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圜?你别骗我了,我知道我非嫁给赵群不可,可是我不甘心呀!”无论赵群是好是坏,对她来说都只是个陌生人。
他幽幽叹著气,“别生气了,好吗?”多说什么都是无意义的,他还是帮不了她。
听到他这句看似安慰的话,她更加难受,一迳的哭,最后哭累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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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鸣,鸟叫。
美好一天的开始,她在他怀里清醒过来。
枕著他的手臂,感觉他均匀的呼吸在她发顶吹拂著。昨夜她闹了多久?她不记得了,只记得他将她拥得紧紧,叹息频频。
她动也不敢动,怕惊扰到他。这样的亲密,该是夫妻间才有的,她却在大地之上、蓝天之下,与他亲密不可分。
偎在他怀里,听著他沉稳的心跳,她静下心来思考,其实要不要去赵家,他也是身不由己。如他所说的,他是个镖客,必须忠人之事,就算能放她走,那又要他将火龙堂的名誉置于何地?
她不该强他所难,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她不该再任性为之,争闹也无济于事,就把握这最后的几天,与他好好相处吧。
感觉到他的动静,她连忙闭上眼睛。
他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臂。固定一个姿势从夜晚到天亮,即使他是练武之人也有些吃不消。
他知道她是醒著的,从她鼻间改变的气息,他就能感受到。
看著她长长的眼睫覆眼,怀里的她此刻是这样的柔顺。
轻轻缩回自己的手臂。他怎么会抱著她睡了一整夜?幸好在这无人之处,否则他岂不是玷污了她闺女的名声?
他起了身,怀里顿时有著莫名的空虚。
他又捡来枯枝断木投入火源,再弄了新鲜的烤鱼。
这时,他看见她已经勉强坐起了身。
吃著烤鱼的同时,他问:“还很疼吗?”
“好多了!”她笑著,灿烂如艳阳下的花朵。
她很少笑,总是生气的睐著他,现在的她,比阳光还耀眼,让他失了魂忘了要眨眼。
他热切的注视换来她的垂首,何时他的无情无绪变得会噬人了?
知道自己的失礼,他连忙收回目光。“等会我再帮你推揉,看来我们得在这里休息个两三天,等你伤势好一点,才能再出发。”
“那总不能天天吃烤鱼吧!”再吃下去她可要反胃了。
是他疏忽了。“我待会去采些野果、捉几只山鸡或打几只野鸟,最好能抓到山猪,那我们这两天就不愁吃的。”
“哇!”她的大眼闪动著,“我从来都没打过猎,好想跟你一起去!”
“等你伤好了,我再带你一起去。”他笑著给她承诺。
“一言为定!”她不再胡思乱想,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反正困在这山里,只有她跟他,她就暂时忘掉烦人的一切,享受短暂的欢愉。
在他细心温柔的推拿按摩下,她的腰伤一日好过一日。
夜里他依旧当她的枕头,只因为她撒娇的说:
“没有你在身边,我根本吓得不敢入眠,我胆子很小,你就陪著我一起睡,好吗?”
他没拒绝,笑著答应她。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反正都已经有了亲密的接触,他再要保持君子之风,也显得太过矫情。
只要不想到火龙堂、不提到赵群,他便能随心所欲。
直到她能够站起来走动时,已经是第四日了。
“你答应过我,等我伤好了,要带我一起去打猎。”她眼巴巴的望著他,像个等糖吃的小女孩。
“山路潮湿难行,你的伤才有些起色,别一不小心又受伤了。”他宠溺的拒绝。
“这次我会很小心的,绝对不会再跌倒。”
任何人都难拒绝她娇媚的请求。
他笑说著:“今天,看能不能抓到野鸡?”这两天他猎来了两只野鸟和采了一些野果野草果腹,外加之前准备的干粮,两人倒也过得悠然自在。
“你肯带我去了?”她灿笑。
“你得跟紧我,山里随时会有凶猛的老虎、狮子出现。”他骨扇一点,轻点她发顶。
“你别故意吓我,这几日我可是连只小白兔都没见过。”她很怀疑这座山是不是除了他们两人外,连一只小动物也没有?
“因为我从没让大火熄过,所有的动物跟我们一样都很怕火。”
“难怪你要日夜烧著大火,难怪你要我随时待在大火边,片刻都不准离开。”她恍然大悟。
他执起她的手,“管姑娘,小心走。”
酥酥麻麻的触感,流进了心头。
她想起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看著他温雅斯文的侧脸,她心儿突然怦怦乱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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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看著满天星海,她依旧躺在他怀里背对著他;他知道她还没有睡,于是淡淡的说:
“你的伤势也复原得差不多了,明早我们就上路。”再怘搁下去,他怕自己会想与她在此山中共老。
终于要离开了吗?为何她的心会这样的痛?
这里的云、这里的风、这里的大树、这里的溪流,她还没来得及熟悉,她怎么舍得呢?
“不能再多待两天吗?”她可怜兮兮的乞求。
“再耽搁下去,我怕剑晨会担心。”其实他不是怕剑晨担心,是怕耽误她的婚期,愈拖愈久,他明白自己愈难自持。
感觉她的背隐隐在抽动,他知道她哭了。
离开他的怀抱,她没预警的坐起,“我去梳洗一下。”不让他看见她的泪,她急匆匆的跑开。
“小心,别摔倒了。”他只能眼睁睁看著她的背影,却无法阻止她。
跑过火堆,来到山涧边,这次她没有跌倒。
坐在大石上,她掬起一把清水,往脸上泼。
泪水混著溪水,她想让自己清醒点,不想让他看见那没用的泪水。
管红月呀管红月!要争气点,铜林县非去不可,非嫁赵群不可,在这里伤心流泪有何用呢?她气自己的窝囊,不停的在心里骂著自己。
她不会让他为难的,至少她会帮他完成差事,让自己平安到达赵家。
不知何时,他俏悄来到她身后,双臂怀抱上她的纤腰,头埋在她颈项间,贪恋著她的发香。
天地静止在他拥住她的那一刻,两人都无法言语,只听见心乱碎了一地的声音。那是一道冲不破的藩墙,世俗的眼光、火龙堂的诚信、朋友的义气,他们只能隔在墙的两端,遥遥相望,触也触不到。
明知道,这种感情不会有结果,他生平第一次做了赔钱的生意,赔进了自己的心、赔进了自己的情。
以往都能冷眼看待男女情爱,为何这次无法抽身?
夏风、满月,自此该形同陌路,不再牵绊,不再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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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赵家闪亮亮的匾额下,管红月真想一走了之。要不是看在冷御风的份上,她绝不会走进赵家大门。
她被安置在一处安静的院落中,与分别数日的芬芳重逢。
主仆俩相见欢,叨叨述说几日分别的情景,唯与冷御风之间理不清的事,管红月是只字不提。
几天来,朝朝暮暮的相处,这会他不在身边,管红月看著赵家内到处是大红喜字、张灯结彩,而她却像被大石头压住般,连连喘不过气来。
由于新郎和新娘在还没有成亲前,不宜见面,否则会不吉利,所以赵群避开了管红月和芬芳,单独宴请了冷御风和狄剑晨。
主厅上,佳肴美酒,赵群为风尘仆仆的冷御风接风洗尘。
“冷二哥、狄大哥,一路辛苦了!”赵群持著酒杯豪迈的敬酒。
赵群和冷御风的交情缘于运送丝绸。
一趟趟从铜林县运到大江南北的丝绸,都是靠火龙堂的护送,长年累月的合作下,虽说冷御风极少亲自押标,但生意上的接洽,也促成了冷御风和赵群的好交情。
“好说!”冷御风和狄剑晨也执起酒杯一干。
赵群关切的问:“路上出了什么事吗?为何冷二哥会比狄大哥晚到数日?害得小弟早也等晚也等,就是等不到冷二哥到来。”
活泼好动的赵群,虽说与冷御风年纪相当,却把他敬为大侠,对于他四处走镖的悠游日子非常钦羡,每次冷御风来赵家,赵群都非得缠著他说说走镖上的趣事不可。
“管姑娘不小心跌倒,受了一点伤,所以才会耽搁行程。”提到她,他的眼神不自觉的柔和。
“红月她没事吧?”赵群急得跳脚,丝毫没有当家主人的威严样。
“没事了!”赵群的一声红月,令冷御风乱不是滋味,看著山珍海味,心里却想著她用过晚饭没?
“没事就好,不然再没几天就要成亲,没了新娘可不成。”赵群斯文中有种爱笑的调皮,与冷御风斯文中的淡漠,完全不同。
“我可是将管姑娘平安交到你手中,明天我就可以回长安交差了。”成亲这两个字血淋淋的刺著冷御风的心,他却还得装作不在意。
“冷二哥,这怎么可以!这是赵家的大喜事,也是我生平头一遭娶新娘,你就留下来喝杯喜酒,也好让小弟我尽尽地主之谊。”赵群诚挚邀约。冷御风不只是生意上的交情,更是他认定的知心好友。
“既然趟兄弟都这么说了,冷某就留下来叨扰了。”顺著人情,冷御风是不好拒绝,但他内心却交战著,想留又不敢留。
酒过三巡,赵群突然想起什么,问著身边的贴身丫鬟,“如香,去一趟管姑娘那儿,看看管姑娘还有没有缺什么,也顺便嘱咐奴婢们要好好服侍管姑娘,别怠慢了。”
“爷,如香马上去。”名唤如香的丫鬟恭谨的退出大厅。
不到一刻钟,如香神色紧张的回到大厅。“爷……”她欲言又止。
“如香,说吧,冷二爷和狄爷不是别人。”
“爷,据服侍管姑娘的奴婢说,管姑娘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她把奴婢们准备的饭菜都原封不动的退了出来。”
赵群脸色大变!“是饭菜不合管姑娘的胃口吗?”
如香战战兢兢的回答:“听奴婢们说,管姑娘说她没胃口,什么都不想吃,整个人病恹恹的样子。”
冷御风发起愁来。
“我去看看她。”话一说出口,冷御风就知失礼了。
赵群兴味的挑了眉,“还未成亲,我也不好去探望她,就劳烦冷二哥了,你们是同乡,又有同路之谊,看看红月还需要什么,或者需要请大夫,我马上差人去打点。”
“赵兄弟,管老爷将管姑娘托付给我,虽说到了赵家就该由你来照顾,但是管姑娘是在我的护送下伤了腰脊,在下理当去探望。”冷御风心虚的补话。
“我明白我明白!辛苦冷二哥了。”赵群笑得很真诚,一点都没起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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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如香的带领下,就著夜色,冷御风和狄剑晨来到管红月和芬芳居住的院落。
管红月一见到冷御风,大眼闪亮亮,小脸却是惨白。
“冷二爷、狄爷。”芬芳恭谨的喊。
“听说管姑娘从中午到现在未曾进过一粒米饭?”她是故意要让他心疼?还是真的想以死要胁?
“二爷……”芬芳不知该如何说。
管红月毫不避讳的瞅著冷御风瞧。
“是不舒服?还是不合管姑娘的胃口?”冷御风问著芬芳,硬是忽略管红月炽热的眸光。
“二爷,小姐是心情不好。”芬芳只知道管红月不愿嫁给赵群,她认定小姐是在闹脾气。
“你可以直接问我,为什么要去问什么都不知情的芬芳?!”她气恼他,到赵家后,他马上跟她划清界线,那些在山中的相处岁月好像一点都不曾存在过。
冷御风终于看著管红月,心中满是无奈,脸上却还要强装出淡漠笑意。
“管姑娘,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帮你准备。”才一天不见,她怎么憔悴了这么多?
“你已经达成你的任务,千两银子也已经赚进手,你怎么还不回长安?难道你想留在这里看我成亲?”心里明明念著他,可讲出来的话,偏偏冲得很难听。
“赵兄留我和剑晨喝喜酒。”他说的是实话。
“有银子可赚,又有喜酒可喝,这趟镖你获利不少。”
“你多少吃一点东西,这样下去不行的。”他柔言哄著。
“我什么都不想吃!”她真的一点吃的欲望都没有。
“芬芳、剑晨,我有事和管姑娘谈。”冷御风让他们出去外头候著。
屋内只剩下两人时,管红月幽幽开口:“有什么好谈的?”
“不吃东西,你的身子会受不了的。”他始终和她隔著三步远。
“这不关你的事。”
“如你所见,赵群相貌堂堂,不像只大猪公,也并不傻呆。”
“没错,他的外表是很出色。但我之前不想嫁给他,现在更不可能因为他的外表而嫁给他。”在赵群来迎接他们时,她曾匆匆见上一面。
“管姑娘……他会好好待你的。”冷御风言不由衷,说得痛苦,但还是得劝她。
“叫我红月。”她和他已经这样亲密过,她难道还不值他的一声叫唤?
“你这是何苦?”若叫了她的闺名,他岂不是更陷入无法自拔之地?
她趋前,主动投入他怀里,“冷御风,你要不马上离开赵家,从此对我不闻不问;要不带我离开赵家,我随你远走天涯。”
话得问清楚,她不像他是个闷葫芦,什么事都放在心里头,他不说就由她来问,不明不白的梗在心头,她只会胡思乱想的把自己逼疯。
原以为她来到赵家后,就可以抛下那刚萌芽的情意,谁知情意已根植,才一下没见到他的人,她竟就食不下咽。
他怔愣,腰背挺得直直的,连抱她的勇气都没有。
他没想到她敢这样问出口,而他这堂堂大男人,竟然比不上她的勇敢和果决。
他一向淡薄,更是深思熟虑的精打细算,他从不做没利益的事,更不会平白对哪个外人好。
在他过惯了尔虞我诈的行镖日子后,她的热情、率真、敢言、不做作,比他还要像江湖儿女,或许就是如此,他才会无法自拔的爱上她吧。
看他面有难色,无法决定,她忍住溢满眼眶的泪水。
“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尊重你的决定,再也不会缠著你不放。”她比谁都清楚,根本不敢奢望他会带她远走高飞,她要的只是个让自己死心的理由。
“对不起,我不能带你走。”这是诱拐良家妇女,罪名足以让火龙堂无法立足;而且她还是赵群未过门的妻子,后果足以动摇火龙堂的半片江山。
她凄凄苦苦的笑了起来,早知答案会是如此。“你喜欢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