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说,心里奇怪纪蔚寰为什么没有趁机捉住她的双手,将她拥入怀中?男人不都是这一百零一招吗?
「是吗?」他笑着,开心她那么在意他。
眼睛已被她捣住,无法看见她出浴的姿容,但他闻得到她身上属于女性的幽香,清雅得像兰花……
他好想说:妳好香!
不过他没说出口。在他们的关系还相当陌生之际,这种言词是逾越的,因此,他也不敢拂开她的双手,那有失礼节,也会冒渎了她在他心目中的女神形象。
他是那么一厢情愿地美化着金湘蝶,而未曾想过,如果她真的圣洁如女神,又怎么会在不合情宜的情况下,邀他到家里面,蒙他的眼,撩他心魂?
他不懂对金湘蝶而言,她可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女神。
当女神要干什么呢?女神能喝酒吗?能开同性恋酒吧吗?能和男人约会调情,揩男人便宜吗?
不!不需要被那么美好的光环闷死绑死,她只想当个手腕高明、并能收到成效的美丽坏女人罢了。
因此,他简单而她复杂,他们都摸不透对方的心。
就像金湘蝶弄不懂他为什么还是没有反应?还不快点出手拨开她掩在他眼睛上的双手呢?
拜托,她的手已经在他脸上蒙得好久也好酸了,真是救命!
算了,她主动把手放开,白了他一眼。
「哈哈!」那一记白眼得来纪蔚寰的傻笑。
「你笑什么?」她含怨地低问。
他在笑她卸妆之后更美了。他认识的女孩子都不会化妆,所以乍见浓妆的金湘蝶,只觉得艳光四射,那个她是很令男人销魂的;而现在的她,脸庞干干净净的,眉儿弯弯,眼眸漆漆,眉目之间秀丽无伦。
他细心地分辨着她未施脂粉的肤色和上过妆的不一样,她原本的肤色反而白,是一种类似象牙白的颜色,而且她的右眼之下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将她整张脸孔妆点得好媚好媚!而她身上换了一件简单宽松的丝质长衣,长度刚好盖住膝盖,裸着美好小腿,头上也裹着一条大毛巾,头发还湿漉漉淌着小水珠。
换过装扮的金湘蝶,别有一种家居小女人的甜美气息,再度让他内心荡漾不已。
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金湘蝶斟来两杯红酒,然后往地毯一坐,对准了纪蔚寰,把其中一只杯子推到他面前。
「喝酒吧!」她巧笑说。
「喔。」他润润喉咙,说:「我们先来谈正事,关于酒吧,我二哥说要抽回他所有的股份,扣掉成本之后,关于盈余的部份……」
「等一下!」她柔声打断他。
他急什么?
「酒」都还没有喝,「色」也还没有倾囊而出,她所精心设计的布局都还没派上用场,这个纪蔚寰就想直接进入正题,害她接下去没戏唱吗?
呵,看来这小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他已经看穿她的计谋!
好呀,看穿也无妨,她金湘蝶的本事就在于「让男人明知前面有陷阱,也要义无反顾往里跳」。
「怎么了?」被打断的纪蔚寰楞楞问着。
「你刚刚说先谈正事对吗?」她改变坐姿,侧着身躯伸长诱人的双腿,再把手肘平贴在茶几,双眸盯牢他看。
「对……」他开始心猿意马,想看她的脸又想看她修长的腿。
「哦?那表示正事谈完后,还有别的事要谈喽?」她睁大眸子。
纪蔚寰不好意思地笑一笑,对呀,别的事就是他想跟她约会啦。
金湘蝶看出他的欲言又止,知道再加把劲,就把话题转移成功了。
她随即堆满亲切的笑意问他:「什么事呢?你说吧。」
上勾吧,快呀,纪蔚寰。
「嗯,因为……」
「因为什么呀?」
她伺机灌了一口酒入喉,呛出颊边两朵红晕来,更添娇妍。
「因为……」纪蔚寰望着她红红的脸,不觉情生意动。「因为我希望过了今夜以后,我们还有下一次的约见。」
「呵呵……为什么呢?」
她笑的有点心虚,难道--他已经预猜出她的下下之策就是提出分期付款的方法来赖帐?啧啧啧……高竿!
「我猜我回去后会对妳念念不忘!」他告白。
什么意思呢?这算威胁,还算警告?
他想提醒她,对于那笔款子他不会善罢甘休是吧?
她才不信邪。对于那笔款子,她比他更势在必得。走着瞧吧……
金湘蝶托起高脚杯,全神进入备战状态。
「来,先陪我喝一杯酒吧!」
她仰头把酒一饮而尽,拎着空酒杯在纪蔚寰眼前摇晃:「我干杯了。」
纪蔚寰见她干了酒杯,自然不能输掉男人面子,拿起杯子跟进。把自己三杯黄汤下肚就会醉得神志不清的事实,忘得一乾二净。
他一杯才完,金湘蝶又斟了满满一杯给他,用眼神示意他再干一杯。不过她也没占他便宜,自己又先干为敬了。
不过是喝酒嘛,她怕什么?她有着千杯不醉的本领,喝两杯酒暖暖身后,斗志更高昂了。
挑着月牙眉,期待着纪蔚寰饮尽第二杯酒,可是他却只拿眼睛看着她,并不动作……
怎么?莫非他选择不接招?那也得看她放不放过他呢。
「怎么不喝呢?」
金湘蝶瞅住他,语气里藏有莫名其妙的难过成份。
纪蔚寰当然不可能不愿意,只是方才的一杯酒,已经开始在他的体内发挥酒精效力……他觉得自己的胃在烧烫着,喉咙的灼热感也还没有褪去。体温升高、脉搏加速,这生理反应令得他猛然记起自己不胜酒力的事实。
不能喝醉!他严正地告诫自己,绝对不能自我放纵。
误了二哥交代的事不说,他怕自己出尽洋相!烂醉如泥的男人最讨女人嫌了,他不能破坏自己的形象给她看。
因此,他愧歉地说:「我酒量不好,再喝就怕醉了!」
怕醉?开什么玩笑!
金湘蝶打娘胎出生至今,还没碰过喝一杯酒就醉的人呢。这种理由也说得出口?三岁小孩都骗不动还想拿来骗她?
「别说了……」她轻声细语,面带自怜:「你不想陪我喝酒是吧?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在想:啊,那个金湘蝶只不过是被我二哥拋弃过的女人,她既可悲又可怜,自从二哥不要她之后,她一定常常像这样子借酒浇愁,一面偷偷地掉眼泪,一面对二哥念念不忘,哼,自甘堕落,典型的弃妇作风!」
她自嘲地说着,泪盈眼睫。
「没有错,你看出来了,在我光鲜亮丽的表面下,正是一颗被爱情伤得破碎不堪的心。你该瞧不起我,因为我失去纪蔚宇的爱,还找你纪蔚寰陪我喝酒,渴望驱逐无边无际的寂寞。」
她哽咽地,更形无助说:
「我在做什么呢?自曝其短吗?自取其辱吗?难怪你不以为然,难怪你不屑喝下那杯酒!我怎么会那么丢脸呢?你看我的笑话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纡尊降贵施舍我一丝温情……」
她的话愈说愈低愈悲切,终于双手掩面,难受地啜泣起来。
听见她哭,看见她的泪,纪蔚寰每一根神经都被扯痛了。
他深深喘气,迫切而挣扎的大声申辩:
「不是!不是!妳……妳误会我了,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天哪!我怎么会瞧不起妳呢?我不喝酒只是不想让妳讨厌我啊!我告诉妳好了,我认为二哥没有把握妳,是他愚蠢。虽然我和他是兄弟,虽然他很愚蠢,但我却不是笨蛋,我是我嘛……」他乱七八糟地解释着,语焉不详,气得想掴自己两巴掌。「妳……」最后他求助、小心翼翼地说:「妳懂我的意思吗?」
「你是说……」她依依如弱柳:「你和纪蔚宇是不一样的?」
「对对对,我和他不一样,如果妳是我的女朋友,我会很爱妳很爱妳,一辈子都不跟妳分开!」
「真的?」她泪光闪闪。
他点头如捣蒜。
「我不信。」她垂首,一脸可怜楚楚。
这楞小子还讲那么多干嘛?直接把酒喝掉就好了嘛……
唉,对于朽木,她还是勤劳些,亲自动手雕一雕吧!
「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会讨厌你,假使你愿意陪我喝酒,我对你只有感激。」
她都这样说了,纪蔚寰岂能不照剧情走?当下二话不说,拿酒起来喝光光。
这第二杯酒再喝下去,酒气立刻从胃部冲上脑门,鼻腔灌入一阵酸涩,咳了两下之后,他头也昏了,眼也花了,浑身的热气都闷在衣服底下乱窜。
酒入愁肠愁更愁,他红着眼眶,热烈地望着金湘蝶,不发一语。
经验老道的金湘蝶,到了这一刻,才真正相信他的话。
他看来有点呆滞,渺渺茫茫的眼神显示他的神思已经飘到十分遥远的地方去……
他醉了!真的。
太可爱了!呵呵……这是个只有两杯酒量的小男人。
「告诉妳,其实我也很可怜!」有人开始倾倒满肚子的醉话:「我也被我喜欢的女孩子三振出局了,所以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了解妳失恋的伤心和痛苦……
「其实我们相见恨晚妳知道吗?如果我们早一点遇见,我会爱上妳,妳要是碰上我,也就不会被拋弃!我是有良心的男人,我会对妳非常非常好,好到让妳想象不到……这样不是很好吗?我爱妳,妳爱我,没有二哥、没有孙盈盈,世界上少了两个伤心人,多了一对甜蜜幸福的爱侣……」他望着她,傻傻一笑:「对吗?」
不是错觉,他的语意里充满爱慕之情,怎么会呢?难不成他就这么轻易爱上自己?
「现在认识也不迟呀,是不是呢?」那好办,她甜言钓着他。
「是呀……」纪蔚寰笑了起来。
她的话像是一种鼓舞,纪蔚寰更加放大了胆子,倾诉心声:
「这就是我想谈的私事部份,我老实说,今天处理完二哥跟妳的财务之后,我想和妳约会,妳愿意吗?」
「你不在乎我曾经是纪蔚宇的旧情人吗?」
金湘蝶好奇了,男人一向很没度量的,他真能不在乎?
他回答:「我在乎的只有他为什么要让一个好女人伤心,还有在乎……妳是不是会因为我是他的弟弟而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否决我?」
金湘蝶沉静下来,思索着眼前的情势。
首先她得承认自己真的错看了他,他不是她的对手,相反的,稍微下点功夫,他甚至可以是她同一阵线的盟友。
酒后吐真言,从他喝下第二杯酒开始,每每谈起纪蔚宇,就满口打抱不平,一心一意视她为受害人,完全不去思考她和纪蔚宇会走到分手的境地,是不是纪蔚宇也有自己的立场或其它的隐情!
纵使她一直颠倒黑白,企图扭曲事实,但正常人不会尽信,只会采保留态度。
嗯……这可能是他们兄弟之间有点问题,才会造成纪蔚寰对纪蔚宇执持偏见;再来呢,就是纪蔚寰实在不聪明,容易被煽动。
原来她一直把他估得太厉害,原来他简单得像一面玻璃,能够被光线穿透。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她可以下手了。
「好了,」她对他微笑:「我看你真的有点醉了,那我们赶快谈谈退股的财务分配吧。」
「喔,」他神志恍惚地答着:「好啊!」
「因为自纪蔚宇拿出一笔钱资助我开酒吧到今日,他从未在实质经营上面给过我任何帮助,所以,我认为现在他要把股份抽定,不能照他投入的资金分得同等比例的盈利。」
她望了他一眼,没想到纪蔚寰耸耸肩,理所当然地说:
「没问题,照妳的意思办就行了。」
真的假的?她问:「你的意思能代表纪蔚宇吗?不要现在你口头上承诺我没问题,到时候纪蔚宇却来找我理论了……」
「哈哈,不会啦,我敢保证一切,我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他轻松肯定。
「好。」她露齿而笑,看见胜利就在前方对她招手。
「当初纪蔚宇拿出四百万出来合股,酒吧经营了五年,在刚开始的时候并不顺利,都是靠我这边不断四处筹钱支撑生意,过了两年才渐有起色。那时我和纪蔚宇已经分手了,因此酒吧是我一个人拼着命才撑起今天的场面。
「若照当初的协议,『酒吧赚钱有福同享,酒吧赔钱有难同当』,那么今天,他没有资格从我这里分到任何红利,因为他投资的钱,早在酒吧惨淡经营的前两年全数赔光了,后面的经营成功是后面的事,他没有出钱也没有出力,不能白白让他占便宜……因此呢,他的四百万已经赔掉了,我无法还给他,而后期酒吧所赚的钱,他也不能分到一毛钱!这是当初就协议好的。」
金湘蝶清晰明确一口气把话说完。天知道有时候为达目的,真相是可以恣情捏造的。
纪蔚寰点点头,没有异议。
「好,就这样。从此我二哥不再拥有EXCITED的股份,也不再是妳的合伙人,那间酒吧属于妳一个人的。」
他已经把二哥强调的重点办到了。反正二哥本来就不想分什么红利盈利,他只要求和金湘蝶撇清关系。
「没错。」事情谈出的结果让她极度满意。
她最喜欢打胜战的滋味,这次,她又赢了一回。
酒吧是她的了,纪蔚宇的四百万被她吞了,纪蔚宇该分得的其它几百万也进了她的口袋,她侵占了一切,而他失去一切,呵呵,真想开香槟庆祝呢。
她看看纪蔚寰,真该感谢他的不聪明,于是甜蜜地笑说:「谢谢你!」
「不用客气。」因为他根本就没做什么嘛!「正事解决了,那现在我们可以像朋友一样说说话、谈谈天吗?」
还谈什么?金湘蝶心里打了一个突,她才正想对他下逐客令而已。
「我想追妳,好不好?」他痴痴地说。
金湘蝶大笑,她真的忍不住要笑。
一个男人要追一个女人,就用行动去做呀,何必征询她的同意呢?
「为什么呢?」她有兴趣知道。
「我会对妳好,我会爱妳宠妳,不会害妳掉一滴眼泪,也永远都不会离开妳……」他答非所问,自顾自地掏出肺腑中的、被酒精发酵过的迷情。
她又笑了,男人那些甜言蜜语她早就听过好几箩筐,而且也早就腻了。
她剥下面具,刚才那个楚楚可怜的被弃女子面貌,她已不再需要。
她恢复原来的面目,精明的、卖弄着美貌与头脑的一种「女人本色」。
所以,她轻笑着,有些嘲讽:「你知道吗?每个男人都是这样说的。你刚才所说的话,每一句当初纪蔚宇都曾对我说过……」
「我和他不同!我说过好几次了,我和他是不同的。」他叫着,亟力为自己辩护。
「哪儿不同?」她保持魅惑的笑意。
「当我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我会爱她的全部全部,我很有耐心,除非我爱的那个女人找到自己的幸福,确定她所要的不是我,不然,我会一直爱她爱下去。」他相当激动:「我不知道当初二哥为什么要和妳分手,但我却知道,如果我是他,在妳找到另一个真正爱妳的男人之前,我都不会停止爱妳,我都不会对妳死心,更下会让自己去交别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