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菁贻用力甩开他,厉声喊着。“蒋志熙!没有用的,我不会留在你身边!你胆敢囚禁我,我会自杀!”她必须这么说,才能逼志熙死心放她走。
“自杀?”蒋志熙笑得很从容也很冷冽。“很好!要自杀的话,我陪你!你喜欢哪一种死法?吞安眠药还是割腕?我先提醒你,你甩不掉我的!就算追到阴曹地府,我也会紧紧缠着你,永不放弃!”
菁贻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在她发愣的时刻,志熙走出房间,再进来时,手上多了一柄锐利的水果刀。
他把套着刀套的水果刀塞入菁贻掌中。“这把刀子很利,绝对可以达成你的心愿。来,先在我手上划一刀,深深地划下去!”
他举起自己的右手继续冷笑,眼底却满是坚决。“记得划深一点,划破动脉就可以大量出血,只要血流得够多就没救了。”
“你……你……”菁贻撑不下去了,她痛哭着丢开刀子。“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何不肯放过我?你为什么这么傻?”
“傻的是你,菁贻!”他紧抱住她,感受到她纤细的身躯在发抖。“你还不明白吗?我要定你了!我的生命是系在你的生命上,不是你的眼睛!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你都是我最深爱的女人,我唯一想白头偕老的女人!”
他温柔地执起她的手,让她轻抚自己左手的无名指。“感受到上面有一个戒指吗?那是我们的婚戒。”他的声音揉着牢不可破的痴情。“是四年前,我在你出国前夕对你求婚的对戒,当时你的拒绝的确令我很生气,但……你走后,我一直把戒指戴在手上。我是个已婚男人,我的妻子就是你!至于你的戒指……”
他解开一颗衬衫钮扣,抓着她的手轻移到自己胸前,那里有一条项链,炼坠就是同款的女戒。
“你要戴的戒指在这里。四年来,它从没离开过我的身体、我的心,正如你从未离开过我。我必须这么做才有勇气独自活下去,我告诉自己其实我并不孤单,你依然与我同在,只是……是以另外一种方式。”
这四年来,支持他的除了家人和朋友外,还有这对婚戒。
菁贻哭得肝肠寸断。他怎么可以对她这么好、这么痴?但,正因他太好,所以她真的不忍心拖累他啊!
咬着下唇,她硬推开他的怀抱,强迫自己冷笑。
“够了,不要再说了!要我答应嫁给你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马上让我复明!把我的视力还给我!”她知道这是最无理的要求,但正因这样,志熙才没有办法留住她。
“菁贻?”
“听清楚了吗?我要马上复明!我受够了活在黑暗中的日子,我一天一秒都不想再等那遥遥无期的眼角膜!只要让我马上复明,我就嫁给你!”
他沉痛地看着她。他的菁贻到底吃了多少苦?这四年她是如何撑过来的?在黑暗中,她是如何跌跌撞撞地活过来的?
“没话说了吧?”她再度冷笑。“如果不能马上让我复明,那就放了我!”心在淌血,在悲伤地啜泣,但她只能这样逼他放了她……
志熙深深地望着他,沙哑地道:“给我几天的时间,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他缓慢地站起来,慢慢走出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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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履沉重地离开客房后,志熙进入书房。
他面色阴霾地抽了一根又一根的落。复明?如果这是菁贻最最迫切的愿望,那他一定要帮她,不管用任何手段都要帮她,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但他该怎么做?
苦思之中,一个念头突然间人他脑中,紧锁的眉头终于稍稍松开。
他决定了,没有后悔地决定了!
拿起电话,他拨了霍剑渊在纽约的专线,那里现在是中午。
剑渊一接听后,他便道:“是我,志熙。”
“哦?”霍剑渊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冷酷。“真难得你会主动找我。说吧,什么事?”
“的确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蒋志熙的眼底浮起期待。“你是医生,有关眼角膜移植的手术一定会吧?”
“眼角膜移植?那是很简单的手术,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剑渊,首先,我必须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找到菁贻了!她没死,根本没死!她现在就在我身边!”他的声音好快乐、好快乐。
彼端一阵沉默,霍剑渊揉揉发痛的太阳穴,担忧地道:“志熙,你……还好吗?我知道你一直不能接受菁贻已走的事实,但是……”志熙该不会又陷入精神不稳定的状况,又在妄想了吧?
“这是真的!”蒋志熙斩钉截铁地打断剑渊的话。“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叫菁贻过来跟你对话。或者,你也可以马上回台湾,亲眼看到她你就会相信了。”
霍剑渊还是很怀疑。“是吗?但是,我在德国亲眼看到了她的死亡证明书。”他是医生,知道要伪造死亡证明非常难。
“那是假的!我们一直没有亲眼看到她的遗体对不对?因为她在德国出了大车祸,她双目失明了,所以她要翁小姐骗我,她要人伪造那份证明书让我死心。”
霍剑渊沉吟地思索着。这的确有可能,死亡证明书虽然很难伪造,但只要透过特殊管道,并非完全不可能。
他关心地问:“你刚说……菁贻失明了?”老天!那么好的女孩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是……”志熙雀跃的声音蓦地转沉。“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找你的,我希望你能尽快回台湾,为菁贻动眼角膜移植手术,可以吗?我知道任何一个外科医生都会这种手术,但我最信任你,我希望由你自为菁贻操刀。”
霍剑渊一口答应。“要我马上赶回去没问题!”虽然他很忙,这两天也排了许多大手术,但志熙是他的兄弟,这个忙他当然非帮不可。“可是,你已经确定拥有新鲜的眼角膜可以移植了吗?”
全球等着接受移植的盲胞很多,但能得到移植的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因为眼角膜的来源很有限,大都是意外身亡的人所捐赠出来的,而且必须拥有死亡者生前签下的器官捐赠同意书才行。
另外一个来源是病死的人。但很多人都有牢不可破的观念,认为死也要带着全尸。尤其是亚洲国家,这个观念更是根深抵固,因此,来源真的很少。
志熙回答得很含糊。“你先不要管来源的问题,我自有办法!先回答我一些问题。移植手术有没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事?例如,会不会发生排斥现象?”
霍剑渊很专业地回答。“首先,捐赠的必须是新鲜的眼角膜,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意外身亡的话,一个小时之内最好立刻摘除,并替等待移植者动手术,最多不可超过十二小时。手术后一个礼拜,患者应该就可以重见光明。至于排斥现象,因为眼角膜没有血管,所以排斥发生的机率不高,就算有,也大都在移植一年后才会发生,而且通常可以用药物控制,不会影响视力。”
“太好了!”志熙听了如释重负。“那么,你快点回来吧!我希望你能亲自为菁贻做移植手术。”
霍剑渊精明地问着:“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为何那么确定拥有新鲜的眼角膜可以移植?”他边问边不着痕迹地按下录音键。志熙的行为实在很可疑,连他这个医生都没有办法回答病人这个问题,为何志熙能如此肯定?
“这个等你回来再说。”蒋志熙还是不肯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另外,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以最平淡的语调开口,免得剑渊起疑。“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个人在生前就签下器官捐赠同意书,并指定要捐赠的对象,这是合法且可行的吧””
霍剑渊冷峻地拧起眉。不对劲!蒋志熙这小子真的很不对劲!身为好友以及医生的直觉,他几乎已经猜得到志熙在想什么了。
他淡淡地回答。“的确可行。”
太好了!志熙在心底狂喊,但他不敢表现出来,怕剑渊会起疑窦。“好,我的问题都问完了,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我马上订机票,应该这两天就会到。”霍剑渊眼底窜起怒火。这笨小子!他非得飞回台湾狠狠揍他一顿不可!
“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志熙真诚地道谢。“我等你回来,再见!”
“再见。”
收线后,蒋志熙脸上浮起奇异而兴奋的笑容,他终于知道自己可以怎么做了!
他好高兴,他可以帮助最心爱的女人完成她的愿望。
由抽屉里取出纸笔,他振笔疾书,并附上签名以及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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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上午八点。
一夜未眠的蒋志熙坐在书桌前。虽然缺乏睡眠,但他看起来精神奕奕,眼底闪着期待的光芒。
剑渊已通知过他了,他今天就会抵达台湾。
时机终于到了!
志熙从保险箱内取出他所有的资产证明,包括土地、房屋的所有权状以及其他动产的持有证明。
他把所有的遗产分成两份,第一份的受益人填上的是父亲的名字;第二份的受益人那一栏,他郑重地写上三个字——黎菁贻!
最后,他拿出一张已写好的眼角膜捐赠同意书放在身上,只要他一出事被送到医院急救无效后,院方便会依同意书上的联络电话,通知菁贻到医院动眼角膜移植手术。
露出深情而欣慰的笑容,他站起身来,打算到隔壁的房间找菁贻。
只要再处理好这件事,那么,他就了无牵挂了。
第九章
蒋志熙轻敲菁贻的房门。“菁贻,是我。可以进去吗?”
两秒钟后,他听到回答。“请进。”
他走入客房,看到菁贻已换好家居服,坐在梳妆恰前,他聘请的女仆正在为她梳理头发。
这是他特地调给她专用的女仆,女仆唯一的工作就是从早到晚服侍菁贻,不能让她受半点伤,连睡觉也是睡在同房的另一张床上,以便半夜时有什么状况的话可以照料到。
他对女仆道:“你先出去。”
“是的。”
仆佣告退后,菁贻低声问道:“什么事?”她不愿意被他关在这里,她不想再度进入他的生活,但志熙就是不肯放她走,她也无可奈何。
蒋志熙沉稳地微笑。“我是来通知你一个好消息的。你不是一直想离开我,回法国去吗?今天下午,你就可以离开了。”
菁贻一愣,万千情绪涌上心头。他愿意放她走了?
她……她应该很高兴的,不是吗?毕竟她心中有千万个不愿——不愿拖累志熙。但……但为何听到这句话,心底会这么酸楚、这么惆怅呢?
这—别,怕是永无相见之日了。他们会隔着千山万水,生死两茫茫。
两茫茫……
来不及整理心底的混乱思绪,她又听到志熙开口,他的声音异常干涩。
“呵,你不用惊讶,因为……我想开了。不顾你的反对硬把你留下,对你是不公平的。而且,我知道那个吕堂玮很爱你,他……会照顾你,所以我可以放心。”
不是这样的!不是!菁贻多想把心底的话喊出来,她想告诉他,她跟堂玮永无可能。堂玮爱她是事实,但她不爱他!
她的爱,已经全部给了……眼前这个男人了!
蒋志熙深深地看着她,由她的眉、她的眼,到她小小的下巴……仔细地把她的容貌永远深烙在心房。
他走得一点都不遗憾,更不孤单。因为,他心底有她,有他最深爱的女人!
“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他强迫自己以最轻松的语调道。“这两个戒指……”他褪下手上的戒指,以及颈间的,一并递到她手中。“这原本是我打算跟你求婚时用婚戒,不过,现在已经用不上了,你丢了吧。我……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明白吗?”
他加重语气再道:“记住!你一定要记住我现在说的话——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懂吗?”
他刻意把话说得很绝,因为他不要菁贻在他走后忘不了他,更不要她心存愧疚、亏欠,不要!
他只要她回复成以前那个快乐的黎菁贻,快乐地继续她的人生。
菁贻的脸色更惨白。为什么?志熙为何要跟她说这些话?她听得出他的语调好干涩,她知道他言不由衷。但,她真的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这么做?
蒋志熙轻轻捧起菁贻的脸蛋,轻轻地、温柔地印上自己的唇。
菁贻没有抗拒,任他温柔地吻着、狂野地吻着……她的心底突然很不安,志熙明明在吻她,但,她为何觉得……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要发生了?
咸咸的液体滑入她的嘴。
她大惊!这是志熙的泪吗?不,不可能!应该是她又哭了,志熙不会哭的,他没有必要哭啊?
结束长长的一吻后,蒋志熙终于松开她,眼眸炽热地锁住她的脸庞。
别了!我的爱!
咬着唇,他硬起心肠,把菁贻手上的两个戒指又拿起来。原本想丢到窗外,但……他的手僵在半空中。他舍不得!这毕竟是曾经陪伴他四年,给予他最多力量的信物啊!
他颓然地放下手肥戒指扔到垃圾桶里。
菁贻看不到他在做什么,但她听到戒指掉入垃圾桶里的声音,那么清晰而刺耳,像是……像是两颗碎掉的心!
“我走了。”志熙温柔地轻抚她的脸颊,再度强调。“等到下午,我便会派人送你回你原本的住处。记住——”他一字一句地强调。“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亏欠我什么,懂吗?”
菁贻好慌好慌,志熙为何一再说一些她根本听不懂的话呢?
听到他已往门口走去的声音,她急切地站起来。“志……志熙!你……”
“什么都不要问!”蒋志熙不准自己回头看她。“将来,你会懂的……下午就可以走了。记住我的话——我们之间,不再有任何关系!你是自由之身,我……衷心希望你嫁给吕堂玮,得到幸福。”
漠视心底的痛楚,他决绝地迈开步伐,头也不回地走出客房。
志熙!志熙!菁贻心慌意乱地在房里走来走去。她轻按住自己的胸口,为什么她心跳得这么快?为何她觉得好不安、好不安?为何一股可怕的感觉弥漫整个房间?
她不由自主地轻抚着墙壁,走到垃圾桶前,捡起里面的两个戒指,万般珍惜地捧在手中。
噙着泪,她把脸埋入手掌间,任泪泪而出的泪水浸湿了两只婚戒。
她可以走了,终于不会再成为志熙的负担。就容许她尽情地痛哭一次吧!为这段无缘无奈的爱情,这段把两人都折磨得形销骨毁的爱情好好地痛哭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