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原本刚刚还忙着急救的医疗小组现在忙碌了起来,开始拉扯疯狂的伏我生,激烈的肢体动作之中,伏我生早就忘了曾彩裳的皮包,被他这样摇晃之下,翻滚坠落,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
啪啦!
里面的私人物品原本就被伏我生给弄得一团乱,现在皮包弄倒了,所有的东西全见了天日,暴露出曾彩裳的秘密。
器官移植捐赠卡。
沈蕾一眼就看见了那一张刚刚被伏我生嗤之以鼻的器官移植捐赠卡,她的心跳加速了起来,这一张卡片,安安静静地被扫落在她的脚下。
「放开我!我要打醒她!」
「先生,请你放手!」
「我不放、我不放、我不放——」
只见伏我生仍旧激烈呐喊,双眼怒睁,「我要她还我一千万,那一千万全部都是我的血汗钱耶!」
「快点叫警卫!」医护人员虽一拥而上,但谁也拦不住疯狂的伏我生,只得快点打电话求救。
哔——
器械被推落地面,铿铿锵锵地响了起来,心电图的机器不断地发出单调的声音,一堆人喧闹的你推我挤,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人心烦意乱。
沈蕾像是一个无关的旁人,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画面,但是她的心却萌起了一股想法,这想法不断地扩大成形,最后占满了她整个脑海……
器官捐赠卡。
曾彩裳。
雷上爵的眼睛……
所有的关键字都在沈蕾的脑海里面飞舞着,她知道这很疯狂,可是她想试试看。
「伏我生!」
最后她奋力地扛着拐杖,一拐一拐地加入了混战当中,努力地在人群里叫喊着他的名字。
是的,所有的事情都必须要试试看;不试,就怕连一线的生机都没有了……
「伏我生!我问你……」她插入了激战当中,手上的伤口被这样的推挤弄得好疼、好疼。「曾彩裳有家人吗?」
「家人?家个屁!她是酒家女出身的,就连她嗝屁的母亲也是酒店小姐出身,是个父不详的贱人。倘若她真的有家人,我找她家人还债就好了!」他怒吼,为了那失去的一千万积蓄,他早已不把曾彩裳当成自己的情人看待。
「那你想不想赚一千万?」
沈蕾提高了声音,那声音听起来是多么诱惑的一句话,也是她人生里面最大的一次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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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要回美国?」
在刘天儿的公寓里,刘天儿杏眼圆睁,不敢署信地看着坐在她眼前的雷上爵。
「这怎么可以?你现在眼睛这种状况,我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到美国去生活?」
雷上爵像是没有听见刘天儿的反驳,仍自顾自地整理他的行李,一件件当初他亲手挂上衣橱的衣服,如今又要全数放回跟着他一起漂泊的皮箱里面。
曾经,他以为这一次回国,便是定了他这后半生的日子。
曾经,他以为这一次的回国,便是最后的归宿,他不会再在那个充满外国人的异乡做一只漂泊的候鸟,但他却没有料到,当一个人碰了不能碰的爱情时,他还是注定了要漂泊。
「我在美国有一位摄影师朋友,我已经和他联络过了,他说他那儿有地方可以让我住。」
「这不是问题,」刘天儿气不过,一步向前,抓住了雷上爵的手。「你认为逃离了台湾,所有的事情就告一段落了?你这是逃避的行为!」
「我逃是为了她好。」雷上爵握紧了手上的衣服,直到指间关节都泛白,拚命压抑的情绪在刘天儿的怒吼之下,也跟着起伏了上来。
「我若追求她,到最后我的眼睛如果真的全瞎了,那对沈蕾就是一个负担,这样对她公平吗?你觉得这样两个人相处才叫做幸福吗?我看不见这样的未来有何幸福可言!她现在会痛,但是以后她会感谢我在这个时候放了她!」
他当然希望自己能够和沈蕾永远在一起,但是他自知自己无法给沈蕾幸福,所以他要及早放手。
「你真的一点都不想留在台湾了吗?」刘天儿见到他眼里的痛苦和挣扎,虽然还是气愤,但也尽量地放柔了声调,「你原本就在这儿土生土长的,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台湾,难道你一点也不留恋?」
「……有时候,如果逃家就可以躲避痛苦,那么我宁可永远都不回家。」雷上爵思考了一下之后,他的脸上泛出一抹外人难以理解的微笑。
假设每一个人都是人生这出戏的演员,他该落幕了,在沈蕾这一段生命意外的小插曲里面落幕。
他走,这是一种他爱人的方式。
第九章
夜深,沈蕾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搞定了。
她再一次地把所有的一切都赌在一个胜算一半一半的赌局;一切都只为了她所爱的男人。
沈蕾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疯狂的事情,可是她为了雷上爵,她决定努力一试。
经过了医院的那一场大乱之后,好不容易沈蕾制伏了激动的伏我生,将他拖到一旁进行商量。
「你说的是真的吗?」伏我生咽了咽口水,不敢相信居然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我说的是真的。」沈蕾肯定地说着,「曾彩裳的眼角膜卖给我,我给你一千万。」
角膜没有血管,所以不必担心移植排斥反应:更何况她要的并不是像心脏或肾脏那样重要的器官,而且曾彩裳已经签了器官捐赠卡。
不过曾彩裳一个亲人也没有,唯一一个与曾彩裳在这世界上有联系的人便是眼前的伏我生,她如果能取得伏我生的答应,相信一切应该能很顺利地解决……
「这当然好!」伏我生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情人的尸体可惜,只要有钱赚,只要他辛苦赚来的积蓄再度回到自己的荷包里,要他卑躬屈膝他都愿意。
「那好。我明天会请医生跟律师过来,我想我们会有一笔法律跟合约的问题要谈。支票在我们签完约之后我会拿给你,是即期支票,可以马上兑现。」
沈蕾眨了眨眼,心脏仍不停狂跳,她真的做了一件她这辈子最疯狂的事情。
「你现在先跟医师讨论要怎么处理曾彩裳的遗体,明天早上我们八点半在医院附设的咖啡厅里见面。」
「但是……」
「怎么了?」
伏我生脸上出现了疑惑的表情,「你……你怎么会这么……」
「你想要问为什么我会有这么多钱,是吗?」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令她心中百转千折的男人,然而此刻她却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不顾一切。
「是的……」伏我生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问着。他记得以前的沈蕾是个完全没有资产的人。
沈蕾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她此刻有了勇气告诉他那笔钱的来源。
「还记得我以前一直拚命的工作吗?电台主持、采访、第一手新闻资料……我之所以会拚命工作的原因,是因为我想要在我俩结婚的时候,能确保我们的生活品质有保障,所以我现在给你的钱……」
她缓缓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说出最后的原因。「是我当时要出嫁时,我给我自己准备的一份嫁妆。」
伏我生为这个答案震惊了,这女孩的毅力和对感情的态度超乎他的想像,而他居然这样错过了这个女孩。
她曾经为了不能嫁给他而肝肠寸断;现在,她为了另外一个男人,把自己的嫁妆全部卖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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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切,进行得比沈蕾想像中得顺利。
伏我生对于金钱的极度渴望,与她急迫需要眼角膜的心情是一样的,律师与医师的签字,还有她爽快的给钱速度,终于将这件事情给搞定;不过麻烦的是,她必须在眼角膜还新鲜的时候找到雷上爵进行眼角膜手术。
于是她拨了一通电话给刘天儿,这个当初凑合他俩在一起的女人。
「你说什么?」电话那头,刘天儿高分贝的音量差点令沈蕾的耳朵受不了。 「你说你找到捐赠者了?」
「是的,我遇见了伏我生……」沈蕾快速地将所有的事情经过告诉了刘天儿。
这戏剧化的情节令刘天儿无法思考,这到底是真的如此巧合,还是上苍保佑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是……但是雷上爵他现在……」刘天儿不禁有点担心,两个人的时间会不会就这么恰好错过了?
「上爵他现在怎么了?」沈蕾听到刘天儿有些犹疑的语气,内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他今天搭一点半的飞机离开台湾……他说他要回美国……」她咬了咬唇,看着眼前的时钟指着十一点四十五分。「他现在已经出发到国际机场了……我不晓得这样会不会」
「我去拦他!」
只见沈蕾很快地收了线,随即又拨出了另外一支熟悉的电话号码。「喂?已晴吗?」
想要躲她?她绝对不会让他离开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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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园中正机场里,那一片片分隔整齐的落地窗,阳光暖暖的照射进来,但是却照不进雷上爵心里那块依依不舍的阴霾。
他是该走,是该离开这块曾经孕育自己的土地,再也不要回来。
有生之年,他一定会记得那个有着玫瑰般娇艳双颊的小女人。
捡了一块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雷上爵吸了一口带着阳光的温暖空气,慢慢地回想着那些跟她有过的曾经。
一开始见面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她哭倒在露湿台阶,还毫不客气地吐了他一身,又把他当成了认错的男伴。
第二次她见到他男扮女装的馍样,他却也因为自己的嫉妒心,而发现了原来自己喜欢上这个小女人。
一次又一次地,原来感情就是每一次愉快的相遇累积而成的。
他不能带走这个可爱的小女人,但是却能带走一袋可以慢慢用一生来回忆的快乐。
别了……
他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了对的女人。
提起了自己的皮箱,他准备登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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哔哔……
人来人往的走道一角,一个穿着清洁工作人员服装的男人状似认真地清扫着放在角落的垃圾桶,耳上却挂着黑色的耳机,不断发出微小细微的对话声波,「目标发现,周遭无旁人,OVER。」
雷上爵并没有察觉周遭有人在监视自己,还是自顾自地往前走去,经过了一旁一队穿着同样绿色制服的高挑空姐,里面也传窸窸窣窣的电波对话。
「目标经过走道,穿着黑色夹克牛仔裤,推着一只大型灰皮箱,正往候机室走来,OVER。」
他终于来到了验票跟物品检验区,他安静地排在一堆旅行观光团之后,只是里面也有同样的小声联系。
「目标就定位,准备拦截,OVER。」
快呀、快呀!
沈蕾几乎是跳车般地从计程车上跳下来,一手一脚的她还是很努力地一拐一拐地奔到人潮汹涌的中正机场里面。
她出门前拨了一通电话给元已晴,请她亲爱的老公派出数十名菁英随扈,并且情商航空站的警察,请他们不能让她所爱的男人登上飞机。
她可以动用的人马都动用到了,这一次,她是确定了对方的人格和真心才赌得这么大。
她知道这样是违法的,是公器私用;不过她每年都有缴税,从来不闯红灯,一张罚单也没有,这么乖的国民,中华民国的总统府随扈们应该可以帮助自己一下吧?
等等!等等她啊!
沈蕾的心比火箭还要急,她原本白皙的小脸因为激动的关系,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手里的拐杖紧紧握着,一杖一脚步,心乱如麻。
等等等等等等……
她还来不及要告诉他关于这个好消息,她还来不及告诉他——
就算他眼睛瞎,她还是一样爱他。
他在她最低潮的时候出现,是他把她从失恋痛苦的泥淖拉起,替自己狠狠地上了一课;是他像一阵四月的春风吹拂过她寸草不生的冷地,令她再度感到生命的美丽……
他都可以这般义无反顾地爱着她,她又为什么不能不顾一切地回报他?
他究竟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女人了?
她绝对不曾贪图富贵,不曾为了男人的地位而有所改变心意,她是个只求平安幸福的普通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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哔——
就在换到雷上爵通过金属检测门时,侦测仪器发出了十分大声的哔声。
雷上爵感到十分错愕。他身上并没有带什么金属啊?
[这位先生,可以请您过来这边吗?我们必须好好的检查一下。」只见把关的员警微笑地向他走来,请他到一旁准备检查。
「我并没有带什么金属物品在身上。」他有礼貌地跟执法人员说着,「我是个摄影师,我的器材不在我身上……是仪器有问题吗?」
「不,不是仪器有问题。」两个员警相视而笑,拍拍雷上爵的肩膀,「你只是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行李,中华民国航警局不能让你通过。」
「什么行李?」他该带的都带了啊!
「雷——上——爵!」
只见他耳畔传来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此的声音,这声音就算到死他都会记得,这是他心爱的女人的声音……
他回过头,只见沈蕾一拐一拐地向他这个方向奔来,她扶着墙壁,拐杖在半途中扔了,右脚的石膏不小心碰碎了,右手的绷带也摇摇欲坠,她头发乱了,脸上却有着一种快乐的红晕。
「沈蕾……」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
「你不要跑!我……我替你争取到角……角膜移植的机会了……」她好喘,来到他的跟前,那双还没有完好的双脚一软,差点跪了下来。
「小心!」雷上爵扶起她,对于她所说的话又惊又喜,反覆地问着,「你说的是真的?」
「是……是真的……」她找到了他,所有身体上的疼痛都忘记了,只是心疼他满脸胡碴,想必这些日子以来他也经过了一番痛苦挣扎。「你可以重见光明了……我用我的嫁妆……换你的光明……」
「什么?」他听到她为自己做的牺牲,更加用力地抱着眼前这个心爱的小女人。「你怎么这么傻?傻得用你所有的钱换我的眼睛……」
「所以你要对我负责!」她的微笑里面有着快乐的泪水,能够再度被他拥抱,那就是最大的幸福。「你要用你的一生来报答我。」
他感动不能自已,将这小女人拥入怀中,深情的亲吻久久,完全不在乎旁边一堆拍着手欢呼的伪装的随扈以及警员……
尾声
一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