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回答让齐简的表情变得铁青,他微喘着气,咬紧牙关,向来冷静的头脑乱了,他想起一直不愿意回想的过去,头更痛了。
他想起在他读小学的时候,某一天,他贤慧温柔的母亲突然离家不归,留他和生病的父亲两个人,窝在破旧的小屋子里相依为命;他又想起,几个月后,母亲终于回来,却让他觉得好陌生,母亲穿得好漂亮,见到他却只是抱着他哭,然后她进去跟父亲说话,他很害怕,靠在门上偷听,听到他父亲生气的叫母亲再也不要回来。
但是他知道的,父亲一直在等母亲回来,为什么现在反而赶她走呢?他还听到,母亲哭着一直说对不起,然后,当母亲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一个旅行包,看起来像要出远门。
他还记得,他哭着问她要去哪里,她却只是流着泪摸摸他的头,然后就走了出去,父亲在身后用微弱的声音生气地叫他不要求母亲回来,但是他还是跟着跑了出去,他见到他母亲坐进了一台好漂亮的轿车;他追过去,只见到他母亲一直哭,而驾驶座上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便无情地发动车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母亲。
「既然你知道,那更好。总之,我父亲要我结婚,所以我希望你帮我,骗他说我们已经结婚,然后……」桑景兰继续说着计画。
但是齐简已经听不进去,一径瞪着她,心里不断回响着一句话:桑志博是她父亲,她是桑志博的女儿……他脸色阴沉,突然有股想大笑的冲动。
现在她落入他手中,是不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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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简最近心不在焉,让韩文很担忧。他还是照常看诊上班,但是总是一下班就立刻离开,像是要赴约会;若真的是约会那就罢,偏偏齐简看起来又不像是恋爱中人,一张俊脸总是臭着,还常常神思不宁,不知道在想什么。
作为一个朋友,韩文终于忍不住了,某天下班后,他叫住齐简,问他:「你跟那女孩现在怎么样了?」
齐简面无表情,收拾着东西,淡淡地说:「没怎么样。」
「你最近是怎么了?不能告诉我?」韩文皱眉,「我知道你有心事,而且肯定跟那女孩有关。」
齐简顿住,放下手上的东西。他进医学院后就认识韩文,他是他最好的兄弟,也知道他家的事情,没什么不能跟他说的,他刚好也为这事心烦得很,不如就听听他的意见。「她是那男人的女儿。」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韩文一愣,「谁的女儿?」
「玩弄我母亲,还害我父亲抑郁而终的男人──桑氏企业总裁桑志博。」齐简咬牙道。这事实让他觉得荒谬,却又无法自己地产生挣扎。他究竟该怎么对她?
她的父亲玩弄过他母亲,这事实让他那一天早晨,曾对她起了柔软感情的心门关起,虽然软弱的母亲不该红杏出墙,但是他忘不了那个早晨,那个桑志博冷酷地带走他母亲的早晨。
之后,他本就有肝病的父亲病情恶化,抑郁而终,一切都是因为母亲的出轨。
桑志博引诱他母亲,让她抛家弃子跟着他离开,但是他并没有好好对待他母亲,隔了一年,他母亲跳楼自杀,从此,他在这个世界上,完完全全是孤独的一个人。
他力争上游,考上医学院,成为一个医师,几年前开始自己独立执业。他以为自己摆脱了过去,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无助又贫困的小男孩,但是现在他发现,原来他并没有遗忘过去,过去的痛楚像毒瘤,寄生在他的心里,他以为可以和平共处,但现在那毒瘤却痛得他全身发寒,恨不得挖开心肝,将之连根刨除。
桑志博的女儿落入他手中,这一切太过巧合,巧得让他以为,会不会是父亲在天之灵,要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桑志博玩弄你母亲,所以你现在打算玩弄他女儿作为报复?」韩文听完,觉得不可思议地问。
「如果你是我,你不会想这么做吗?」齐简反问他。
韩文微愣,摇摇头,「我不是你,没有受过跟你一样的伤害,所以我不会跟你讲大道理,要你不要这么做。但是齐简,我真的觉得你是在玩火,你们这段关系太过荒唐,除非你确定自己完全不会涉入,否则我劝你不要伤害她比较好,她毕竟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吗?如果你执意复仇,我担心的是,到最后你不只伤害了她,也伤了自己。」
韩文的话并没有在齐简心里生根,他回到家,见列桑景兰坐在客厅等他,小脸忧愁,见到他进门后,表情松懈下来,但随即换上一脸冷漠,她站起来冷冷地说:「齐先生,我不是一天到晚等你召唤,请你不要让我白等。」
因为跟韩文说话,还有绕到珠宝店取东西的缘故,他比平常晚了一小时。她脸色焦虑,是不是担心他发生什么事?齐简的心刚变得柔软,她的话却又让他的表情倏地阴沉。她是桑志博的女儿,他不应该被她影响心情,刚刚甚至有一瞬间,他居然想要对她交代他的行踪。
她是桑志博的女儿,真该死!她父亲害他们齐家家破人亡,现在她竟然还对他摆出那种高傲的态度,简直让人生气。
齐简满腹怒火,莫名的想要伤害她。他走过去,将提包放到一边,抿着唇,恶狠狠的抓住她的肩,将她推倒在沙发上,残酷地说:「妳就这么饥渴?我来满足妳。」
桑景兰使力挣扎。她讨厌这样的感觉,他不会想在沙发上做吧?他究竟把她当什么?「不要碰我!」
「妳不是等得很心急,等着要男人来满足妳?我不会让妳失望的。」齐简不理会她的挣扎,制住她的双手,开始在她身上燃起一道又一道的烈焰……
翻天覆地的强烈欢愉过后,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她觉得自己好低贱,他这样对她,她竟然还在他怀中呻吟,达到高潮。默默的将被揉皱的衣服穿上,她低着头,觉得很想哭,但是她不能在他面前哭,她唯一还保有的就是自尊,不能再连自尊都失去了。
他这几天好奇怪,像是故意要伤害她似的,这让她莫名的难过,但是她一再告诉自己他俩纯粹是交易的关系,她不必在乎他怎么看她。「我可以走了吗?」
齐简爬梳头发,一时间说不出话。他想伤害她,也知道他做到了,但是却没有预期的快感,他只感觉糟透了。
「等等。」他翻身下床,拿出刚刚从珠宝店带回来的珠宝盒递给她,「给妳的。」
桑景兰瞪着他手上的珠宝盒,表情一片木然,「为什么?」
她一点开心的表情都没有,甚至连接都不接过去,这让齐简非常不悦,为了桃这条链子,他跑了珠宝店两三趟,她却连看都不看一眼。「没有为什么,我喜欢送东西给我的女人。」
「我不是你的女人!」她突然崩溃,愤怒地喊,不敢相信他竟这样侮辱她。他把她当什么?她觉得自己像是他的情妇……
不,她的确是他的情妇。桑景兰悲哀地想着,深呼吸试着平稳情绪,而后拎起皮包,走向大门。
「站住!这是我要送妳的东西,拿回去!」齐简动气了,他第一次主动挑东西送给女人,她居然是这种反应?
「我不要,你可以拿去送给其他女人,我桑景兰不要!」桑景兰朝他吼回去。
齐简愤怒地瞪着她,恼怒地发现自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真该死!她为什么这么难搞?他只是单纯想要送个东西给她,想要见到她的笑容,没想到她居然这样回报他!
话说回来,她是桑志博的女儿,他为什么想让她开心?简直是疯了!齐简握拳,将珠宝盒狠狠丢向墙壁,「混帐!」
桑景兰瞪着他,转身欲离开,但是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停下脚步,道:「明天我要去见我奶奶,不能过来。」
去见她奶奶?齐简还生着气,觉得她一定是在找借口。「我不许!」
「你不许?」桑景兰好生气,「我要去看我奶奶,疗养院今天打给我,说她最近没什么食欲,算我请假行吗?」
疗养院?齐简绷着脸,瞪着她愤怒的小脸,一点儿也不想让她去,但是他想到她说为了奶奶,所以找上他帮忙,显然她奶奶对她而言很重要,只是她奶奶同时也是桑志博的母亲……
想到这一点,就让齐简对她奶奶没什么好感,但是他告诉自己,他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说谎,如果她是说真的,那他可以顺便会会桑志博的母亲,了解她是什么人物。
「我陪妳去。」
第四章
天色灰蒙蒙的,看起来像随时会下雨,桑景兰坐在车内,望着窗外的景物,忙着跟自己生闷气。
她去看奶奶,他为什么一定要跟来?她又为什么没干脆的拒绝他?
想想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外出,她甚至为了该穿哪一件衣服而烦恼了一下。桑景兰暗骂自己莫名其妙,她管这男人怎么看她?他又不是她的谁!
而且明明是他自己要跟来,一见到她,却口气差劲地说:「妳以为现在是夏天?」
桑景兰咬着嘴唇,忍不住回头瞪他一眼。她穿的衣服哪里不对了?他居然嫌她暴露?可问题是他有什么资格管她!从见面到现在,他一直臭着一张脸,快要让她气坏。「你不高兴我随时可以下车自己去!」
齐简分神看她一眼,见到她的衣服,火气又开始上升。这女人在近冬的现在,居然穿着一件胸部上方镂空的羊毛衫,乳沟看得一清二楚。之前总是在他家见面,他压根儿没注意过她穿些什么,反正终究是要脱下来,但这次一起出门,他才意识到这女人穿衣服真是大胆,要不是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他真要怀疑她其实是个放荡女。
他深呼吸,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她就这么爱露给男人看?他很焦躁,不明白自己干嘛管她穿什么,她要袒胸露乳逛大街也跟他没关系,他又不是她老公还是男朋友,生什么气?
将车子转了弯,齐简不睬她的话,问:「妳奶奶怎么会在疗养院?」
「她……得了老人痴呆症。」桑景兰低下头,情绪低落。
「哦……」齐简没料到是这样的答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十分钟后,齐简将车开到疗养院,一停好车,桑景兰立刻下车,拎着一盒买来的栗子,像阵风似的直接推门进入疗养院。
难不成她把他当司机?这女人真是有办法惹火他!他下车锁上门,走向疗养院,这间疗养院位于郊区,占地颇大,看来桑志博对他母亲还颇大方,但是为什么桑志博没让他母亲跟自己一起住呢?这样景兰也不必常常大老远跑来这儿了不是吗?
推开疗养院大门,齐简照着医护人员的指示上了二楼,一上二楼,就在二楼大厅见到桑景兰,她蹲在一个坐在单人沙发的老太太面前,挽着她的手臂,正低声地说着话。
齐简走过去,听到她用他从未听过的撒娇语气说苫:「奶奶,我好想妳,妳想不想我?」
沙发上坐着的,是一个白发皤皤的老太太,花白的头发梳得很整齐,若除去她身上穿的疗养院灰色袍子,看起来跟一般的老太太没什么两样。
「妳有没有看到志忠?我昨天叫他早点回来,但是他没有回来。」桑老夫人皱着眉头,皱巴巴的双手紧抓住孙女的手。
桑景兰一愣,表情很忧伤,她轻声的哄她奶奶:「奶奶,叔叔已经过世了,妳忘记了吗?他不会回来了,妳不要再等他了。」
桑老夫人颤巍巍的叹气,深陷的眼眶里满是泪水,「志忠在哪里……」
「奶奶,妳不要难过,来看看我今天穿的新衣眼,妳喜不喜欢?」桑景兰站起身,故意在她奶奶面前摆夸张的姿势,逗得她笑起来。
「我听护士说,妳最近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样是不行的哦,知道吗?妳看,我带来妳最喜欢的食物哦,我剥给妳吃好不好?」桑景兰将盒子打开,取出里头的糖炒栗子,剥开壳,递到桑老夫人面前。
「不要。」桑老夫人固执的把头转到一边。
「奶奶,这是妳最喜欢的栗子哦,吃一个好个好?又甜又软又好吃哦,来嘛,为我吃一个嘛。」桑景兰撒娇,哄骗桑老夫人张口,当桑老夫人不情愿地张口吃栗子时,桑景兰开心地笑出声,见桑老夫人津津有味地嚼着栗子,忍不住凑上前去,亲了她皱巴巴的脸颊:「我最喜欢奶奶了。」
齐简站在一旁看,说不出话来。他不想打断她跟她奶奶说话,他从来没见过她那么温柔甜蜜的样子,声音又娇又嗲,像小女孩似的,看她哄骗她奶奶吃东西,让他的心起了异样的变化。
她奶奶对她有多重要,光看她们的相处就知道了。她在他面前总是冷着一张脸,不然就是说话呛死人,没想到在她奶奶面前,却是那么爱撒娇的小女人,这才是真实的她?齐简暗想,莫名产生一股渴望,他真希望……能够得到她的温柔,能够得到她甜蜜的笑容。
「你是谁?」桑老夫人终于注意到一直在旁边站着的齐简,开口问道。
桑景兰回头,双颊染上红晕。她压根儿忘了他的存在,她刚刚的傻样是不是都被他看光了?「你怎么不出声?」
「我不想打扰妳们说话。」
「你是谁啊?」桑老夫人继续坚持地问。
齐简的注意力回到桑老夫人身。这是桑志博的母亲,但是他对她并没有任何恨意,对他来说,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我姓齐,是景兰的……朋友。」
桑景兰跟他互看一眼,他在她眼里见到感激,不禁有些着恼。她以为他是哪种混蛋,会把他们两个的关系泄漏出去?何况对方还是她奶奶!
「景兰是谁?」桑老夫人茫然地问。
桑景兰呼吸一窒,眼泪浮上眼眶,她抓住桑老夫人的手,一迭声地说:「奶奶,我是景兰啊,是妳唯一的孙女啊,妳最疼我的,妳忘了吗?奶奶,妳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我……」
见她这么难过,齐简大手抚上她的肩,无言地传达他的安慰。
或许是桑景兰的眼泪发挥作用,也或许是她一声声的「奶奶」让桑老夫人清醒了,她双手缓慢抬起,拉住桑景兰的手,苍老的声音说着:「景兰……?」
「奶奶,妳认得我了?」桑景兰握住她奶奶的手,抹掉眼泪,脸上满是惊喜的笑容。
「你是谁啊?」桑老夫人捏捏桑景兰的手,望向齐简,再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