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大声的笑出来。「哈哈哈……原来就是要结婚了,才去做身体检查啊!是不是新娘子怕结婚后他无法满足她啊?妈妈在世的时候,有什么难过的事都向这个女人哭诉,如果她嫁给老爸,那她以后要去向谁哭诉?老爸年纪也有一大把了吧!请替我转告他多保重身体,他已经不是以前年轻力壮的时候,可以一次应付那么多女人了。」
「天齐,爸爸变了,他不再像从前那样风流成性,他真的改了很多。回来吧!不要再惩罚他了!」
「你说他会改吗?那种多情好色的本性,除非他……」季天齐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他并不想诅咒父亲,他一点都不想要父亲有任何不幸,他昏昏沉沉的转身想走──
「天齐!天齐!你要去哪里?老爸不在公司,你找我不是有事情吗?上来我们慢慢谈啊!」季天鸿看到了弟弟转身要离开的背影。
季天齐淡淡的说:「我不想上去了。」
「你不是有事情要告诉我?」
「没有什么事,我根本不应该来的,当初是我撂下狠话不回来的……」
季天鸿怕弟弟挂上电话说走就走,急忙说:「天齐,婚礼的细节我会通知你,爸爸需要你的祝福,不要再逃避了!」
季天齐在电话中沈默许久。
「我不是逃避,只是不忍……不忍心去想,妈妈如果在世,她会有怎样的心情。」他语声哽咽。
「妈妈死了,她不在了!她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你为什么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知道当年你亲眼看着母亲结束自己的生命,所以才会无法忘记痛苦,可是……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过日子,爸爸是个男人,是个有七情六欲的男人,难道你要他也用死来赎罪吗?难道要这样你才肯原谅他吗?」季天鸿的声调越来越激昂。
「不用,你不用管我的感觉,反正四年前我已经说清楚了,我和季家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季天齐此刻才发现,他来这里根本就是一个错误。他无法面对父亲,更无法接受父亲要和背叛母亲的女人结婚。
「不可能!你身体里流的是季家的血,不管你怎么恨爸爸,他永远都是生养你的人,你不可能放得掉、抛得下──」
「算了……大哥,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我一定会带妈妈离开爸爸,我一定不会让妈妈死,可是我……当时我还不懂,看着妈妈痛苦,我却无能为力……」
「不是你的错!妈妈的死,不是你的错!回来吧,回来……」
季天齐强忍住泪水,颓然地挂上电话,世界顿时变得无声无息,他两手垂下,漫无目的的走入这苍白的城市,心底裂开的伤口还不断淌出鲜血。
第六章
季天齐从父亲的办公大楼,独自回到暂停营业的酒吧里。
他来到酒吧,将入门锁紧,走到吧台后的小房间里处理帐务。他算了又算,财务方面还是十分吃紧,补东贴西的根本还是无法维持,阿海方面已经请了律师,费用又急需凑齐。
他抓乱了一头短发,开始后悔自己意气用事的离开父亲的办公大楼。
任意雯下课后要和王智茵一起去逛街,不在他身边,那种让他忘记烦恼的魔力似乎又解除了。
他头痛欲裂,索性走到吧台的后面,拿起好几个小酒杯,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吧台上,回头从酒架上挑一瓶最烈的基酒──伏特加,把酒非常平均的倒在小玻璃杯里。
他端起一杯,一饮而尽;再端起一杯,再一饮而尽──
突然,门口响起断断续续的敲门声,他回头看着墙上的时钟,才下午六点钟,门外已经挂上了暂停营业的招牌,会有谁这么不识相猛敲大门,不愿离开?
「咚咚咚……」
季天齐放下酒杯,带点酒意地狂吼一声。「是谁?看不懂字啊!没营业啦!」
他打开大门,看到刘芹一如往常般穿着性感的细肩低胸上衣和紧身长裤站在门外。
「是妳……」他按了按两鬓,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怎么?不欢迎我啊?只有你一个人吗?」刘芹自动走进酒吧里,不断的四处张望,想要确定只有季天齐一个人在。
「对!妳来做什么?」
刘芹没有回答,看见了吧台上的伏特加酒,伸手端起一杯饮入喉中。
她需要一些酒来壮壮胆子,她不知道接下来她要说出口的话,季天齐会有什么反应?她不禁心慌的颤抖起来。
刘芹又拿起一杯酒,手才举到半空中,就被季天齐拦截下来,他重重的将酒杯放下,里面的伏特加洒了出来。「刘芹,妳不是来这里喝酒的!」
「我来看你的──自从你和任意雯在一起,就再也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你这样是不是太无情了!」她修剪漂亮的彩绘指甲在他的胸口推了推。
「我忙。」他退了一步,简单的回应。
「你是为了任意雯在忙吧!那个女人麻烦不小,对不对?」刘芹坐在高脚椅上,埋怨的说。
麻烦?季天齐怔怔地凝望着她,皱起英气十足的双眉,陷入了迷思。
刘芹继续又说:「天齐,你不是一向都很有原则的吗?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当酒保的不会在店里喝酒,要喝也绝不会喝醉,要喝醉也不在店里喝醉。可是你倒这么多伏特加酒,不正是打算要把自己灌醉吗?你还说,你不会只和一个女人谈情说爱,你现在心里却只有任意雯一个女人,你的原则呢?那个女人到底有多大的诱惑力,我又哪里比不上她?」
「妳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她很单纯,对爱情是全心全意的奉献牺牲;她很完美,内心和她的外表一样美丽无邪──刘芹,我和妳都比不上她。」季天齐说完,端起吧台上第五杯伏特加一饮而尽。
「单纯?美丽?无邪?哈哈哈!真可笑!告诉你,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女人,就算有,也轮不到你这样的男人。季天齐,这样的女人你无福消受!你知道吗?是她!是任意雯害你酒吧暂停营业、害阿海坐牢,更害你不能和我们这些女人在一起厮混!」
「妳在说什么?」他冷冷地问。
四周一片死寂无声,刘芹屏息地看着他冷漠俊逸的脸。
「妳说啊!」季天齐大吼一声,出了神的刘芹吓得差一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他缓缓地抬头,眼神中难以掩藏锐利的杀气,让刘芹忍不住不寒而栗。「上个星期酒吧里天天有人来闹场打架,阿海被诬陷坐牢,酒吧被勒令暂停营业……都是邱钟南的杰作?妳怎么会认识他?」
「我是在一场宴会中认识邱钟南的,当时任意雯还是以未婚妻的身分出席宴会呢!那时候他为了让任意雯嫉妒,刻意接近我,还向我要了电话,宴会后,我们还出去过好几次……」邱钟南不凡的家世背景,对她来说具有很人的吸引力,在竞争激烈的社会里想要生存,还是需要一些手段和牺牲,所以她甘心被利用,听从邱钟南的话来警告季天齐。
季天齐嫌恶的挥手打断她的话。「妳和邱钟南出去几次都不关我的事!」
刘芹不甘示弱,气呼呼的说:「什么不关你的事?还不全都因为你!季天齐,你抢了人家的未婚妻,你以为他会这么简单放过你吗?邱家的势力不小,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邱钟南只要抱怨几句,就会有一大票死忠的拥护者为他出头报仇,邱钟南根本不必亲手做什么!他如果恨你,他就有能力让你周遭所有的人都遭殃。」
「妳──」瞬间,季又齐紧紧掐住刘芹的脖子,刘芹慌张的扭身,整个人从高脚椅上跌落下来。
「季天齐!你想杀了我吗?你疯了!」刘芹站稳了脚步,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大声的责骂季天齐。
「我是疯了,我疯得想杀人!」季天齐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说。
「杀了我,或杀了邱钟南又有什么用?任意雯那种女人你本来就碰不得,明明知道她有未婚夫,为什么还去招惹她?明明说好不会只爱一个女人,为什么就对她那么专情?为什么要为一个女人惹这么多是非?你如果真的爱她,那就放开她!只有这一条路,她才不会受伤,让她的父母照顾她,让她安安稳稳的做她的官夫人,你和她在一起,不只害了自己,也会害了她!放了她!放了她吧!」刘芹滔滔不绝的嘶吼,说到最后喉咙已经开始嘶哑起来。
「我不能,我不能放手……我放不了手了……」他爱她,她已经住进了他的心、他的灵魂,他怎么能够放手,让自己的身心再度空虚寂寞?就如同心挖掉了一半,他还能够活吗?不能!不能!霎时他的血脉汹涌奔腾。
「可恶!可恶!可恶──」他不断地用拳头捶着吧台,最后甚至一头就往吧台上撞,酒杯酒瓶当当作响!
此刻,反而是刘芹比他还要冷静,她感叹一声,不再是一个想要报复的嫉妒女子。「天齐,我知道邱钟南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而我……我不过是他利用的女人之一而已,我们都斗不过他的!」
看着他痛苦挣扎的神情,她的心好痛……为什么他那受伤无措的样子,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任意雯──
许久,外面街道上车灯射出的光束从窗外扫进,他们才发现酒吧内已经渐渐昏暗下来。
刘芹打破了沈默。「为自己和阿海多想想,天齐,如果你相信永远,那就暂时把她放开吧!」
「啊──」季天齐狂吼一声,转身抓起身边的高脚倚,高高地、重重地摔到地上,转头又一脚踹开椅子,伸手掀倒桌子,桌子上的烟灰缸和杂物全都唏哩哗啦的散落满地。
真是太讽刺了!从前他不相信永远,现在好不容易他深信会永远爱着任意雯,却必须说服自己放弃她。
突然,摆在吧台上的手机响起──
季天齐发泄过后,激动的心情还未平复,迟疑了几秒,手机就已经被距离较近的刘芹拿起──
「天齐,我已经回到家了,你晚上要过来吗?我有买东西要送你哦!」手机一接通,任意雯就问。
「他今天晚上没有空。」刘芹故意将声音提高,显得娇嗲性感。
任意雯听到了女人的声音,讶异地停顿几秒,疑惑的问:「妳……妳是谁……」
「我是刘芹啊!妳认不出我的声音了吗?」
「请问天齐在吗?」任意雯问得小心翼翼,她不想做任何无谓的猜忌。
「任意雯,妳霸占了天齐这么久了,今晚就把他让给找──」
「妳请他来听好吗?」任意雯快要失去耐性。
「我们很忙,没有空听电话,再见了。」
刘芹用力的按下暂停接听键,再将手机优雅地放回吧台。
不管他有多痛苦,她不让他有考虑的空间,径自拿起伏特加,小心翼翼的倒满每一个小酒怀。
彷佛在进行一种承诺的仪式,她端起最后的第十杯酒,递给半醉半醒的季天齐,举手高声说:「来!我们干杯──祝你回到从前的季天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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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了,季天齐一直没有和任意雯联络。
好友智茵似乎也陷入了自己新展开的恋情里,无暇陪伴任意雯。
落了单的任意雯,一个人从教室里走出来。空荡荡的走廊,两边的墙上贴满了留学的讯息和研究所的榜单。她站在那里发呆,茫茫然的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到底要往哪里走?这是认识季天齐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疑惑。
走出了文学院,她低着头踢着地上的小碎石,脑海里全都是三天前刘芹在电话里面的声音,不断反复──
为什么季天齐没有出现?他是不是在逃避她?他是不是厌倦了像她这样单纯无趣的女孩?他是不是发现回到过去浪荡的季天齐比较没有负担?
任意雯不断的想着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从来没有说过他爱她啊!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想不到第一次勇敢地为自己争取爱情,什么承诺都得不到,却失掉了所有的自信。
她恍惚地走在校园中,没有注意到身边经过的人,当她略微回神,发现正面走来的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季天齐,而他身边还有刘芹。
「啊!」任意雯握紧提袋的手渐渐冰冷苍白。
刘芹率先打破沈默,大方的招手说:「嗨!任意雯。」
季天齐和刘芹两人都是身材修长高挑的俊男美女,站在一起的模样,就像杂志上展示服饰的男女模特儿,看起来如此登对,任意雯稍微一走近,就愈加感到自己的娇小。
「我一直在找你……」任意雯直视着季天齐问。
「任意雯,我不是告诉过妳了吗?妳占着季天齐不放已经太久了,难道妳不知道妳带给天齐多大的负担吗?他现在已经忙得没办法陪妳这大小姐了──」刘芹看不惯季天齐为了任意雯而做的牺牲。
「刘芹!」季天齐大声的打断了刘芹的话。「妳先走,我要和意雯单独说话。」
刘芹不放心的说:「天齐,你知道……」
季天齐举起手暗示刘芹不要再说。「我都知道,不用妳一再的提醒我。」
那一天的争执过后,他们已经有了一项共同的默契,就是他会回到从前放荡不羁的生活,这是对所有人来说最好的选择。
「好吧!不要忘了晚上的Party,我的模特儿同事都等不及要见你呢!」刘芹故意大声说,还暧昧的按了按他结实的手臂,离开前回眸看了一眼任意雯,那眼神中似乎带着一种暗示性的胜利。
「我们走──」季天齐拉起任意雯的手,往路旁的草地上走。
小径旁,一朵盛开的花依附在绿叶丛中,虽然这种艳丽的花朵花期短暂,它也努力地在有限的生命中尽情的绽开。
任意雯望着花朵而叹,神色黯然。她突然有种预感,她的爱情也和这朵花一样,很快就会凋零了。
他停下脚步,放下她的手。「意雯,我和刘芹……」
季天齐想解释和刘芹之间牵扯不清的过住,似朋友、玩伴,又似亲密的情人,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不要!」她抬头慌张的打断他的话,没有勇气听他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很久以前她就明白了,只是她还是陷入这爱情的死胡同里,找不到出路,只能回头。
「我知道你和刘芹之间的关系──很久以前,我就在这里看见过你们……你们在这里拥吻。」她的眼睛望向那片熟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