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而更令安西驹意外的是,这会儿放出来的音乐,不正好是那首西洋老歌吗?
蒂芬妮发现到他注意到了,便绽放了个甜甜的腼腆笑容,她低头轻声道:「我很喜欢,所以买了一张CD,我想你应该不讨厌这首歌,所以也买了一张送你。」
当她拿出那用纸袋包装的CD时,才发现安西驹手上也拿了相同包装的东西。
而他适时的递了上前,笑说:「被邀请吃饭的中国人,都该准备一份礼物,我们称之为伴手,我不能免俗的做出客套事,希望妳这个主人能笑纳。」
发现他们心有灵犀的买了相同的东西,蒂芬妮的笑容便始终挂在嘴边,久久不散。
待他们开始吃饭时,安西驹才发现两件事。
「爱咪不在吗?」
「噢,我叫她去医院看紧西扬,他们好象很合不来,成天吵来吵去,可是也因为这样,西扬反而没空出去跟别人打赌,所以我叫她去医院看管他。」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因为西扬的伤,这已经是她做了第二件令他感动的事。
瞅了她许久,安西驹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
「这么做不好吗?我以为这么做你会高兴一点。」发现他的沉默,她有些紧张的问。
「没有,我只是在想妳的手艺真的很不错,以妳尊贵的身分,怎么会做出这么可口美味的菜肴呢?」这是他第二个疑惑。
「真的好吃吗?」她睁大眼问。
「是真的,妳应该很清楚我这个人不会说假话。」
这么一来,蒂芬妮更是心花怒放。
「我是家事学校毕业的,但因为身分的关系,总是没有下厨的余地,唯有在这里,我才能大显身手,不过,洗碗善后的事,恐怕要等爱咪回来了。」
她一说完,两人立刻将眼神瞟向厨房,那里虽没有如战争般的混乱,但也实在不堪入目了。
「让我来分担好了。」
乍听此言,蒂芬妮以为又是中国的习俗,直到他又加了一句--
「我怕爱咪会因此而虐待我弟弟,妳知道的,他现在行动不便。」
她一听噗哧的笑了出来。
这顿饭他们吃得和乐融融,吃完后,他依言帮忙收拾,并动手洗碗,蒂芬妮跟在他身边忙搅和,却不小心打破了几个碗。
等她终于将菜都冰进冰箱,走回客厅时才发现,他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样是会着凉的,笨蛋!
蒂芬妮小心翼翼的走上前,轻柔的坐在他身边,深深凝望着他。
发现他好象不再那么惹人厌了,而且,他真的有一张很好看的脸。
不过,为何就连在睡觉时,他的眉头都还紧锁在一块儿?是担心安西扬的伤,或是即将到来的佐恩?
就在她起身想拨开他额上掉落下来的几许发丝时,安西驹忽然睁开了眼,她则因为吓了一跳而跌坐在他怀里。
「对、对不起……我只是想……」
然而,她都还没解释清楚,安西驹的手机却在此时响起,他接听后,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结束通话,随后走到羞窘的蒂芬妮跟前?
他的目光,灼热到让人无法直视。
「佐恩已经到了,要不要一起来?」
听到兄长已经抵达时,她的泪水立刻凝聚在眼眶中打转,一只手则摀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而似乎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安西驹将她微微颤动的娇躯拢进自己怀里,拍抚着她的背,轻声道:「放心,我会尽全力治好他的。别忘了,妳也要帮忙,所以得坚强点,别动不动就哭。」
她也要帮忙?
她能帮什么忙,还不是只能在旁边看……
就在蒂芬妮慢三拍才悟觉这番话的含意时,他已经到了门边,手上拿着她送他的CD,扬了扬。
「还不走,王子来了之后,妳这位公主妹妹就得努力点,至于西扬呢,就交给爱咪小姐好了,算是我们的交换条件。」
拭去眼角的泪水,蒂芬妮激动的点点头,冲了上前,她开始觉得自己像是走运了。
只可惜,好的开始,未必是成功的一半。
第五章
「散步呀?」
医院的附设公园里,有个声音突然唤着正在发呆的安西扬。
他因为伤势严重,所以到现在还没法完全起身,坐在轮椅上,百般不是滋味。
这会儿爱咪心不甘、情不愿的去替他买果汁,并不在他身边,而唤他的人,就趁机而入。
「我见过你吗?」
「好几次呢,不过,你大概没注意到我,我叫李永生,是医院的股东之一,很早以前就跟在你爸的身边,现在呢,当然也是你哥的好朋友。」
股东这回事,安西扬没什么好怀疑,但好朋友……除了丘斌之外,他不知道老哥另外还有什么好朋友。
「有事吗?」
他才问着,李永生便走上前,然后笑着拍拍他的肩。
「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来关心一下你的复原状态。」
「哦,谢谢。」
安西扬真当他是关心自己的身体,不禁对自己刚才的怀疑有些不好意思,然而,下一分钟,他却突然露出一脸悲伤的表情。
「怎么了?」
「没什么,我听说西驹对赌王的身分始终念念不忘,甚至有意求去,还听说你们兄弟的股权合起来有百分之六十,不晓得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安西扬顿时露出一脸的惊讶,他还以为老哥已经将东方赌王的身分给遗忘了,再说,他并不是很清楚他们兄弟俩的股权究竟有多少。
但他自然不能说他不清楚,也不想被人看轻他根本不管事,这样多没面子。
「我当然知道。」
「哦?这样呀,那想必你也清楚,罗沙曼已经来台湾了,为了收拾西驹,正不断在收购医院股权,不过你哥实在太忙了,根本没时间去对付他,为了要收拾你唉……真不晓得西驹怎么会去惹上他那样的人呢?」
安西扬原本就不擅伪装的脸,这会儿变得更难堪了。
老哥干么不告诉他这件事呢?
一定是怕他难过。
「罗沙曼住在什么地方?」
「好象是西尊饭店吧,看来这次没捞个什么便宜回去,他是不会走的,听说他是专程来对付西驹的,甚至是想要他的命……」
就在此时,买果汁的爱咪回来了。
「喂!你要干么?」
一见到李永生,她立刻警觉到,他绝非善类。
「她是谁?」
安西扬一点也不想回答李永生这个问题,他只是对着爱咪用法语说道:「我累了,麻烦妳推我回房休息。」
爱咪一反常态的相当配合,但,回病房的路上,她不断追问着李永生的来意,而安西扬却只是沉默以对。
他绝对不能连累到老哥,既然罗沙曼这个仇人是他惹出来的,那就由他来了结这个仇恨吧!
眼见情况似乎不太对劲,但,爱咪却怎么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希望他不是又跟人家打赌,否则,她肯定会被公主骂死的。
想起了公主,爱咪突然很想知道,她跟安西驹的见习,已经开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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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先练指力锻炼,首先,妳得先练会『破皮不痛』。看着哦,妳先以针戳薄纸,刺纸要平顺,针深而不可弯曲,破纸声要小。」
在安西驹的示范加上详细说明之下,蒂芬妮直觉过去见习的日子,都白白浪费了。
原来是戳薄纸时,针不能弯曲,当初那名翻译员是在胡扯什么,害她在其它师傅面前,表现得像笨得不可收拾似的,原来是翻错了。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一无是处的娇娇女,蒂芬妮可是卯足了全力在学习,而在她反复练习的时候,安西驹则是忙他的事。
翌日--
在验收完蒂芬妮以针戳薄纸后,安西驹另外出了功课。
「接下来,我要妳练习『进针无碍』。我现在用数百张折叠后捆成立方体的卫生纸让妳练习用针戳,刚开始只需用五分短针,直到进针不会弯曲,再换成一寸针,依序越换越长。」
他依续示范了一次,确实俐落的手法,让蒂芬妮崇拜不已。
只是,这一个阶段,足足花了她好几倍的时间才练成,从锋针、毫针一直到芒针,蒂芬妮越来越对自己充满信心。
几天后--
因为要替佐恩做物理治疗的关系,安西驹没办法拨出太多时间指导她,不过,午餐时间,她倒是在医院的地下室餐饮部巧遇了他。
「安西驹……老师。」
蒂芬妮本来想大剌剌的叫他名字,却又随即改口加了句老师,逗得正在想事情的他露出一脸笑意,并且迎了上去。
「就吃这些?」
看她餐盘上只有优酪乳和一块小蛋糕,他不禁皱起眉头来。
「嗯,今天比较闲,想说少吃一点,自从来台湾后就没什么机会运动,觉得自己身材都快变形了,所以想吃少一点。」
听了她的话,他不禁想到,从她来到台湾,几乎哪里都没去过,况且,两人之前还恶脸相向,她一定很不好过。
「那妳用完了吗?」
「嗯,准备回去再练练你之前所教的。」
「熟悉点了吗?」
「嗯,总算不会害怕那些针头了。」
「很好,那就休息一天吧。」
「休息?」蒂芬妮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惊怪。
「没错,我的法语发音正确得很,妳的耳朵也没问题。走,让我带妳去一个地方。」
拿走她手上的托盘放好,安西驹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握手的瞬间,蒂芬妮的脸不禁热红,而且下意识的往周围偷瞄。果不其然,这地下室有许多医院员工,直瞅着他们瞧。
再望向安西驹的脸,他似乎不以为意,甚至相当愉悦放松。
他要带她去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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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烂的技术喔!」
「是吗?那你又多厉害?才赢我不到三十分而已,很了不起吗?」
被称为技术不良的蒂芬妮,显然有些不服气,当下,她决定换掉十磅球,改用九磅球。
此刻,两人身处在保龄球馆中。
瞧他五战五赢的得意样,让蒂芬呢为之气结,换好球之后,她一口气吸光杯里的果汁,然后挑衅的瞅紧他。
「怎么,技不如人,不甘心呀?」
「哼,我又不是西扬,我才不会跟你打赌呢!」
她才说完,立刻发现安西驹原本轻松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凝重,她立刻收拾高涨的气焰,小声的说:「对不起,我的意思是……」
「没关系,妳说得一点也没错,西扬是赌性难改,连我也没辙。」
一想到自己的弟弟,他的心情就没法放松。
「有了爱咪的紧盯不放,他最近应该有比较收敛了吧?」
「嗯,是没出什么事,听他说每次才开口想跟人打赌时,爱咪就拿张贴纸贴住他的嘴巴,他气得半夜打电话跟我抱怨。」想到此,安西驹沉重的心情,稍稍开始放松。
「真的吗?哎呀,这个爱咪,她还真是不改她管家婆的个性,这下子西扬真是遇到麻烦了。」她根本不知道有这样的事。
很快的,保龄球又起了新局,九支球瓶已经被机器架好了,但,蒂芬妮和安西驹并不急着起局。
因为,她开始很想了解他。
「为什么你们兄弟都会说法文?」
她早就想问了,但,他们的相敬如「冰」,让她没敢问。
「这应该追溯到我外婆吧。小时候我们住在她家,她那时不知为什么很喜欢法国,所以请了一个法国人当家教,当然,外婆的法语学得不怎么样,我们兄弟倒跟法国老师结成了莫逆之交。」
「那你们还有联络吗?」
「嗯,偶尔会去他的坟上祭拜一下。我高中那年,他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我本来是不肯听我父亲的话去读医的,但,因为他的不治身亡,让我第一次体会到生命的脆弱,我出身在医学世家,理当有些使命感,因而报考了医学院,没想到现在竟成了我的职业。」
蒂芬妮双手摀嘴,对于他的话深有同感,就像佐恩一样,谁能想得到那个要命的阶梯,会让他昏迷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我听西扬说,你曾是东方赌王?」
听到这个离他已久的称号,他的表情显得五味杂陈。
「命运是很难捉摸的,在我就读医学院时,曾认识一位赌王,他人很风趣也很和善,我们在一起时,他教会了我很多赌局的技巧,我也觉得赌牌是一种很深奥的学问。」
「所以你放弃了医生的身分吗?」
安西驹瞅了她一眼,心想,这又是西扬那个阔嘴男说的吗?
「没错,东方赌王的身分,曾让我风光了好些年,却也害惨了西扬,他好的不学,却学会什么都跟人家赌,虽然不赌钱,但也给我惹了不少事,加上我父亲突然重病过世,我只好放弃……医生的生活,其实是很残酷的。」
从安西驹的侧脸望去,蒂芬妮看到了一个最真实的他。
想来,如果不是西扬,他也许会独自隐居到某个深山吧!
「好了,不聊太多了,妳想藉此终止妳不断输分的局面吗?想都别想。」
就在她想更进一步探测到他的内心世界时,安西驹拿起保龄球,阻挡了她的探问。
「对了,待会儿回去之后,妳开始进行『指觉』的练习吧!」
「那是什么?」
「我用棉花内加小段竹筷、橡皮筋,外用棉线捆成的棉球,妳每日用针戳,棉线的坚实之处,感觉就像人的皮肤,而棉球内的棉花,像人体内组织松软的部分,橡皮筋则像人体内的血管,竹筷像人体的骨骼。」
蒂芬妮闻言,举起内手肘笑说:「这样我就不用再当活体实验了。」
「没错。」安西驹也笑了起来。
但,看他笑得古怪,不禁令她怀疑一件事。
「你老实告诉我,之前你叫西扬替我安排的一切,是不是在整我?」
安西驹没答腔,只是将保龄球用力的往球道一甩……
「Strike!妳又输了。」
什么嘛,不过是赢场球赛,有这么值得炫耀吗?
不过,因为这场球赛,他们之间又大大跃进了一步。
「为什么我在用持尾压平法拿针时,根本没法平稳的持短针?」
走出球场,安西驹和蒂芬妮得穿过闹区才能抵达停车场。
「妳有用对方式吗?」
「有吧,我是用姆指和中指挟持针柄,然后剌入的呀!」蒂芬妮一面说,一面回想。
「不对,还得要用中指抬起顶压针尾,三指得配合刺入才行。」安西驹轻易的纠正她。
「原来如此。」
她像是豁然开朗的绽出明朗笑容,然后加紧步伐跟在他身后。
安西驹察觉到她的步伐赶得吃紧,所以放慢了速度。
这时,远处传来了音乐声。
「那里在干么?」
「应该是街头艺人在表演吧!」
「真的吗?我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