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难道莲儿还没跟你说吗?」
陆武的脸瞬间皱成一团,愈说愈小声,甚至还后退几步。
惨了,他该不会是又说错话了吧?
水莲低着头不敢迎视上官痕的目光,除了在心底叹息外,还是只能叹息。她可不可以不要承认这个粗线条的人是她的表哥?
「妳怀了身孕,为何不告诉我?」
上官痕俊脸微沉,低沉的声音里有丝紧绷,脚步朝她逼进。
「我……还没有机会说。」
水莲这回不敢再后退了,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逐渐靠近,甚至是包围住她。
「是没有机会说,还是不打算说?」
低沉含怒的声音,在她头顶落下,也令她惊慌地抬眸,撞进一双冰冷的黑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娇软的嗓音微颤。
「告诉我,若是我一直没有找到妳,妳会主动回明月山庄吗?还是就这样怀着孩子,在这儿住下,不打算再回去,甚至不告诉我妳的生死,还有孩子的事?」
忿怒使他问出原本不打算问出的事来,只要想到她宁愿待在这也不愿回去,甚至不让他知道有孩子的事,他就几欲发狂。
「我……我……」秀丽的俏脸微白,他忿怒的模样吓着她了,原先埋藏在心底对他的惧意,全在此刻跑了出来,咬着下唇,颤声说不出一句话来。
上官痕见她被他吓得慌乱的模样,一股不舍揉和着苦楚,想伸出双臂紧搂住她,却又怕会令她更害怕。不忍再逼问她的回答,满腔的怒气化成一句低咒:
「该死的!」
高大的身形旋身拂袖先行离开屋内,在外头候着她。
不愿从她的眼底看出她对他的畏惧,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他要的是……
双拳紧握,一道压抑过的低叹,缓缓地逸出他唇畔。
第九章
「夫人外头冷,别在这待太久了。」
小梅将一件红色翻领滚毛的大氅,小心地替水莲披上,并系好细绳,不让一点冷风侵袭到她。
春花更是适时地奉上一杯热茶,让她喝下,不仅暖了她的身也暖了她的心。
「行了,妳们两个,别在一旁紧张兮兮的,我再坐一会儿,等一下就进去了。」水莲含笑轻道。
望着几步远的小池,她依然喜欢这,以前是爱在池里玩水,现在天冷了,她还是喜欢在这坐着,就算只是呆坐望着天际,或是沉思,这儿都是块宁静的好地方。
含笑的明眸掠过一抹黯然,随着上官痕返回明月山庄的一路上,似是察觉出她怕他,他和她总是保持着距离,有时的眸光交会,害怕他黑瞳底的火热,她也总是选择匆匆避过。
提心吊胆地回到庄内后,出乎意料的,他竟搬到书斋去,将无尘轩让给了她,就连昔日的同桌共食,他也全移到书斋去用膳。
她在松了口气之余,却也感到一丝难言的苦涩。
「夫人,我们都好高兴妳能平安回来!」
「是啊!而且妳不仅恢复了正常,还怀有身孕,我们都替妳和庄主高兴。」
两个丫鬟一搭一唱,虽然她们并不讨厌以前痴傻时的夫人,反而还觉得那时的她十分天真可爱,可还是会觉得有丝遗憾;但现在夫人复原了,而且还是个温柔婉约的女子,这下再也没有人会说夫人无法和庄主匹配了。
说到庄主,两个丫鬟有默契地不敢多提什么,随着夫人回来,庄主却搬去书斋,两人虽觉得疑惑,可也不敢多问什么。
「什么事妳们这么开心?」
随着一道悦耳的嗓音落下,出现一抹明艳动人的娉婷身影来。
「小姐。」
两个丫鬟见到是上官蓉,连忙朝她福身轻唤。
「妳们两个先下去,我有事想单独和嫂嫂说。」
挥手命两人退下,就连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唐鹰,也以眼神示意要他先行退下,直到无闲杂人等,这才坐到水莲身旁的椅上。
「蓉蓉,妳想和我说什么?」她隐约可以猜测到她的来意。
上官蓉细瞧着眼前这张秀丽雅致的容颜,和她自然流露出的恬淡温柔,也难怪大哥会在初次见着她,就对她无法自拔!任何人遇上这样一位绝美柔情似水的女子,恁是铁汉只怕也会化成绕指柔的。
「我早说过或许会有奇迹出现的,可大哥却怎么也不肯让我一试。」上官蓉喃喃自语,想起初见着她时对大哥所说的话,想不到还真是应验了。
「蓉蓉妳在说什么,我不懂?」
秀眉微挑,不懂她话中的语意,瞧她出神的模样,又好似不是在对她说话。
「没什么。」摇头轻笑,正视着她。「嫂嫂,欢迎妳回来,可是妳的心真的有回来吗?」
在她慧黠的凤眸注视下,水莲慌忙避开她的视线,纤细的身子一起,默然无语,踱步走到水池前。
上官蓉见状,轻摇头。早在她的逼问下,陆武全招了,当然包括水莲的挣扎及不愿回来。
「嫂嫂妳心里有事,可以和我谈谈,我可是真心当妳是我嫂嫂的。」
前方那抹纤细的身形,依旧无语,只是一径望着水池发楞。
「这样吧,我问妳答。」上官蓉一点也不放松,无论如何,这件事她管定了。「嫂嫂,妳爱大哥吗?」
她一针见血的犀利问语,让水莲身形微震,置于身前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
「我不知道。我知道他待我极好,可我却有些怕他。」
「为什么?」
上官蓉惊讶过后,整个人冲到她身旁,双臂将她的身子扳正,好让自己可以看清她脸上的神清。
「嫂嫂妳该知道的,大哥就算是会伤害世上所有人,包括我这个唯一的亲妹妹,他也绝不可能会伤害妳的。」
虽然她事先已预料到,嫂嫂若是复原后,可能会有的结果,但她仍是私心地希望这种事不会发生。
毕竟痴傻时的嫂嫂,不是很喜欢缠着大哥,甚至是依赖他吗?
天啊……依赖……难不成嫂嫂发觉那不是爱?
上官蓉被陡然掠过脑海的想法给冲击地放下握住的双臂,如果真是这样,大哥怎么办?
「妳说的我懂,或许妳会觉得我对妳大哥很残忍,可是蓉蓉,若妳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妳就会明白我此刻的挣扎。」
水莲主动握住她的双手,她是真心喜欢蓉蓉的,当初她非但不嫌弃她,还肯接受有个傻子的嫂嫂,令她如今想来十分感动。
「我和妳大哥相识在南郭镇,仅有的两次见面,我对他都有些畏惧;之后他救了变成傻子的我,对我照顾有加,甚至还……娶了我,这些事我都记得很清楚。但是蓉蓉,妳可明白我此刻的感受?照顾人有很多种方法,我不知道他为何定要选择娶我,和我绑在一起一辈子,不怕我一辈子都是个傻子。」
水莲说出她内心的挣扎,她到现在都无法厘清痴傻时对上官痕的依赖,是否能延续成为爱,这也是她这阵子所苦恼的原因。她从来就不想伤害任何人,尤其是他。
「那是因为大哥对妳一见钟情,就是因为他爱妳,所以才会不畏世俗的流言讥笑,娶了妳呀。」
上官蓉可以体会她的挣扎,可也无法眼睁睁地见大哥的付出最后付诸于流水,这样教大哥情何以堪?
「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他,能否和他白头偕老。」
忧虑的明眸微垂,轻抚着仍平坦的小腹,这个孩子在此时出现,她不得不承认,带给她的困扰又增加一层。
上官蓉注意到她的动作,细瞧她脸上无任何喜悦的表情,再加上她方才所说的话,一颗心顿时变得格外沉重,她突然觉得头好痛。
「嫂嫂,我不逼妳,但我希望妳能用心去看去体会大哥对妳的心意,妳会发觉大哥是个值得妳托付终身的男人,错失了他,妳会后悔的。」
上官蓉语重心长,有些事还是要她自己去看清,旁人是无法插手的。
离去时,再瞧了眼她纤细的背影,轻摇头。这浑水她又不能不蹚,害得自己心情也受到影响。
唉!
水莲听见她离开的脚步声,身子一动也未动,明眸直望着水池里的波纹,脑海里回荡着上官蓉所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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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无边际的黑暗,她害怕得不停喊叫,陡然黑暗褪去,一把亮晃晃的大刀刺进她爹的后背,再抽出时已染上了血迹,刀尖还滴着鲜血。
「爹--」
随着尖叫声响起,床榻上的人儿陡然惊醒,没有例外的,依旧是一身冷汗涔涔。
她又作恶梦了。
蓦地,房门冷不防地被撞开来,在她惊慌地想尖叫时,桌案上的烛火被点亮了,也清楚地照亮一抹高大的身影。
「妳没事吧?」
上官痕并没有靠近床畔,黑瞳担心地望着她惊慌微白的小脸。由陆武口中他已知晓她遭遇到的一切,也清楚她时常遭恶梦所扰,每晚他必等她陷入熟睡后,才会放心地悄悄离去。
「你怎么会在这?」
难不成他方才在外头?否则怎会听到她的叫声,迅速地出现。
上官痕深深地凝视着她,他需要极力压抑住自己,才没有冲上前去抱住她。
为了多给她一些适应的时间,他搬出了无尘轩,吩咐丫鬟小心地照料她,并且须每日向他报告她的作息。每晚只有在她入睡时,他才会出现在床前,细瞧着这张令他眷恋的秀丽容颜。
他这么做只希望她能懂他的用心,他不会强迫她,可也绝不会放弃她的。
水莲瞧他不语,仅只是担心地注视着她,想起白日时上官蓉所说的话,她只想到自己的感受,却丝毫未替他着想,而他却还默默地关心着她,突然她觉得自己很残忍。
「没事的话,我走了。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妳再睡一下。」
「等等。」
见他准备吹熄烛火离去,未加思索地她唤住了他,也制止了他的动作。
上官痕挑眉,无言地望着她陡然局促的神情,就连小脸也浮上红晕。
「你可不可以留下陪我?」
上官痕高大的身形一震,黑瞳掠过一抹火花,喑哑地低道:
「妳知道妳自己在说什么吗?」
细致的俏颜红晕加深,小手扭着身上的锦被,期期艾艾地道: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我怕再作恶梦,所以……」
「我明白了,我留下来。」
说不出心底瞬间涌上的失落,俊脸面无表情,落坐在桌旁的椅上,打算在这坐一夜守着她。
「夜里很冷,你可以上来一起睡。」
身子朝内挪了下,这会儿小脸更是低到不能再低了。她绝不是舍不得他着凉,只是在他为了她做那么多后,总觉得自己欠了他。
上官痕直勾勾地望着她的头顶,若是水莲此刻抬头,瞧见他眼底的炽热,绝对会马上打消这个提议。
「妳确定吗?」
「我相信你不会乱来的。」
水莲慌乱地低道,她信任他绝不会做出强人所难的事情来。
上官痕无奈地仰首叹息,她还真是相信他,连他自己都没把握面对她时能做个君子。
高大的身子一起,不给两人后悔的机会,吹熄烛火。
在黑暗中,水莲只听到宪牵声,没多久身旁似是陷下,知道他已上了床榻,纤细的身子更是往内缩去,一张脸红得似火!原以为这夜自己必是无眠了,没想到就在他躺下不久,即沉沉地陷入熟睡。
而上官痕原本已打算做个君子,就在闭目不久,陡然感受到一副柔软的娇躯正贴上他的手臂,一双小脚还缠上他的。
高大的身形微僵,黑暗里传来一道细长的低叹,软玉温香主动靠近,他这个君子可还真难做。
顺应自己的心意,长臂一伸,将主动靠近的娇躯,细心地呵护在怀里。
天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自她失踪后直到现在,他总算能将她紧紧地拥抱在怀里,即使是她在睡梦中无意识的行为,他依然感到欣喜。
没多久,他的眼皮也逐渐沉重,两人如交颈鸳鸯般,一同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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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恶……」
水莲一张脸埋在铜盆里,发出摧心裂肺般的呕吐声,身后站着两个一脸紧张的丫鬟。
「夫人还好吧?」
小梅见她抬头,连忙递上手巾,让水莲拭去唇上的秽物。
「夫人漱漱口。」
春花着急地递上茶水,让她可以清清口中的异味。
「我没事,妳们别担心。」
水莲朝两人扯唇一笑,脸上的气色极差,就在她身子微晃时,两名丫鬟及时扶住她,才没让她跌倒,可也让她们吓白了脸。
「夫人,妳害喜得很严重,先上床躺一下好了。」
「是啊,我们扶妳上床休息一下。」
两位丫鬟不由分说连忙扶她上床休息,在见到她闭目后,这才将她吃不到一半的早膳收下。两人小心地关上房门,不敢打扰她。
「我看还是要告诉庄主比较好。」
小梅忧心忡忡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夫人这几天害喜得很严重,不仅毫无食欲,就连气色也愈来愈差了。
「可是夫人不准我们告诉任何人,她说过一阵子就会好的。」春花为难地说出水莲的交代,如果她们不听夫人的话,不知她会不会不高兴。
「不管了,为了夫人好,这事一定得说。」
「那好吧,我们趁夫人休息时,赶快去书房告诉庄主。」
两位丫鬟达成协议后,离去时再瞧了眼紧闭的房门,加快脚步赶去书斋通报。
水莲小睡了一下,再睁开眼时,却惊觉床前坐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会在这?」
她慌忙地想坐起,一双手臂连忙扶住她,在她身后堆了枕头,让她能舒适地半躺着。
「妳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
上官痕俊脸微愠,浓眉紧拧,瞧着她苍白的模样,只觉得胸口泛过一抹心疼。
「害喜是很正常的,过一阵子就会好多了。」
明眸微敛,想到一早醒来并未看到他,心底竟有股失落。
当时她还被自己的反应吓着,这才领悟到自己或许没有如先前所想的般,那么害怕他,甚至仍遗留痴傻时所对他的依赖。
「蓉蓉方才来过,带了些酸梅来,说是这种情况妳可能要苦一阵子,妳可会怨我?」
上官痕瞧她低垂着头,以为她并不愿见着他,唇角忍不住扬起一抹苦涩。
「为什么这么说?」明眸惊讶地抬起,这才注意到他眼底的黯然,胸口竟有些难受。
「毕竟就如妳所说的,我在妳无法替自己作主时,强娶了妳,现在就连这个孩子的出现,也非妳所愿。」
蓉蓉和他谈过,希望他能多给她一些时间,好让她能调适自己,并且厘清自己的感情,殊不知这就是他最为害怕的,万一她发觉自己无法再留在他身边,那到时自己是否能放手让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