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念上班的日子,也许我是个闲不下来的人。”而且她相信上班的节奏,多少可以让她恢复本来的性格和样子。
“你不满意这里吗?”他不明白问题出在哪。
“没有、没有。”她矢口否认。他为她安排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她并不是因为不满意而离开。
“这里有人惹你生气吗?”他还是不明白她的心思。“还是你气我没有常常回来陪你?”
“不是、不是。”她摇头。“你不在的时候,我真的很孤单,但是我从来没气过你。”
她想了想,幽幽地说:“如果真要说生气的话,我可能是气我自己。”
“气你自己?”她把他弄得越来越糊涂了。人家说恋爱中的人会变笨,她是把她自己弄笨,还是变笨的是他,为什么他完全不明白她说的话?
她抓着头。这怎么说呢?
他的眉头微微勾动,不过还是忍下来,没制止她的动作。
从他的表情中,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
对了,就是这样,她知道怎么说了。“你会不会觉得这个抓头的动作,很不好看?”
“你可以慢慢改的。”他平稳地说。
“可是重点在于我不是这么想改变。”她吐了一口气。“因为喜欢你,所以我改变自己的样子;可是我改变的样子,却不是我真心喜欢的样子。”
她终于沉淀下来,厘清关键所在了。
“学得更优雅、更细腻不好吗?”这是“教育”的历程,他始终坚信。
“不是不好。”她解释。“可是优雅和细腻并不是我本来的特质,我必须花很长的时间调适和接受,弄清楚我到底希望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看着她,沉默不语,还不清楚这是不是她对他的抱怨。
凝瞅着他,她突然有些些地难过,她不知道她是不是让他失望了。“居易。”她紧握着他的手。“告诉我,你爱我什么?”
他轻皱了眉头。“这是一种感觉,我很难说。”
“你是爱我本来的样子,还是爱改变之后的我?如果你爱的是一个优雅的人,为什么你不爱莫桑桑?如果你爱的不是一个优雅的形象,为什么我要为了让你喜欢而去改变我自己?”这些不是质问,而是她真的不懂。
“这种事情很难用是非题回答。”爱情的发生并没有这么强的逻辑,他唯一确定的是,他是真的爱她。
他只能这样告诉她。“你现在不要想这么多,专心去准备代言活动的选拔比赛就好了。”
“我估量过了,我可以一边工作、一边接受训练的,也许会累了一点,可是我觉得我可以更自由、更自在。”
白酒没有想到她这么说之后,唐居易脸色微变。“你是说,在我这里让你不自由、不自在?”他没料到,他特地跑回来看她一趟,听到的却是她想离开的这件事情。这对他来说,很不舒服。
“不是的。”白酒着急地拧了眉头。她想好好说清楚,可是一时之间又很难说得明白。
“那你就继续待着啊,也不过是剩下几个星期的时间而已。”已经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气氛微绷,他起身,打算离开,避开争执。“我想你今天一定很累了,我让人去放热水给你泡澡。”他转头就走。
看他迈开步伐,她急着喊。“你不可以用这样的方法拘禁我。”
“拘禁?”他回头,俊容凝肃。
糟糕!白酒抿了嘴。那两个字眼太强烈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嗫嚅着唇瓣。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你真的这么想离开这里吗?”
她望着他,迟疑了半晌。
他勾动唇。“不用管我会怎么想,告诉我你怎么想。”
她轻轻地点了一个头。
他的胸口受了一记闷棍。他以为她会和他一样喜欢这个地方,才让她住进来。他以为顶多是训练的枯燥会令她难耐,从没想过她竟是急欲离开这个地方。训练可以继续进行,但是不要在这里。
“我知道了。”他沉声。“我会让人带你离开。”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居易!”她在后面叫,但他不理会。
“唉哟!”她懊恼地敲着自己的头。她真是脑袋坏了,连话都讲不好。完了,他们谈恋爱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吵架。
她该怎么办才好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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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白酒一直以为她和唐居易是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中,但是唐居易实在是一个风度很好的男人,他根本就口不出恶言,也不跟她吵闹,一切都顺着她的心意去做。
只是,就算她搬回了市区,他来找她的时间依然不多。她不知道是他忙,还是他有心疏远,她觉得糟透了。当初是她自己想回来出版社的,可是回到出版社之后,她的工作表现一点都不好,常常失神。
就算回到小窝之后,她也睡不好,每天一早看着镜子,都觉得自己憔悴极了。偏偏“白酒女王”的初选,已经在这个星期六、日开始了。
她只好打起精神去报名参加。她参加的是星期天的场次,置身在吵杂的会场中,她觉得不安,还好有张美美陪在她旁边帮忙打点,使她多少觉得好些了。
休息室里,张美美帮她整理着衣服。“表现不好,别跟人说你是我学生。”
“我知道。”白酒漾了一抹笑,眼神不自觉地向门外看去。
张美美低声地说:“你在等唐先生?”
白酒看了她一眼,黯然地敛眨眼睫。
“我听说昨天唐先生并没有来。”张美美同她实说。
“喔。”白酒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张美美碎声叨念。“我真搞不懂你,唐先生对你这么好,你有什么好不满的?”
“我没有不满。”白酒起身离开。
她沉重地打开休息室的门。她一直觉得没办法和唐居易说明白的地方,就在于她真的没有不满他为她所做的一切。
门一打开,唐居易赫然出现在转角处,她的胸口一紧,心跳快了,傻傻地杵在那里,露出了笑。
张美美说唐居易昨天没来,这样说来,他今天是为了她才来的。这个想法让她的心窝泛甜。
唐居易勾动着笑,好像在听人说话,她的视线不自觉地拉远,这才看到莫桑桑竟然就在唐居易旁边,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她脸上的笑容霎时冻结,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闷到微疼。
“你怎么了?”看她动也不动,张美美拍着她的肩膀。
她没有理会张美美,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唐居易和莫桑桑走过来,她想离开,不知道为什么,脚下却没有力气,她的手只能紧握着门把。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该死,唐居易和莫桑桑已经来到她的面前了。
“白小姐啊,”莫桑桑看到她,展露出甜美的笑容。“没想到你也来参加了。”
白酒喉咙里头热热干干地,她不知道空气中沉默了多久,最后她困难地挤出两个字。“是啊。”
“一起加油喔!”莫桑桑友善地伸出手来。
“是啊。”Shit!白酒在心里低咒。痛恨自己打结的舌头,怎么说来说去只有“是啊”这两个字。
唐居易看着她僵硬的表情,眼神一柔。他猜,她一定是误会了,以为他和莫桑桑怎么样了。
这个小笨蛋。他想,她说过的话中最有道理的,也许就是那天她轻嗔的那一声“笨蛋”。他们两个真的是一大一小的笨蛋。
因为她提出要离开的事情,让他措手不及,所以他才不断地思考,不断地调整他们之间相处的模式。这几天他并不是有意要疏远她,他只是想弄清楚,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
本来,他一直很确定他们两个是相爱的,可是最近他开始模糊了。她和他以往交往的女孩都不一样,他竟然变得没有把握,不确定自己在她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地位、什么样的影响力。
他和莫桑桑的同时出现,只是巧合而已,没想到她会这样反应。
他真坏心,竟然因为这样而觉得安心。他逸出了笑。
他拍拍她的肘。“我是来给你加油的。”他的笑容和眼神除了鼓励之外,另外有种情人间的亲昵。
白酒看着他,先是愣了一晌,然后灿放笑颜。“我会加油的!”她双手握拳,喊得很有精神,惹开了唐居易的笑。
伸展台上,白酒反覆调着呼吸。
她的运气真不好,抽到和莫桑桑一起走台步。莫桑桑看着她,展露了自信的笑容。“加油。”她嘴上说得亲切,心中却有和她一较长短的意思。
白酒礼貌性地牵起笑容,目光眺向底下的座位。
唐居易是活动的主办人,却不是活动的评审,所以他并不坐在评审席,反而是在观众席里。
在初选中,除了一些有关白酒基本小常识的笔试之外,还有面试。面试就和选美一样,会在仪态方面做初步的筛选。
主持人喊着。“请十一号到十五号小姐,一起走到前面。”
莫桑桑走在她的面前,她紧接着走了出去。一走出去,她就发现不对劲,虽然平时练习了很多,可是当别人的目光集中过来的时候,她心里就虚得发慌,关节变得僵硬。 她的眼睛不自觉地乱瞟,看到张美美已经把头低了下来。
完了,她现在一定很糟。白酒紧张地抿着唇。
她和莫桑桑形成强烈的对比。她僵硬得像是机器人一样,莫桑桑却是颦笑之间妩媚顿生,风情万千。
莫桑桑斜睇了她一眼,小声地说:“我和居易说好了,如果我进入决赛,他就要请我吃一顿。”
“说真的,”莫桑桑噙着笑。“要进入决赛对我有什么难的?我想居易是有意要请我吃饭才这么说的。”
吃饭有什么了不起的?白酒心里想着,她和唐居易也常一起吃饭啊!
五个候选人依序就位,白酒发现一站定,她的脚就开始发抖,真糟,她咬紧了下唇。完蛋了,她不会在初赛就被淘汰出局吧?
她慌乱地丢出视线,看到张美美已经转过头去,唐居易则是撑开拇指和食指,在嘴巴比了个笑容。
她扯动脸部肌肉,感觉自己神经抽搐。
唐居易笑了出来,用手比着喝东西和吃东西。他手比的姿势是拿筷子。
白酒猜测着他是要找她一起去吃喝,要吃喝什么呢?她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紧张感不自觉地消退。
唐居易察觉她正在放松,于是张大嘴,夸张地比出“卤味”两个字。
看了好一会儿,白酒绽开笑。她猜出来了!
她的心轻飞。他选择的不是什么精致的法式料理,而是她最爱的“卤味”。那表示他接受了她的生活方式,以及本来的样子。
伸展台上,她露出了笑,自信地变换着站姿。当她确定自己被唐居易接受和喜欢的时候,她就能大胆地展现自己。
她不管其他评审怎么想,对她来说,唐居易才是她唯一的评审。
台下的评审则忙碌地勾打着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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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分数不高,不过白酒还是顺利过关。除了唐居易之外,同事们晚上也为她庆祝,酒酣耳热之际,大家起哄,要她打手机向唐居易表白。
差不多是晚上八、九点的时候,唐居易接到白酒的电话。
“居易,你在哪里啊?”白酒先问。
“我还在加班。你们是去唱歌了吗?”他听到电话的背景中,有音乐声音传来。
“嗯。”白酒嘿嘿地笑。
“心情很好喔!”他听得出来。
秘书在这时候敲门,他示意她可以进来。
白酒的同事挤推着白酒,白酒脸上红了。“我想要点一首歌唱给你听,你有空吗?”
秘书拿了一份报纸及好几张的传真。
唐居易对着秘书点头,要她把东西放下就好。“你要唱歌给我听的话,我当然有空了。”
唐居易的秘书脸色凝重,不过还是离开。
“快点,快点——”白酒的同事碎声闹着。
“不要吵啦!”白酒轻叱着同事。
“什么?”他问,顺手拿起秘书给他的资料。刚刚秘书的表情不对,他并不是没发现。
“没事。”白酒的耳根子微烫。“你听好喔,我要唱‘爱你一万年’。”
“好啊!”唐居易笑出来。他通常都是听古典音乐,所以这首歌他一点都不熟,不过他喜欢这个歌名。
他笑着,翻动了一下报纸,看到标题的时候,笑容一僵。
晚报的标题是——
“白酒王子”疑似存有私心,女友入选“白酒女王”,引发参赛者的争议。
他抿紧唇,脑中空白了好一会儿。
白酒认真地在他耳边唱着。“我爱你,我心已属于你,今生今世不移。在我心中,再没有谁,代替你的地位。”
他把报纸盖起来,听她继续唱着。“我爱你,对你付出真情意,不会漂泊不定。你要为我再想一想,我决定爱你一万年。”
她唱得热情奔放,笑意满满,惹来同事的鼓噪。
虽然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可是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方式表达。也许不够含蓄吧,却让人感动。
他永远记得,他初尝高粱的滋味。那一口甘冽的醇酒,单刀直入地暖了胸口,余韵甜热,是她独特的味道。
他一笑。“一万年啊,我考虑看看要不要让你爱这么久。”
“还考虑啊!”她皱起眉头。“想也知道,谁有一万年可以爱人啊!”她赶走同事,一个人跑到角落。电话那头,她压低声,认真而慎重地说:“我想我至少也会爱你一辈子吧!”
唐居易逸了笑。
他不是没谈过恋爱,他很清楚爱一辈子这种事情,其实是很难达到的,可是听她这么一说的时候,他心坎一动。
白酒的个性虽然大剌剌的,但是她以前并没有这样倾吐爱语过。因为前一阵子,两人相处面临到低潮,她也感觉到他的不安吧,所以才会这样把爱意表达出来。
她想让他知道,也许有些生命问题她正在思索,所以表现出一些抗拒,可是并不表示她不爱他。
其实,这是她细腻的地方。跟她相处像在饮酒,余韵处的味道,还是得慢慢品尝。
“Jet’ aime(法文,我爱你)!”他低低地说。
她的双颊甜甜地红开。即便已知道他爱她,听到这种话,心跳还是会加快。“我知道,你先去忙你的事情吧!”
“嗯。”他挂上了电话。
他十指交缠,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再度打开报纸。
报纸的内容指称,唐居易的女友“白酒”也有参与这场“白酒女王”的选拔活动。虽说唐居易并无担任评审,不过他毕竟是主办人,比赛的公平性仍备受质疑。另外还有参赛者愤愤不平地表示,白酒在初赛中的表现并不好,为何能顺利进入决赛?
报纸结论的地方提到,选举“白酒小姐”作为宣传造势活动本无不可,不过如果确实有欺骗参赛者的意图,将引发消费者反感,这样一来,唐居易酒庄必定会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