言听计从。我说天会下红雨,你就信;我说猪会飞,你也信;叫你往东绝不往西,说你是狗就不准喵喵叫,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