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跑出餐厅，辛馨立刻招了辆出租车，一心只想逃回自己的窝，根本没注意到北野斋也追了出来，招了辆出租车在后头追赶。
出租车穿梭在街道间，辛馨望着外头闪烁的霓虹灯，千头万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厘清，只能茫然看着不断从车窗外流逝的街景。
吱的一声，车子停下，司机回过头，「小姐，到了。」
她神情呆滞地掏钱付车资，一打开车门，阵阵夜风拂面，却吹不散脑中浑沌的思绪。她脚步沉重地踏进公寓，回到了住所。
伸手打开灯，环视所熟悉的一切，她感受着飘散在空气中的安定气息，纷杂的心绪渐渐获得安抚。做了个深呼吸，她在单人沙发上落坐，将双手覆上脸，不懂自己怎会这么轻易就受到撩拨？居然这么冲动的做出……
回想起她大胆亲吻北野斋的举止，臊热之意再次袭上面容，阵阵热气穿透双掌，让她更加悔恨。
「我疯了，一定是疯了！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怎么会……」双手搓揉着小脸，内心交错着悔恨与羞赧，她真想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直到忘记这件事为止。
叮咚叮咚……门铃声乍响，思绪杂乱的她无心细想，直接起身，打开门扉。
「小姐。」
看见来人，辛馨一惊，反射性的就要将铝门关起，但却慢了一步。
北野斋及时抓握住门沿，不让她有机会关上。「小姐，妳不可以这样对我。」
「我怎样对你？」瞧他把她说得像个负心人似的。
他把拼布提袋递上前，试图缓和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小姐，为什么不吃我为妳准备的晚餐？」
「我为什么要吃？」她半个身子躲在门后，视线始终不敢对上他的。
「我知道这阵子妳常忙到忘记吃饭，所以才特地做了晚饭送去给妳。」望着她低垂的螓首，他眼神变得柔软。
「没人要你多事！」一定是衡哥出卖了她！
「小姐……」面对他有这么难吗？「妳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我不是一向都这样对你说话？」她没把他赶跑，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他一愣，笑意浮现，「是的，小姐一向都是这样对我说话。」
比起这几年来的冷言冷语，现在的对谈平和多了，让他有种回到从前的错觉。只是，现在的她仍像个小刺猬，不肯轻易打开心房。
闻言，辛馨咬着下唇，再次察觉到今天自己真的很不对劲。
「我不想跟你说了，你走吧！」只要离他远远的，她就会恢复原来的自己。
「小姐，为什么不吃晚饭？」他特地做好饭菜送去，就算她不肯接受这份心意，也该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三餐不正常，长期下来很伤肠胃的。」
「我的事不要你管！」说完，便想用力关上门，却又被他阻止。
或许是因为刚刚那一吻所带来的勇气，或许是因为不再畏惧于她的冷言冷语、漠然的脸色，也或许是因为今天的她似乎回复成他所熟悉的那个辛馨，所以他胆子大了，行为也趋于强势。
「小姐，不要这样好吗？」
对上他祈求的眼，她心软了。在他面前，她所伪装出的坚强荡然无存，只剩下完全透明的辛馨，然而，越是这样，她越是害怕胆怯。
不该是这样的，她不应该动摇。她对他，只有兄妹间的情感，就仅仅如此而已。
「你为什么就是要管我？」她再次驱赶他，「我已经说过，我跟你之间根本不可能，我不想再见到你。」
「为什么要吻我？」她可以在顷刻间变回冷漠无情的辛馨，他却无法抑制一滤波涌上心田的情意。
「我……」回避他的灼然注视，她感觉自己的心正失速狂跳。
她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吻他？为什么见他与另一个女人如此亲密，就承受不住的冲上前？明明心如止水，明明拒谈感情，可为什么一切都失控了？
「小姐。」北野斋轻声低唤，目光锁住她不断闪躲的眸子，「我知道妳不高兴我缠着妳，也不喜欢我干涉妳，甚至不要我的关心，但是……喜欢妳、关心妳、追随妳已经成为一种自然，我戒不掉啊。如果可以……请妳告诉我该如何做好吗？」
听着他低醇嗓音所吐出的深刻表白，她缓缓抬眼，迎视他双瞳间浮动的赤裸情意。
她感觉自己的心在他的凝视下变得异常柔软，一种不曾有过的困惑与挣扎，让她无法将他拒于心门之外。
「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她给不起他想要的，或者该说，她已经没有爱可以给他。
她不相信爱情，打从她纯真的少女情怀被人狠狠撕裂的那一刻起，她领悟到爱情不是生命的唯一，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确保一颗心完整无缺。
「我什么都不要。」他忍不住喟叹一声，「这么多年来，妳依旧不明白我的心意。小姐，我只要妳幸福快乐。」
「就这样？」
「就这样。」他坦然以对。
辛馨霍地将门敞开，提出质疑，「难道你不希望我响应你的感情吗？」
「我当然希望。但我比谁都清楚，感情是无法勉强的，我无法强迫小姐妳爱我，而小姐妳也无法强迫我不爱妳。」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为什么要爱我？」她不懂，「我到底有什么好？」
「我知道妳的好就够了。」面对她咄咄逼人的气势，他仍是温文应答。
「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她又问。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他沉吟了会儿，「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在长久以来的相处中，一点一滴汇集而成；也或许在第一眼见到妳时，我就爱上妳也说不定……」
「那时我只是个婴儿。」
「而我也只是个孩子。」顿了下，他微笑，「我只是想告诉妳，爱情没有道理可言，我愿意为妳付出我的爱，却不强求妳回报同样的爱，只要妳别拒绝我的关心，这样就够了。」
凝视着他真挚的双眸，一道热流滑过心头，突然间，她不禁怜疼起他的痴傻，「你可以去追求更好的女孩，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小姐，我只希望妳能够快乐幸福。」他坚持道。
「你这个笨蛋！」
倏地，她伸出单臂勾上他的颈子，一个使力让高大的他弯下颈子，踮脚吻上他的唇。
北野斋没有抗拒的接受她的吻，她狂野的吸吮他的唇角，他则封住她的口，以火热的舌尖证明自己的心意，毫无保留的付出。
激烈的唇舌交缠，彼此气息纠结，他汲取着她的温香，沉溺在她的香气之中……
第八章
北野斋的吻完全不似他温和的性格，来势汹汹，险些将她完全淹没，在唇舌交缠间，一个认知突地劈进脑中，强烈地震撼了她。
不可以……不可以！
辛馨极力想抓回一丝理智，明知这只是一个试探－－除了试探他之外，同时也证明自己对他是否无情。
然而，她却在这亲密交缠中赫然惊觉－－
她舍不得放开他！
「不行……」她告诉自己不能沉迷，抗拒着想退离。
「别离开。」任由拼布提袋掉落地面，北野斋的大掌情不自禁地绕到她脑后，将她的唇更压向自己，不让她退开。
「我……」她一张口，他火热的舌更加深入，狂野地诱惑着她。
明知道不可以继续下去，明知道这样是在玩火，明知道再继续下去一定会完蛋，她一定又会失控，一定又会变得不像自己。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竟对这个宽阔的怀抱产生了不该有的依恋？
「放开我！」惊觉到心中衍生而出的情感，辛馨猛然推开他。
看着她咬唇别过脸，怀中失去她温暖的身躯，北野斋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落寞。「小姐……」
「不要叫我！」她不住地轻颤，怎么也无法抑制体内流窜的悸动。
「为什么要这样？」若是对他无意，大可对他冷血绝情，为什么又一再挑逗？
「你不懂吗？」她紧握的双拳垂于腿侧，不断告诫自己冷静下来，「这只是个试探。」
「试探？」他茫然了。
「我在试探你，顺便试探自己。」打直腰杆，她不允许自己被打倒，「我想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有多深，也想知道我对你是否有一丝丝爱意，结果－－」
「不用说下去了。」北野斋泛起一抹苦笑，「小姐，我知道妳对我只有兄妹之情，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愿意去面对……其实，妳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逼我走，只要妳说一声，我就会离妳远远的。」
「我已经叫你走开了。」她闭上眼，不明白为什么当残酷的言语逸出口时，心房会一阵阵紧缩，疼痛难抑？「我都说不要见你了，是你一直靠过来，不断干扰我的生活！」
「对不起。」看着她发颤的身影，北野斋隐忍住想上前拥抱她的渴望，「如果妳真这样讨厌见到我，我会彻底离开妳的生活。」
蓦然间，强烈的恐惧攫住了辛馨，无法想象他彻底从她生活中消失的情景，然而，高傲的自尊却教她拉不下面子，不想承认对他有任何的眷恋。
「希望你说到做到！」她背对着他，态度强硬，「以后也别送东西到医院给我了，我会照顾自己，不用你的关心，我不会被你打动的。」
「那只是我的一份心意。」眸光带着请求，北野斋深深凝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小姐，我会离妳远远的，不打扰妳的生活，只要让我默默地关怀妳，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她不要再有丝毫动摇，不要再看他那双盈满柔情的眸子，不要再感受到他强烈的爱意。
「是吗？」北野斋勾唇，眼底浮现凄楚之情，「我知道了，我会努力做到。」
接下来，辛馨只听到他将散落一地的保温盒拾起，装进袋里，然后是他沉重的脚步声，之后一切便归于平静，回到了原本的安宁。
辛馨猛然转过身，却已不见北野斋的身影。
「他走了……」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她知道这一次他将会彻底消失。
心情沉重得让她几乎踏不出步伐，每一步都好似有千斤重，苦涩低迷的情绪笼罩整片心扉。
砰的一声，她将笨重的大门关上，全身气力也像被抽光似的，跌坐在地上。
「我好坏。」辛馨深深觉得自己是个无可饶恕的浑蛋！「为什么我要用这种方式逼走他？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样残酷的言语伤害他？」
她比谁都知道，心受到伤害会有多痛苦煎熬，为了拒绝他，她再一次地狠狠推开他，一切只为了……为了……
「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她有一瞬间的迷惑，对着静寂的空气喃问：「保护自己吗？那么我又要保护自己什么？保护自己的心不受伤害……既然如此，只要不动真情，心还是可以保有原来的完整－－」
她猛然闭了口，不敢相信刚刚无意识吐出的话语。
「我在害怕？」她缓缓地以双臂环抱自己，为刚才一闪而逝的念头感到惊惧不已，「难道我害怕会对阿斋－－不！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会对他动情？就算真的有感情，也只是兄妹之情罢了。他们几乎相处了一辈子，若真有化学反应，早该发生了，何必等到这时候？
辛馨以双手抹了下脸，「不想了，不要再想了。」
越是探究下去，背后所隐藏的答案似乎就要呼之欲出，而她没有勇气承担……
一阵短促的电话铃声陡地响起，让辛馨惊得差点跳起。
瞪视铃铃作响的话机，她安定了受惊的心神后，才起身走过去，接起电话。「喂？」
来电的是在医学院对她颇为照顾的心理学教授，欢喜地告知她有一场学术研讨会即将在美国展开，并询问她参加的意愿。
她有片刻的犹豫。
「有问题吗？」教授察觉到她的迟疑，「如果是实习医院方面的问题，我可以先替妳请假。这次的学术研讨会聚集了世界各地的权威心理医生，是个不可多得的盛会。」
「我知道。」参加这种难得一见的学术研讨会，一直是她所向往的，现下为何会迟疑不定？
「这次我决定多带几名对心理学有兴趣的学生一同前往，如果妳有困难可以告诉我，我好让其它人递补妳的名额。」
「教授，我要去！」摆脱内心的摇摆不定，辛馨下定决心，咬牙答应，「何时出发？」
这正是个好机会，可以拋下一切烦忧，暂时离开香港，离开熟悉的人事物，甚至可以离北野斋远远的，直到她的心再次平静，思绪不再因他而混乱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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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办公室内飘荡着一股低迷的气氛，连送文件进办公室的秘书都感受到不寻常，瞄了眼正互瞪彼此的总裁及特助之后，忙不迭地放下文件逃之夭夭。
辛衡端坐在办公椅上，一脸沉肃，「你考虑清楚了？」
面对他冷沉的瞪视，北野斋仅温文一笑，将放于桌面的辞呈往前推，「我考虑得很清楚。」
「你考虑得很清楚……」辛衡拿起辞呈，看也不看的便将之撕成两半，「但是我不想放你走。」
「总裁，比我能干的大有人在。」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此一举，北野斋不慌不忙的又递出一份辞呈，「集团内有很多人才都愿意为你效命。」
「我知道人才很多，但是没有人比你还了解我的脾气。」二话不说，辛衡抓起辞呈又撕成两半，扔在桌面上。
「总裁，我了解你的脾气，是因为我从小就在辛家成长。」北野斋摇摇头，又递出第三份辞呈，「只要你聘请一位聪明又懂得看脸色的特助，一切烦恼都迎刃而解。」
看着桌面上的第三份辞呈，辛衡终于相信他是有备而来。
「今天不论我怎么慰留你，你都坚持要离开是不是？」看样子，他已有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搞不好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
「是的，我很认真。」他微笑，看不出伪装的表相下藏着缕缕心伤。
辛衡拿起第三份辞呈，在手上把玩着，心思却飞快的来回转着，「阿斋，你是个好帮手，我真的不想放你走。」
打从他接手辛氏到现在，若没有他在一旁辅助，他不认为自己可以撑起一片天。
「总裁，我刚刚说过了，集团内有大批人才正等着你重用。」
辛衡锐利的眼神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见他唇畔始终含笑，一抹狐疑窜上心头，「为什么要辞职？」
「我想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他语调平缓，态度如同往常般淡然。
「是吗？」将辞呈放回桌面，辛衡从椅中站起，「辞职后要去哪儿？」
他缓缓摇了下头，「还没决定。」
「你辞职的原因是因为小馨吗？」辛衡直接切入问题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