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也不完全对。」任天涯神秘地扬起嘴角,「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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蓓蓓醒来的时候,传入耳朵中的是震耳欲聋的海浪声。
刚开始她以为自己是在作梦,直到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辆轿车中,而车子正在山坡上下滑,即将跌下悬崖,她才知道一切是真的。
她浑身毛骨悚然,一下子惊醒过来,于是她拚命撞击车门,终于在最后一刻将车门撞开,跌滚出车外。也就是这千钧一发,使得她没有连同车子一起滚下悬崖。
她瘫倒在悬崖边,拚命地喘气,仍旧惊魂未定。
忽然,旁边的小山上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不想死就爬上来。」
她抬起头,看不清上面的人是谁,但依稀可以看到一排黑漆漆的枪口正对着她。
「要是你想让我死,为什么不现在杀了我?」蓓蓓大声地喊。
「因为我不想让妳死得太快。」那人的声音在半空中飘荡。
蓓蓓咬咬牙,起身踉呛地一步步走回山顶处。
十几名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围在山顶上,有位面色苍白的老人直视着她。
「妳还挺命大的,居然没摔死,这倒有意思了。」
那个老人的眼睛像是凶残的恶狼,只和他对视一眼,蓓蓓就浑身寒毛直竖。
「二十年前我杀了两个人,一枪一个命中要害,为此我后悔了二十年。」他盯着她,「知道我后悔什么吗?」
蓓蓓问:「后悔你杀了人?」
老人发出一阵凄厉的爆笑,「哈哈哈哈,妳可真是天真单纯的小姑娘,天真得很可爱。可惜,妳猜错了。」他的笑声戛然而止,「我是后悔啊,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留着他们的命,一点一点慢慢将他们折磨死?」
蓓蓓觉得后颈冷飕飕的,她意识到自己是真的遇到了一个恶魔。
「我得罪你了吗?你为什么要杀我?」她忽然想到:「是你?就是你!是你派人去杀天涯的,对不对?」
「天涯?妳是说瑞奇?是的,是我派人去杀他的。如果不是有妳捣乱,他早就死了。」老人说到这件事时一脸的不在意,彷佛在说一个游戏。「虽然瑞奇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让他死我很舍不得,但是……有句话叫无毒不丈夫,对不对?」
「你、你说是你抚养他长大?」这句话真滑稽。「难道你是王宫的管家?」
老人蔑笑着看着她。「可怜的孩子,妳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的。」他打了个手势,叫过一个枪手,一边打量着蓓蓓,一边提问:「先从哪里下手好呢?她的胳膊还是她的腿?或是她这张小脸?」
蓓蓓眼看慢慢逼近的枪手,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她握紧双拳,闭上眼,喃喃低语:「天涯,来世再见吧。」
「麦克·道格拉斯先生,你该收手了!」
不知道何时,任天涯一个人悄悄走上山顶,站在不远处,正视着那个被他叫作「麦克·道格拉斯」的老人。
老人额头青筋直跳,瞪着任天涯。
任天涯的眼睛始终盯着他。
「麦克·道格拉斯先生,我没有叫错你的名字吧?多年不见,你让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去了天堂,没想到你却将自己变成一个魔鬼。」
老人和他对视很久,忽然无声地笑了,「瑞奇,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而我却太低估你的智力了。」
「但我却很佩服你,毕竟你欺骗了我二十年,欺骗了整个世界二十年。」他静静地说:「你杀害了我的父母和爷爷,假扮国王篡位夺权二十年,不知道当年你在策画这一切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今日的下场会是多么地凄惨。」
「你说我假扮国王?你胡涂了吧?」老人嘿嘿冷笑,「一个人凭什么可以假冒另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
「因为你之前一直负责雷斯潘和野川家族的秘密联络,与野川明子的父亲十分交好,从他那里,你学会了易容的方法,由此才可以实施你的计划。」
任天涯悠然的一语道破这看似玄妙的机关,使得麦克·道格拉斯原本就苍白老迈的脸,此时看上去脸色更加难看。
「你为了达成你的计划,联络了当年一起从中东来到雷斯潘的霍格一家。霍格的父亲当年欠你不少人情,所以虽然他死了,霍格却依然背负着这份歉疚听命于你。
但是你的儿子唐纳德却是一个正直的人,他深陷在对国家的忠诚和对你的孝心之中无法自拔。他的日记你一定没看过,如果你看过了,会知道他曾经多么痛苦,也许你就不会再做出这么多可怕的事情。」
「唐纳德那个傻孩子,」麦克·道格拉斯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他有多愚蠢,当他准备向陛下揭发我时,我就知道我将失去他了。」
「所以?」任天涯盯着他的眼睛。
老人的瞳眸发出死亡般灰暗的颜色,「所以,我只有杀了你们一家,再将罪推给他。」
任天涯深吸一口气,「你为了你的自私和贪婪,不惜伤害你的亲生儿子?」
「真主说过、,真的勇士是为了一切可以牺牲自己的。我们是阿拉伯最古老的一支民族,当年被迫迁徙家园到雷斯潘的时候,你的爷爷曾经说过要将伟大的阿拉伯教义,推广到欧洲和世界。但是后来他变了,他居然被那些愚蠢的欧洲人蒙蔽,放弃了我们的信仰,改信了基督教。」
「这就是你要杀害他和我们全家的理由?」任天涯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
「是的,当他背叛了他最初的承诺和信仰时,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生存的价值和意义。」麦克·道格拉斯说得很理直气壮,彷佛他是那个替天行道的主。
任天涯努力抚平自己狂躁的心绪,冷笑道:「也许你以为你是真主转世,可以代上天行使一切法令,包括任意杀人。」他一甩头,「那你当初为什么不连我也一起杀了?为什么还要留我这个活口?」
老人露出细白的牙齿,「因为如果你也死了,很有可能其它王族会推举一些年轻有为的王储候选人,而他们显然不如那时候的你好控制。」
任天涯冷冷地说:「你已经承认了一切罪行了,是吗?」
「我只是承认了我所做的事,而不是所有罪行。」
老人看着任天涯,忽然像是有些走神。
「其实后来我就发现,你虽然年纪小,但是很有自己的主张,我放纵你出国留学,是我后来做的一件错事。那让你认识到更多的恶人,让你完全泯灭了那颗纯洁的心灵。」
任天涯听到这些话,唇角蔑视的笑意更加深了。
「如果你把戴维那些和我生死相交的朋友称作恶人的话,我宁愿这一辈子都只认识这些恶人。如果你把接受西方文明的熏陶和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当作是玷污我的心灵的事,那我宁愿我的心灵从未像你所期待的那样『干净』过!」
「是的,当我看着你一天天长大,看着自己一天天衰老,我就知道,我再也无法掌控你了。」老人倒像是有些黯然神伤。
「所以你随便找个借口把我骗出国,想在国外以意外的名义杀死我。」任天涯的脸上又浮现蓓蓓曾经见过的那种哀伤,「我毕竟叫了你二十年的『爷爷』不管是真是假,你曾经给予我很多长辈的关爱,我不理解,为什么你可以对任何一个爱你的人轻易下毒手。难道你不曾爱过什么人吗?」
老人浑身一震,像是被触动了什么。
「爱?」他喃喃念着这个字,「是的,我爱过一个人,我强烈地爱着她,但她没有给我任何回报。所以从她对我说『不』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再爱任何人了。」
看着任天涯,陷在回忆中的他又在瞬间有些失神,「你很像她。」
「像谁?」
「你的祖母,我唯一爱过的那个女人。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一句实话,其实当年我本来想连你一起杀掉的,但是看到你的微笑,我却怎么都扣不下扳机,只因为你的笑很像她。」
这是麦克·道格拉斯唯一显露出人性的剎那。任天涯听到这里时,/心头不禁隐隐抖了一下。原来他也曾经有过情的,只是这情和人的贪欲相比,又是何其的渺小啊!
蓓蓓始终听不懂他们在用西班牙语说什么,但她知道现在的情势非常危险,她悄悄环顾四周,寻找可以躲避的机会,尤其是任天涯,她想对他说,要他尽快离开,不要为了自己冒险,但是又怕她一旦说出口,任天涯会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
所以她紧张得一动都不敢动,只是凝视着任天涯的一举一动和每个表情。
而任天涯彷佛没有看到她一样,从上山到现在,没有给她任何的眼神交流。于是她更加紧张,她知道只有在面对危险的敌人,需要全神贯注时,任天涯才会连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你的确是个没有爱的人,为了隐藏你的秘密,时隔二十年,你不惜杀害了那个其实根本不知情的小儿子。那么现在你可否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了霍格?他不是忠心耿耿地在为你服务吗?」
「霍格从来不算忠心。」老人哼了一声,「他和唐纳德一样的愚蠢。愚蠢得活在罪恶感中,愚蠢到总是想劝我将真相说出来,愚蠢到错失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你的眼中只有自己,从来没有别人。」任天涯用最冷酷的语气说出这段话:「你心中的神其实就是你自己的欲望,并不是什么真主让你去做这些事,因为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伟大的神祇,会教导信徒为了自身的利益,而不惜去杀害别人的性命。
人命是这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替代,也不是任何金钱可以买到的。
你的心已经被魔鬼占据了,所以别再拿你的真主当借口,真主如果在,祂也一定会唾弃您的!」
老人双眼喷火,忽然从旁边一个人的身上抽出把手枪,抵在蓓蓓的额头上。
「瑞奇,我们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看到旁边那辆车了吗?开着它,冲到悬崖下面去。你死了,就什么事情都结束了。这个女孩我也会放了她的。」
任天涯忽然笑了,「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我死了,你还会让她活着?」他第一次把视线转到蓓蓓的身上,用非常温柔的声音问:「蓓蓓,这位老人要让我开着车去死,妳说我该怎么办?」
「我陪你!」蓓蓓大声地说。
「好。」任天涯同意得很痛快,「怎么样?道格拉斯先生,我们两个人谁也不愿意独活,要是想永远封住我们的口,就让我们一起去死。」
「你别想耍什么把戏,你想趁机开车逃跑吗?」老人的灰眸里净是狡猾的光芒。「我可以告诉你,从我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山路上的情景,我身边所有的狙击手,都可以轻易地用他们手中的武器打穿你的车子。」
「既然你知道我逃不掉,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任天涯转向蓓蓓,伸出手,「我带妳一起去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好吗?」
蓓蓓和他的眼睛对视时,心头微微颤动了一下,倒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在他这句听起来悲壮的话语背后,在他那双比星辰还要明亮的眼睛里,她没有看到任何的绝望和痛苦,
他是自信的、坚强和快乐的。他不是要带着她一起求死,不是,绝不是!于是她无视麦克·道格拉斯手中的枪,勇敢地向前迈了几步。
而道格拉斯似乎也在考验任天涯话里的真假,而没有阻止她。
一步、两步……十步……二十步!终于走到他面前,她的手刚刚伸出,就被他紧紧握在掌心中,再不肯放开。
揽住她的肩膀,他将她带上那辆车。在麦克·道格拉斯的注视下,他从容不迫地发动车子,从容不迫地倒车,从容不迫地将车头掉转,加速,冲下山路。
蓓蓓紧张得握紧他的手,冷汗涔涔从掌心渗出。要死了吗?这一次和他一起去死?
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这样一起飞向天堂其实也挺美的。」
如此紧张的气氛下,他忽然噗哧笑出声,「妳想去天堂吗?」
「只要不下地狱,去哪里都好。」她说,努力调适自己的心情,和他开最后的玩笑。
「但是我不想去天堂,也不想去地狱,怎么办?」
透过驾驶座前的后视镜,蓓蓓看到他盈满笑意的眼。
「怎么?」她疑惑地侧过脸来看向他,只见他嘴角挑起的是自信傲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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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上的麦克·道格拉斯看着这辆车渐渐驶进了最佳射击距离,一丝狞笑浮现眼底,抬起手,他喝道:「射击!」
掌势落下--却没有响起他意料中的枪声,
平静,一切都平静如死。
他震怒地抓过身边的枪手,大喊:「我叫你开枪!听到没有?」
「听到了。」始终如泥塑一样站在旁边的枪手懒洋洋地回答,接着,十几把步枪同时指向了麦克·道格拉斯的头颅。
「你们?你们要造反吗?!」道格拉斯震惊又震怒地吼道。
那名说话的枪手缓缓抬起手,摸到自己的脸边,用力一撕,竟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下那张脸娇媚如花--
是野川明子。
「很意外吧?道格拉斯先生。」野川明子笑着,「你用了二十年计划的事情,我们老板不到二十天就发现了你的秘密,看来这就是你那位真主给你安排的命运。」
麦克·道格拉斯的眼中迸发着狂怒的凶光,「宙斯那个混蛋!」
「请你说话客气点,我老板最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说他的坏话,而我也同样不喜欢别人侮辱我的老板。」
野川明子不想再与他废话,纤巧的手指轻轻扣动扳机,砰地一声枪响,麦克。
道格拉斯已经倒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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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还在车中的蓓蓓隐约听到了枪声,她紧张地拽住任天涯的手,「是枪声?有人被杀了吗?」
「放心,再也不会有人死于这场阴谋中了。」任天涯瞥了一眼车窗外的风景,「现在这个时候,明子应该制伏道格拉斯那个老头了。」
「道格拉斯?你是说他是唐纳德·道格拉斯的家人?」蓓蓓第一次听到整个事情的真相。
「是的,麦克·道格拉斯,唐纳德的父亲,整个阴谋的策画人。妳之前曾经见过他的,但他那时是以另一个人的身分出现在妳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