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多躺会儿,」席国权心底愈恨她,说出来的话却愈是温和。「身体是自己的,该好好照顾的。」
是了,白苡若想起这阵子偶尔能跟席时稷说上两句知心话时,他曾提过万一有事,二叔会站在她这边的,所以她更加毫无防心。
「谢谢二叔,我没事。」但她并不想增添他人的麻烦,便逞能的说。
在她的信念里,只要她能撑到席时稷掌权后,她就应该有好日子过了——这是她偷听到席家下人的对谈得知的。
而眼前所有的磨难,她都当作是黎明前的黑暗时刻,她谁都不怨、谁都不怪。
谁教她要喜欢上席时稷呢!
可她暗自庆幸的,却是席时稷也是对她好的,所以,就算她在这一年里受尽千辛万苦,她也会甘之如饴。
只因席时稷的爱,是她背后最大的支柱。
「还说没事!」席国权看着她脸上的每一分变化。「都怀孕的人了,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好好地照顾自己,这样叫没事?」
虽然席国权是用轻描淡写的方式提及她有了Baby,但白苡若的反应却是极度的愉悦。
「我——」她惊诧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我有了?!」
「妳自己没感觉到吗?」看到白苡若满脸的兴奋,席国权就是觉得很碍眼。
「我不知……我、我有了?!」她笑得好灿烂。
「席要是知道一定会好开心的。」
「他还不知道吗?」席国权冷冷的点她两句。「怎么两个人每晚都睡在一起,却没发现呢?」
其实要怎么发现?她瘦得可以,肚皮也没半点凸出,要怎么发现?
但白苡若却不知该如何回话,只因席时稷已快三个礼拜没跟她同床共枕了啊!
可听二叔话中的含义,似乎并不知道!
她下意识不想问席时稷的下落,就在这一瞬间,她……对席时稷的印象似乎变得有些模糊了。
可席国权却没停止攻击。「可能是男人的神经都比较大条吧!」
「是他太忙。」她不想接受自己不被席时稷重视的现实,开始替他找借口。
「忙?」但席国权却像是很不解的自问自答起来。「可这些都是时稷做得很得心应手的事,怎么会忙呢?」边说边偷看着白苡若小脸上失落的表情。「还是他有事……不能说?」
OK,他相信这样就够了。
白苡若决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二叔,你刚说席有事……」她开口将自己心底的疑惑问出口。
却被席国权顾左右而言他的方式给转移了注意力。「没事,这样吧!我去告诉时稷这个好消息,让他这两天多陪陪妳。」
说完,假意关心的要她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独留白苡若满肚子的猜疑……
席——他不是在忙,那为何夜夜不回来睡呢?
可当他听说她有了,那他会不会立刻赶到她身边呢?
虽然心底对他有些微的疑惑,但她却还是隐忍不住满心的欢喜,期待今晚能见到他的面——二叔说要让他休息两日的啊!
就在她满心笼罩在与席时稷欢乐相处的幻梦中,门突然被推了开,席老夫人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怎么?妳是这样娇弱,打算就这么躺一辈子吗?」
白苡若赶紧从床上爬起来,顾不得下半身正隐隐传来疼痛的下坠感,她只想更加讨好席时稷的奶奶。
「没有。」她爬下床,单手抚在扁扁的肚皮上,赶紧跟在席老夫人的身后。
她今天该练习的功课是——
将席老夫人屋内一角的小储藏室里的珍藏品一一清扫过,再重新摆放整齐。
她搬上搬下的将所有物品搬出来,那物品的重量有的甚至比她的体重还重,都是些古物;顾下得下腹部不停传来的垂坠感,她谨慎的擦拭着灰尘。
边做事,她边对着自己的扁平小腹说着话。「宝宝,妈妈要很勇敢,你要很强壮,这样我们才能度过这一关,我们都要加油喔!」
再将所有的物品全都搬回原位,白苡若其实已有点吃不消了。
「今晚妳早点回去休息,」突然,席老夫人竟释出善意。「时稷不是今晚会回房听妳的好消息吗?」
而现在才不过是傍晚六点,这可是在过去两个多月里,从来没发生过的事。
顿时,白苡若以为她终于获得席老夫人的好感,她笑得连泪都忍下住流了出来。「谢谢老夫人、谢谢老夫人。」
难道自己怀孕后,果然获得大家的支持了吗?她奸开心。
她又是鞠躬又是哈腰的,急急的赶回自己的房里。
今晚,她的晚餐也丰盛了些。
她满心感激的吃着半个已有些风干的馒头,夹着一盘数都数得出来数量的酱瓜,还有一个煎得老老的荷包蛋。
「吃补哟~~宝宝。你得多吸收一点,不然会营养不够呢!」她心存感激地一小口、小口的品尝着那自嫁给他后没多久,就再也没机会品尝的鸡蛋。
唉!她也不明白自己干嘛放着原有不错的生活来过这样的苦日子,但是——
「宝宝,我们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爸爸呢!」
没错,为了享有自己勾画的幸福人生,她觉得眼前所吃的苦都是值得的。
只要有席时稷的支持,她就是信心满满、勇气十足。
吃完饭,她没被叫去听训,就一心等着席时稷来听她告诉他——他要做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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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坐姿一直都没变!
从她吃完饭后,她就坐在床沿等着席时稷回房。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却始终没见到他的人影。
第八百零一次抬头看着挂在房内墙上的大挂钟,现在已是清晨五点四十五分,离她要再被叫去工作也只剩下十五分钟,可他呢?!
揉着疼痛难当的腹部,她却感到心比肚子疼得更厉害。
二叔提点她的话语全都跑进她的脑海中,她只知道一件事——万一失去席时稷的支撑力量,她会死的!
所以她坚持不肯相信二叔告诉她的话,她坚决相信席时稷。
是他说喜欢她,对她一见钟情的,她该信他一辈子。
所以,即使心已经从半夜就开始逐渐变得冰冷、破裂,她还是在等……
「宝宝……要撑过喔!」她轻声吐字,想告诉腹中的新生命要加油;但她其实已经失去支撑自己的力量了。
「砰砰!」
门外响起熟悉的声响——是恩典要来带她去上工了。
她再次抬眼看了挂钟一眼,嗯~~六点整,这个家的作息时间还真是一板一眼呢!
只是,那个她唯一在意的人的作息时间,她却抓不准啊!
她想站起身去开门,却在站起的瞬间,心焦的对着自己的腹部发出求救的讯息。「啊~~宝、宝宝……妈妈撑不住了……你要强壮,不然我怕保不住你……」
却在站起身的那一剎那,两脚一软,腿间释放出大量的鲜红液体,人也砰地一声倒地不起。
恩典听到屋内的声响,当下急得去找席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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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苡若睁开眼,看到一屋子里都是凄惨的白。
但她完全不关心这些,她只挂念着一件事——「宝宝……宝宝……」一屋子里都是人,可她的焦距却无法对住任何一人。
突然,她看清楚了。
是他!
席时稷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看起来很狼狈、很焦躁、很忧愁。
可她却在剎那间发现——她已不在乎他了!
她移开视线,想找个能让她产生信心的人,她想问问自己最最担心的事。她看到席国权也在屋里。
「二叔——」好不容易发出声响,却令她自己都对所发出的沙哑、干燥的嗓音所惊骇到,她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听了?但那不是重点。「宝、宝宝……」
席时稷是第一个出声的人。
「苡若,妳别多想,现在没有,将来还是会有的。」
可他的话她听不懂……不,该说是她已不想再听他说话,所以她没理会,迳自看着席国权。「二叔,你告诉我。」
席国权像是老了十岁般,他转过头,像是不忍看到她的悲伤似的沉重的说:「没了!宝宝没了……」
可白苡若都还没反应,席时稷已飞扑到她的身畔,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别在现在告诉她!她、她会承受不了的……」
就在这一刻,他是打算留她在身边保护一辈子的,他发誓他是真心这么想。
看着一脸伤心逾恒的席时稷,白苡若却突然觉得他的脸让她产生了想吐的感觉,她赶紧移开头不看他,还把自己枯瘦的小手死命自他的大掌中抽出。「什么意思?没了?!」
席时稷这时总算发现到白苡若对他异常冷淡的态度了。
「苡若……」他唤她。
可她像是压根儿听不见,将视线再次盯住席国权。「二叔——」
「流掉了……」席国权没看她的假装哀伤地说。
突然,病房里一片静谧。
席时稷是第一个有所反应的,就在他想再次轻抚白苡若,给她些许安慰的前一秒钟,突然,白苡若失控了!
「呜呜……」她先是从口中逸出低泣,像是个备受欺凌却不敢哭出声的受虐儿般,紧接着她的情绪在瞬间接近崩溃。「呜呜哇~~哇啊……」
那恍如破竹般的涕泣声,让所有待在病房里的人,闻之都不禁动容。
「不——」白苡若不能也不愿接受这样残忍的打击,她才刚知道有个小生命在她的腹中孕育,却在第二天就失去了。「宝宝……妈妈舍不得你……不要啊……」她突然悲愤的哭、用力的嚎,想将过去两个月所发生在她身上所有的委屈全都哭出来。「我只要宝宝、只要宝宝……」
而现场的人没一个能安慰她,没有一个人!
唯一上前的席时稷,却被她拒于千里之外,她突然感受到自己原来是这么的孤独无依……
第七章
席时稷一直没能弄懂,白苡若为何对他的态度有了天壤之差?
在医院里,他发现自始至终,她都没拿正眼看过他,甚至还像是十分的痛恨他似的,一见到他的身影,小脸上便倏地充满愤恨之色。
但他拚命告诉自己,这全是因为她突然流产,以致情绪无法像正常人一样。
但他却看到白苡若对他二叔的态度,竟是谦逊有礼的。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她……何时跟他二叔这般的熟稔?
终于在这一晚,当众人都准备离去时,他却坚持要留下来多陪陪她。
「二叔,是我不对,不该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席家的事业上,却没管她一个人要如何在奶奶的威权下度日,所以我欠她一个道歉。」
席国权闻言皱起眉。「你是应二叔的要求才这么做,难道你这是在怪二叔?」
「不!」席时稷老实说。「不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怪二叔的。」
席国权一听这话,原本不豫的脸色才变得缓和。「那就好、那就好。」
由于他二叔没再阻拦他,席时稷才终于找到机会与白苡若独处。
但他压根儿没料到,白苡若竟当他是透明人,完全没理会他全心全意的忏海。
终于,他也火了!
「怎么?我说了这么多,妳难道没感觉吗?妳难道就没有话要对我说吗?一帝时稷好说歹说的将自己忙于接掌席家事业的那两个月非人生活说明完毕,却还是不见白苡若有任何体谅的神情,气得他忍不住提醒她曾经说过的话语。
「还是妳忘了,妳曾说一辈子都不后悔跟我……」
「我后悔了!」白苡若却突兀的打断他的碎碎念,自出事后,第一次将目光凝注在他的脸上,却是那样的不带一丝感情。「请你放我走。」
席时稷也不懂自己为何在乍听到她说出「后悔」那两个字时,心会那样的承受下了,就好象有把利刀正一刀刀的割裂着般的疼痛!
他其实早已将她置于脑后,在最近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甚王连她长什么样都不复记忆,一心只有工作。
然而,却在获悉她流产大出血,赶到医院盯着她惨白的形影之际,一时心神竟无法凝聚,非要紧紧抓住她苍白瘦削的手,才能稍微不那么惊怕。
而她那张雪白无血色的容颜,就这么深植在他的心版,再无法抹掉。
而他也在眼看着她悲愤哀鸣的伤心时刻,暗自做下要在未来好好照顾她的决定;而她却在此时此刻对他说她「后悔」了!
她怎么敢!
更过分的是,当初是谁缠着谁啊?而她现在居然要求他对她放手?
她怎么能!
可白苡若却在说完她的要求后,再次将她的视线移开,像是多看他一分,她就会受不了似的,这让席时稷怎么受得住?
「妳给我把话说清楚!」他气急败坏的顾不得她的身子虚,一把将她扭转向他,想看看她眼里究竟还有没有他。
却被她即使被迫面向他,却抵死不肯看他、不屑看他的表情给气得差点吐血。
「妳——」这是什么态度?
但白苡若却觉得,她已是用自己最理性的一面去面对他了。
她已无法喜欢他、关心他、爱他;反之,她是真心的恨他、怨他、气他。
她一心记挂着的是——
他明明知道每晚只要多陪她一会儿,她就会对他掏心剖肺,可他却宁愿看着她枯萎、凋零;他明明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他该来听听她的心声,然后她就会为他做牛做马,可他却宁可任她肚痛到天明……
这样的他,要她怎么去原谅?
所以,她已经是很有礼貌的告诉他,她要挂冠求去,他还想要她怎样?
她不能看到他的脸,那会让她作呕;她不能听见他的声音,那会让她想吐;她不能嗅闻他的气息,那会让她反胃。
所以,她怎能再跟他在一起?
虽然拥有一个幸福的婚姻,是她这一生中非常重要的梦想,但……谁教她看错人了呢?
而既然「及时」发现到致命的错误,那她改总行吧?
就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再也无法跟席时稷在一起相处一分一秒,所以,她不要他了!
「我后悔了。」她再次说出她的决定。
席时稷毕竟是个骄傲的男子,他哪能忍受自己被两个月前才说爱他爱得要死的女人,弃之如敝屣?
「这是妳的决定?」虽然心像是倏地被割破了一个大洞,疼得令他难以忍受,但他还是咬牙装坚强的问。
他不满的是,在这整件事中,他有哪里做错呢?他不过就是没能守在她身旁阻止她流产,但他又不是医师,他又有多大的能耐?
再说,当初不是她信誓旦旦的说,一辈子都不后悔她所做的决定,才让他心动而想接纳她吗?那她为何出尔反尔?
所以,他也开始任由心底的怒火熊熊的燃烧。「那就随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