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平微笑了。她真是可爱,开宗明义,一个弯也不拐,真是十年如一日啊。
「我很喜欢妳。十年前,只是对妳佩服,甚至有点崇拜,但我大概是迟钝型的人,没有情窦初开的感觉。这十年来我很忙,认识不少女人,但都没有真正交往过。我不能说真的想过妳,虽然那听起来比较浪漫。」
恣然也不禁微笑。「没关系,你说得很好,只要是真心话都很动人。」
他眼中一闪,「妳以前也这样跟我说过。」
「是吗?」她点头,「我喜欢你记得我说的话。」
他心跳了一下,喜欢--虽然不是说喜欢「他」,但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就是非常震撼。
「我……刚重逢的时后,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很像是失落多年的日记忽然又出现在眼前,多少回忆都回来了;但最重要的是,让我有继续写下去的冲动……」他说。
她抿嘴笑了,「请不要随便对我说冲动两字,我很敏感的。」
她又来了,有意无意之间,会挑起他的欲望。
这是他这几天来的结论--他对于她的感觉,除了惊喜、欣赏、宠爱……之外,绝对包含了强烈的情欲。
自己确认了这个发现以后,自然而然就接受了,但她呢?
她说起性教育、色情网站、A片,脸不红气不喘,神色甚而充满自信。也许她不仅知识丰富,连经验也非常多--
他考虑了一下自己对这个可能性的感觉,没有特别的嫉妒,但小小的自卑感倒是有。
他的性知识足以写书了,但经验……抱歉,两人以上的经验没有,只有自己和自己的,算不算?
不怕被她看轻,倒怕自己无法有同等的「贡献」,分享不均。
天!这条路线的思绪,会让他露出限制极的画面--
「妳也会冲动?」他冲口而出。
话一出口,他差点要打自己的头。现在是谁在冲动啊?
「谁不会冲动?」她脸色似乎有些发红,但神情还是一派自然,「女人又不是没有神经。」
「我很高兴听妳这么说。」身子发热,嘴也不经大脑来控制了。
两人互望着,室内有股气流,愈转愈快。
「我……你很诚实,我也就不客气地坦白了。我也没有谈过恋爱--至少就一般的定义来说没有,因为我根本不相信真有爱情这种东西。不过,我的确对你有一种……既被你吸过去、又同时想推开你的感觉,很像在磁场里硬拉着磁铁不让它被吸走一样……你懂吗?」恣然说。
「我懂,虽然我一点也不在意被妳吸走。」
恣然深吸了一口气。他说的每一个字,为什么都会……让她非常受影响?有些让她心跳,有些让她心悸,有些甚至让她……心慌。
「我却不想被吸走。也许正如你所说,我是在害怕。」
她一向诚实,现在也不想例外。就算听起来再窝囊,她也会承认。
「恣然,妳真是个难得的人。」渊平轻声道,「妳也许有所顾忌,却不会假装或敷衍。我真的很喜欢妳,妳要我当什么形式的伴,我都可以接受,直到妳完全认可我、或否决我的那一天。」
恣然手掌微湿了,他的含意很明显--至少在她想象力无远弗界的脑袋里很明显--他是说他们可以有……有别于一般情侣那样死板板的男女朋友关系?
他愿意只当……情人?
妈呀!这个想法太劲爆,她一时有点头昏。
自认一向不拘传统、不循礼教,但那是理论,从来没有亲身实践过。那会是什么滋味?
糟糕!又被他不了一道魔咒,今晚一定会作春梦。
「呃……这我也得慢慢想一想。」
原来她真是缩头龟,自己现在才发现,恣然想。
「没问题。」他仍是一径的包容。「想多久都没关系。」
她慢慢放松了心情,拿起瓶中一朵百合闻了闻。
没有压力的爱情啊……真的可以吗?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没事别乱爱,别乱爱就没事。
这就是恣然的爱情观,到现在都没打翻过。无论是报上的社会新闻、青艳的艳史,书中的情爱,都很符合这个定律。
直到现在。
明明她还没爱,为什么就一堆事了?至少是一堆心事,乱到不行。
尤其昨晚作的那个梦……
果然当年A片翻译过多,脑中储备影像过于饱和,连梦中也不请自来。
问题是,男主角都是姓渊的啊!
明明没看过人家真正的裸身,怎么也可以梦得那么逼真啊?
没关系,没关系,意淫又不违法,她爱怎么在梦中凌虐姓渊的都行!
想到这里,恣然不禁呛到了,差点把热可可打翻在键盘上。
手忙脚乱地擦干洒出的几滴,她盯着屏幕上寥寥可数的几行字。
真是的!在家工作就有这个坏处,效率难以保证,尤其是在她猛作白日春梦的时候。
最糟糕的是,她的眼睛会一直飘向屏幕右下角的数字,愈接近中午就愈坐不住。
现在每天都跑菜花,吃人家白食,还翻译进度落后,真无耻啊!
如果她不是那么理智的人,早就怪在姓渊的头上了。
用学生辛苦做出来的好菜吸引她上钩,然后吃完就在沙龙里明目张胆地约会,他这个老师怎么当的啊!
谈音乐、谈小说、谈诗……还谈男女之事,全堂而皇之在学校里进行,他还说什么学校就该像人生,不该加上人为的隔阂。
是啦,现在连学生都会取笑他俩了,人生够真实了吧!干脆他俩开一堂恋爱课算了!
想着,自己不禁要笑,这种鬼点子绝不能让渊平听到,否则一定会被他努力实行。
这个男人的眼中,好像天下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梦想家……再贴切不过。
再抱歉地看了屏幕一眼,她关机起身,决定了今天是没啥进度了,向菜花报到去也。
还没到公车站,手机响了。
「喂!恣然!妳一定要来!」
「青艳,吃饱了没?」
恣然对青艳没头没尾的大呼小叫见怪不怪,照常打招呼。
「哎呀!就是要叫妳来啊!妳有没有伴?妳需要一个伴!对了,渊平在哪里?找他来,快!」
这下恣然耳朵竖起来了,「找渊平干嘛?」青艳再怎么疯,应该也扯不上渊平吧?
「妳不知道,那个男人约我吃午饭,我本来还在气,但忍不住又答应他了,还好出口前半秒找回理智,说我要找朋友一起。」
「很抱歉,电灯泡一向是小说和电影中天下第一罪人,本姑娘担当不起。」
「所以叫妳找渊平啊!这叫双打约会,我就不会太丢脸了!」
双打约会?八成又是青艳的自创字汇之一,专门用来谈恋爱的。
「请问大小姐,约会有什么好丢脸的?而且渊平又不是狗,妳叫一声就跑过去。」
「所以我叫妳,妳叫他啊!他不是狗,是妳的追兵,大概连叫都不用叫!」
恣然笑起来,「不知道该说妳的国语太烂,还是太强,老是用一堆怪词。」
「不管啦!这个忙妳到底帮不帮?我上次骂那个男人骂得太难听了,如果只有我跟他的话,我会拉不下脸来,最后又会乱骂一通。」
青艳倒是满有自知之明的,恣然想。她知道自己的自卫本能过强,可能会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冲动过后才来后悔。
不过这也表示青艳是真的在乎萧千为,才会担心自己的脾气。
「好吧,」恣然想了想,「不过干嘛要找渊平?就我陪妳不行吗?」
「那多奇怪啊!要那个男人一次应付我们两个女的!」
「妳怕他不能专心和妳约会啊?」恣然取笑她。
「他在别的女人面前很内向的!妳若没人陪着说话,他会很拘谨。」
好像是很奇怪的男人,不过青艳本来就很怪,正常男人又怎么能配合?
「好吧,妳欠我一次。」想到要开口约渊平,不知怎地,心提得好高,「但妳这是临时通知,人家忙也没办法。」
「妳先去约嘛!」青艳的语气可是笃定得很。
在她看来,姓渊的一定是单恋恣然十年不止,不然怎会一重逢就开口追求?只要是恣然要求的,他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有个条件。要我约他可以,但我要把情况跟他说清楚,我不像妳,我不编借口的。」
「好嘛!」除了姓萧的,青艳已不怎么在乎别的男人怎么想她了。
「那……我打给他,妳等我。」恣然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安啦!她余青艳什么不懂,就是懂男人!也许这个双打约会,她可以好好研究一下死党和她的男人……
唉,如果不被那个萧死人分太多心的话。
第七章
很有趣的聚会。这是恣然第一次见到萧千为,而青艳见到十年不见的渊平。
「你变得更有男人味了!」
青艳劈头就给渊平这句,而他只是淡然微笑,伸出手和青艳相握。
「妳好,我很高兴知道恣然和高中的好朋友一直保持联络。」
「是啊!她想甩我都甩不掉!」青艳说得兴高采烈。
恣然把注意力转向萧千为。这男人果然符合青艳所说的「书生型」;其实说来也相当英挺,不过若要和青艳一向来往的非人类潘安族相比,自然被比了下去。
这样不是很好吗?青艳已经太重外表了,来了个内在美型的才能平衡。
「萧先生,谢谢你请我们吃饭,如果不是青艳下了圣旨,我是不会这么失礼地打扰你们。」恣然觉得话要先说在前头,免得制造误会。
「少来!有白吃白喝的机会,妳会说不吗?」青艳努力要扳回一成。
她们两个比姐妹还亲,所以互损是天经地义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嘴角都带着笑。
「我很高兴青艳愿意赴约,所以不会太在意的。」萧千为接口,眼光很真诚,只看着青艳。
满不错的男人哟!
恣然对男人的评价--或对女人也一样--通常是看那人的「伪善度」高不高。所谓伪善度,通常又和礼貌成正比,明明不高兴也要装笑脸。
不过这个萧千为居然说他不会「太」在意--很诚实,有希望!
恣然转头,看到渊平微笑看她,那善解人意的目光像是在说:他过关了,那我呢?
她对他作个鬼脸,不准备讨论这个问题。
「你说要请客的喔!」青艳很没水准地提醒萧千为。
他只是盈盈地笑,「是啊。妳吃得一向不多,我才不怕。」
青艳邪邪回他一笑,「那是你没见识过恣然的胃!」
恣然很同情地看向萧千为,「她一向都这样欺负你的吗?」
这句话立刻招来桌下一踢,恣然不客气地哀叫,反踢回去。
「妳不要拆我的台啦!」青艳大呼小叫。
「妳找上我就要有心理准备。」恣然毫无愧色,「我不但会大吃,还会乱说话。你们两个要不要另坐一桌?我不反对。」
渊平看了她一眼,似乎看出她是有心撮合那一对。「我当然也不反对。」
「不行!」青艳反对,「大家一起吃才好认识!」
恣然耸肩,「那不准再踢我,妳那种尖头鞋会要人命的。」
被恣然这样一闹,青艳却似乎放松多了,靠向椅背,舒服地开始聊天、点菜。
看来恣然是真了解好友的,渊平轻柔地拍拍恣然放在桌上的手,以为赞美。
她却现出一种很古怪的神情: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望向他,眼中闪着奇妙的神采……
噢!糟糕,他又开始陷入情欲勃发的危险状态。
他要多多注意了,身体上和某人的接触,一律当作最高要务处理,时间、地点、场合、状态,全都要列入考虑,免得把自己炸死了还不自觉。
当然,这种死法是非常诱人的……
「渊平是恣然的『老』朋友了,高中时候啊……你不知道,他红得发紫,简直无所不能,暗恋者不知道有多少!」渊平被青艳的形容拉回了神。
萧千为看向渊平,眼中有丝好奇。听到自己的女伴夸张地吹捧别的男人,倒没有渊平预料中可能的嫉妒。
「拜托!妳是在形容自己吧?」恣然似笑非笑。「我的老友,人见人爱的,我只想得起一只。」
「我才没有!」青艳反驳得不明不白,脸上居然微微发红了。
「我相信。」萧千为接口得也不清不楚,青艳瞅了他一眼,低下头去,嘴边浮起笑。
渊平觉得这一对实在有趣,一个外向奔放,几乎是花蝴蝶型的,另一个几近木讷,但出口的话似乎都满含深意,而且正中青艳的心。
恣然打电话邀他出来时,说得非常白,说她死党和情人吵架拉不下脸来接受约会,需要另一对当挡箭牌兼润滑剂。
另一对……渊平听得手抓得话筒好紧。
当然,他们也不算一对啦,但他是不是可以友情插花?她澄清。
他心里有丝失望,但也不禁冒出新的希望--她找的毕竟是他,不是吗?
他看向身边的恣然,她很专注地观察好友和男伴之间的互动,关怀之意闪在那双亮眼中。
她对友谊显然非常重视,全心付出;他知道有朝一日她若真能面对爱情……也绝不会有所保留。
「你怎么都不说话?」恣然意识到他的眼光,悄悄问他。「我怎么了吗?」
「妳真好看。」他没头没尾地答。
「啥?」她一呆。
他温柔的眼光在她脸上梭巡,然后又拍拍她的手背,让她手无端发热。
发生什么了?她继续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双打约会,居然也会成功,真是太阳底不少见的新鲜事。
恣然吃完最后一口菜,决定这趟还是来对了,下次再受邀,她不会再反对。
比起错过菜花的有机大餐,老实说,也不算太大的牺牲啦!
萧千为最先起身,他有一个会不能迟到,于是先告退了。
青艳甜甜蜜蜜地送到门口去,看来这两个是雨过天青了,虽然一顿四人大餐下来,没太多可以讲悄悄话的机会。
喔,说得太早了。恣然见青艳杵在门口对萧千为咬耳朵,不禁想笑。
「妳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渊平忽然说。
恣然转回头,「我?还好啦!我能忍受的人不多,能忍受我的人又更少。青艳和我这么多年了,想不好大概也不行。」
「她很幸运。」
「我也是。」恣然不客气地点头。
「我错过了十年,实在很可惜。」他不是在灌甜汤,她可以看得出来,不过这还是让她心头甜得快要融化。
「你真的这么喜欢我?」她忽然问道。
他肯定地点头,丝毫不觉得她问得怪。
她忽然想问:是因为心中有了某种决定,很想向未知再推进一步?
「但我缺点很多,你都看清楚了吗?」她要问个清楚。
「除了爱吃、心直口快、对爱情有些怕怕之外,我没看到其它的。」他答得清楚。「不过,这些对我而言,不一定是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