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去吗?”杨采儿看来有些失望。
糟了,她要不想出门的话,那她们的计谋就无法得逞了。
“在聊什么?”王氏这时笑盈盈地走进来。
杨采儿过去挽住她的手。“我想约姑姑上街,可姑姑不想去。”
“和采儿出去走走也好,成天在府里多闷呀,”王氏帮忙敲边鼓。
小凤都安排好了,在府里动手太过张扬,这事最好在府外进行,她们计划先将杨妤嫣掳至一偏僻所在,再下手也不迟。
“我……”拗不过两双热情的眸子,杨妤嫣叹了一口气,“好吧!”
杨采儿兴奋地说:“那我回去加件衣物,我们就出发吧!”
两人出了门,来到市集,明儿个就是元宵,瓦子里比寻常时候热闹许多,四处都是人。
“姑姑,你在这儿看一下胭脂水粉,我过去那边的摊子看珠花。”
丢下话,杨采儿一溜烟就跑得不见人影,杨妤嫣压根来不及回应。
惨了,没了采儿在身边,她根本就东南西北完全分不清。她有些心慌,神情紧张地不住环顾着四周人群。
她一个摊子、一个摊子地寻过去,来到那个她说的卖珠花头饰的摊子前,哪还有采儿的人影呢?这丫环头也不知跑哪去了,这下她该怎么办?
莫可奈何下,她想说再找找,反正最不济就问人罢了,市集里这么多人,相信应该有人知道晋王府怎么走。
随着人潮而行,一路上她不断东张西望,梭巡着杨采儿的身影。蓦地,一块楼匾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风怜轩……”这是那名叫风小怜姑娘的住所吧?!容管事说,阳儿这几日都在这儿……
天色未暗,娼馆已开们做生意,老鸨站在门口送往迎来地招呼着来客,寻芳客来来去去,看来生意极好。
一对酒醉的嫖客勾肩搭背地走出来,不意撞到了她,她连忙往旁一闪,那两个男人也没留意到她,径自高谈论阔。
“呻,真是扫兴,今儿个小怜姑娘又不见客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能跟晋王争女人吗?”
“话不是这样说,本来嘛,谁有钱谁就是大爷,她们干这种营生的,就是要伺候得我们这些大爷开开心心、舒舒活活,再说她又不是真嫁给了晋王做妾,干吗只守着一个男人呢?”
“你那几个臭钱,人家还看不上眼呢……”
话声随着两人渐远的身影而隐去,然而他们口口声声的“晋王”,却一再地冲击着杨妤嫣的心。没亲眼瞧见,心不知道痛,从人家嘴里说出的这个她早知道的事实,竟是如此令她难堪、愤怒和难过。她还要再忍吗?再守着灵药的秘密,她死了他也无所谓。
她得说,一定要说出来,若结局都是死,她不要死得遗憾。
赵阳睁眼醒来之时,头疼欲裂、口干舌燥,他难受地忍不住呻吟出声。
“王爷,你醒啦!”听到他的声音,风小怜连忙迎上前来。
“给我一些水。”他揉着额角坐起身来,觉得浑身不畅快。
倒来一杯水服侍赵阳喝下,风小怜想他一身酒气,向来爱洁的他肯定不舒服,于是体贴的提议道:“王爷,让小怜伺候你净身可好?”
“唔。”他轻应了声,此刻他的确无法抗拒洗个热水澡的诱惑。
命人端来浴桶,斥退丫环,热气蒸腾间,就见风小怜拿条毛巾,为赵阳拭背。
手指轻柔地划过赵阳精壮背肌,她忍不住爱恋地手环抱住他的身子,将脸靠在他背上。“王爷,你好久没爱小怜了。”
赵阳身体不自觉地一僵,没有回应她的话。
自那日和杨采儿相好过后,他贪恋她的气息、她美好的躯体,根本不曾再想起过其他女子,采儿身上的味道、给他的感受,就如同嫣儿一样……
该死的,为何又想到她,为何又将她拿来和嫣儿相提并论,嫣儿是独一无二的,而她死了!该死的,到底他要警告自己多少次,那颗蠢动的心才会平静下来?
和嫣儿一样又如何,他不也说过,小怜和嫣儿有几分肖似?既是替代品,那都是一样的,他的心不该有所偏颇。
像是要证明自己并没有偏心,他的心不在杨采儿那,他回身揽过风小怜,将她也抱进了桶子里,不顾这么做会让她身上的衣服全湿了。
“王爷,我的衣服都湿了。”她娇呼着,脸上满溢着笑。
“湿了就脱了它。”
风小怜才不管那些衣服,藕臂将赵阳头一拉,自己的唇趁势凑了上去。
她的唇湿湿冷冷的,一点也没有采儿的丰盈温暖……眉一皱,赵阳有些不悦自己怎么又想到杨采儿了,不过也不想继续这个吻。正想将风小怜推开时,一道惊呼响起,这声音还挺熟悉的——
“不!”
杨妤嫣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撞见这种场面,满心的不敢置信与伤心欲绝,她摇着头,多希望自己没有这样不顾一切地进来找他。
“呼,姑娘,你不能进去呀!”随她身后赶到的老鸨为时已晚地喊道,都怪自己疏忽,随口就向来人指出小怜姑娘的房,依这态势看来,这姑娘似乎打断了人家的好事。
“采儿……”
“嬷嬷,这是怎么一回事?”风小怜又气又羞地问老鸨。
“我……这……我以为她是哪家绣坊的姑娘……”早上风小怜才吩咐过,说今儿个绣坊会给她送衣裳来。
刚刚客人正多,她直觉的以为是绣坊差人来了,现在一瞧,才发现自己有多胡涂,这姑娘身上衣饰华贵,只身前来也没带东西,怎么看都不像帮人送东西的丫环。
不过现在再解释这些都晚了。“姑娘,赶紧跟嬷嬷我出去,别打扰了小怜姑娘和王爷。”她急忙扯着不知怎地眼泪流个没完的杨妤嫣。
她压根没听进老鸨的话,眼神茫然地不住喃念着,“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心好冷,像坠入万丈深渊,什么都没了,只留绝望。
赵阳仍坐在浴桶里。该死,为什么见她流泪,心会那么痛呢?
他故作冷漠地别过脸去。“你来做什么?这儿是正经姑娘可以来的地方吗?”
风小怜闻言有些难堪,这儿毕竟是她的地方。
杨妤嫣嘴唇颤抖着,抹抹泪嘴角勾起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来。“我是不该来,早知道当初干脆死掉就好,省得这时碍你的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阳眉一挑,突然有个念头闪过心上。
难道……可是,不可能呀!采儿看来的的确确比嫣儿年轻许多。
“你是青鸟,我就是你的蓬莱仙岛;你是鱼,我和你便是鹣鲽情深……”她又笑了笑,更多的泪不断涌出,“盼不到鹣鲽情深,我是只傻鸟,人家早就另筑爱巢,我却守着旧枝头,虚度青春。”
“嫣儿……”他没忘,这是他曾对嫣儿说过的话,采儿怎么会知道?若不是嫣儿告诉她的,就是……
“你是嫣儿吗?”他哽咽着声,有些期待地问。
“我是她吗?我多希望我不是她,不是她,就不会那么爱你,现在也不会这么难过……”她摇摇头,“我怎么会是她呢?我不要当她、不要当她……”
赵阳哗啦啦的从水里站起身,顾不得浑身赤裸,来到她面前攫住她的肩。
“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嫣儿?告诉我!”他嘶吼着。
风小怜冲上前攀住他,“王爷……”他们在说什么呀?这王妃怎么可能是他思思念念的妤嫣呢?她不是死了吗?
他手一挥,将她推倒在地。“滚开!”双眼却始终没离开过杨妤嫣脸上。“说!你是她对不对?”杨妤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说过,无论我下辈子是什么模样,你一定一眼就能认出来的,所以你还问我?”
赵阳仿佛不能呼吸了,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真是他的嫣儿!
“如果你是这样爱她的,那我宁愿不要!我不要了……”猛然推开他,杨妤嫣往外跑去。
他连忙要追上去,冷不防身后一双手突地拉住他。
“王爷,你光着身子呢!”风小怜怯怯地提醒他。
“该死!”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赵阳不住地诅咒着。
“她到底上哪去啦?”
大街上,杨采儿着急地东张西望着,她离开不过才一会工夫,姑姑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姑娘,容姑娘说的人呢?”陈大跟着杨采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实在跑不动了,连忙一把捉住她。
“还说呢!”她嗔了他一眼,“小凤怎会认识你这好色胚,我过去给你打暗号说人我已带到,你却当我什么?窑子里的姑娘吗?纠缠不休,现在好啦,人不见了,这个大好机会也错过了。”
陈大一脸冤枉,“你还怪我?!你打老子这一拳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他指着自己眼上那一圈瘀青。
“那是你自找的,谁叫你居然模我的手……哎唷!”
杨采儿惊呼,连忙稳住脚步,正想大骂这个冒冒失失撞到她的女子出气,一看之下,发现竟是杨妤嫣。
“姑姑!”
陈大是好色了点,但脑子可精明了,不待杨采儿嘱咐,先一把捉住杨妤嫣再说。
“你干什么?”杨妤嫣挣扎着。
“就是她、就是她,别放手呀!”杨采儿低嚷着。好在街上人虽多,但大家各忙各的,似乎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骚动。
陈大见杨妤嫣这般挣扎着也不是办法,一记手刀劈下,杨妤嫣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杨采儿帮忙着掩护。“快点,依计划行事。”
“知道了。”陈大点点头,横抱起杨妤嫣,打算将她带到城外破庙和容小凤会合,让她一刀毙命后,拿了银两自己再连夜逃往外乡去。
看着陈大走得不见人影了,杨采儿吁了口气,正打算回王府时,身后传来的叫唤声,让她忍不住寒毛台儿。
“彩蝶,你怎么会在这?”
“王……王爷……”她硬着头皮颤声回道,不会这么衰吧,刚干坏事就被人抓到了。
“我……我……”杨采儿毕竟年纪小,这一时之间要她说谎,她竟支支吾吾的,一脸作贼心虚,引人疑窦。
赵阳原本没有留心,打算要赶快去追杨妤嫣,但见到她这副模样,顿时疑心大起。
“你有没有看到……”
他试探一问,没想到话还没问全,她就先自露马脚。
“没有、没有,我没有看到王妃……”杨采儿拼命地摇着头,还不知道自己说溜嘴了。
她一定知道嫣儿的下落!连忙擒握住她的手臂,赵阳急声问:“她在哪儿?”
不是说不知道了吗?王爷怎么还一直问她?“我没看到……”
“还骗我!说,她在哪?”
杨采儿手臂被扯得好痛,眼泪都掉出来了。“我说、我说就是了……”
月亮出来了,快十五的月十分明亮,星子依稀。
距离汴京城外十里有间小破庙,陈大赶了匹早备好的骡子,驮着杨妤嫣,万分火急地赶来。他和容小凤约好在这等,原本这事该在日落前就要办妥的,现在都酉时了,不知她人还在不在。
千万得有点耐心等他一下哪!容小凤只付了前金,他还有四百两没拿呢!都怪那小丫环头办事不济,要有了差错,他铁定不放过她。
“嘘——”喝停了骡子,他东张西里找着容小凤的身影。“人咧?该不会不等走了吧?”
容小凤在梁柱后探头探脑的,见是他,吐了口大气走出来。
“怎么这么晚?人呢?”
陈大指指骡子的方向,她凑近一看,果然是王妃没错。
“你把她打昏了是不?那好,赶快一刀解决她!”
陈大朝她伸出手心,“我的钱呢?”
“昨,不会少了你的,这次我得先确定人死了,银两才可能掏出来。”
陈大瞪了她一眼,确定她是说真的。“我可先声明,杀人不是什么好看的画面,到时候你要昏了怎么的,可别怪我。”
“行了,你快动手吧!”
他把杨妤嫣由骡子上扶下来,住她倒卧在地,然后由怀中抽出一把亮晃晃的薄刀,“我杀!”刀对准她心窝,手起、刀落,血迹四溅,喷得他脸上斑斑点点。
鲜血不断地、汨、局流出,很快的,将她前襟都染湿、染红了。
杨妤嫣因此剧痛嘤咛一声而转醒,“好痛……”心怎么会这么痛呢?她要死去了吗?
这人是谁?为什么拿把刀子向她?
陈大见她眼皮掀开,连忙又补上一刀,看她眼还睁着直盯着自个儿瞧,咽了咽口水,他往她咽喉划了一道血痕,这下看她死不死!
直喘着气,他看向容小凤,“好了,她必死无疑,我的钱呢?”
容小凤双手抚着胸慢慢走近,天哪,都是血,王妃还有命活吗?
手颤抖着伸至她鼻前,没……没呼吸了,太好了,她死了!
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她从抽中拿出几张银票,陈大喜滋滋地接了过去。
“你现在可以走了,尸体放这就行了,这儿偏僻,放到烂都不会有人发觉的……咦,你怎么还不走?还是你想替这女人收尸……”
“后……后面……”
容小凤直觉地转头往后瞧去,看见来人,立即吓得花容失色。“王……王爷……”他身后跟着一脸不知所措的杨采儿。
赵阳没看她,双眼直愣愣地盯着躺在地上、血流遍地的杨妤嫣瞧,阴郁的脸上,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陈大见苗头不对,身一缩想逃走,但赵阳像尊门神一样挡在门口,他忖度了会,决定硬拼闯闯看,或许能逃出生天。
赵阳眼角别见他的动静,也没看他怎么动,就来到陈大面前,掌风一扬,陈大双腿应声而断,这下他是插翅也难飞了。
容小凤一惊,屏着气直往后退,怕下一个断腿的就是她。
但赵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他缓慢地朝杨妤嫣走去,越靠近,视线越模糊,心像停止跳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不……”
他双手颤巍巍的扶起杨妤嫣,血液温热的触感像火烧一样灼疼着他的心。不……她没死,她的脸还是温温热热的,她没死,
“采儿……还是嫣儿,你醒来,你吓我的对不对?你生我气吓我的对不对?你醒来,我跟你道歉,你别玩了。”
他握起她的手,直往自己脸上打。“你生气,我让你打,你不要再睡了,你快醒来啊……”
他哭喊着,一直求她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看他。“你醒来,我还没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你是不是嫣儿根本一点都不重要,我爱你,我爱你啊,采儿,你快醒来……”
杨妤嫣的手无力垂下,不再有呼吸,这次,她是真的死了。
杨妤嫣死去已经是第三天了,赵阳将她置于烟雨楼里,不许人接近。
他不让死者入棺,每天只是坐在床沿看着她死白的脸孔发呆,不发一语。
不过三天要问清楚一些事及处理一些杂碎也够了。容小凤和陈大密谋杀人,送官严办。容添虽不舍女儿,但也无奈,谁叫女儿胆大包天,心思歹毒,死有余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