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他挑眉。
「她……很单纯,我喜欢她。」跟小玉相处,不需要费太多心思,而且小玉够活泼,让她的生活不至于太无聊。
她一定不知道,她的落寞此刻有多明显。
「这三天,妳都只留在这里?」
「嗯。」她点头。
「为什么?」三天以前,他的存在,只会让她时时警戒,连睡着了也难以放松,他不在,她应该更自在,甚至走出帐外散心的,不是吗?
她应不是那种只会默默等待的女子。
「你会允许我出去吗?」她反问。
他什么也没有说,那么她就什么都不是,她只是他带回来的女人,她不以为自己会有多高尚的身分自由出入这里,甚至与其它人平起平坐。
她也许有些不甘愿,但不会连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既然不曾想过要逃,那么在哪里都没有差别了,反正都是在他的地盘上。
「我不记得我曾说过不允许。」他深望她一眼,旋即跃步而来,搂住她腰身,转向帐外。
「走!」
第五章
走!?
她还没意会,就被他搂上马,单骑远离营地奔驰而去。
迎面而来的风沙令她呛咳不已,君滟不适地转首,把睑埋进他胸怀;北川孤星同时拉过披风,包裹住她全身,挡住风沙。
好一会儿,她只听得见风沙呼啸而过的声音,然后他停了下来,拉开披风一角,露出她面孔。
君滟张眼望向四周,发现他策马跑到一处高地上,他将马匹调转了个方向,远处一座边城,随即映入眼帘。
不--她捣住唇,掩住一声低呼。
那是女凰国的边城!从这里,可以看见边城完整的模样,虽然因为距离有些远而无法看仔细,但是,这样已经很足够了,足够她知道那里是她的故国、是她心头念恋着的地方!
「不许哭。」
她怔着,直到他的声音传来,她才发现,泪水盈满了眼眶,而他--居然直接低首吻掉她眼角的泪!
「带妳来,不是让妳哭的。」他沉语。
「你……为什么……」他不是一直都命令她,不准她再想过去的吗?
「因为妳想家。」
她再度一怔。
是呀!她想家!怎么会不想呢?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要离开,但那是她出生、她成长、她护卫了十年的故国,怎有可能在一-朝一夕间,就完全不再想起?
常常,一个人失神、什么也不想的时候,故国的影子就会悄悄冒出来,让她想念、让她感到孤单。
只是,她从不会说出口。而他,却总是从她的神情里,看出她隐藏的心思。
从王都回北方的那几天,每天赶路,她很少开口,他却在策马之余,习惯去观看她的神情,猜测她的心思。
她想家,他知道;她跟他走,只是守信,也是为了不让他有理由攻打女凰国,这他也懂。为了她的国家,她几乎付出了一切,不曾想过自己,连寻常人的情绪都压抑了。
在她心里,国与家人是那么重要,这让他气怒,却也无可奈何。
「你……可以不必这么做的。」她手攀握他肩头,偏首将脸埋入他胸膛。
他……到底是明白她的心思呵!嘴上说不许她想,却仍是带她来一望边城……
「明天一早,这队骑兵就要拔营离开,目的地是沙漠之国的都城,现在让妳再看一眼,以后不许妳再偷偷思念。」
又是「不许」!
这人,明明有着超乎常人的细心,却总是用「不许」来命令。君滟渐渐明白,这男人是不懂温言软语的,他只会要求、只会命令,虽然很霸道,可是他的命令与要求里,总带着一半对她的好。
「你要带我去都城?」她仰起小脸说道。
「妳是我的人,我到哪里,妳自然也到哪里。」口气是百分之百的独裁。
「到那里,我要做什么呢?」他的都城都是北方人吧!她到那里,不会显得突兀吗?
南北两地的地理环境、民俗风情完全不同,造就出来的人的外貌,也有明显的差别。
北方人多半高大,相较之下,南方人就显得瘦小;他是徊威猛英扬的男人,与他比起来,她个头仅恰好嵌偎入他怀抱,在他的怀抱里,她娇小得不可思议。
别说他,就连才十五、六岁的乌玉都比她高半个头,健壮又美丽;而她,倒像株发育不良的小草,明明已过二十,看起来却像个瘦弱的小女孩。
不熟悉的地方、不熟识的人,只更衬出她一身的寂寥,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眸,习惯藏起脆弱。
「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待在我身边。」看出她强撑的落寞,他抬起她面孔,「看着我。」
她被动地望着他。
「有没有人说过,妳很美?」
「有。」但,她从不认为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青春会逝、娇颜会凋,美丽只是人生中几年光景,女人若只依恃美丽而生,又能依恃多久?
「当妳坐在王位之上,冷静昂然,一身威仪自然而生,即使身为女子,也没有弱了妳身为王者的半分气势;妳既是长公主,也是女王,自信又聪慧,从不轻易认输。现在只不过离开了女凰国而已,还没到我的都城,妳已经要认输了吗?妳当日在王座之上的自信呢?」
她心头一震。
她……是怎么了?
从离开王宫以后,她似乎变得不像她了,拋却王位,她连自我也没有了吗?她究竟在多愁善感些什么?堂堂女凰国的女工,岂是这么优柔的女子!?
北川孤星的一番话惊醒了她,但--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王宫里的一切?」
这十年来,他忙着征服各族、建立沙漠之国的版图,怎会那么清楚地知道她在女凰国的一切?甚至准确地描述出她在上朝时的模样!?
「千里路程虽然遥远,但对我来说,却不是个太难来去的距离。」他语带深意。
是呀!她怎么忘了,不论防守多严密,只要是他想去的地方,他总有本事来去自如,只是,她在王宫里,他在北国……呀!难道这十年中,他到过王宫,而且不只一次!?
「我只是去看我的女人,这值得妳这般震惊?」他笑,知道她想通了。
「可是,北方明明在战争,你明明在带兵--」何止震惊,她简直是惊得不能言语。
若说,这十年来她忙着稳定朝政、加强边境驻防、想办法让民生富足、训练可用之兵;那么,他就是带领自身不多的族人,将强悍的十六族一一征服,成为如今人人闻之丧胆的北国之王。
他的战绩,不只是统领北方,更在其它各国间流传,威震八方的声名与日益强大的国势,使得各国不得不对北方之国加以防范与关注。
沙漠之国是他建立的,打破长久以来十六族分裂而居的局面,将整个北方收归为一国版图,这种可怕的行动力与领兵的睿智,绝对不是平凡人能够做到的。
尤其北方因为长期分裂而不成一国,所以十六族其实并不在和平条约的签署人之内,大家都在提防,担心着北川孤星领兵南征。
「带兵打仗,跟去看我的女人是两回事。」一公一私,不相冲突。
「你……」君滟咬咬唇,心头感受复杂。
即使身处随时可能丧命的战争中,他还是没忘记她,无声无息来去,只为看她一眼,他居然为她费了这么多心思,她却一点都不知情……
「你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轻叹一声。
「我不需要妳说任何话。」他低首,轻啄了下她唇办,一下,又一下,「让妳来这里,只是告别,以后妳不再是女凰国之人。」她实在是个会让他上瘾的女子,他就是无法忍住不去碰触她。
察觉到他愈吻愈炽,君泼轻按住他不安分的大手。
「别……」她低低地道。
他停下吻。
「滟儿,我的耐心有限。」放过她胸前的柔软,他抚着她嫣红的唇,一手缓缓抚着她的背。
「我知道,可是,若你执意,那我……也阻止不了你。」她语音浅柔。
他吻过她好多次,两人同睡一榻,她身子也几乎被他抚遍,她的清白,早算毁在他手上了,可是至今他仍没有真正占有她,是他的自制,不是她擅于拒绝。然而在他怀里,她开始感觉到了安心。
他的怀里,渐渐有了能让她安适的位置,她对他已动心了吗?
「如果妳再这样看着我,我可不管这是哪里,就直接要了妳,而且这次不会再停。」惊猛的眼神惊得她立刻红了脸。
「不可以!」她推远他,想分开一点距离,他原本轻抚她背部的手臂却突然搂住她腰,收紧贴向自己。
「咦?」她抬眼,感觉他全身紧绷,神情转为警戒。
「出来。」他沉喝一声。
五名蒙面人立刻从下方的坡道跃上来,一字排开,正好堵住了他们下坡的道路。
「敢行刺本王,却没有胆露出自己的脸吗?」北川孤星冷笑。
「想知道我们是谁,去问阎罗王吧!」不啰嗦,五人动作一致,提刀就砍向前。
「抱紧我。」说完,搂着她的手臂转而控住缰绳,一手抄起弯刀,北川孤星调转马头,刀锋左右逆转格开攻击后,策马立刻往坡下奔跑。
蒙面人见状,立刻纷纷跨上自己的马,快奔地追赶向前,四人缠了上去,另一人在后准备弓箭。
看准那女人是弱点,四人有志一同全将攻击目标放在君滟身上。
这种攻击方法很聪明,却也惹怒了北川孤星。
他迅速挥刀阻挡,守中取机,一看到空隙,立刻毫不留情出刀反击,转眼间,蒙面人已有两人受伤,另两人立刻拉开一点距离,半攻击半闪躲,目的在拖住他的速度。
此时,在后面追赶的人已搭好弓,瞄准北川孤星,迅疾放箭!
「小心!」抱着北川孤星的君澄视线一直注意后方,看见对方放箭,她立刻要推开他。
北川孤星半回过头,看见箭矢疾冲而来,顺着她的动作闪躲的同时亦拉下她--
箭矢惊险地自他肩上飞冲而过。
见机不可失,一旁的蒙面人立刻提刀砍向君滟。
北川孤星倾斜马背的身形一转,搂着君滟避开致命攻击,控缰的手臂却被狠狠划上一刀,北川孤星立刻反击,一刀取了对方性命。
「北川!」鲜血溅上她衣袖,君滟脸色一白。
马头再一转,北川孤星迅捷再攻向另一个蒙面人,弯刀回旋,一刀毙命,他倏地停马,面对最后一个持弓者。
眼见情势不对,最后一个蒙面人策马就跑。
「想走?」北川孤星冷酷地一笑,从马后取出弓箭,如鹰隼般锐利的黑眸一瞇,弓箭迅疾射出,只听见一阵哀呼,最后一个蒙面人落马倒地。
眼见地上躺了五个人,君滟没有时间感到害怕或残忍,北川孤星手臂上染了大片鲜红的衣袖,让她想也不想便撕下自己单衣的衣襬,覆绑住他的伤口。
「我没事。」他沉稳地说道,无视于那片血红,只是瞇起眼,视线一一扫过五名蒙面人,最后寻着了那枝熟悉的箭矢。
「我们快回去。」他的伤必须尽快止血。
「嗯。」捡起那支箭矢,北川孤星策马快速奔回营地。
看来,有人很想要他的命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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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受伤而回,身为随身护卫的乌坦达与沙那立刻加强营地警戒,然后直奔大王的营帐内,盯着随行的大夫替大王包扎伤口。
君滟面色微白地守在一旁。
脱掉外衣,她才发现那一刀砍得有多重,而他的血像是流不完似的,止也止不住。
「入帐去,妳别看。」北川孤星淡淡说道。
「不。」她坚持守在这里。
那么深的伤口,他却意识清醒地任大夫为他的伤口上药、包扎。
所有人都在一旁守着,不敢开口,也不愿离开。
「大王,这伤口太深,在还没好转前,千万不可以碰到水。」大夫慎重交代。
「我知道,你下去吧。」
「是。」大夫退下去了。
乌坦达和沙那这才走向前。
「大王,是谁伤了你?」
北川孤星没回答他们,反而望向君滟。
「我没事了,妳先去休息吧。」他唤来乌玉陪伴她。
看出他有些话不愿意让她听见,她顺从地点点头。
「你……」迟疑了下。「别说太久,」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好好休息。
他随意点点头,示意乌玉带她入内帐,然后才转向两人。
「沙那,传令十六骑,由此刻开始日夜轮守,其它士兵守备不变。」这是第一道命令。
「是。」沙那得令。
「另外,派人通知在都城的太师,要他注意各族动向,外城戒备,内部则要加驻重兵,但不可声张。」这是第二步。
「是。」沙那立刻去办。
「乌坦达,认得这枝箭吗?」方才进帐时,北川孤星将它连同弯刀一起带进帐。
乌坦达上前一看,面色立刻一沉。
「是乌族人的箭,他居然敢派人行刺王!?」乌族族长有反叛大王的意图吗?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北川孤星极冷淡地一笑。「能掌握我的行踪,再伺机行刺,攻击还针对滟儿,显然他对我的动态了若指掌,能这么聪明到足以算计我的人,会笨到在行刺时,用自己族里的箭吗?」这个破绽,未免太明显了。
「就算不是他,一定也与他有关。」不是自家族人,怎么可能拿到这种象征族长的箭?
乌坦达虽然是乌族人,但他的忠心向来只属于北川孤星,发生任何事,他都只会以北川孤星的安危为第一要务。
「那些蒙面人的尸体在南方约十里的山坡上,你带人去查看,想办法查出这五个蒙面人的身分。」
「是。」乌坦达立刻领命而去,与传令回来的沙那擦身而过。
「大王,太师有信件传来。」沙那呈上。这是刚刚他准备安排快马传消息回都城时,太师派来的人正好到达,沙那让他梢等,准备让他再带口谕回去。
北川孤星打开一看,唇边同时勾起一抹笑意。
跟随北川孤星已久的沙那一见到主子的这种笑意,心里立刻明白,有人要倒霉了!
「传本王的口谕给太师,要他以不变应万变,十六族聚会照常举行。还有,封锁本王受伤的消息,不许声张。」北川孤星再下一连串命令。
「是。」沙那立刻去传话。
北川孤星烧掉太师写来的信,唇边冷酷的笑意不止。
从三年前称王以来,已经很久不曾有人敢这 对他发动攻击了,太过平顺的日子,让他几乎都快要忘记权势是一项多 醉人的游戏。
蒙面人的行刺,再度唤起北川孤星体内的好战因子。
既然有人不知死活地想要他的命,那 ,他不好好回报一下,岂不辜负了对方的美意!?
轻笑间,他已经拟好应对的战略,一切,就等着都城之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