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传言?"
"说你是庄主的妹妹,却因为母亲怀着你另嫁,后来守寡,祁家老爷又把你母亲娶回来。"
"这已经不是新鲜事了。"
"还有人说你想谋夺祁家。"
映月脸色一变,"是谁说的?这般大事,岂可乱说。"这件事还在计画中,是怎么传出去的?
他透过铜镜认真直视她的双眼,"你有这心吗?"
她避开他锐利的眼神,"这不关你的事。"
"你没有否认,表示你有想过罗?"
"子虚乌有的事需要否认什么?"
"如果你有这心,我也帮得上忙。"
"你想透过我身上分上一杯羹?你还真是想得美。"
"不,我要你。"
"好大的野心。"有了她,他更是吃喝不尽,但天底下没这么好的事,她并不想要祁庄。
"不愧是我的女人,我在想什么,你都一清二楚。"他的轻佻总在她想认真与他对谈时冒出来。
映月嘴角抽搐,"你的脸皮厚度是我生平仅见。"她就是比不上他这一点。
"作作梦的人生才不会太无趣,你就是太无趣了。"
"哼。"没有多讲,映月整理好自己推门而出,耳边还飘进他传来的一句话──
"小心那个公子的花言巧语。"
严圣御没有看见她的苦笑。
小心?她要怎么小心?人对外宣称是她引进祁庄的,事情正在进行中,她已经身在泥沼中,无法脱逃。
候在外面的小婢轻唤,拉回映月的神智。
"小姐。"她原本圆滚滚的大眼此刻满溢着担忧,脸颊却因愤怒而涨红。
"小奴,有什么事?"
"小姐,你为什么要跟那样不入流的男人在一起?"她跟着小姐已经十多年了,从来没看过小姐这般纵容一个人,还任他狎戏,况且连她都知道对方根本不是对小姐认真,而小姐却蠢得看不出来。
"为什么这样问?"
"他根本配不上小姐。"
"配不上?配不配怎么计较?"她无法分辩。
"小姐!"
映月抬头看着天上一轮明月,嘲弄的轻扯嘴角,即使水面能够映出一轮弯月,水中还是原本无月,想要水中捞月,也只是空幻的美梦,她需要计较他是怎样的人吗?
根本是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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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华丽雕刻的门扉,上好的桧木梁柱漆成朱红,配上粉色的屏风矗立在前,黄春兰的房间透着一股压迫感冲面而来,压缩着踏入这房间的每个人。
映月深呼吸,扩张缩小的心房,她举步维艰的踏进去。
"娘。"她轻唤一声,试图打破满室的压力袭身,却没有任何的用处。
"嗯。"黄春兰没有任何动作,任由映月承受那股溢满她四周的怒火。
她们沉默好一段时间,映月无法开口,也无法走掉,只能任那刺眼的红灼痛她的眼。
她与母亲之间只有拨不开的荆棘,她不想再靠近,刺得自己满身伤,却也走不出亲子血缘的泥沼,只能任由自己沉沦。
很没有用对吧?她自己也承认,但她就是无法反抗。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对什么事都觉得无所谓,是在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还是母亲在祁家老庄主去世的那一晚对她所说的话?
发疯的女人往往不可理喻,不被人爱的痛苦压抑到最后成为变态,想报复的心情深到谁都救不了。
而她只能逆来顺受,默默接受这样的命令,她也许太爱母亲,爱到连阻止的勇气都没有。
"人已经介绍进来,你还在拖什么?"
"庄主还有疑虑,在他没有相信之前,我什么都不能做。"他没有动作前,她的妄动只是加深庄主的怀疑,她娘要是没想到这点,就是不愿意想到这点,只是存心想为难她。
"那就让他相信。"
"没有时机。我这个内务总管插手庄外的生意就已经够引人注意了,我不能再插手其他事,会惹来闲言闲语。"
映月话一说完,黑物飞扑而来掠过映月的颊边,差一点就击中她的头,落地的重击更凸显物品的重量,映月却一点惊惶的神色都没有。
"我可不是为了生你这个没用的小孩,才破坏自己的身材。"
"那你当初就不该生下我。"说得好像是她的错,其实还不是娘自作自受,才落得她所有的男人都离开她的下场。
"要不是为了你亲爹,我才不想生,结果看看我得到了什么?你该不会是心软,不想做了吧?"
"要取得庄主的信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尤其事关祁庄的未来,庄主会详细调查是意料中的事。"
"再给你一个月,要是再没进展,我就自己来。"
娘要是真有本事的话何必养到她长大,祁庄早已经是娘的了,真是可怜,做不到又不想承认,最后就成了一个跋扈的恶婆娘。
"你有意见?"
"没有。"
"出去!"她那眼神看了就碍眼。
映月没说话转身离去,再说什么,母亲也听不进去,徒惹她生气,再来又要承受她的怒意。
门外的小奴担心她因黄春兰冷漠的态度伤心,"小姐,夫人又凶你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夫人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
"没的事。"她那种不叫凶,只不过是任性,娘前半生从没有人肯顺她的意,有了个女儿,当然得耍耍威风,抬高她身为母亲的威严,很正常的心态,只要不要太过分,她并没有多大的抱怨。
"小姐,你真的要照夫人说的话去做?"
"我是为了我自己。"她的身世带给她太多的委屈,在水家,她是私生女,轻视嘲笑不言而喻;在祁庄,她又因为娘做的事不能光明正大的认亲爹,这到底是谁的错?大家只不过都想要幸福,却累得她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
"小奴,你什么话都不用再说,也不应该说。"要是不想受累就只能选择明哲保身。
"……是,小姐。"小奴静静的跟在映月身后不再多话。
映月走了一段路,想起什么似的又问:"小奴,庄主最近的行动有没有变化?"祁空阳安静得不寻常,他知道什么了吗?
"根据庄主身边的侍女的说法,庄主作息一切如常,没有不正常的地方,只是越来越晚睡而已。"
"他到底在想什么?"虽说对外他们是兄妹关系,但实际上她与祁空阳只有上下关系,他甚少关心她,而她则因为母亲也不怎么能搭理他,可是最近他不只要她休息,还让她接手祁庄生意,怪异,但这些动作却让母亲以为有机会得到祁庄,他是故意的吗?
"庄主对小姐提出的投资计画应该快作决定了。"
"不,我不是说那个。"
"小姐?"
"算了,也许是我多虑。"
她再猜测也改变不了什么事,不管祁空阳到底知不知情,娘都不会撤销这次的计画,而她更不可能跑去密告。
早已注定的事,她只能顺天而为,不强求,只是严圣御这个从天而降的大礼,她似乎快要承受不住。
她要是没遇到严圣御,也许还会以为自己真是个安静温和的女子,可惜认识他之后,她发现自己根本是个女暴君,动不动就对他吼。
不过,天可怜见,她也是第一次遇见那种以玩乐为生命一标,不把钱当钱看的男子,她一介弱女子实在无法忍受他浪费生命的心态。
吃喝嫖赌,想得到的坏毛病他都有,想改变他也只是徒劳无功。
而她为什么还关心他过得好不好?
他只是她利用来摧毁白己未来的刽子手,他们互取所需,毋需真心真爱,她不用对他轻慢的态度感伤,更不需要提供他大量金钱花用,还是她真是个热心的鸡婆,连个不入流的人也值得她付出感情?
还是她真的太寂寞、太想爱人,所以是谁都没有关系,只要有人需要她?
映月苦笑,她想太多了,也许她还在怀疑他是个怎样的男人吧,有时候她会在他眼中看到一抹对自己的嘲弄,一个会嘲笑自己的人真是个会浪费自己生命的人吗?她实在无法相信轻佻是他真实的个性。
或是他也有自己的理由才会变成这样?
她在他身上投注的心思越多,她越发现他的外表与内心有一段差距,而他的内心是她不能探索的禁地。
第三章
映月信步来到水池旁,看到在池边围了一堆人。
她脚步一顿。
"小姐,怎么了?"小奴也看见了众女包围着一男,他们正站在一起嘻笑嗔语,好不热闹。
"小姐,他们……"那男人又乘机在祁庄内勾引其他女人,一点都不懂得避嫌,也不晓得小姐看了会难过。
小姐到底是看上那男人哪一点?她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凭小姐的才色可以选择更好的人,可是小姐却不打算甩掉那粗鄙的男人,任他对她予取予求。
只是那男人再怎么不像样,他也是小姐喜欢的人,她不想让小姐伤心,"小姐,他们应该只是在闲话家常。"她替那男人说话只是为了要让她家小姐宽心。
"小奴,不用违背自己的心意替他们说话,我有眼睛可以看,我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映月看见这一景象没有任何异常行为,他从不在她眼前掩饰自己的好色之心,除了她之外,他应该有其他女人才对,她早有心理准备,况且她又不喜欢他,要有嫉妒的感觉也很难吧。
只是胸口为什么闷闷的?是对他的占有欲在作祟吗?
为什么她还在乎他的态度?只因他是她唯一的朋友,即使不是好友,也是她的,所以她才有这么奇怪的心情?
但是他只是她的朋友啊,那可以有占有欲吗?
冷眼看着他们打情骂俏,她思索自己心情上的转变,一点都没发现自己走近他们的脚步声变重。
严圣御注意到她的倩影,众女也顺着他的眼光看见映月,她们一慌,敛了娇容,向映月一揖,马上一哄而散。
严圣御喃喃抱怨:"你一出现,都把别人吓跑了。"他好不容易才让那些女人对他说一些祁庄内的秘密,她一来就破功了。
"除了女人之外,你可不可以多花点时间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他要有心,也不会只是个流浪汉。
"你在嫉妒我的好人缘?"
"你要这样认为,我也无所谓。"
"啧,我真看不出来你存的是什么心,一见到我就叨念个不停,我一认真,你又不放在心上了,害我无所适从。"
"我是总管,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
"又没有实权,只是管管几个下人,就当自己了不起了。"他的话冲得很,也不知道他在不高兴什么。
映月看他一眼,不想与他起冲突,云淡风清的解套,"随便你说,以后要是没人肯养你,后悔的是你,之前就当我是在说废话。"
"当然不是废话,你担心我我很高兴啊。"
"担心你只是浪费时间。"
"那为了不浪费时间,就跟我到你房间去吧,我们好久没温存了。"他就想挑战她的接受度,让她知道她能接受的范围到哪里,那样她才能分辨她母亲要她做的事她能不能接受。
严圣御伸手要碰她,却被小奴眼明手快的打掉。
"你放肆。"她站在映月面前不让严圣御有机可乘。
"小奴!"
生气的不是被打的人,而是被护卫的人。
"但是小姐,他根本就不把你当一回事,为什么你还要……"她就是看不下那男人对小姐的轻薄行为,他根本当小姐是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女人,一点都不懂得尊重。
映月一瞪,小奴逼不得已闭上嘴巴。
"小奴,你下去吧。"
"但是……"小奴临走前还瞪了严圣御一眼,都是这男人,要不是这男人,小姐也不会变得那么奇怪。
"呵,小奴还真是对你忠心耿耿。"
"是啊。"如果除掉小奴她娘,也就是她的奶娘,是她娘的侍女,那么小奴算得上是她的人,可惜只要娘一声令下,连小奴都不得不听话。
"你不信任她?"她刚才的表情异于平常。
"为什么不信任她?她知道我跟你的事,可是没有说出去。"只要娘不问的话,小奴的嘴巴算紧的,她有事也不瞒小奴,不然要是娘问起来,小奴说不知道,小奴又要受苦了。
"小奴应该是没有大嘴巴的习惯,不然我早被赶出去,罪名是淫乱总管。"他还说得挺得意。
映月实在无法理解这人到底在乎什么。
从认识他开始,他就是这个调调,脸皮厚,行为放荡,爱玩乐,而她就是被这样的人吸引?
因为她做不到,所以从他身上她得到某些安慰?但是这也太奇怪了,就是因为她不喜欢他这样的人,所以才变成如今的她吧。
"你到底是谁?我查不到你的背景。"她叫他替祁庄跑腿前派人调查过他的身家背景,这是例行公事,但也因查不到而勾起她的好奇心,他真的是个神秘的人。
"咳,你查我做什么?"
"这不是我这个内务总管该做的公事吗?"她这个挂名的总管总得尽尽责任,免得庄主想换掉她,娘又有话说。
严圣御扯动嘴角,"你还真是对祁庄尽心尽力,对我也这样就好了。"
不理会他酸味十足的调侃,她继续问:"没有人知道你的来历,查不到不就越显可疑?你到底是谁?"
"那又怎样?查不到是正常的事,我可没兴趣把我大大小小的糗事昭告天下。"他可是非常注重自己的隐私。
"能告诉我吗?"
"你现在才好奇不显迟了吗?都跟我那么亲密,还问那些又有什么用?"要死她也已经死好几遍了。
"说不到哪天你死掉了会用得到,总得把你的骨灰送回老家去吧,不然你不是要做孤魂野鬼。"
"最毒妇人心。"他轻喃,看样子,她真的是不在乎他了,这也未免有损他男性的自尊心。
"你家在哪里?"她追问。
"北京。"在没搬家前是住那里没错。
"家里尚有何人?"
"父母,弟弟。"
严圣御对映月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不保证内容是真的而已。
"做何营生?"
"卖东西。"
"什么东西?"他真要的要她问一句,他才答一句吗?
"贱买贵卖。"
"生意不都是这样,到底是什么?"
"卖肉。"也算是啦,做探子的嘛,卖的当然是一身的真本事,没有三两三可不敢上梁山。
"屠夫?"那种家庭不像会教养出他这么有气质的孩子,也不会有他这种冷峻的表情。
"不是,是猎人。"有时候也猎物,端看买主要什么,他们就卖什么。
"你在骗我?"
"你说呢?"
"不想说就不要答,何必骗我,我不会追着你要答案。"
"因为我不认为你会蠢到相信我说的话。"
"也许……我真的想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