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声悠扬。
华丽的卧天饭店里面,用鲜花与艳红色缎带点缀的迎宾厅中,结婚进行曲的优雅乐声贯穿了整个热闹的场地。
入口处的红色招牌上,用方方正正的楷书写着「伏沉联姻」,上面还摆了伏我生跟沈蕾的甜蜜结婚照。
这场婚宴里除了男女两方的亲戚外,到处都是新闻媒体的记者,因为这一场婚礼可是传媒界的一大盛事。
伏我生,三十四岁,资深ABTV的主播。每天晚上七点到八点这一个钟头,是台湾全体妇女的养眼时间,伏大主播不但学识口才过人,俊俏的外表更是让原本只关心演艺界新闻的婆婆妈妈们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沈蕾,二十六岁,隶属柏拉图文化集团旗下记者,曾带起一阵文艺界的新风潮,开拓了台湾新人写作的血脉,对于台湾的艺术文化传承有相当大的贡献,在业界素有「文艺美少女」的称呼。
「沈蕾、沈蕾~~」
答答答地白色高跟鞋在人群之中穿梭,银铃般的嗓音软软地唤着今天的女主角,紧跟在高跟鞋后面的是几名擦得黑色皮鞋发亮的男人,往上一瞧,只见白色高跟鞋的主人正是总统府秘书长汤凌霄的夫人——元已晴。
元已晴婚前与沈蕾正是一对难姊难妹,今天沈蕾大喜,元已晴当然送来一份大大的贺礼。
她推开了休息室的大门,脸上的笑容映出了她真心的祝福。「我跟凌霄两人想了很久,决定要送这对用水晶打造的鸳鸯祝福你们,这可是我们请大师日夜赶工做出来的——」
只见元已晴都还没说完,就看到沈蕾背对着大家,檀木椅翻倒在一旁,一身洁白的拖地礼服让她像只缩羽的白色孔雀。虽然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却感受得到这休息室里面不寻常的气氛。
「沈……沈蕾?」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元已晴看着眼前好友不发一语地背对着众人,她小心翼翼地跳过倒在地上的檀木椅,来到好友身旁,没想到却瞧见了好友脸上的阴霾。
「沈蕾,妳怎么了?」
「我……」沈蕾的唇惨白着,想要发出声音却没有办法将整个字句说得完整,这个打击对她而言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灾难,她无力也无法作出任何思考。
「怎么了啊,沈蕾?」元已晴察觉沈蕾的不对劲,连忙用力摇晃着她。「妳可别吓我!今天可是妳大喜的日子耶!妳如果有什么不对,叫伏我生怎么办?」
「是他……」
「是他?他怎么了?」出了什么意外吗?不会吧!她可不想原本来参加喜宴,反而变成朋友的丧事耶!
是他不对,不是她啊!沈蕾想要说话,可是打击实在太大,她惨白的唇儿像是离水的鱼,不停地一开一阖,想要吸取更多的氧气,她觉得腰上的马甲太紧了,她不能呼吸,连带着脑子里也无法思考,眼前一黑,手里的纸条也因此而滑落——
「沈蕾——」
元已晴适时地抱住了昏倒的好友,这才让她免去了被撞伤的意外,霎时间整个休息室乱成了一团,那张纸上以十分清晰的工整笔迹写着:
蕾:
对不起,事到如今我还是没有办法娶妳。妳太好了,而我配不上妳,妳比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孩都有资格得到幸福,而很可惜地那个人绝对不是我……
对不起,我瞒了妳这么久,我心中另有其它女子,她发现她怀了我的骨肉,我不能做出对不起妳跟她的事情,所以我选择辜负妳,对不起。
我走了,妳可以恨我,我毫无怨尤。
我生笔
第一章
半年后——
这半年来,沈蕾几乎是活在水深火热的煎熬之中。
这件备受瞩目的退婚事件一发生,有两种反应。
男人们都对这个新闻界的文艺美少女感到同情万分,毕竟在同行女记者中最受人瞩目的便是漂亮出众的沈蕾,她在男人眼中有如楚楚可怜的小绵羊。
女人们对这个霸占帅哥主播三年的沈蕾,可是气得牙痒痒的,认为她那张脸蛋是欺骗男人感情的最佳利器,对于她被伏我生甩了的这件事,觉得大快人心。
有些爱炒作新闻的电视台开始播报这一连串的新闻,人人称之「美少女旋风」,将他们从一开始交往到现在的故事,完完整整作了一连串详尽的报导,还画出关系图,解说得比当事人的她还要清楚。
有时,分手之后,被甩的另一方听到了真相,反而是最伤人的事情。一个完美的分手,可以用漂亮的谎言包裹,让被甩的人有面子;然而只要身为名人,便没有漂亮谎言包裹分手心碎的权利。
其实现在的沈蕾,一点都不想要听到外界传来的风风雨雨,她的内心不需要外界这么多的摆布和见解,她是最有权问为什么分手的人,而这个知的权利,目前养伤的她不想使用,却被强迫听进去了。
幸好她的老总是个体贴属下的人,准许她这半年来请长假在家休息,躲躲锋头,避过这对女人而言最不堪的时期。
半年后的卧天饭店依旧川流不息,衣着光鲜亮丽的人群带着笑容,进出这间国际知名的饭店。
黄色出租车鱼贯排序,一辆一辆载着旅客来到气派的大门口放行,井井有条。
深呼吸。
深呼吸再深呼吸。
最后一辆排队的出租车驶入大门口,听到司机煞车的声音后,沈蕾高耸的胸脯在黄色的丝质礼服内上下起伏,她不断地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只不过是来喝春酒罢了。
这里只不过是间饭店,是要举办记者联合工会的春酒宴会罢了,不必害怕,不必感到恐惧,不要因为这间饭店正是她被伏我生甩了的地方就有所畏惧……
「铃~~」就在她不断地替自己洗脑时,皮包里的手机打断了她所有的思绪。
「喂?」她匆匆忙忙地塞给司机两百元钞票,然后打开车门,先跑到大门两旁的灌木盆栽后面说话。
「沈蕾吗?我是已晴!」
电话那头传来好友关心她的声音,谢天谢地,在这个四面受敌的情况之下,她的好友从来不曾离开过她。
「妳今天怎么出门出这么快?我还叫『那个人』到妳家去接妳呢!谁知道妳妈妈说妳早就出门了!」
「找我做什么?我已经喝遍整个阳明山上的温泉山庄的下午茶了!」沈蕾叹道。「我今天也不过来喝个春酒罢了,喝完我就要回家睡觉。」元已晴这个朋友也真够意思,怕她想不开,每天都叫司机载着她们跑遍幽静的阳明山,踏青散心,让她压力纾解不少,
「可是……可是人家担心那些坏女人在会上整妳咩!」耿直的元已晴在电话那头说着,「所以我特地给妳送来我帮妳挑的男伴。」
「男伴?」她扬了扬眉,没有想到好友居然会替她想出这种方法。
「这个男伴可是我从总统府随扈里选出来最帅的一个,」元已晴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量,「无论是人品、长相、学历,都是可以带出去的那一种,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挑选出来,让他当妳今天的护花使者呢!」
「这……我是很感激妳的大费周章啦!不过今天人这么多,妳要我上哪去找妳好心送来的护花使者?」有个人来替自己壮壮胆也挺不错的,至少好过一个人面对那群洪水猛兽。「不过……」
「不过什么?」
「我有一点点小担心妳的眼光耶~~」沈蕾那双圆圆的灿眸转了一圈,最后决定还是得把心中的顾虑告诉好友。
「我的眼光?我的眼光很好啊!妳看我老公才貌双全,又对我死心塌地,妳的男伴交给我,铁定放心啦!」嗯嗯~~这点她可是可以拍着胸脯保证。
「但是上次我们去阳明山的温泉饭店,妳也说它们的餐点是全阳明山最新鲜的,要我拚命吃,」她揭发元已晴的办事不力。「后来我还金黄色葡萄球菌中毒,在医院打了两天的点滴,瘦了五公斤。」幸好她的胸脯没有瘦下去,否则情伤也就算了,连身体都遍体鳞伤,那怎么行。
「那、那是意外啊!是意外!这次绝对不一样,这个随扈是一个很特别的男人,」元已晴努力地替自己澄清。「他的胸口会别着一朵黄色的玫瑰,身穿黑色西装,妳不用自动去找他,他就会自动找上妳。」
「黄……黄色玫瑰?」沈蕾的脸上冒出了三条黑线,她是很感谢这种安排,不过老友的想象力好象有点贫乏。「我们又不是在演民国四十年代的连续剧,别一朵黄色玫瑰花?太老土了!」
「哎呀!那也不过是让妳辨识出他的方法咩!」元已晴大发娇嗔,「等你们见完面以后,认识、认识,直接把那朵玫瑰花扔了我都没意见。」嗯嗯~~如果看对眼,就算是把衣服脱了我也不反对。
「呃……这……」
「好了、好了,别这啊那的,就这样决定了,好好玩啊!掰~~」
「ˋㄟ!」
电话那头元已晴早就收线,留下一头雾水的沈蕾在原地。
她都还来不及问一些那个人更详细的特征呢!居然就这样给她挂掉!万一要是认错人,那岂不是又添了一条新闻?
电话那头,只见元已晴很快地画上十字,双手合十地喃喃祷告着,「神啊!希望?Q能保佑他们在春酒宴会之后还会有『续摊』的动作……」
她没有告诉沈蕾,她替她从随扈大军里面找了一百多位,有女友的不行,有不良习惯的更是被剔除在外,就是要挑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男人来给沈蕾当男伴,最好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能够让沈蕾再度陷入情网,真正找到一个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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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踏入卧天饭店的露天酒吧里,雷上爵便是注目的焦点。
一身深色西装衬出他与模特儿无异的挺拔身材,英气的浓眉和深邃的眸正是他迷死人不偿命的秘密武器,高挺的鼻和深刻的轮廓就像是大理石雕刻般地天然完美。
不过除了他俊俏的外表吸引众人的目光之外,最主要的是他脸上愁眉深锁的模样,跟坐在他对面笑得灿烂的刘天儿脸上表情截然不同,俊男美女的组合,造成大家的好奇。
他抚摸着酒杯上流淌下来的水滴,望着桌上的一纸合约,打破沉默问道:「我一定得接这项工作?」他皱起眉,看着纸上的文字。「这是我接过最无理的工作——」
「你不接也成,我不勉强你。」刘天儿脸上的笑容依旧,一双水眸闪着属于生意人精明的光芒,「不过如果这样,你就必须回来继承祖业,这是当初我们约定好的。」
「天儿……妳什么时候学会对我也用这一招?」雷上爵不悦地皱起眉头,「我当初跟妳签下合约,就是为了要摆脱继承祖业的命运,而妳现在居然给我出了这么一个难题……」
「难题?我想你上回去内乱国家拍摄照片,差点挂掉小命,那才叫做难题吧?更何况医师说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很好!」他脸色一沉,打断了刘天儿的话。「我没有操劳过度,妳放心好了。」
刘天儿知道这是他最不想提及的事情,于是话锋一转,又回到公司的营业上。「我们公司现在亟欲摆脱过往文艺官腔的刻板印象,走出平面媒体,与电视新闻结合,这次我们推出的这份『震撼杂志』,创刊号就要挖出够大的头条,才能在市场上一鸣惊人。」
「就算要挖出头条,也不必要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吧?妳开给我的条件没有几个摄影师可以办得到的——」
「我相信你有这份潜力!」刘天儿打断了他的话,身子微微往前倾。「你这次回国,一定也很想打开自己在国内的知名度吧?如果这一次能够成功,我相信很多大型报社会抢着要你。」
她一语道中了雷上爵心里的渴望,他在美国报业打拚多年,除了赚取经验累积跟摄影技术的增长之外,他更想要让自己的名声传回台湾,让反对他从事摄影的家人知道自己的能力。
「相信我,我不会看走眼的。」刘天儿将原本插在自己酒杯上装饰的黄色玫瑰花拿下,轻轻地别在雷上爵的胸口。「就是因为你毫无退路,所以才可以冲得比别人猛、比别人狠,我相信你这一次绝对会交出漂亮的成绩单给我。而且,你还会有另外一个搭档,她也很棒,你们两人一定可以挖到这条天大的新闻。」
他还有搭档?
「我把这次任务的详细内容都录在这卷录音带了,等等你可以放来听听,相信你一定会有兴趣的。」
雷上爵还来不及咀嚼她话中的含义,刘天儿已经带着诡异的微笑离他而去。
男伴?
凉拌还差不多!
卧天饭店内,各家媒体联合举办的春酒宴会热热闹闹的展开,但这会儿可是苦了沈蕾。
元已晴说过,那位随扈先生会主动来找她;不过在她还没有瞧见这个男人之前,一个人难免势单力薄。
她已经很小心了,甚至连走进会场的时候都是躲在捧着四果冷盘的服务生后面进来,好不容易偷偷摸摸地来到了长形餐桌前,取了碟子,才准备要动手去拿角落里冒着热气的马铃薯炖肉——
「小蕾~~」
只见在她右后方突然出现了高分贝的女声,沈蕾拿着大勺子的手霎时间僵化在原地,想也不用 想,这个声音让她熟到不能再熟……
「真的是妳!想不到妳真的来了!」
当奋力晚报记者蔡柔花的声音和她那张圆滚滚的胖脸,伴随着夸张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出现在沈蕾面前的时候,她有股想要把马铃薯炖肉砸在蔡柔花的脸上后,拉起裙子一走了之的冲动。
「妳最近还好吗?哎呀!我听到妳的事情了,真令人同情!」蔡柔花皱起了那双与自己圆润身材完全不搭的细眉,肥肥圆圆的手故意闪着她翡翠绿的婚戒。「我那时正好人在夏威夷度蜜月,没想到妳却发生这样的惨事,妳可要坚强点啊!」
她的新婚夫婿在沈蕾写国画专题新闻时彼此共事,一看见沈蕾便惊为天人,差点放弃了跟蔡柔花的婚约,要不是当时沈蕾婚期将近,这男人才死了这条心,又回到蔡柔花的身边;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蔡柔花对沈蕾的存在一直耿耿于怀。
「蔡姊,好久不见。」沈蕾脸上的笑容尽量维持不变,心中却警铃大响,她明白,这次的春酒会因为蔡柔花的这一声大叫,而变得一点都不好吃。
「沈蕾?沈蕾来了?」
就在蔡柔花的高分贝广播之下,原本在现场叽叽喳喳的女记者纷纷围了过来。
「沈蕾,妳还好吧?」工业晚报的女记者林美珠露出紧张的神色,不经沈蕾同意,就拉起她白皙的皓腕仔细端详。「我听说妳前些日子割腕了,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