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这里已经快三个月了,自从她跟乔霁扬不欢而散后,她便没有再见过他。
她也不想再回赌城,她没有办法回到有他在的城市,她没有那个勇气。
所以,打了个电话给家人说自己想留在香港工作后,她便积极地找房子住,打算长期居留下来。
在找工作方面,由于致泓哥离开乔氏后,自己成立了一间投资顾问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不过因为他的能力很强,而且商誉良好,所以业绩成长得挺不错的。
因此,致泓哥要她到公司帮他的忙。一开始她是拒绝的,因为她不想再继续耽误致泓哥,让他投入过多的感情。但他却一再邀约,于是她便决定先到公司帮忙,等公司度过草创期,一切都很稳定后,她再去找别的工作。
而找房子的过程更是顺利,因为致泓哥和罗妈妈都很热心地帮她物色,所以她现在住的地方离致泓哥的家只隔一条巷子。这是罗妈妈的主意,因为她早就知道致泓哥喜欢她,巴不得他们两人赶快凑成一对。
只不过,她没有办法接受致泓哥……
站在窗前眺望远方的天际,宛瑭幽幽地叹息。她的心已经给了别人,虽然,那人一点儿都不珍惜……
够了,不要再想他!她咬著下唇告诉自己──苏宛瑭,你之所以留在香港就是为了要忘记他,忘记跟他之间的过去,你必须坚强起来,不能再沉溺于情伤之中!
打算走入房内洗个澡,门铃却响了。
“致泓哥吗?”才走到玄关处宛瑭便扬声问,因为她知道会来找她的只有罗氏母子。
“是的,宛瑭,是我。”
门一打开,便看到罗致泓手上提著陶锅,一阵香气扑鼻而来。
他笑咪咪地道:“来,我帮你拿到厨房,我妈今天炖的是冬瓜参耆鸡汤,香得不得了喔!”
宛瑭笑著跟在后头。“拜托罗妈妈不要再一直帮我进补了,我每天一下班就有喝不完的煲汤,喝得都不好意思了。”
罗致泓不以为然地道:“你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我妈还一直夸你工作很勤奋,说要不是你帮我,公司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呢?”
宛瑭摇头。“其实我的能力很有限,也没帮上你什么忙。对了,你一定还没吃晚餐吧?来,帮我一起吃。”
宛瑭拿出两人的餐具,但才舀起一汤匙的鸡汤,一股恶心的感觉突然由胃部往上冲。
她仓促地放下汤匙。“对不起!我……”来不及说完,她便火速地冲入浴室内。
对著马桶吐了许久后,总算稍微舒服了一点。宛瑭洗了把脸,疲倦地扶著墙壁站起来。
她怔怔地望著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而且有些不正常的腊黄。奇怪,她这几天没在外面乱吃什么东西,而且罗妈妈的堡汤都很新鲜,不可能是吃坏肚子啊!
但,她最近为何老是感到莫名的恶心、想吐,还有头昏呢?今天在公司时,她也冲入洗手间吐了好几次。
恶心?想吐?一个念头蓦地闪入她脑中──
不会吧?
宛瑭倒抽一口气,努力回想自己上一次月信来是什么时候?
越想她越惊慌,上一次月信来的时间,正好是她搭机由美国回来香港前。也就是说──跟乔霁扬度过那一夜后,她就没有来过月信了。
算算日子,居然……居然快三个月了!
老天!怎么会这样?宛瑭无助地闭上眼睛。轻抚著自己尚平坦的小腹,不用去妇产科检查,她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真的怀孕了!
都怪她这一阵子总是失魂落魄、糊里糊涂地过日子,所以才没注意到自己的经期没来。
但,她怎么可以怀他的孩子呢?他不爱她、不要她,甚至……鄙视她啊!
泪水滑到腮间,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最悲哀的是,尽管明明知道他一点儿都不爱她,但她还是绝望地、痴傻地爱著他。
午夜梦回时,他的身影总是占据她的心头,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像走马灯般挥之不去,她的每一根心弦都写满他的名字……她要怎么忘记他啊?
“宛瑭?”外头传来罗致泓焦急的声音。“你怎么了?没事吧?”
她打开虚掩的门走出浴室。“我没事。”
“你……”罗致泓表情凝重地看著她,“也许我这样问太冒失了,但,宛瑭,你……是不是怀孕了?”
她震惊地看著他。有这么明显吗?连别人都注意到了?
看到她的表情,罗致泓深深地叹了口气。“一开始我只是怀疑,总觉得你这几天脸色怪怪的,但你方才那种吐法,跟我怀孕的姐姐好像。来,先坐下来吧。”
他扶著宛瑭坐下。“孩子……是乔霁扬的?”
宛瑭不语,低垂著泪眼默认。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她轻轻地摇头。“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心底好乱好乱。她下定决心要忘掉他,为何老天爷要这般捉弄她,竟让她怀孕了?
罗致泓叹息。“我想,你也不打算拿掉吧?”
“不!”没有任何迟疑,宛瑭迅速地回答,“我绝不堕胎!”她的手反射性地护住腹部。小生命是无辜的,她不能这么残忍!
罗致泓好担心。“那你打算一个人生下他呢?宛瑭,我必须提醒你,未婚妈妈这条路真的很辛苦。虽然香港民风还算开放,但,别人难免还是会议论纷纷。”
她摇头苦笑。“我不在乎别人的闲言闲语,就算真的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我也没关系。”她相信自己挺得过去。
一个心都死了的人,怎么会在意那些蜚短流长呢?
罗致泓闻言颇为无奈。“看来,我再多说什么都没用了。从小到大,你一直是很有主见又独立的女孩。不过,就算你一个人挺得过去,但是,你不打算给孩子一个名分吗?你也要他从小就承受别人的闻言闲语吗?”
宛瑭愣住了。是啊,别人怎么批评她,她都不在乎,但她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孩子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呢?不,光是想象她就觉得好心痛!
可是,要怎么给孩子一名分呢?
她绝不会去找乔霁扬的,她被他伤得太重太重了,已千疮百孔的心如果再承受他无情的嘲弄,她恐怕会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从现在开始,她要很坚强地活著,因为她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黯然神伤之际,她突然听到罗致泓道:“宛瑭,嫁给我吧!”
她惊骇地抬头。“致泓哥?不──”
“听我说完,这是最好的办法!”他握住她的手,诚恳地道,“你知道我很喜欢你,除了你,我眼中根本容不下其他女人。让我来照顾你一辈子!当然,孩子我会视为己出,我会是个好爸爸的。”
“不行。”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纷纷落下,“我不能这样害你、利用你……致泓哥,请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我承受不起,也还不起……”
罗致泓微笑。“感情是无法控制的,我就是喜欢对你好,舍不得让你一个人走上未婚妈妈那条辛苦的路。宛瑭,认真考虑我的提议好吗?给我一个机会,也许结婚后,你会发现你越来越喜欢我啊!”
“我不能!对不起,我真的不能这样害你……”宛瑭哭得鼻头发酸。不是她不给他机会,而是,她真的没有办法让第二个男人再走入她的心!而且她更不想……不想让孩子对著一个她不爱的人叫“爸爸”!
好乱、好苦……她到底该怎么办?
“别哭了。”罗致泓拍拍她的肩头,“你知道我最舍不得你哭,更何况你现在怀孕了,胎教很重要喔!快乐的妈妈才能孕育出健康的宝宝。”
宛瑭泪汪汪道:“谢谢你,但我真的没有办法……”她也知道跟致泓哥结婚的话,对她、对腹中的孩子来说,会比较好,但正因为致泓哥对她太好了,她怎舍得利用他呢?
“好了,真的不可以再哭了。”罗致泓揉揉她的头发,“是我的错,我做事真的太过急躁了。先不要想这些,来,赶快喝鸡汤补补身子吧!”
机场
宛瑭手上拿著一堆文件,对著罗致泓殷殷提醒著。“这是要签约的文件,我放在公事包,千万要收好喔!另外,这一份是新的投资评估……还有,这一堆单据应该还用不到,我先带回公司。”
“宛瑭,好了!”罗致泓笑著接过公事包,“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国办公事,自己会搞定的!况且我只是去日本,两天就回来了。”
宛瑭试图说服道:“我是你的秘书,像这么重大的合约,其实我应该随行的。而且,我才怀孕三个月,医生也说搭飞机没问题──”
“别说了!”罗致泓笑著阻止她,“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让你陪我出差。别忘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万一有什么差错,那怎么得了?好了,我也该进去了,你回家休息吧。都傍晚了,你可别再回公司喔!我会从东京打电话回来的,再见!”
“再见!”
宛瑭看著致泓哥步入通关室后,才怅然地转身。
唉,她觉得自己好没用,身为致泓哥的秘书,却没有办法陪他出差。
她已经一再强调自己的身体绝对没问题,但致泓哥说什么都不肯让她搭机随行。
还是回公司整理文件吧!现在她惟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为致泓哥分忧解劳,把公事办到最好。
才走没两步,反胃感又冲上喉咙,宛瑭捂著嘴,冲向最近的洗手间。
这一次吐得满严重的,因为害喜,她一天下来其实也没吃什么东西,但还是掏心挖肺地吐。
好难受!头越来越晕,她低著头慢慢地走出洗手间,好怕自己会昏倒。
突然,一包面纸出现在她面前。
“呃……”她接过面纸想向对方道谢,才抬起头,整个人便像被雷击般,动弹不得!
不!
怎么会是他?
不可能!不可能!
乔霁扬嘲弄地冷笑。 “怎么了,一看到我就吓成这样?”
他的声音唤回她的理智,想也不想地,宛瑭一转身便跑。她要远离他,越远越好!
顾不得自己手上还拿著一堆文件,也忘了自己是孕妇,她跑得好快、好急,她不能再见到他,不能!
背后传来的急促脚步声,让宛瑭害怕得根本不敢回头。他竟追上来了?她加快脚步冲出机场,根本没看两边来车的她,差点被一辆计程车撞个正著。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她往后拉,紧跟著,耳边传来了怒斥声。“你在做什么?就算你再讨厌看到我,也不用一碰面就想死吧?”
“放手……”惊魂未定的宛瑭奋力地挣扎,该死的头晕却越来越严重。一定是刚才跑太急了……眼前景物开始模糊,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半岛酒店
一口喝光杯中的烈酒,乔霁扬脸色阴沉地看著躺在床上的人。
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会见到她,而且,一到香港就遇到了!
三个月前,他带著愤怒与被背叛的心,独自离开香港,并誓言短期之内不再回来。
他不想居住在有她的城市,她只会让他想起她的背叛,她的心中根本没有他!
如果不是这桩上亿生意牵涉范围太大,他不会这么快又回来。可笑的是,他竟然一回来就遇到最不想见的女人。
这是缘分吗?不,只是孽缘!
一定是孽缘!因为她,他才会像发神经病似的,一回美国就表明要跟楚唯解除婚约。
他的执意退婚掀起一场很大的风波,双方家长都非常反对,他的父母更是火速由澳门搭机直奔美国,拼命劝阻他。
楚家的长辈也很愤怒,毕竟楚唯 可是他们一直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如今竟然让人说退婚就退婚,这是多么大的侮辱啊!
母亲以泪眼攻势哀求他改变心意;楚家的人更扬言如果他敢退婚,就要在商场上让他好看!但,他统统不管,他就是要解除婚约!
商场竞争他有一定的把握,就算楚家人再恨他,也很难动得了他。
最难说服的是母亲,她实在不明白,像楚唯这种出身良好又不嗦的女孩,他到底还嫌什么?
不过,在赌城哭了几天后,她也无可奈何地跟父亲回到澳门了。因为她很清楚,只要是他决定的事,就算拿刀押他,他也绝不退让!
是啊,我一定是疯了!烦躁地把酒杯用力放下,他真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解除婚约?
他告诉自己,想退婚不是为了苏宛瑭,更不是忘不了她,而是拜她所赐,他越来越讨厌女人了!所以,今后他只想彻彻底底地游戏人间,做个最无情的浪荡子,绝不再跟任何一个女人保持长久的关系!
没错,只是这样!
他严厉地注视宛瑭苍白的脸。她过得不好吗?否则脸色为何会这么难看?她又该死的为何会这么瘦?
那姓罗的混账都没有好好照顾她吗?
虽然回到美国,但他仍不自主地向香港的员工打听他们的消息。他知道罗致泓自己成立了一家公司,他也知道宛瑭每天跟他在一起,当他的秘书。
哈,真甜蜜啊,夫唱妇随!
够了!乔霁扬!你来香港只是谈生意,这个女人过的好不好都与你无关。
又喝了一杯酒,他真的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一再警告自己不准再接近她、不准再被这种女人耍得团团转,但,一在机场看到她,他的双眼便率先背叛了他。
他看到她跟罗致泓亲密地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他也看到她依依不舍地送罗致泓上飞机,像是分开一分一秒都舍不得。
思及此,他狠狠地握拳,额上的青筋因愤怒而跳跃著。姓罗的那混账到底有什么好?她居然这么无怨无悔地跟随他,却把他的感情视为敝屐!
哈!可笑……最可笑的是,他竟将昏迷的她带回下榻的酒店?而且还关心起她为何会瘦得弱不禁风?
熟悉的男性气息飘入鼻尖,有一瞬间,宛瑭以为自己在做梦。
因为,只有在梦里,她才敢肆无忌惮地想他。想念他粗犷的味道、想念他魅惑的笑容……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
“可醒了?”坐在一旁的乔霁扬冷笑,“我先提醒你,这里只是三楼,你不用再一看到我就想死!从窗户跳下去只会让你摔成残废,半死不活的更加痛苦!”
宛瑭不解地看著他,她为何会跟他在一起?但她马上想起来了。自己好像在机场昏倒了?她只记得昏迷之前,有一双有力的手接住她的身子……
苦涩地收回视线。他为何又回到香港呢?上天为何又让她遇到他?
她下床,以最生疏的语气道:“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已经没事,我走了。”
穿上鞋子她便往门口走,她不能再多待一分一秒,他熟悉的气味让她心揪、让她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