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妳回家。」他的答案令盛茗袖狐疑地挑起右眉。
他特地来这一趟,只为了接她放学?
「我不回去。」李柏青没开口,等她自己说出原因。「我必须去找新的工作。」
上个工作因她的冲动……不,是一头蠢猪害她搞砸,所以她必须去找新工作,否则下个月就得喝西北风了。
听到她的回答,李柏青回想起调查报告上的内容,随口道:「妳不是已经有兼三个家教了?」
「你调查……」盛茗袖一顿,这似乎不是什么稀奇或值得讶异的事,他都能找上门来了,当然不乏调查的动作。
李柏青分神瞄了一眼后照镜里平静的娇容,「怎么不往下说?」
「你喜欢被骂?」她挑眉反问。
若换作以往的她,肯定劈头就骂,甚至会冲动的开门跳车也不愿与他同车,但她已经不是以往的娇娇女盛茗袖了,连带的拋去了许多不必要的在乎。
她学会先衡量事情轻重才下决定、付诸行动。
比方说,若她现在冲动跳车,首先就可能被后方来车辗毙,若有幸不死,也必须付出一笔庞大的医药费,而若后方来车为了闪避她而紧急煞车造成连环车祸,她除了可能得吃上官司,还会在盛家犹如天文数目的债务上再加一笔不小的赔偿金。
最可怕的是,万一闹上电视,会给父亲的债主得知行踪。
唉!算了。
注意到她无声的叹息,李柏青没有回答她,下意识思考她叹息的原因。
调查报告上说,盛茗袖是个标准被宠坏的大小姐,态度高高在上,好使性子,稍不如她意便要脾气,专长是在各宴会里当称职的花瓶。
但如今的她却不是那么回事,或许仍有些傲气,但已经懂得收敛脾气,这是怎么样的经历所换来的?
她是否仍抱着父亲会归来,再度重回上流社会的希望?
「喂,送我到重庆南路去。」
李柏青回过神,看到后照镜里的她理所当然的说。
「我不叫喂。」
爱计较!「李先生,请送我到重庆南路的台湾书局。」
「柏青。」他提醒着。
「我知道你的名字。」她并不健忘。
「既然知道,就叫我的名字。」他方向盘一转,真当起她的司机。
「不好吧!」她没打算跟他扯上关系。
「这是妳的权利。」
「我没有这种权利。」
「妳是我的未婚妻。」
「我不是。」
李柏青一顿,「我想我该问问妳讨厌我什么?让妳如此排斥我。」
「我不讨厌你。」她两手一摊,见他不吭声也知道他一定在怀疑,「好吧!是有一点排斥。」
「为何?」他挑了挑眉,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况且第一次见面他便从林胜阳那痞子手中救下她,他不以为自己有如此惹人厌。
这个姓李的问得如此理所当然,肯定不了解女人心。
还是他以为自己条件好到只要他开口,没有女人舍得拒绝?
哼!自恋,就跟以前的她一样。她不得不承认这个讨厌的事实。
「既然不懂,就别问。」
「我求知欲旺盛。」
就跟盛茗袖猜的一样,李柏青确实没有遭女人拒绝过,所以感到讶异与不解,不过这是因为从来只有女人主动接近他,而非他主动接近女人。
而她倒很直接,「你确定不是因为自尊心?」
「或许也有一点。」
「你满诚实的嘛!」好感稍稍提升,不过还是在标准以下,「那我就大发慈悲给你一个理由好了,我讨厌虚伪的人。」
虚伪!他?
「啊,这边停就好了。谢谢你的便车,李先生。」
好歹她也是受过国民教育的人,一声谢谢是不会吝啬的。
「虚伪……」李柏青趴在方向盘上,望着她走入书店的背影沉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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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奸不成商。李柏青自认或许习于掩饰情绪,但说他虚伪便过于言重了。
他们才刚认识,为何盛茗袖会认为他虚伪?
李柏青敛眉沉思,若她对他第一印象不佳,接下去他得花费极大努力才能扭转她的想法。
「柏青?」吕意茹轻唤一声。
出窍的神魂归了位,李柏青扬起眉,「我在听。」
吕意茹定定地望着他,他的神色自若,没有丝毫被抓到分心的尴尬,几乎要令人以为他从头至尾都专注在她说的话上。
但是她明白,他确实分了心。
她的心一向只放在他身上,有他在的场合,她的目光便离不开他,所以她清楚知道,他的心并不在她身上。
每次出游,他总是会询问她的意见而决定,不管她说话的内容有多么无趣,他也总是带着微笑倾听。
以往,她总是认为这就是体贴,不这么安慰自己,她怕自己无法接受他的心根本不在她身上的事实。
其实,他对待每个女人都是一样的,只有她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我听说你要订婚了。」
「是,欢迎妳来参加。」李柏青啜了口苦涩的咖啡,微笑回答。
这里是一处咖啡厅,他有些意外吕意茹会选在这儿见面,她一向喜欢高雅的地方,并非这座咖啡厅不高雅,而是与她以往的喜好不同。
坐下半个小时了,她才进入重点。
李柏青心里有数,她应该是听到他即将订婚的风声,来旁敲侧击的。
欢迎她去参加!吕意茹脸色刷地惨白,「你……欢迎我去参加?」她颤抖的问。
「当然,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他表情不变。
「我以为我们比朋友更好,你不喜欢我吗?为什么不给我一个解释?」她压抑着情绪低哑的问,怕自己会大吼出声。
「我们一直都是朋友,我喜欢我的每个朋友。」他平静的说。
「只是……朋友?」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答案很明显了,但她仍不死心。
「如果只是朋友,为什么要给我希望?为什么不拒绝我?为什么每次约你都答应?为什么不澄清外边的传闻?为什么要让我……傻下去?」她气,也恨他为什么要误导她。
李柏青喝着咖啡,缓缓地让苦涩的液体滑入喉道,品尝它的香醇。
「你回答我呀!」
「我说过,妳是我的朋友,除非有重要的事情,否则我不会推掉朋友的约会。至于诽闻,我对于无中生有的事向来不予以理会,越是否认,媒体写得越像煞有其事。」他如她所愿的给了她一个解释,虽然她听了可能会更气愤。
「这是真心话?」
李柏青沉默不语。
这是场面话,他知道,她也知道。
真相是,他嫌麻烦,而且吕意茹是吕氏企业董事长的掌上明珠,交好有益无害。
对所有接近他的女人,会造成他麻烦的,他一向敬而远之,不给一丝一毫机会,而对于像她这般柔顺,且有利用价值的女人,他则与之周旋。
无来由的,他脑海中忽然闪过盛茗袖的话--我讨厌虚伪的人。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吕意茹深吸一口气,打断他的思绪。
「当然。」
「她……与你订婚的那个女人,是你自己挑选的吗?」她想知道。
「这很重要吗?」李柏青不解。
「对我而言……是的。」她急于想知道答案,却不知道自己希望听到的是哪种回答。
他顿了顿,「我只能说,是我同意的。」
「是吗,我知道了。」她惨淡一笑,起身道:「记得寄帖子给我,我会去参加的。祝你幸福。」
她迅速转身离开,生怕眼泪会在他面前汨汨奔泄而下。
李柏青静静的喝着剩下的咖啡,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才是正常。
他该对吕意茹感到抱歉的,但此刻却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有「啊,解决了一件事」的感觉。
「唉!盛茗袖说错了,你不是虚伪,而是没感情。」邵曼突然出现,显然把刚刚的情况都看在眼底。
「是真的那么巧,还是你跟踪我?」李柏青眼都不抬一下,慢条斯理的问。
「当然是巧合啦!」他才没那闲工夫浪费太好时光跟踪一个大男人。自动自发在吕意茹刚坐的位子上坐下,「你一点都不感到愧疚。」
「那又如何?」
「不如何。」邵晏叹了一口气,「只不过会下十八层地狱吧!」
「我并没有欺骗她。」
「是啊,只不过让人家以为你喜欢她。」
「她可以问清楚,但她没有,她怕我说出否定的答案,所以选择逃避。」若只怪他一人就太无理了。
「就算她问了,你确定你会给她否定的答案?」这点让邵曼很怀疑。
李柏青断然地说:「会!我会明白拒绝她。」
「既然会拒绝,女孩儿脸皮薄,你不会主动说?」邵曼还是有意见。
这种事说给十个人听,十个人都会认为是他的错。
他微笑,「你要我在对方什么都没说的情况下就拒绝她?这样才会伤害到女孩子的自尊吧?」
「狡辩。」虽然是朋友,邵曼还真希望他得到报应。
第三章
「喔呵呵……妳瞧柏青这孩子多有心,这质料真是好啊!」盛母摸着李柏青派人送来的衣服,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妈,妳衣柜里的衣服不乏质料比那件好的。」盛茗袖冷眼旁观道。
想当初为了躲避父亲留下的烂摊子,她们漏夜逃债,母亲却还惦记着她一柜子的衣服,硬是打包了好几箱带出来浪费空间。
「哇,这是最新款的手机耶!姊夫连我都想到了。」盛茗柔高兴的换上自己的SIM卡,立即试用。
「手机能接,能听就够了。」
「啐,姊妳不懂啦!」
盛茗袖看着母亲及妹妹兴高采烈的模样,撇撇嘴,觉得自己真是格格不入。
「妳们没忘记,我们头上还顶着像山一样高的债务吧?」她就是想浇冷水,最好淋得两个女人冻成冰块,
她们是因为破产躲债才会住在这里,哪还用什么奢侈品啊!不如把这些东西拿去卖。
「卖了这些也不够人家塞牙缝。」盛母了解女儿的想法。
盛茗柔跟着附和,「是咩是咩,所以不如就留着自己用。」
「不要咩来咩去的,妳以为妳属羊啊?」小妹一撒娇赖皮就会装可爱,偏偏现在装可爱只是让她的怒气火上加油。
「妈,姊好凶喔!」盛茗柔嘟着嘴,装模作样的躲到母亲身后。
盛母拍了拍小女儿,对大女儿说:「不要吓坏妹妹。整天神经绷得紧紧的,也不会有钱从天上掉下来,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闻言,盛茗袖怒道:「妳以为我喜欢吗?可家里总要有一个头脑清醒的人,我何尝不想快快乐乐过日子?」
她也想过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也想整天无忧无虑跟着流行走,但是事实是,如果她不紧张、不工作就没有饭吃、没有钱用。
家没了、爸爸跑了,一夕之间她从富家女变成穷光蛋,还得应付家里的老、小天真。
她终于知道自己的个性一定像爸爸多些,才会落得如此吃力不讨好。
「妳当然可以快快乐乐过日子啊!快乐是靠自己创造的。」
盛母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理所当然的回答更气得盛茗袖头顶冒烟。
「背着近亿的债务,我怎么可能快乐得起来!」
母亲和妹妹同属乐天一派,现在她终于知道父亲有多辛苦了。
「茗袖,这就是妳想不开的地方了……」
「不要跟我说人生大道理。」盛茗袖低吼,「两个选择,一是退回礼物,二是把它们卖了。」
她个人倾向于第二个选择。两件物品都是高档货,卖了可以抵好几个月的房租。
「啊?不要!」盛茗柔直觉回道。
「我也不要。」盛母跟着抱紧衣服。
「妈!」盛茗袖沉下脸,「妳衣服很多。」
「可是女人的衣服永远少一件啊!」
「妳现在根本穿不到这么华丽的衣眼,也没有场合可穿。」虽已濒临爆发边缘,她仍捺着性子道,「难道妳要穿著十几万的衣服去菜市场买菜?」
这只是打比方,因为盛母去菜市场只会被菜贩诓骗,花大钱买烂菜,盛茗袖根本不敢让母亲去买菜。
「就算穿在家里照镜子我也高兴。」
这是什么话!
「姊,妳很过分喔!为什么要我们卖礼物?姊夫给妳的礼物呢?」盛茗柔没有恶意,真的,只是……不太会挑场合说话。
盛茗袖气得浑身发抖。
「收货的是妳们,会不知道姓李的有没有送我东西?」
「说不定姊夫去接妳的时候有亲自送给妳呀。」
要不然姊夫跟她要姊的课表做什么?裱起来挂在墙上,一天三柱香吗?
「盛茗柔!」盛茗袖咬牙怒瞪,一气之下甩门跑出去,免得活活被她们气死。
剩下的母女俩表情无辜地面面相颅。
「妈,姊是不是那个来呀?」盛茗柔转头问母亲。
「应该不是。」盛母认真回答。
「姊最近的脾气很不好耶!」
「是呀。」盛母抚着脸颊叹了一口气,「自从妳爸失踪之后,妳姊的个性越来越像妳爸爸了。」
这是好或不好呢?她很欣赏丈夫凡事认真的个性,不过若翻版到女儿身上,她可就不怎么喜欢了。
茗袖以前明明比较像她呀!
「嗯……」盛茗柔歪着头,「姊是不是在气姊夫没送东西给她?」
盛母闻言,有若在黑暗中看见一盏明灯,「很有可能。我有衣服、妳有手机,偏偏她什么都没有,嗯,茗袖肯定是吃味了。」
越想越觉得是如此,盛母为找到女儿失常的原因感到欢欣。
「喔呵呵,柏青这孩子真是的。」
盛茗柔不懂母亲怎么那么高兴,「姊夫为什么不送姊呢?」
「柔柔妳不懂,这叫欲擒故纵。」盛母笑咪咪的对着小女儿道,「又叫反其道而行,故意吸引妳姊的注意嘛!」
盛母当然知道大女儿压力大,但是生活还是得过。
李柏青是丈夫为大女儿挑的老公,她相信丈夫的眼光。瞧,他不就没有避她们如蛇蝎,反而主动找上门履行婚约。
至于李柏青是否真是自动自发呢……这就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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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气死她了!
为什么走到这步田地,连父亲都跑了,她们还能如此乐天?
凉风无法吹熄盛茗袖的怒火,她的心情完全写在脸上,让路人退避三舍。
「这位美丽的小姐,要不要做份问卷?」
盛茗袖抬眼,一个不长眼的问卷调查员走近她,「妳平常都用什么牌子的保养品?皮肤这么好?」
她臭着脸闪过问卷调查员,直直往前走。
「做一份问卷花不了多少时间的,要跟男朋友约会吗?」问卷调查员跟上她。
盛茗袖照样不甩人,怕自己一开口会说出让人下不了台的难听话。
「让男朋友等一下没有关系啦,妳长这么漂亮,大不了换一个。」
很烦耶!这个人。
「不然我当候补啊!帮帮忙,填一下问卷,我请妳喝杯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