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夸奖,我演技一流嘛。」她学著电视里女鬼又平又长的音调,话里的自嘲却只有她自己才懂。
其实她根本不用「演」,从白天跟况君晔分手后,她想她就够哀怨的了。
就是那句「因为子芯比你漂亮多了」,让她无法轻松起来。乍听时,她不是气,而是失落、惆怅、难过,还有一大堆说不出的复杂情绪缠锁著她,直到踏出寇伟斯事务所后,她才明白自己一颗心隐然抽疼的原因。
她爱上了况君晔。
「就算你演技一流,连说话声音也让人直起鸡皮疙瘩,但是真的不用请况君晔来吗?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
「他来状况会更多。」她打断鲁彦凯的话。「见到雷天,他不晓得会冲动得做出什么事来,到时我们的计划说不定会功亏一篑。」有关况君晔的事,她已将她所知的全告诉他们。
「如缇说得有理,我们就照原订计划进行,等事情成功再告诉况君晔,到时他肯定会爱死如缇。」赖燕香朝她眨眨眼。
她是连苦笑都挤不出来。爱死她?依她看,况君晔若知道她执意把握这难得的机会,帮他找仇人算帐,恐怕只会嫌她多管闲事,还怪她扮的「鬼相」不够美吧?
「你从下午脸色就不太好,是因为等会儿要进行计划的关系,还是有其他心事?」孙楚民担忧的望著她,总觉得她眉心锁著忧郁。
任如缇暗暗吃惊的挥手,「我哪有什么心事?是因为要培养当鬼的情绪,所以话少了。至於脸色不好,应该是你的错觉啦。」
「难道你要如缇演个笑咧嘴的三八鬼?」鲁彦凯白了孙楚民一眼。
过没多久,任如缇之前所提到的退休警察局长曹显瑞也来到客房。
「曹叔,雷天要醒了吗?」任如缇站起身。之前曹叔已经假扮成客房服务人员混进雷天的房间,使用麻醉针让他昏迷,而他们能在饭店里「胡作非为」,也全要归功曹叔人面广,因为这家饭店的老板跟曹叔有那么一点私交。
「差不多,你们可以准备上场了。」
他们的计划是等昏迷的雷天一醒,就由扮鬼的任如缇吓他,然后他们一行人各躲在旁边,一来好保护如缇,二来充当雷天坦承犯罪的证人。
「好,上场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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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迷蒙的意识中醒来,雷天脑袋昏昏沉沉的,愕然发现自己竟睡在地板上。
「怎么搞的?我怎么会……」咕哝随著撑起的身子顿住,逐渐习惯黑暗的双眼蓦地惊见一团拖地的雪白布料,他下意识抬头望去。
「啊!」失声骇叫,他连滚带爬的往后缩退。
他、他碰到「脏东西」了。
「雷……天……」
教人毛骨悚然的女鬼声,让雷天全身寒毛直竖的抱头发抖。这女鬼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我……我不认识你……」
「你害得我好惨,还说不认识我?」
「你、你认错人了,我真的不认识你。」他连头都不敢抬。刚才不小心瞥见那长发披散的骇人鬼样,他压根不想再瞧第二眼。
「你贪污图利,怕丑行败露,於是丧心病狂的派人枪杀我,害得我跟肚里无辜的孩子命丧黄泉,你还敢说不认识我?让你躲了这么多年,今天我要你纳命来!」
「啊--」
拖地的白影阴森的朝他移动,十只教人直打哆嗦的尖锐指甲更是直逼向他,雷天吓破胆地滚往旁边,浑身细胞都在惊颤。
「你……你是当年那个想拆我台、治我罪的律师的妻子?!」
一串令人神胆俱裂的悲恨笑声,冷魅的掠向他。
「怎么,记起来了?那你就拿命来偿。」
「不!」他狂乱的挥著手,吓得内衣裤全湿了,一古脑的说:「你要怪就怪你那个自以为正义的丈夫,如果他下接那宗案子,我就不会派人给他警告,但动手杀你的可是那个混黑旗帮叫土龙的杀手,不关我的事。」
「不要再为自己脱罪,你这个买凶杀人的主谋,我绝不会放过你,纳命来吧!」
眼看那冷利的指甲就要剌进他脖子,雷天忽地奋力一挥。
藏身在衣橱与置物柜后的四人,全都倒抽气,只见任如缇被雷天挥中,身子往右倾倒,头撞上一旁的书桌,发出好大的叩撞声。
忍著疼痛,任如缇伸手撑向桌沿爬起,紧接著一个转身,又朝雷天逼近。
「竟敢对我动粗!雷天,你向阎王报到去吧!」
「哎啊--」
震天的骇叫声后是一道响亮倒地声。
这时曹显瑞立即由暗处冲出,以防万一的补送被吓得昏死过去的雷天一根麻醉针。
见状,躲著的其他三人也分别跑出来,将电灯点亮。
「还真是恶人没胆,两三下就昏了。」鲁彦凯啐骂地踢向地上的雷天,很想吐他一脸口水。
「如缇,你真不是盖的,演得简直就像被鬼附身。不过这指甲怪恐怖的,还是先拔下来。」赖燕香边说边帮她弄落假指甲。刚刚如缇伸手要掐雷天那幕,逼真得连她都直打寒颤。
「先让我坐一下。」她虚弱的往床走去,头有点痛。
「你演得那么卖力,一定很累,休息会儿。」没注意她脸色不对,孙楚民扶她坐上床后,突发奇想的拿过赖燕香手中的三枚尖长指甲,走向鲁彦凯和曹显瑞,「我们用这个在这坏胚身上留点痕迹,让他以为是被鬼抓到,醒来时继续饱受被鬼魅缠吓的滋味。」
「正点!」鲁彦凯击掌叫好,在曹显瑞莞尔摇头时,他已和孙楚民拿著尖锐假指甲,开始在雷天脸上、颈子、手臂,留下「鬼爪」印子。
突地,有人急促敲著房门,吓坏屋内一干人。
「如缇,你在里面吗?如缇!」
任如缇惊讶低喊,「是君晔。」忍著头晕,她勉强将覆面长发全部拨往后头。
屋里其他人这才松了口气,赖燕香上前应门。
入门后,况君晔的视线瞟向坐在床边的白衣人儿。「你果然跑来这儿,为什么不听我的……」
大步跨走的步伐猝然停住,他瞧见那横躺地上的人影。
「雷天!」妻儿被弑的滔天恨火顿时燎绕整个心头,他急冲上去,揪起雷天衣领,结实的拳对著他的脸挥过去,「人渣、恶棍!你还我妻儿的命来!」
凄厉交加的怒吼,伴随著猛狠的拳头直往雷天身上落,大夥全教他脸上痛苦愤然的神情怔住,一时竟忘了要上前拉住他。
率先回神的任如缇奔上前拉开又要往雷天肚子揍的他,「冷静下来,你会打死他的。」
「他该死!」
「他是该死,但不是由你当刽子手。」
「我要报仇!」拨开她的手,他只想狠狠揍扁他。
任如缇试图阻止他,但视线突然变得模糊,「听我的,别……冲动……」
「如缇?!」她的身子倏然发软,吓得况君晔连忙搂住她,「你怎么了,如缇?」
她紧闭双眼,不省人事。
一旁四人见状,骇然大叫,「如缇刚才撞到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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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才在幽暗的云层问清冷展露,有关雷天犯罪的罪证,已成各大报章头条惊震人心!
昨天深夜,曾任两届立法委员的雷天,在其下榻饭店自曝四年前曾买凶杀人,一口供出涉入当年营建工程图利案的官员,以及近期盗采砂石官商勾结的内幕,甚至查出雷天的私人帐户有可疑的庞大资金汇入……
况君晔看过早报,也接到寇伟斯、林学钧与父母亲的来电,他的心情起伏很大,经过这么多年,害死子芯和他末出世孩子的主谋终於绳之以法。
雷天被逮人警局后,警方於昨天深夜循线将当年那个杀手逮捕归案。
此时他凝望昏睡床上的人儿,等著她睁开双眼。
当他的手抚著她的秀发,她醒了,缓缓地爬坐起来,在惺忪眨眼间,看见坐在床畔的他。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知道我是谁吗?」他极力平稳声调。
她扬眨两下长睫毛,「后脑好像有一点麻麻的,你是况君晔啊。」
她还记得他,他稍微安下心。
「你干么问我你是谁?」任如缇疑惑的补问一句。
没理会她的问题,况君晔迳自说:「雷天大概被鬼吓过头,自己供出当年的罪行,也把其他共犯咬了出来,而且就如寇伟斯所猜,他这次正是为了庆祝盗采砂石图得上亿的油水回台的。」
「真的?」她欣喜的抓住他手臂。
「维苹也成功的破解程武,取得雷天的私人密帐。」
她高兴得又抓紧他一些,「太好了!维苹果然是电脑天才。」
没有笑容,他一张俊颜冷凝著。
她终於察觉不对劲的问:「事情不是解决了?怎么你好像下大高兴的样子?」
「谁让你去扮鬼的?」他的语气没有温度。
她恍然放开他的手,心里有点酸涩,「也许就是因为我扮鬼扮得丑,才能吓到雷天,让他一五一十供出罪行,你就别介意我这个鬼不够漂亮了。」
谁管他鬼漂不漂亮!况君晔气得一把拉过她,「你这女人的胆子真大!就不怕被雷天持刀伤了?」
「有曹叔他们在,不会有事的……」
「凡事都有万一!昨夜你不就因撞到头而昏迷一整晚,要是你就这样昏迷不醒,要我如何向你父母交代?」一想起她昏厥在他眼前的一幕,他胸口就又擂动著好不容易才褪去的惶怕。她知不知道她差点就让他崩溃,害怕她会像子芯一样,离他而去。
幸好她只是轻微脑震荡,不然这辈子他都不会原谅自己。
任如缇垂眼遮去眸中的怅然。原来他是在担怕要为她扛不必要的责任?
「我不是故意莽撞行事,只是不想错过对付雷天的机会,对不起。」
听著可怜又委屈的道歉,他火气消了大半。「你不该瞒我的。」
「下次不会了。」微顿,她抬起头,「能把我们签订的那张契约书拿出来吗?」
他眉头略皱,「你又想在上头加什么条文?」
她摇头,「我想撕掉它,从此我们一拍两散。」
况君晔足足呆住三秒,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撕掉契约,我们一拍两散。」她用平静的表情掩饰心底的波涛汹涌。
「理由?」他胸中溢满不悦。他这个契约老公都已经当得跟真的一样,为她揪心一整夜,她现在竟然要「休夫」?!
「谎话总有被拆穿的时候,我不想再欺瞒我父母。」
「说服力不够。你要真这么乖,一开始就任由你父母摆布你的婚姻了。」
任如缇忍不住瞪他。这人是以为她天生反骨吗?「我良心发现不行吗?反正你老看我不顺眼,我们解约你就自由啦,别再罗罗唆唆问一大堆。」
「你当我况君晔是傀儡?要我当你的契约老公我就当,你不想玩就拍屁股走人?」
他偏不!
「什么不想玩就拍屁股走人?我是要解约。」这人到底会不会措辞?讲得她像在玩弄他的感情。
「那就给我一个令我无法反驳的理由。」他毫不相让的回瞅她。昏睡时净教人为她悬著心,一醒来就专惹他发火,真有她的!
「给你一个你无法反驳的理由?那么你听清楚了,我爱你,我爱上你了!可是你的心底却容不下我,所以我想解除这层关系,这理由你满意吗?」
完全无法反应的怔愣著,她猝然抛给他的字句在况君晔脑里造成巨响--我爱你,我爱上你了……
第十章
「你和如缇什么时候结婚?」一进况君晔的住处,寇伟斯就丢给他这么一句话。
况君晔心里抽紧,反身坐回沙发。「你莫名其妙跑来就为了八卦这个?」
「没有啊,只是刚好路过就拐上来看看,然后忽然想到,就顺便问问喽。」寇伟斯大方地坐入他对面的沙发。「不过今天的报纸看得真过瘾,那几个坏蛋终於得到报应,就算没落个死刑,下半生恐怕也只能在牢里度过。」
「老天还算有眼。」他淡淡地说。子芯可瞑目了。
「你该好好谢谢如缇,要不是她坚持扮女鬼,事情不会如此顺利。」这事还是
他从任如缇同事口中得知的。
况君晔无语,内心却因又听见任如缇的名字驿动著。
「奇怪,你死去的妻儿沉冤得雪,如缇也没事,你怎会还是这副苦瓜脸?」他一脸不解的审视他,却换来凛利双眸的瞠视。
「你没看见我脸上写著高兴两字?」
「那你有没有看见我脸上印著你装肖耶四个字?」
「你要我轰你出去吗?」
「你在恼火什么?如缇呢?还在休息吗?怎么这么久都没看见她……」
「她走了,不会再回来这里,这样你明白没?」他心烦意乱的大吼,起身踱往窗边。
她离开了,在她坦白爱他之后。
「她走了?如缇好端端的为何会离开?你跟她说了什么?」寇伟斯益发觉得事有蹊跷的走向他。
「我什么也没说。」话落,他的心更乱了。
他是什么也没说--如缇赤裸坦承的爱意太令他意外,使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一迳沉浸在自己翻腾的思绪,继之震惊的发现,自己早已爱上她。
这怎么可能?这些年来,子芯一直在他内心深处,他要如何全心全意去爱如缇?心烦意乱之际,如缇说要回去,而他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借问一下,你到底在打哪一国的哑谜?」寇伟斯完全处在状况外。
骤起的门铃声阻断他想继续的询问。
况君晔迅速瞟向门边的监视萤幕,眼中滑过一丝失望,喃喃低语,「是如缇的父母。」
寇伟斯立即上前开门,劈头就说:「伯父、伯母好,我是君晔的朋友,请问如缇怎会突然离开这里,还说她不会再回来?」
「寇伟斯!」况君晔大喊。这人未免问得太唐突。
任氏夫妇却已著急走向他,异口同声地问:「如缇说她不会再回来?」
「伯父伯母的准女婿刚才是这么说的。」
况君哗来不及要寇伟斯闭嘴,涂圣兰已经开口,「你和如缇真的吵架了?我就说嘛,那孩子看起来恍恍惚惚的,不大对劲。」
他的心一揪,「如缇……还好吗?」
「我看是不太好。」任钦文道:「昨晚先是说要去同学家住两天,结果今天就突然跑回家,还跟我们说你很忙,她要回家住。这说不通嘛,为什么你很忙,她就要回家住?」
「就是,问她发生什么事,她也说没有。你昨天不是才跟伯母说你们没吵架,这问题出在哪儿?」
「如缇没跟你们说……」他突地打住话。如缇父母没提到契约老公的事,就表示如缇还没告诉他们,他还是先别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