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进来,把一盒水果放在桌上。“对不起,之前我怕你的情绪不好,所以一直不敢来打扰你。伯母的事情,我真的觉得很难过。”说著他的眼眶就这么红了。
看他眼眶泛红,甄瑷笑的心口闷揪成一团,鼻子冒出水气,她强忍著想哭的冲动。“谢谢你来看我。”因他表现出来的同情和哀伤,她已经把他当作是朋友了。
看她的态度比以前友善许多,黄先生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再告诉我,我一定尽心帮你的。”
“咳!咳!”可能是因为内心的激动,甄瑷笑又咳了起来。
“喝点温水吧。”黄先生拿了一杯水给她。
“谢谢。”甄瑷笑接过水杯。
“不客气。”黄先生继续说道:“我想,你可能再也不想回到伤心地了,我这边可以帮你尽速处理花艺坊的土地问题。虽然说事故地通常不容易脱手,但是我会想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让你有笔钱可以……”
听他说著,甄瑷笑的脸沉了下来。不等他说完,她就把水往他脸上泼去。
“啊──”猝然被泼了一脸的水,他呆呆傻傻地愣住。
甄瑷笑低吼:“出去!咳、咳……”
她咳得很厉害,脸色又难看,黄先生吓了一跳。“那我下次再来拜访好了。”
他仓促地离开,险些撞到正要进来的严家笙。
严家笙瞧了他一眼,看甄瑷笑咳得厉害,眉头紧皱。“怎么了?”
“没事。”甄瑷笑吞了一口口水。“我以为他是好心来看我,没想到他是来劝我卖掉土地的。虽然我母亲被烧死在那里,但那也是我父母留给我唯一的纪念,我怎么可能卖掉?他还告诉我事故地不好脱手,他以为这是施恩给我吗?”
听她这么说,严家笙突然有些心虚,他的看法和那个sales的看法相去不远。
他喜欢她,却也无法完全了解那个地方对她的意义。
他暗自庆幸,他从不曾提过这件事情,知道她讨厌卖房子的人,他懂得避开这个话题。
她看著他,不明白他的眼神为什么突然有些闪烁。
甄瑷笑轻轻勾了勾嘴唇。“我还以为他和你一样是个好人。”
“我?!”她这么一说,他更心虚了,立刻转了个话题。“对了,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什么事?”她问。
“纵火的嫌犯已经自首了,你……想知道他是谁吗?”
甄瑷笑的心跳快了,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握在一起。
严家笙没说出是谁,只说:“他说,他很后悔,他没有想过要致人于死的。你……要去看他吗?”
甄瑷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那个人姓杨,与我们是旧识,对不对?”她的胸口好痛,光是这么说的时候,她就觉得呼吸困难了。
他温柔地说:“我知道叫你去看他,是件很残忍的事情。但是我想,那可以为这整件事情画下句点。”
他看得出来她很坚强,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她没有歇斯底里地狂哭,但是他也看得出来她的伤痛其实是毫无止尽的。
“我现在承受不起这些。”她摇头。
“我明白。”他微微一笑。
“谢谢。”她感激他对她这样体贴。
“你可不可以别再跟我说谢谢了,你至少跟我说过一百次了。”他故意装作不耐烦。
她抬头瞅他,两个人眼神交流,她的心口怦地跳快。
她一直以为他是她所攀靠的浮木,但是这一刻,她才猛然发现,他是另外一泓湖水,不知不觉中将她包围。
他的眼里,浮出温柔的笑意。“你要慢慢习惯才行喔,因为我还会继续对你很好很好。”
这是第一次,他在眼神和语气中透露出那近似情人的暧昧。
那样的宠护和呵疼,让她微醺。她的双颊酡红,对他萌生的,不只是谢意,还有说不出口的爱意哪!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经过将近两个星期的调养,甄瑷笑的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
那天,严家笙去看她,一进病房,他便兴冲冲地脱掉外套。“瑷笑,我变个魔术给你看。”
“魔术?!”甄瑷笑眉头微皱。她对这个并没有兴趣,不过看他兴致高昂的样子,她也不好泼他冷水,勉强地扯了一个笑。“什么魔术?”
他拿出一副扑克牌,取出五张后,展开来给她看。“一、二、三、四、五,你随便记一张牌的花色和数字。”
“喔。”甄瑷笑记了一张红心五。
严家笙把五张牌放进上衣的口袋中。“现在你要努力地想著那个花色和数字。”
虽然知道魔术只是障眼法,但是甄瑷笑还是照他的话做。
他有模有样地“感应”著。“我知道是哪一张牌了。”
他再从口袋中,拿出四张牌放回原先的牌堆中,最后他信心满满地拿出口袋里的最后一张牌。“你心里想的,就是这张牌对不对?”不是故意的,不过他扔下牌的动作非常的帅气。
甄瑷笑一看,一张黑桃六。
她噗哧地笑了出来。“错了啦!”她很期待他会拿出对的牌,没想到,他竟然弄错。
“错了?!”他先是一愣,后来也笑了出来。“我很想念这个笑声。”
听他这么说,她往他脸上一看。
他扬开了笑。“我还以为要跳草裙舞,才能逗你笑的。不要忘了你的名字,瑷笑,那是你妈妈对你的期待和祝福。”
在他的笑容中,她突然了解了他的用心。他的魔术表演这样笨拙,看来,他对魔术一定也没有兴趣,这么做只是想博得她一笑而已。感动瞬间漫了开来,她觉得鼻眼酸湿,有点想哭。
“怎么办?我想看的其实是肚皮舞耶!”她调皮地一笑。
“肚皮舞?!”他故意皱眉。“这可能有点为难,我的身材实在太好了。”
“呿!”她白了他一眼,她原本还想笑他两句的,不过他的手机突然响起。
“你等我一下。”他到外面去接电话。
这通电话讲得有些久,她不耐烦地下床,眼睛瞄到他外套上的皮夹时,她的心跳突然一快。
严家笙虽然对她很好,但他总是不大提自己的事情。有时候,她问起他的工作或是什么的时候,他都会顾左右而言他。
她很好奇,他是做什么的?他都认识些什么人?为什么他都不肯让她知道?他好像是喜欢她的,但是为什么他要对她隐瞒这么多呢?
她看著他的皮夹,那里面会有很多她想知道的讯息。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快得几乎要将胸腔挤爆。
不能看、不能看,甄瑷笑的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
她的眼睛往门外看,门关著,严家笙还没进来。
她的手快速地抽出他的皮夹。
她紧张地发抖,却忍不住翻动皮夹。
一张名片上面写著──“泰安房屋董事长严家笙”。
她愣了一愣,心脏几乎麻痹。
他对她这样的好,原来是有目的,是有预谋的。他和那个姓黄的没什么不一样,他想要的,应该还是她家的土地吧!
她想著他种种不可理解的行为,赫然发现这样的解释竟然如此合理。
为什么他要做得这样漂亮,让她以为他喜欢她?为什么他要做得这样漂亮,让她喜欢上他!
她的心口疼了起来。咚地,一滴眼泪从她的颊边滚下来。
第三章
严家笙接了电话之后,说是有事,然后就离开了。不过,他赶在晚上十点之前回病房陪甄瑷笑。
他蹑手蹑脚地开了门,灯还亮著。“还没睡呀?”
因为待在病房无事可做,所以甄瑷笑平常满早入睡的。
“嗯。”甄瑷笑躺在床上,看著严家笙,眼神幽幽的。
“做什么这样看我?”他轻哂,亲匿地按揉著她的头发。
“你有女朋友吗?”她微微一笑。
她突然这么一问,他的手一顿,脸部笑容微僵。“为什么会这样问?”
“我是想,如果你有女朋友的话,你天天来照顾我,她应该会很不高兴吧?更何况我现在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好像也没什么再麻烦你的理由。”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她的话客气而生疏,带著试探的意味。
这让他觉得不大舒服,他甩开这种感觉,试著去想只是自己多心了。
他抽开手,一笑。“我还没有女朋友。”
“那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甄瑷笑在僵硬的脸上,扯出一个笑。“你那时候来买花是为了追求喜欢的女孩子吗?”
她多不愿揣测,他是为了和她谈卖地的事而来。
她多愿意相信,他是为了追求她而来的。只是最近发生太多事情,让她有些混乱了,不知道什么事情是可以相信,什么事情是不可以相信的。
如果一个小时候曾抱过自己的伯伯,会放火烧了她家,还烧死她妈妈,那像他这样没什么关系的客人,为什么要这么照顾她?
严家笙眉头微皱,气氛有些不对,他说不出“喜欢她”这句话,最后,他转了一个笑,轻轻带过她的话。“你今天问题很多喔!”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好失望。“那是因为我对你的了解太少了。”她看著他,悠悠一笑。
“我是个乏善可陈的人,没什么好说的。”他耸耸肩。
“怎么会没什么好说的?”她的语调微微扬高。“你做什么?家里有什么人?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经历过什么事?你对未来有什么想像?”
她突然一顿,直勾勾地瞅著他,碎声地说:“还有……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些我都一无所知。”
她抛了一串的问题出来,而他还没有准备好,只好端出做生意的那套说辞和笑脸。“这么多问题,我光听著头都晕了,怎么回答?”
她知道他在敷衍她。
她好难过。她知道自己真的好喜欢他,只是不管再怎么喜欢,他到底是个她难以碰触到内心世界的陌生人。
她巴巴地看著他。“至少告诉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可以听得出这是她的垂死挣扎吗?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这个问题,为的就是那么一点点可笑的希望。
她希望听到他说喜欢她。
爱情,是这么美好的理由。虽然不理性、不逻辑、不科学,但是她真心愿意相信。只要他这么告诉她,她就可以相信他不是为了土地而来接近她的……
严家笙抿起了嘴。比起其他的问题,他觉得这个问题最难回答。
他为她所做的事情,其实已经超出了他自己可以想像和理解的范围了。真要说的话,也许一切是因为人们所说的“爱”。
可是“爱”对他而言,是这么陌生,这么不能把握的。他不知道爱是怎么出现,更无法确定爱会不会莫名其妙地消失。
他的母亲很早就离开他父亲,他父亲坐牢,后来死在狱中,他在亲戚家中长大,没有享受过父母的爱,他靠的是自己的付出,以换取三餐温饱。
他不曾享受过爱,所以他无法确定,爱是不是可以成为很多事情的理由。
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将“爱”说出口来?
如果说他是为了跟她做生意,对她好不过是一项投资──这种说法,虽然功利,但是具体而可信多了,而且也符合他向来的行事法则。
他一直不说话,她只好再问他一次。“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一再追间,他只好随口说道:“我想你需要我的帮助。”
她苦涩一笑,嘴角勾起。“那你是慈济功德会的会员喽?”因为大慈大悲,所以才这么照顾她这个受灾户。
“呃?!”他一怔。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酸涩,甄瑷笑赶紧拉开笑容。“我开玩笑的,你不要介意。”她故意轻松地说:“既然你是大好人,那我以后就叫你会员好了。嗯,不对、下对,依照你所做的善事等级,应该让你直接升级当委员。”
她看著他。“委员呀,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他被她的说法逗笑了。
她舔了舔嘴唇。“我好想吃基隆庙口的咸酥鸡、咸酥花枝,还有天妇罗,你可以买给我吃吗?”
“现在?!”他怔愕地说。
“都怪刚刚的美食节目,主持人介绍了庙口的夜市嘛,看得我好想吃喔!听说那咸酥鸡超神奇,冷了也很好吃耶,拜托啦!”她双手合十,眼眸水亮,巴巴地看著他。
严家笙不敢相信,他竟然点头了。
明明知道,他应该发挥向来敏捷的口才说服她打消念头,才是合理的做法,但他还是点头了。
她高兴地嚷著:“喔耶!你真好!”
他有点无奈地说:“我不好。”他是只对她好,对别人,他从来不曾这样。
她的眼眸笑笑地。她看著他,深深地,水光浮动。不管是为了什么,他对她这样好,仍然让她有著想哭的感动。
她很认真地看著他,他浅浅地笑起,迷人的样子,让她的心口一跳。他的笑容,足以让她脑筋空白。
她的表情一定很呆,因为他的笑意加深,往她床上一坐,摸了摸她的头,笑笑地说:“傻呼呼的。”
他这么说的时候,她的心口甜甜地漾著不知名的东西。她感觉他与她靠得这样近,让她的呼吸变得紊乱急促。而他沉沉的气息暖暖地轻呵著她,则敦她的双颊迅速地热了。
她觑著他,他突然不笑了,眼色变得深浓,眼底只有她。
四下很静,他们都彷佛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胸口承受著猛烈的撞击。他们的呼息交缠,暧昧在眉眼之间递流。
他们如此接近,只在咫尺,却始终差上一步。
他的气息将她包围,她沉溺入迷乱的氛围。“吻我。”她低声地说,却是豁出去地顺著那颗任性的心。
她看著他,感觉自己的面红耳赤,而她的手环上他的腰。
他的背脊一僵,就要情不自禁。
他看著她,她的眼眸漾著水波,混杂著女人的风情和稚子的无辜。他的喉咙紧绷,心跳急速。
他不知道,那是一个女人的邀请,还是一个孩子的撒娇?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尖满是她幽甜的馨香。
他俯身一吻,只在她的额间。
强烈的失落冲击而上,她闭上眼睛。
发现他的唇比她想像中还要温热,感觉著他的手扣上她的腰际,她的嘴角牵起一抹浅浅的笑,这样也好,这样……就够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买回来了。”严家笙兴冲冲地打开病房的门。
“咦?”甄瑷笑不在床上。
“瑷笑。”他敲了一下浴室的门,没人回应?
“怪了。”他把吃的东西往桌上一放,眼睛瞥看著床,看见棉被折得很整齐,他的眉心一蹙。不对劲!如果甄瑷笑只是出去一下,没道理会折棉被。
他心慌地按著床边的呼叫铃。“护士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