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我说过我要你,除非我能得到你,否则我不会把耳坠子还你的。”
楚幻衣拼命摇头,盈眶泪水缓缓滴落耳际,“你放了我吧!我是太子的妻子,是你嫂子,你忘了吗?”
他悍然摇头,“我说过我要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也不管你从什么地方来、背负着什么样的宿命,这辈子我都要定你了!”
“可是我早嫁给你大哥为妻,你又何苦……”
轩辕睿打断她的话:“你还是处子吧?”
楚幻衣一愣,“你……”
他抱起她来到月光下,透过晶莹的月色映照,她右手臂上那珠红的守宫砂清晰可见,“据我所知,只要是凤宫女子,身上都会有这么一粒守宫砂,以确保她们在十八岁生日前,不会丢失贞洁,不会危及所背负的宿命与任务;至于凤宫的男人,不到二十八岁也不准成亲娶妻,否则将遭受宿命的诅咒。你来自凤宫,又是敦煌九凤中的月天,纵使嫁给我大哥为妻,也不可能在满十八岁前和他圆房,不是吗?”
“你……你知道?”
“敦煌九凤的名气实在太过响亮,敦煌凤宫的传说又太过神秘,想不知道都难。”
“既然如此,你何苦为难我?你把耳坠子还我,放了我,好不好?”她攀住他的手臂哀求。
他仍旧摇头,俊美脸庞在月光的照射下,更显出无与伦比的潇洒调说,“不可能!我说过这辈子我要定你了!别说你是我的嫂子,即便你是我父皇的妃子,我还是一样要你。”
“你……”他这等温柔深情,这等目中无人唯见伊人的专执,让楚幻衣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凑过嘴吻了吻她的红唇,“为了不让你难堪,也为了不使太子为难你,今天晚上我不会碰你的,免得他发现你失了守宫砂那就糟糕至极。但是你记得,我会在你满十八岁。受封为太子妃的那天带走你,让你彻彻底底成为我的女人!”
他温柔地拿出耳坠子替她戴上,又为她整好衣衫,然后将她送到储秀宫侧门,轻抚着她的脸道:“等我,我一定会来带你走!”
★ ★ ★
一个月后,南秦国正式举行太子轩辕麒册立太子妃大典。
一大早,王公大臣及各文武官员就在御路旁按品级站立,所有的仪卫更早在前一天就在储秀宫门外陈设法驾卤簿,并在储秀宫的东西檐下设中和韶乐,在远一点的西和门内设丹陛大乐,连同节案、册案和宝案一并设好,只待吉时到,便可展开册封大典。
辰时三刻,轩辕麒在礼部堂官的前导下,穿着金黄龙袍来到西和门检阅节案、册案和宝案后坐定,跟着听到钟鼓齐鸣,中和韶乐声起。
但听得銮仪卫官喊道:“太子奉圣贤皇帝旨,纳敦煌凤宫楚氏为太子妃。”
卫官语毕,丹陛大乐声起,楚幻衣穿戴着礼服凤冠,在引礼女官的前导下,巍巍颤颤地踩着红毯子缓缓走向轩辕麒。
论理,今天是楚幻衣受封为太子妃的大好日子,应当喜气洋洋,人比花娇才是。
楚幻衣确实人比花娇,那一身红衣,更衬得她肤白赛雪,艳冠绝伦,可她美丽的脸上却一点笑容也没有;相反的,还有一丝说不出的紧张、不安和犹豫。而那水灵灵的眼眸更不时偷觑着身后,仿佛在等待什么人似的。
就在楚幻衣快接近轩辕麒时,身后的女官、宫女突然发出阵阵惊呼,连百官、侍卫群里也起了骚动,因为有个人竟然无视于这庄严肃穆的大典,排开众人直直走向楚幻衣,那正是韩王轩辕睿。
但见轩辕睿一把抓住楚幻衣的手,“幻儿,跟我走吧!”
楚幻衣还来不及说话,便听到宝座上的轩辕麒喝道:“来人,放箭!射死这个逆谋叛上、奸淫嫂子的乱臣贼子!”
声音刚落,楚幻衣身旁一名女官立时抱住楚幻衣往地上滚去,一时间只听得淋淋箭声不住射向轩辕睿。
轩辕睿措手不及,肩膀、左胸心腹以及大腿上连连中箭,霎时成了血人。
他无法置信地张大眼睛瞪着楚幻衣,“你……”
楚幻衣咬着唇,泪如雨下,“原谅我,我是太子的妻子,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跟你走。”
他连连后退,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我……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想放弃一切带你远走高飞,你……你居然……”
轩辕睿话没说完,口中鲜血狂吐。
楚幻衣频频摇头,哭喊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你忘了我、忘了我吧!”
“我……”轩辕睿不甘愿地撑着双手,想站起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这么喜欢你,你却……呜!”
轩辕睿闷哼一声,背上再中一箭;而这一箭,是太子轩辕麒亲手所射。
“你……”轩辕睿扑倒在地上,身上血流如水。
轩辕麒高高站着,手中握住一把弓箭,“老八,怨不得我!谁教你什么事不好做,偏偏做出这种逆伦犯上、奸淫嫂子的事情来?”
说着,轩辕麒再次举起弓箭,准备射死他一直视为心腹大患的轩辕睿。
猛地,轩辕廷那苍老愤怒,又带有几分哀伤、痛苦的声音传来:“住手!他是你的亲弟弟,你难道真想杀了他?”
在场所有王公大臣、宫女、侍卫霎时跪满地,“皇上!”
轩辕廷来到轩辕麒面前,指着他咆哮:“朕之所以同意你设下这么一出假册封的戏,无非是想教训教训这个不肖子;可你却假戏真作,埋下弓箭手想杀亲弟弟。你说,你这种行为,比起他奸淫嫂子又好得了多少?”
轩辕麒忙丢下弓箭跪在地上,“父皇,儿臣不是故意的。儿臣也知道这样做不对,可儿臣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就因为知道你忍不下这口气,所以才答应你的要求,想不到你……”轩辕延长叹口气,“罢了,事已至此,朕又能如何?朕只能怪自己教子不严,只能怪睿儿持身不正,否则哪会惹出这场萧墙内乱、兄弟自相残杀的丑事来?”
”父皇,请息怒!儿臣知错了,儿臣不怪八弟便是。”
轩辕廷哼了一声,“不怪他?你饶得了他,朕还不放过他呢!来人!”
一几名侍卫当即奔上前,“皇上!”
“除去韩王一切爵位俸禄,削为平民,和菱妃一起囚禁在大和宫,不得朕令,终生不得离开;有谁胆敢擅自放人者,以死罪论处!”
“遵旨!”
“太子!”轩辕廷转向儿子。
“儿臣在! ”
“你身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今却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大动肝火,连自己的手足兄弟也不顾,你知罪吗?”
“请父皇降罪!”
“酌罚太子在储秀宫闭门思过三个月,停俸半年。这三个月时间内,禁止所有人探视,如有违抗朕令者,概依南秦国律法论处!”
“儿臣遵旨。”
轩辕廷的视线转向楚幻衣,那锐利的眼神,瞧得楚幻衣心惊肉跳。
轩辕麒显然知道父亲在想什么,忙往地上一磕头,“父皇,饶过幻儿吧!她是无辜的……”
轩辕廷打断了他的话,“无辜?自古以来红颜祸水、祸国殃民,我南秦国若不是为这红颜祸水,又哪会发生这种兄弟骨肉相残的事情来?”
“父皇?”
轩辕廷一摆手,“来人!”
两名太监忙出班,“皇上!”
“将楚幻衣降为奴籍,发配到浣衣局任其自生自灭。”
轩辕麒大惊失色,“父皇,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对幻儿,她是无辜的,她是无辜的……”
轩辕廷理都不理,转身便要回宫。
可许是走得太快,许是怒气攻心,轩辕廷走没几步便停了下来。只见他一手捂着胸口,另一手搭在廊柱上,脸色苍白说道:“朕心口好疼!”
跟着身子一晃,沉重往前倒落。
轩辕麒和众太监,以及所有的王公大臣慌地围了上去,口中嚷叫着:“皇上,皇上!”
第三章
使劲将一件件的衣服拧干,再将一件件整平晾在竹竿上,楚幻衣喘息一会儿,然后抱起另一盆的衣服,又蹲到古井边洗了起来。
她到浣衣局已经将近两个月。这两个月时间里,她就不停地洗洗洗、刷刷刷,洗完一堆又一堆,刷完一盆又一盆,总有洗不完的衣物帐幔等着她;她洗得双手红肿、脱皮,鲜血直流,腰都快直不起来,两只腿直打颤,可她仍旧得洗,因为这是她的工作,不是吗?
想着,楚幻衣继续低头用力搓洗着衣服。
突然,一堆又臭又脏、还带着些许血腥味的衣服对着楚幻衣扔了过来。
“喂!发什么呆,还不快点把衣服洗好?你以为这儿还是太子寝宫,由得你发呆发愣、搔首弄姿地勾引男人吗?”
一名太监扯着公鸭嗓子叫道,一顿鞭子就着楚幻衣头顶不住落下,“打你这偷懒的小贱货!爷不过半刻钟不见人,你就偷起懒了?还不快洗?”
楚幻衣咬着唇,一个字儿都不吭,默默承受监督太监的羞辱责骂,手下仍不断搓洗着。
这是常有的事了,三天两头便是挨骂挨打;不为别的,只为轩辕廷那句“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所以这儿大大小小的太监,有事没事就往楚幻衣身上出气,叫她洗的衣物比别人多,吃的却比别人少;她挨的骂比别人多,受的鞭子也比别人多,折腾得楚幻衣死去活来,几次就想这么撞头死了算了!
可她能死吗?她不能死,轩辕睿为她被削为平民、终生囚禁,所以她哪能死?至少她得想个办法,把他救出来之后再死不是吗?谁让她欠他、负他呢?
楚幻衣露出一丝苦笑,抓过那太监扔下来的衣服瞧了瞧。
奇怪!这衣服不仅血迹斑斑,上头还布满好几个洞,这样的衣服哪能洗?说是拿去烧还差不多。
她抬起头,“公公,这是……”
那监督太监冷冷说道:“这是谁的衣服,你认不出来吗?”
楚幻衣摇摇头,略定了定神细看,看这衣服的花纹,算计着衣服的大小,想着上头不知为何多出几个窟窿,一种没来由的痛楚由衷而生。
她抖着声音道:“这是不是……是不是韩王殿下的衣裳?”
“韩王殿下?现在哪有什么韩王殿下?你说就是了,洗好人家等着送去大和官呢!”
过度的惊愕,让楚幻衣愣愣地抱着那件破烂不堪的衣服,好半天无法动弹。久久,泪水无声无息地从她眼角流下,滴落在一大木盆湿衣服上。
他竟沦落至此?沦落到连一件完好的衣裳也没得穿的地步?
是她害了他!若不是她对轩辕麒说出了他调戏她的事,他又哪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可她也是不得已的!身为敦煌九凤,她哪能背信忘义,哪能说话不算话?打从大姐将她许给轩辕麒,要她以九凤玦辅佐轩辕麒登上大位那一刻起,她楚幻衣就注定这辈子只能是轩辕麒的女人,她的人、她的心就只能是轩辕麒的,不许、也不能再容纳其他人的影子。
所以当轩辕麒派人在宫门等她时,她连否认也不会,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轩辕睿调戏她的事。
但为什么当她瞧见他重伤倒地时,眼泪会掉个不停呢?为什么当她听见他说想放弃一切带她远走高飞时,心会揪成一团呢?
又为什么当她瞧见这件破烂不堪又血迹斑斑的衣裳时,会觉得五内俱焚、痛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呢?
难道她……难道她喜欢上他了?
不,不可能!他是个自己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她怎么可能喜欢上他?纵使他吻过她、抱过她,但他对自己而言仍是一个陌生男人啊!自己怎么可能喜欢他?她之所以惦着他,只是姑念他对自己的一番情意,想救他出来罢了!是了,她只是想他脱困、报答他,没有其他的,绝对没有其他的!
楚幻衣急急甩掉自己满脑的胡思乱想,将那件衣裳刻意搁在一旁,低头专注在一件又一件的衣服上,努力搓洗着。
不过当夜深人静,楚幻衣终于可以休息时,她的视线不觉又回到那件衣服上。
她拾起衣裳凑近自己,轻轻吸嗅着上头残留的轩辕睿的气息,眼前浮现轩辕睿那俊美又带着几分霸气的容颜。心里暗自问着,他是真的吗?他是真的喜欢我,真的爱我,真的想带我远走高飞吗?
楚幻衣永远无法知道。因为当她把一切告诉轩辕麒的那一到开始……不,正确说来,应该是当大姐亲口把自己许给轩辕麒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她要负他,也注定了他俩今生无缘。
想到这儿,楚幻衣的泪水顿时决堤。
她无声低泣着,泪水一颗颗落在轩辕睿的衣服上,将那本就肮脏污秽的衣服弄得一片濡湿。
久久,她起身将衣服拿到古井旁,弯腰打了满满一桶水,提到一旁蹲了下来,用她早已红肿不堪的双手拼命搓洗着,然后拧干,悄悄晾在竹竿上,打算等衣服干了后将破洞补好,这是她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
★ ★ ★
隔天,楚幻衣又开始了她无始无终、永无止境的浣衣生活,从卯时初刻开始,洗到太阳下山、月兔东升,洗到她纤纤十指因不堪冷水的侵蚀而冻伤、流血,她仍不停地洗着,仿佛在为自己的负心赎罪似的。
夜晚,楚幻衣趁着四下无人之际,拿起针线剪刀,从自己衣裙上剪下一小块一小块的布,将这一块块的布缝在轩辕睿衣服的破洞上,又拿出一块色泽碧绿的玉佩和衣服放在一起,就好像是她和轩辕睿相依在一起似的。
那块玉佩就是九凤玦,是打她出生后,就一直跟着她的。
说也奇怪,轩辕麒不只一次向她提起九凤玦的事,可任他好说歹说,她就是不肯拿给他,连看都不想给他看;现在她却将九凤玦和轩辕睿的衣服摆一起,莫非她心底所认定的人是轩辕睿,而不是轩辕麒?不然怎么会……
猛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随即听到声声惨叫。
楚幻衣一怔,尚弄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时,门被人一脚踢了开来,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拎着一把血淋淋的刀站在门口。
楚幻衣大惊失色,本能地将衣服和玉佩抱在胸前,身子不住往后退“你……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那男子往地上一跪,恭敬道:“太子殿下在储秀宫等着娘娘,请娘娘起驾!”
楚幻衣摇摇头,似乎想不通为什么轩辕麒会突然派人来接自己,他不是让皇帝罚闭门思过三个月吗?既然闭门思过,又怎能派人到这儿接自己?
她问道:“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太子派来的?太子早让皇上禁闭在储秀宫,怎么可能派你到这儿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