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蔚寰追了上去,非常自然地走在她左侧。
金湘蝶瞥来惊艳的一眼,他竟然知道要走在她左侧?
再看他一脸楞笑的样子,认为事情或许是巧合,纪蔚寰本身不能居功,便把惊艳之感给资源回收了。
上了金湘蝶的车,纪蔚寰不知她的目的在何方?但他很快乐,对生命中第一次约会,充满期待。
「妳累不累?」他突然问。
「累不累又怎样?」她专心驾车,双眼注视前方,不望向他:「如果我累,你会放过我,让我回家休息,不必和你约会吗?」
「我会。」他立刻接口:「如果妳累了,妳不要硬撑着陪我,我宁愿妳回家好好睡一觉,我们今天晚上可以再见面。妳想回家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假如妳想回家,我现在就下车,妳不必介意我啦,真的。」
金湘蝶对他的体贴入微,再一次的不信任了,迷惑了,被惊动了。
男人不都很自私?
纪蔚寰苦等了她一夜,常理来说,他会认为自己的付出理当得到回报,而回报的方式就是她今天必须与他约会。怎么?莫非他不要这个应得的报偿吗?
在迷惑惊动之余,金湘蝶不禁想起简大成。
不论她有多忙碌,有多疲倦,简大成这个男人对她总是死赖活缠,就算他明明知道她已经累到精神委靡,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仍不放过她,硬要黏在她身边,继续轰炸她直到她翻脸为止。
世间痴男怨女,爱来爱去,吵吵闹闹……每一个置身爱情当中的男人都会告诉女人:「不管我为妳做了什么,不管我付出了多少,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妳完全可以不必同等回报,因为我只要能为妳付出就是极大的幸福了!」
然而,说「心甘情愿」,就真的能「心甘情愿」吗?
若是真的能,那么夫妻间、情侣间为什么还会争执不休,为什么还会反目成仇?不就是因为心有不甘吗?
她金湘蝶老早以前就识破这种伎俩。这叫作花言巧语,根本不能当真,更不需感动的。
可是,可恨的纪蔚寰!他不知道第几次的又唤起她灵魂深处那一道「感动」的感觉。
「嘿,你干什么?」她惊嚷。
坐在旁座的纪蔚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松开安全带,不顾车子正在行进之中,打开了车门,一副准备跳车的架式。
「妳不回答我,所以我想下车啊!」他回头答道。
「你神经病!不许动。」金湘蝶不敢置信地骂着,一边猛踩煞车,连忙方向盘一转,将车子往马路旁边停靠。
停好车子,她惊魂未定,话已经冲出喉咙:
「你疯了你,你想下车就给我跳车吗?你没想到这样很危险会出人命的吗?你……你真是混蛋兼白痴,你想把我吓死还是气死?」
纪蔚寰敏感而多情的神经,当下被骂得既狼狈又悲伤。
见他不语,金湘蝶加倍生气:「你干嘛呢?为什么不说话?你还不给我为你的低能行为作出一个解释来!」
他低着头:「我只是想下车,让妳能早点回家休息。」
「你莫名其妙,我说过我要回家休息吗?」
「我知道妳没有那样说,但是妳暗示得很明显,我看得懂。」
金湘蝶真会气到吐血!
她失去了一贯维持绝佳的美女形象,朝纪蔚寰失声咆哮:
「你眼睛有毛病呀,你用哪一只眼睛看见我在暗示你?还是你有妄想症?人家不说话,你硬要自己无中生有一番;还是你嫌人生乏味,活不下去?」
他抬头问:「没有吗?」
「智障!」她破口骂。
他睁亮双眼:「那是我误会喽……」
「天哪!」她望天兴叹,竟然对他束手无策。「你,唉……」
「哈哈哈!」纪蔚寰陡然开怀大笑起来。
「你又笑什么?」她瞠目问。
奇怪?她一向在男女天秤中都属强势姿态,而且也一向习惯控制大局,怎么一碰上纪蔚寰,她就开始失算,开始意外连连,几乎要被他反制?
他止不住笑声地说:「因为……哈哈,妳放我在酒吧门外等了一夜,所以,哈哈哈,我还担心妳是讨厌我、排斥我,不愿意和我约会,哈哈……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妳……哈哈,妳终于出来见我,我心里就想:『还好还好,妳对我并不讨厌。』哈哈,后来妳又暗示妳想回家,因此我绝望了,以为妳果然是嫌恶我的,只是妳不愿当面说明白,哈哈,所以哈哈……我很难过,决定下车,不再骚扰妳,让妳为难……哈哈……哈哈……」
他愈笑愈疯狂,抱着肚子把脸都笑红了,也把眼泪都笑出眼眶。
金湘蝶听着他,望着他,自己整个人完全怔住,动弹不得。
她明了他夸张的笑,是因为过度紧张与紧绷之后的放松,原来昨天一个晚上,让他等待得那么苦涩,那么战战兢兢。
心,酸了。她堆出笑容说:「没有,我没有不想和你约会……」
「蝴蝶!」他叫了一声。
扑上她,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那个拥抱的温暖直接注入金湘蝶的血液中,她昏眩了,忘了抵挡他进驻她心中。
第五章
第一个夜、第二个夜,他们都在酒吧会面,而第三个夜不同。
天才刚撒下黑纱,最后一丝夕阳余光都还没褪尽以前,他们就牵着彼此的手,开启约会序幕。
金湘蝶爱好运动,尤其爱好近两年来流行的战斗有氧舞蹈,所以他们第一站便往健身休闲俱乐部出发。
「纪蔚寰,我得去换韵律服……」到达健身馆后,她拉开休旅袋,自己忙碌着。「再过十分钟,有氧课程就要开始了。一堂课是一个小时,在这一小时之中,你看是要去洗洗三温暖,还是要去玩健身器材,总之,你自己打发时间。」
「我哪里都不去,我要在教室外面看妳上课。」他笑说。
「也好。」她甜颜一笑:「那我去换衣服,你坐在这等我。」
目送金湘蝶进了更衣室后,他站起来在室内游逛。
纵然家境优渥,纵然纪蔚寰本身也热爱运动,不过上健身俱乐部可是从未有过的经验。
看来,到这里上有氧课程的人很多,约三、四十人,老少皆有,很明显的阴盛阳衰。
他看到一个老阿嬷,在教室里面对着整面墙的镜子蹦蹦跳跳在做暖身操。那老人家的头发已经花白,而那肥胖的身躯,因为裹着紧身韵律服,所以在肚子上挤出好几层游泳圈。
他暗自窃笑着,觉得很新鲜也很可爱。
还有一些妈妈们,不急着进教室,她们每人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坐在教室外面一排长椅上,东家长西家短的聊是说非。接着,两个扎着马尾的女学生从他面前走过,其中一个比较胖的说:
「唉,我刚才量体重,又重了一公斤。」
另一个比较瘦的说:「怎么会这样呢?我都有变瘦耶……」
「我怎么知道?如果我再跳一个月还不瘦,那我以后就不来了啦!」
纪蔚寰观察着各色人物,聆听着各种声音,他发觉不论在什么地方,只要女人一多,就会像个小型菜市场。
「老师来了!」
「老师好!」
「老师你来啦……」
他听见此起彼落的招呼声。定睛一看,哗?那个刚踏进来随即被人群围涌的老师好面熟啊!
老师?金发?肌肉健美?混血儿?
哇呀……是亚伦!是那个他第一次上EXCITED酒吧之时,前来向自己搭讪的同性恋者……
纪蔚寰悚然一惊,悄悄后退着,不想被「亚伦老师」发现自己的行踪。
偏偏那个亚伦就是那么眼尖,随便一看就相中他。
「哈啰!」亚伦拉长脖子,朝他热情挥手。
纪蔚寰顾左望右,装作没看见。
「哈啰,哈啰--」亚伦不死心,再接再厉扯着嗓子猛喊,手也拼命地挥舞。
「咦?老师,他是谁?」
「老师,他是你的朋友吗?」
包围亚伦那一干人马,伴着好奇的询问与打量,渐渐向纪蔚寰移动靠拢了去。
纪蔚寰闪躲不及,被亚伦的手臂拦截下来,慌乱地跌入红心,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人物。
仗着四周人多势众,亚伦表现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他谄笑着,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捕获囊中物似的,正贼溜溜地锁住他俊秀的脸庞团转。
「我说,喂,你是慕名来找亚伦老师的吗?」
「偏不是呢。」金湘蝶翩翩走来,大方而亲昵地挽着纪蔚寰,笑说:「报告亚伦老师,这位男士是我的爱慕者,从酒吧那晚一直追随我到这里来,基本上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自己太入戏了!」
喔,谢天谢地!纪蔚寰感激涕零,他的蝴蝶二度解除了他的围困。
「嘻嘻,老师好糗喔……」妈妈们说。
「老师,嘻嘻,老师节哀啦!」女学生说。
那些单纯的学员合力打趣亚伦,其实她们对这出剧码根本看不懂,但如果觉得好笑,她们也会愉快地配合。
金湘蝶一现身,亚伦自知没戏可唱,只好悻悻然地拍拍手,大声说:
「上课了,上课了,各位学员进教室。」
等到所有闲杂人等进入教室,纪蔚寰吐了一口气,对金湘蝶笑了一笑,捏捏她的手说:「妳怎么没告诉我在这里会碰上他?」
「呵呵……」她抿唇笑:「我忘了你们之间曾有过那么一段露水姻缘……」
她那样说话,害他答不出话来,也作不出任何反应。
都怪那个可恨的亚伦!
幸而一个小时说长不长,下课时间一到,纪蔚寰就闯进教室把金湘蝶拉出来,也不让跳舞眺得一身香汗淋漓的她有时间擦汗或洗澡,就催促着她换好衣服,把她带走了。
离开险境后,他坐在她的车上,才开口解释:「对不起,他实在太恐怖了!」
「呵呵呵!」
「蝴蝶,妳不会生我的气吧?」纪蔚寰仍不免担心。
「呵呵呵……」她只知道笑。
「蝴蝶……」他黯了神色,哀求她的明示。
她睇着他,半嗔半笑:
「纪蔚寰,你很怕我是不是呢?」
「嗄?」他想了想:「好象是。反正怕妳是应该的,一个愈怕妳的男人就表示他愈尊重妳……」
他明明还没说完,却不往下继续说。
不说,她也能感受到纪蔚寰绵绵的情意推过来,包卷她。
但她还是想找找他的麻烦。她微仰着头,说:「我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告诉过你,我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所以如果你想告白的话,要毫不保留唷。」
他静止了几秒钟,凝视着她,然后,郑重其事地说:「我要给妳一些东西……」
他笑着伸手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密封的信封袋,递给金湘蝶。
她接过来,拿在手上观察了一阵子,笑问他:
「什么宝贝那么神秘?感觉上大小和形状有点像是一本袖珍书,可是表面又鼓鼓的,不像书本摸起来那么平整,这到底是什么?」
「里面的东西都送给妳,因为妳是我最重视的女人!」
金湘蝶挑挑眉,不认为有什么好拒绝的:
「好呀,我接受!」
她俐落地撕开封口,把袋内的物项统统倾倒而出。几本花花绿绿的本子掉下来,另外还有……
她看清了那些东西,瞪圆眸子,大吃一惊。
「你……」她指着他。
「给妳啊,全部都送给妳!」他柔声重复。
金湘蝶眨着双眼,轻咬红唇,一面缓缓摇头:「你……」她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是又一阵无言的摇头。
那些小本子全都是各大银行的存折,其它还有好几张金融卡,和两颗私章。
她随手捡起一本簿子,打开观视,一看之下,头摇得更凶。
她摇头并不是因为不愿意接受纪蔚寰的礼物,相反地,她摇头是因为她太喜欢这些礼物,也因为她太不敢相信这种鸿运居然会降临自己身上!
哎呀!像纪蔚寰这种男人,她已期待太久太久了……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纪蔚寰把自己所有的财产交给蝴蝶爱人后,便开始走向举债度日的命运中。
当晚散尽千金的他,回到家里,关进自己的房间,躺上床,快活地笑了三十分钟。
闭上眼,蝴蝶就浮现面前,那么地仙姿绰约,绝艳无伦……
睁开眼,他又想:什么时候娶蝴蝶当太太呢?
他今年念大二,到大学毕业还要两年,两年耶,好漫长喔!
遇上蝴蝶,他想早点成家了……
说到大学,他已经两天没到学校去了,明天有一堂「未来学」是绝对不能缺席的。那个卢教授古板得不得了,跷了那堂课,他还剩两年的大学可能会悲惨的延长为三年。
唉!明天还是乖乖上学去好了。
可是,上学开车要油钱,中午吃个饭也要伙食费,他的荷包已经「弹尽援绝」,对于明天,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他还要念书,还要谈恋爱耶,没钱怎么成?
看来,如果不弄点钱放在身边,是无法度过眼前难关的。
当然啦,放眼望去,家中唯一一个能让他开口借钱的对象只有大哥纪蔚庭了。
就像绝大部份有钱人家的小孩,打纪家三兄弟呱呱坠地开始,他们的父母亲就为每一个儿子专设一个特定帐户。从孩子满月那一天所收的红包开始,到接下来每年过年的压岁钱,求学时代或有或无的奖学金,父母都全数替他们兄弟存进银行,直到他们十八岁生日,才把特定帐户里的金额转到他们个人名下,由他们自己保管支配。
可想而知,纪家财力殷实,所来往的一些亲戚朋友也几乎全是旗鼓相当的豪门。豪门世交之间,出手绝不会小气,因此他们纪家三兄弟累积了十八年的压岁钱款目,随便也有个百来万。何况三兄弟平日的零用钱就很丰厚,随便怎么花也花不完,到了月底结束,新的一个月的零用钱又发下来了,只好把多余的再拿去存进银行。
这么一来,就让纪家的每个孩子在年纪轻轻时,有了黄金单身汉的身价。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纪蔚宇为了资助金湘蝶开酒吧,掏出几百万来不痛也不痒的原因。
可是纪蔚寰不同。
他不是只塞个赞助费,他是真的把所有存款全部转交给金湘蝶,自己身上连个「救命钱」都不留。
为什么他要这么义无反顾,赠金给佳人?
因为他是打定主意非金湘蝶不娶了。
虽然说现在他还未娶她进门,可是认定她是未来伴侣就是认定了。既然认定了,那就该从认定的那一刻落实夫妻之道。所谓:爱她,就是把钱统统给她花……他忘记在电视哪一台看见过某位名人那样说过。
反正是谁说的忘记就算了,重要的是记得依教奉命就好了。
好了,没钱一身轻,再借就有了。
他一跃而起,那就去跟大哥借点钱来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