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弄花瓣一面问:“徐立德,徐少爷是不是来了?”
凤姐装作忙碌地收舍房间,没听到的样子。
“只有徐少爷知道我喜欢看落花,看花瓣跳舞!”
“……”凤姐还是没回话。
“只有徐少爷会放花瓣给我看!”
“小姐,你在跟我说话?”
“只有徐少爷会买快要凋谢的花瓣!”
“小姐呀!你今晚喜欢吃西餐?还是中菜?”
“徐少爷是不是在天台上?”董心湄回过头去,大声问:“凤姐,你聋了?”
“小姐,你放过我!”凤姐走到她身后,吃惊地弯着身。
“有话快说。”
“我知道未经你同意,不应该让徐少爷进屋。我知道我犯了大错,更不应该让徐少爷到天台上。”
“你都知道?”
“我知道的!”凤姐垂下头。“徐少爷要来看你,我不答应;徐少爷要送花给小姐,我也推了;后来徐少爷知道小姐两天没吃东西……”
“他怎会知道呢?”董心湄语气并不重。
“也是我说的。徐少爷知道了好紧张,他说会饿坏小姐,他在想办法,他望着小姐的露台出了神,突然他问我:“小姐房间上面是什么?”,我告诉他是天台,他想了一会儿,就求我让他上天台,我觉得……我觉得天台无所谓,就答应了。徐少爷便开着汽车离去,不一会又回来,带了许多花瓣。他说要到天台上散花瓣,我觉得奇怪,徐少爷说小姐最喜欢看花儿跳舞……”
“于是你就和他合谋,打开露台,引我出去?”
“我该死,小姐,但我和徐少爷都只是想让小姐快乐。”
“我果然开心了,你变成了功臣啦?”
“我不敢,小姐。有功也是徐少爷立的,是他自个儿做好一切,我也没做过什么?”凤姐求着:“小姐,请你饶了我吧!”
“我没说过惩罚你。”董心湄玩着她的头发,上面已经没有落花。“既然徐少爷有功,你还不请他下来?”
“是的!小姐。”凤姐很开心。“我马上去请……”
凤姐开开心心地出去了,董心湄摇摇头,又拾了一大把花瓣。
这样子她可以玩一个下午,她正玩得开心入迷。
“湄湄!”
董心湄回过头去,徐立德穿了一套和花瓣一样白的白西装,站在她身后。
“立德,你可以坐下来。”
“不了,我站着看你玩,我怕坐扁了你的花儿。”
“随便你!”她举手抛出一大把花瓣。“花落了!不,不,花儿跳舞了!”
“好美啊!”
“是的。立德,你有没有发觉,一个人看见花落也可以这样开心,是不是有点变态?”
“为什么?”
“花落了不是应该为它悲哀吗?有什么值得高兴?”
“但在你的眼中,不是花落,是花儿在跳舞,为什么不值得开心?”
“是的!”董心湄点头同意。
徐立德索性蹲在她背后。
“全是白色的花瓣,倒有点像飘雪。”董心湄看著花瓣片片落下。
“喜欢看下雪吗?”
“也喜欢!”
“花儿在雪中跳舞,岂不更美?”
“是啊!全是白色的,真像花儿在雪中跳舞。今天全是白玫瑰,真像!”董心湄突然感到很兴奋。
“我特别选的,你喜欢吧?”
“好喜欢!”
“你开心,我就开心了!”
这时候,凤姐送饮料进来,其实她在外面已经等了很久,只等适当时机进来。
“小姐,吩咐厨房弄些点心好不好?”凤姐问。 .
“湄湄,不说犹可,一提起点心,肚子就饿。我忙着赶来,连午饭也没吃!”
“你很早来吗?”
“我吃过早餐就来了!”立德苦苦哀求,故意夸张一点,因为他本意是要诱导董心吃东西。“湄湄,行行善,请厨房做点心,我饿苦了,你陪我吃一些!”
“你喜欢吃什么点心?”
“先说好你肯不肯陪我吃?你不吃,我一个人吃没意思。”
“好!”董心湄情绪稳定了、心情开朗了,肚子开始在叫口号,她饿了。“陪你吃一点,喜欢吃咸,还是甜?”
“我吩咐厨房咸也弄、甜也弄,总之,把最好吃的弄出来,由少爷和小姐选择。”凤姐十分有兴致。
“这办法也不错!”董心湄说:“不过别误太久,徐少爷饿!”
“知道了,我马上出去……”
“你不用管我,自己玩,玩腻了是不是?”
“怎会?根本还没有玩够!”董心湄突然想起。“你什么时候回欧洲?”
“不用再回去了,那里的公司一切都上轨道了。这一次,我会在香港住很久很久,九五年内我不打算离开。”
“生意不管了?”
“管!我在香港发展,如果情况不错,会一直伸延至中国,那起码要花我两、三年。”
“还有两年就九七了!”
“我一点都不害怕九七,我回来那么多次,发觉香港是个好地方,起码比我去过的地方都好。”
“你去过的地方也不少了。”
“所以呢,在比较之下,我特别喜欢香港。我相信九七的香港,会比九五的香港更好!”
“你这番话最好告诉那些急着移民的香港人,他们好怕,把家产卖尽,都要溜到外国去!”
“可惜这儿没有海德公园。”
“可是,这儿有维多利亚公园。”
“好,改天我去演讲!”徐立德说得开心:“我留下来,可以常常看到你!”
“我有什么好看?应该说,你留下来我才可以多看到一场花之舞。”
“你喜欢,我可以每天到你天台上散花!”
“天天就不好,太浪费!式芬的妈咪说,会折福的!”
“反正花开尽了也会落。”
“但这儿有多少未开尽的花呢!”
“其实,你是个很好心肠的女孩子。”
“但我最近遇到的,都不是好事,是不是好心没好报?”董心湄叹了一口气。
“你一定又在为斯达不开心了。”
“难道我应该开心吗?我头脑又没有问题,我算坚强了,换成别的人肯定受不住,恐怕早自杀了!”
“那些人对生命不负责任,你怎可以和那些人比?”
“我有足够的理由毁灭自己。”
“订婚迟一点早一点没有关系,只要你对斯达有信心。”
“本来信心全无,但这半年,他实在对我一天比一天好,特别是他离去前的一段日子,他简直是个完美的情人。”
“啊!”
“他给我送花,给我买礼物,别以为只是小意思,那些他以前都不会做的!”
“式芬跟我说过斯达不送花的。”
“是呀!过去,他什么都没有送给我过,哪还说送花?後来他送花、送礼物,宠我、疼我、关心我、体贴我,因为我是他的未婚妻,所以他要对我好。以前,他极少理会我。我喜欢的事,他做;我不喜欢的事,他一样做,因为他把我当一般的女朋友。”
“照道理说,他对你是真心的。”
“以前或许不是,他只把我当普通朋友,我在他心目中,大概排第七、八位,后来他就重视我了,不是第一位也会是第二位。”
“会不会他不喜欢太早结婚?他才二十二、三岁。”
“不!是他先向我求婚,我没有答应,因为我想念书,他还三番两次地求我。后来式芬提议订婚,说订了婚一样感情不能变,他就马上答应,还徵求他妈咪的同意,还送了一只五克拉的订婚钻戒给我,所以,我对他才有百分之两百的信心。不过……算了,别提了!”
“为什么?”
“式芬说那钻戒是假的,是他买来骗我的,既然存心骗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戒指呢?”徐立德没在她手上看到五克拉钻石的影子。
“他昨天不回来,我把戒指放进抽屉里。”
“给我看看,可以吗?”
董心湄想一想,去把钻戒拿了来。徐立德拿在手上,看了又看。
“如果连钻戒都是假的,证明他根本不想和我订婚!”
“我虽然不敢十分确定,但,初步看,这钻戒不像是假的。”徐立德仔细地拿着钻石看上看下。“我妈咪喜欢珠宝,有两间珠宝店和我们家很熟,我替你拿去给他们鉴定,好吗?”
“随便你,我根本不想要!”
“看过了,我再把结果告诉你……”
“不急。其实,只能证实我不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怎会呢?是他向你求婚。”
“他真的对我很好。”董心湄好像怕徐立德不信任她:“他宝贝我、紧张我,还答应我结婚后他会待我更好。他对我的真诚,令我感动了,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我们订婚那天耍我!”
“他不一定是耍你,可能真的遇上麻烦。你那么可爱,不要你是斯达的损失,他不会那样笨。”
“他条件好,不愁的,也许他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孩子,他妈咪常为他作媒相亲的。”
“我不相信有人比你更好!”
“那是因为你对我偏爱,如果你是斯达就好了!”
“我也希望自己是李斯达,可惜……”
吃点心时,董心湄问徐立德:“昨晚,式芬和哥顿的舞会好玩吗?”
“我没有正式参与,因为太惦念你,心情一直很坏,后来喝了几杯闷酒,在客房睡着了。一觉醒来,宾客全走光了,大概早上四、五点左右,连式芬都休息了,我便回家沐浴,希望时间早一点过,让我可以尽快见到你!”
“谢谢你那么关心我!”董心湄垂头,轻叹了一口气:“如果你今天不来散花,我大概还待在房间里心情不好,不想见人。”
“你这样下去,会闷出个病来,而且你天天不吃东西,缺乏营养,身体一样支持不住,不要太为难自己。况且,斯达怎样,你根本不知道,也许他很快就会回来和你订婚。”
“不会,他临走前我千叮万嘱的,他要回来,早回来了。订婚可不是闹着玩的,所有请柬都派发出去了,以后我没有脸见朋友。幸好学校放复活节假,否则,我连学都不敢上,教我怎样面对同学?”
“他既然疼你、关心你,必会为你设想,所以,我相信他一定出了事。”
“若他出了事,他的管家会在电话里告诉我,但他只说斯达根本没回家!”
“你打过电话到李家去?”
“打过,今天之前,他回英国之后,我天天打电话,找过斯达,找过他妈咪,甚至他爸爸!”
“全都找不着?”
“都不在,他爸爸去了美国公干,他妈妈天天外出,他自己呢,最初李家的管家说他人在香港,后来说他出去了,隔一天又说他没回过家!”
“你有没有留言?”
“有,我请管家通知他,我会一直等他们的电话。”
“他家中始终没有人?”
董心湄摇一下头:“没有,只有一个管家。”
“难道斯达没有回英国吗?”
“起码他妈咪在,只不过出外罢了!斯达回去与否,她也应该回我一个电话,我又不是没有和她通过电话,她又不是不认识我。”
“对!他妈妈应该跟你联络—下,她也应该想知道儿子去了哪里!”
“她对订婚礼也该关心,她曾专程来香港见我,我怎样接近斯达,我们订婚的日子,都是她安排、她选的。我们在这儿请过客后,还要再回到英国请客。英国那边也发了请柬的,取消婚礼,她一样要向亲友交代,照道理说,她不会不闻下问,起码应该和我通个消息,她向来对儿子特别紧张。”
“除非斯达已经回英国去了,儿子就在她身边。”
“我也是这样想,或许,订婚的事是假?英国那方面根本从未发过请柬?”
“他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要玩这游戏?”
“也许斯达想玩,她一向纵宠儿子,斯达要耍我,她就跟着耍我!”
“好神秘,简直像个谜。”
“我想得头都痛了!”
“别想他了。”徐立德给董心湄夹了个蟹黄烧卖:“先吃点东西,这些点心真好吃……”
第九章
徐立德一早就来到董家,刚巧胡式芬和哥顿也来探望董心湄。
胡式芬一看见他就笑他:“我们立德表哥又来报到了!”
“难得湄湄肯接见我呢!”
“心湄已经想通了?”
“还没有。不过,整天愁眉苦脸,也苦不出个结果来吧?”董心湄微微一笑。
“是嘛!索性把烦恼抛开,轻松一下,那才聪明!为个无情无义的人伤心,真是犯不着呢!”
徐立德从灰白小格子西装袋内,拿出一只小皮盒来,交给董心湄。
“啊!立德表哥向心湄送上求婚戒指!”胡式芬起哄着叫。
“是斯达向湄湄求婚的钻石戒指。我当然也想,但没有这个福气!”
“检验过了?是不是烂玻璃一块?”
“不,是真的钻石,依照市价看,最少要一百五十万!”
“哇!李斯达真肯下本,花一百五十万欺骗心湄的感情,想必李家的家产也不少呢!”
“是真的吗?”董心湄有点不相信。
“真的!我拿到两间铺子去看过了!”
“他是什么意思?”董心湄握着戒指盒。“他还告诉我,钱是他二十二年的积蓄,他为什么肯为我花掉所有的积蓄?”
“李斯达做事一向没得解释,可能那时候,他是喜欢你,后来又变卦!”胡式芬对李斯达不屑。“没什么好稀奇!”
“也许他真的爱你!”徐立德说。
“既然爱心湄,为什么他要在订婚前出走,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或者他出了事故?”
“什么事?你不会说他有意外?那他妈咪还不马上找心湄去守着?”胡式芬就是不满意李斯达。“心湄可是李家花了一百五十万的未来媳妇。”
“未必是斯达本人出事……”徐立德思索着。
“他爸?还是他妈?那管家为什么不说?斯达知道心湄天天找他,他多忙多担心,也会给她电话,毕竟是未婚妻啊!”
“式芬,你以为斯达发生了什么事?”
“逃婚!不负责任!他和父母、管家联成一线!”
“哥顿,你有什么意见?”徐立德问他。
“我?”他看见胡式芬盯他一眼。“斯达这个人不太可靠,为人反覆无常。”
“到底怎样?”
“我看他是逃回英国去躲起来!”
“连一百五十万都不要?”
“他可能迟些派人来向心湄要回钻石戒指。”
“我才不稀罕!”董心湄把盒子一扔。
“湄湄,我有个意见。”
“你说吧,都是自己人。”
“既然打电话找不到他,索性到英国去。”徐立德冷静地说。
“去英国干什么?”
“把斯达找出来。”
“到哪找?”
“当然到他家,最直接。”
胡式芬突然插嘴:“但我们不知道李斯达的家在哪里?”
“湄湄自然有他的地址。”
“她有?你自己问问她有没有。”
“我没有!”董心湄坦率地说。
“没有吗?徐立德很意外。
“你以为斯达会向心湄剖心?如果是这样,那就天下太平,他们早就订婚了!”胡式芬冷笑一声。“心湄唯一知道的是李家的电话号码,因为斯达的妈咪以前常找心湄,心湄要回她电话,其它的便一概不知,包括李家大宅位於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