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真是承蒙妳的抬爱。」独孤天涯淡笑着。「只可惜我独孤天涯虽然怕死,但更怕她离开我身边。」
眼中闪过一抹幽恨,因为郁胜男毕生最痛恨看到人间挚情,对她而言,这种感情是教人作呕的,是比任何事都令她无法忍受的!
望着一股惊天怒气在郁胜男的身旁升起,凤于飞再侧过头,看着独孤天涯的一脸热汗,然后将眼神定在他的脸上。
他竟笑了,对着她笑了。他的笑容中满是开怀,还有一种生死与共的执着。
她也笑了,对着他笑了。她的笑容中满是释怀,还有一种海枯石烂的坚强。
「妳有两个选择,选择自动将气给我,抑或是让我自己去取!」郁胜男冷冷道:「但两种选择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既然结果都一样,那在此之前我想明白一件事,为什么妳要等到今天?」独孤天涯望着郁胜男。「妳有太多机会可以取走她身上的气,何必一定要等到现在?」
「也罢,既然你想死,我就让你死得明白。」郁胜男阴狠地笑道:「其实我早决定,一等到她满十八岁便动手,取走这股本该属于我的真气!哪知道酒翁那个老鬼竟识破我的想法,在她十八岁前带着她远走高飞,还想了一个鬼使神差的方式,不顾她不适酒的身子,硬让她喝酒,以破坏她体内好不容易渐渐稳定及平和的真气,拖延及浪费我的时间!」
原来如此……独孤天涯在心中暗忖着。「那妳取走了她身上的气她会如何?」
「如何?」郁胜男哈哈一笑。「除了死还能如何?更何况就算我不取走她的气,她现在也已经没法控制它,死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是吗?既然如此,看样子我不能先让妳的奸计得逞!」独孤天涯突然笑了起来。「因为如果她还有时间,我自己得先利用利用,好比说找个什么山明水秀的地方跟她拜个堂、成个亲之类的!」
「你以为凭你现在这样能阻止我?」笑得更放肆了,郁胜男眼一瞇。「你早将所有的真气都助了她,现在也只是废人一个,你当我是傻子吗?」
「我不好意思说。」独孤天涯继续笑着。「因为妳真的是个傻子!」
「起!」伴随着独孤天涯的话落,凤于飞突然一声轻喝,然后与独孤天涯一起飞身而出,站在黄沙之上。
黄沙中的两人手牵着手,身旁旋起一股强风,他们的发丝在这阵风的吹动下凌乱地飞扬,而印堂,则浮现着一股青黑之气。
「你们……」无法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情景,郁胜男喃喃说着:「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取走她的气,而又……」
「很简单,我不怕死。」独孤天涯侧过头去对凤于飞温柔一笑。「抱歉,更正一下,应该是我不怕跟她一起死,所以我一点也不介意她那不受控制的气有一半进到我体内来袭击我的五脏六腑,而且准确点说,这也不叫取,叫接受。」
「疯了……疯了……」郁胜男一步步地后退,脸上出现害怕的神色,因为她比谁都知道这股气的可怕及邪恶。
「妳是该害怕!」独孤天涯耸耸肩。「因为现在我们天下无敌,当然,只就现在而言。」
「大姨娘,妳不是要么?我也给妳一些?」凤于飞甜甜一笑,拉着独孤天涯往前踏了一步,任两人身上无法控制的气狠狠地冲击着郁胜男。
「别靠近我!」郁胜男半走半跌地踉跄在黄沙之中,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然后惊惶失措地看着手下四处奔逃。
「怎么处置她?」独孤天涯望着凤于飞眨了眨眼睛。
「你说呢?」
「好歹她也是妳大姨娘,我看把她的手筋、脚筋挑了,让她不能再作恶就行了。」
「嗯!」凤于飞甜甜一笑,用那只没有握住独孤天涯的手取出鞭子,朝前用力一挥后,再也不看一眼便转身离去。
望着远方昏黄的落日,独孤天涯紧紧握住凤于飞的手。「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
第十章
「你怎么会想到不再抵抗,而去接受我身上的那股怪气?」并骑在马上,凤于飞躺在独孤天涯的怀中轻轻问道。
「因为我不想妳一个人那样难受。」独孤天涯轻抚着她的秀发,爱怜地说道。「要难受我们两个一起难受。」
「你这傻子……」凤于飞叹了一口气,还想开口责怪他时,红唇却早已被他堵住。
他的吻就像他的人一样豪迈,但却包含了这些年来的满腔情感,凤于飞虽然记不得过去的种种,但她能读得出他的心,因此,她只能以更深切的吻来回复他……
「总算可以一亲芳泽了!」半晌后,独孤天涯满足地抬起眼望着她嫣红的双颊。「真是太不容易了!」
「你喜欢么?」羞涩地笑了笑后,凤于飞突然想起什么似,抬头问着:「跟她的比?」
「她?」独孤天涯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傻丫头,为什么这么问?』
「她说……我的调情手法太生涩……男人不会喜欢的……」凤于飞的脸上有些担忧。「还说……你们男人都喜欢床第之术高明的女人,我……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可以练练去……」
「不准!」独孤天涯瞇起眼。「妳忘了我说过的话?我说过妖凤可以有很多男人,可妳只能有我一个男人,更何况我也就只有妳一个女人!」
「可是……」凤于飞焦急地说道。
「可是什么?」独孤天涯板着脸孔,可心里已经笑得心花怒放了。
「可是你又不许我练,万一你真的不喜欢,那怎么办?」她更着急了。
「那要不妳现在练练,我看看行不行再作打算。」
「好吧……」凤于飞很认真地考虑着这个问题,然后手缓缓地抚上他胸口。「怎么样?」
「还不错。」
「这样呢?」凤于飞又想起以前宫里宫女们闲聊时的话,她们说只要先露出肩膀,再把肩带拉下,对男人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以她连忙拉开了衣襟,露出了自己双肩那片凝脂似的雪白。
「很不错。」凝视着那片雪白的双肩,独孤天涯的声音愈显低沉。
「那这样呢?」挑掉肩带,凤于飞任胸前的丰腴若隐若现。
「非常不错!」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开始发干。
「那这样呢……」望着那愈来愈深邃的眼眸,凤于飞索性轻轻捉起他的手,任他贴近自己胸前……
「天,妳别练了……」感受着那鼓动的心跳、那触手的柔滑,独孤天涯长叹了一口气。
「你不喜欢?」凤于飞微倾着头问道。
「不是,是太喜欢了!」独孤天涯轻吻着她的额头。「喜欢得恨不得立刻吃了妳!」
「真的?」凤于飞终于满意了,开心得一张可爱至极的脸蛋红扑扑的,乖乖躺回独孤天涯怀里。「那就好!」
「妳好了,我不太好。」独孤天涯苦笑道。
开心了不一会儿,凤于飞突然又沉默了。许久许久后,才望着前方轻启红唇:
「大哥,我忘了你,你难受么?」
「难受!」听到这话,独孤天涯将她抱紧。「不过没关系。」
「我知道你会难受。」凤于飞转头定定地望着他。「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更深刻地念着你、想着你,让你永远不再难受!」
「我知道。」用额顶住凤于飞的额,因为独孤天涯知道她再不会由他手中飞出,就算到了生命结束的那天,也不会……
相视一笑后,独孤天涯由怀中取出一个玉佩,将它挂在凤于飞的颈项上。
「这辈子,都不许取下!」
「嗯!」凤于飞望着玉佩上刻的「凤凰于飞,终栖天涯」八个大字甜甜一笑。
「大哥,你说我们的墓要盖在哪儿?」
「妳喜欢哪儿我们就盖在哪儿!」独孤天涯握住她的手。「不过最好别离酒肆太远,要不我连酒香都闻不着。」
「不过我有点舍不得酒爷爷,还有樵爷爷……」
「没事,百年后我们又都在一起了。」
「那是洞窟了吗?」望着远方在黄沙中隐隐浮现的影子,凤于飞有些期待地问道。
「是,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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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拉着凤于飞的手,独孤天涯向白胡子老头平常休息的地方直奔而去。
「你怎么又来了?」正在一个人下棋的白胡子老头皱起眉头。「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老来,有你这样的么?」
「没办法啊。」他微笑着将凤于飞拉到白胡子老头面前。「我媳妇儿有事找你。」
「你媳妇儿?」白胡子老头望也没望凤于飞一眼。「哪个媳妇儿?」
「我就一个媳妇儿,你说她是谁?」独孤天涯呵呵笑着。「你还救过她呢,你忘了?」
「我早说你那媳妇儿活不久,真不知道你要了有什么用?」白胡子老头依然低着头不耐烦地挥挥手。「更何况都救过一次了,你别想再让我救她第二次。」
「我不需要前辈救我。」凤于飞摇摇头。「我只是想请问前辈,您知道凤天狂跟郁灭开么?」
「妳……」听到这两个名字,白胡子老头愣住了,他抬起头仔细望着凤于飞,不放过她脸上任何微细的地方,然后声音突然颤抖了起来。「妳叫什么名字?」
「凤于飞。」
「妳身上的气谁给妳的?」白胡子老头声音急促地问着。
「我外婆。」
「她叫什么名字?」
「郁似男!」
整个愣了,白胡子老头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像个木头人一样地望着洞壁,动也不动一下。
「师父,您怎么了?」与凤于飞对望了一眼,独孤天涯连忙问道:「哪儿不舒服了?」
「时候到了……」听到他的话,白胡子老头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让人心惊胆战,他一把捉过凤于飞的手,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这场赌局终于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郁似男!」
「师父!」见状,独孤天涯一惊。「她不是郁似男,她是我的媳妇儿凤于飞!」
「妳总算来了。」但白胡子老头根本不理会他的言语,只是自顾自地说着,眼睛散发出点点凶光。「好、好!妳这个逼我亲手杀死女儿及女婿的凶手,今天终于敢露面了!四十年前,妳为了得到关家的武功秘笈及财富,竟不惜布局怀上我的骨肉、破坏我的家庭,让关家手足、同门相残,让关家在武林中的百年江山一夕间化为乌有……」
「关……」独孤天涯喃喃自语着。因为他确实曾经听说,四十年前号称天下第一门的关家门,不知为何原因,竟在一夕问上崩瓦解,再也无人听闻。
只是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将自己放逐到大漠里的花甲老人,竟会是关家的唯一存活者。
「为了亲手杀了妳,我也布了个局,花了八年的时间在大漠中建构了这个宝窟,因为我知道妳一定不肯放弃,所以,我发誓杀尽来此洞窟寻宝之人!而妳果然没有放弃……只是我没料到妳竟那样狠心,在二十五年后,为了那些武功秘笈及财富,为了让我痛苦、后悔,竟不惜设计我的女儿及女婿来到这里,让我在不知情下,将他们亲手送入地狱……」白胡子老人边喘息边道,声音中满足恨意。「而……今天,妳果然还是忍不住了,终于还是忍不住亲自来了……」
「我是来了……」凤于飞感觉到手中传来的那股气几乎将她燃烧殆尽,但随后,独孤天涯的手立刻也贴上了她的背心,让她能勉力稳住心神。「我来是为了知道你将那两个孩子杀死后究竟藏在何处?」
「藏在何处?」哈哈大笑了起来,白胡子老头瞪着一双被怒火烧红的眼睛。「在一个妳永远也想不到的地方!」
「什么地方?」凤于飞忍住体内那股翻腾,激动地紧握住独孤天涯的手。
她激动不为别的,只为自己终于可以知道双亲的下落,在她告别这个人世问之一叫。
是,他们是活不了了,她知道,独孤天涯也知道。而在了解了这一切的恩恩怨怨之后,对于即将命丧这老人之手,她更不会有怨。
毕竟再怎么说,他是救过他们,并受过万千苦楚、为报仇红了眼而濒临疯狂的「外公」……
「我把他们藏在我的身体里!」白胡子老头突然温柔地笑了起来,神情陷入恍惚。「我把他们的骨灰和入酒中,让他们永远陪伴着我,让他们永远不必再受到妳的设计及伤害!」
心中已无遗憾,只是身躯却再也无法抗挡。凤于飞抬起小脸望向独孤天涯:「大哥,我有点难受……」
「我也是。」独孤天涯放下了手,轻轻地将她拥到怀中,让白胡子老头的怒气在两人身体之中来回盘旋。「放心,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大哥,我想知道,在我还记得你、在我要离开你的那时,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我想再说一次……」凤于飞的五脏六腑虽早已翻腾得让她痛苦难耐,但她的眼眸却很平静。
「好。」独孤天涯笑了,但眼眶好热、好热。「妳说『大哥,若我们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相见,你还会记得我么』……」
「然后呢?」一滴泪由凤于飞的眼中沁出,滴落脸庞。
「妳又说『若真有那一天,大哥……千万莫忘了再叫我一声贤弟』……」独孤天涯轻吻住她的泪。
「贤弟……」凤于飞喃喃说着,突地一愣,抬起头来,笑容是那样的绝美。「大哥……飞儿全记起来了,飞儿一定答应你,下辈子若再酿酒,绝不给那些牛啊马啊驴啊狗儿们的喝,自己也不偷喝,全都留给你……」
「飞儿?!」闻言的独孤天涯也跟着一愣,然后扬起头哈哈大笑了起来,任泪水在笑容中奔流。「我怎么那么笨,笨到忘了妳早让我喊妳一声贤弟,笨到让自己在那里相思地四处东奔西窜……」
「你们是谁?」
就在凤于飞与独孤天涯再无遗憾地紧紧相拥时,白胡子老头整个身子突然颤抖了起来,他望着眼前的两个人,望着他们之间的深情与眷恋,神智整个混乱了。
「外公,我是于飞!」凤于飞双膝跪地,对白胡子老头一叩首。「外孙女往后不能再照顾您了,您要自己多保重。」
「师父,我是独孤天涯!」独孤天涯也同样跪下一叩首。「弟子以后再也无法给您送酒了,您多保重。」
「外公、师父?!」白胡子老头抱紧了自己的头。「我是你们的外公、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