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连大老爷欠你们母女的。”怀里的她娇柔虚弱,却要独自承担被遗弃的仇恨,他只有更心疼孤苦无依的她。
是这样的胸膛,总是让她感到无比的温暖与安全,听著他规律的心跳,她不再激动,缓缓地又说:
“他可以不顾老命、不顾皇上玉赐的九转夜明珠,一心只想救连若茵,但他为什么不救救我?我当时还这么小,他就狠心把我送给别人,狠心地不顾我娘亲的眼泪,到底是我害死了娘亲?还是他害死了娘亲?”她没有眼泪,该流的泪水早在年幼时就流光了。
他轻抚著她的背,感同身受她的凄苦。
她抬起头,雾气的双眸对上他爱怜的眼神。
“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可以让他安枕无虑?从此拔除一个心头刺?”她说得凄苦,话里满满的怨。
“我不许你死!不许你死,我要你好好活著,无论你想怎么对付他,我都会帮你,我就是不许你死!”他狠狠地抱紧她,就怕她在他眼前又坠落黄泉,他再也承受不住失去她的痛楚。
他话里的惊慌,让她感到满满的爱意,他原本的不苟言笑、冷然淡薄,如今却为了她,忽怒忽悲忽喜忽忧。
“冷爷,别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的。”
那声冷爷,叫得他心碎,好似又拉开了两人之间好不容易亲近的距离。
“你叫我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准你再唤我一声爷。”他的语气显得强硬而坚持。
她苦笑著,“离我远一点,我有冲煞命,沾惹上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我不准你这么说!什么是冲煞命?!那是江湖术士的一派胡言,我只知道,自从我认识你之后,就害得你小伤大伤不断,还让你差点断送一条命,若真论起命来,恐怕我才是那个有冲煞之人。”话落的同时,像要封住她对自己的恶言,他刚毅的唇吻上她柔软的薄唇。
她惊呼。姑娘家的怯意让她立即闭上眼。
他轻尝著她的唇,就怕吓坏她,毕竟这样的行为是太超越男女之限,可是不紧紧地抓牢她,他有随时会失去她的恐慌感。
她怯怯地回应著,感受著他唇上所带来的情意。
事情总该有个了断,她的公道要讨回,他也必须回连府做个交代,况且,他和连若茵还有婚约之诺,早晚他都得舍下她……
一思及此,她吻得更深更浓烈,她竟在怕,怕失去他。
原来她对他的情愫,竟已悄悄埋得这么深这么重。
那她是不是可以贪恋著这最后的怀抱?
就算他舍不下她,她终究还是得离开,该承担的后果她要独自去承担,她不能累他众叛亲离,还被冠上不仁不义的罪名。
她的纤纤手指攀上了他的颈项,他因为她热切的回应,男人的本性让他欲望高涨,他的大手不停地在她的美背上游移。
既然他早就毁了她的清白,那她想要和他温存的心,想成为他真正的女十是乎就没有这么的难为情。
“小石头……”他低喘著,克制著热血澎湃,“我不能……”他的理智和欲火起了挣扎,虽然早就瞧过她的身子,可那是无心之过,现在的耳鬓厮磨、唇舌相缠,让他冲动得想不顾一切,只想真实地拥有她。
“云大哥,你能……”她娇柔无力,“我……”
他还在天人交战中,可是那声云大哥,让他情不自禁的双手已经触上了她的衣襟。
第一个衣扣被解开了,她颈项微露。
第二个衣扣也被解开了,她酥胸微露。
碰的开门声!
冷非云快动作的身躯半转,将小石头半泄的春光挡在床里和他宽阔的怀里。
“小石头……”伴随著开门声的是童二的喊叫。
冷非云侧转过头,眼露凶光地对著进房的童二。
童二惊愕于爷怀里的小石头。
小石头含羞,一颗小头颅更是深深埋进冷非云怀中。
“还不滚出去!”冷非云怒吼。
“我……”童二终于回魂,“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他边退边说,踉跄地退出了房门外,还记得顺手将房门给关上。
好事被打断,也唤醒两颗蠢蠢欲动的心。
不再有逾矩的行为,他只是抱紧她,“小石头,我决不会辜负你的。”
有他这句话,就算跟他的缘分只到今日为止,这些满满的甜美,也足够她回忆一辈子了。
第八章
连府两个烫金大字,在冷冬的清晨中被霜水结起一层白雾。
小石头立于寒风中,眼神坚定,没有丝毫退意,纵身一跃,跃上连府的屋檐。
她极目远眺,看来连府里多了不少护卫,尤其是以连旭日及连若茵所居住的南宅院。
怕她吗?怕她这个未死的盗匪吗?
她哼了声,再一起跳,她又跳回连府的大门前。
这次她要光明正大地走进连府。
她知道自己的现身,等于是羊入虎口、凶多吉少,就算连旭日会放她一马,可是觊觎九转夜明珠的江湖人士,说不定会为了抢夺宝物而动了杀念。
可是她无法考量那么多。
她拉起漆红大木门的虎形铜环,碰!碰!碰!地用力敲响。
在寂静的清晨中,铜环发出的沉重声响,也敲动了她沉痛的记忆。
十八年来她为的就是今朝。
碰!碰!碰!铜环再度被她敲响。
大木门咿咿呀呀的打开,来应门的是从没见过面的护卫。
是个标致的大姑娘,站在晨雾茫茫之中,护卫傻了眼,“姑娘,大清早的,你有何事?”
“我找连大老爷。”她说得不卑不亢。
“姑娘,这么早,连大老爷还在就寝。”最近府里风声鹤唳的,还是小心点好。
“告诉他,小石头来找他了。”
“你是小石头……”护卫显然被惊骇住,右手赶紧握住佩带在腰侧的剑柄。
“正是小的我。”很好,不用她再多说,她小石头的贱名,应该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来人呀!有抢匪!”护卫退回大宅里,高声叫喊。
跨过门槛,她自嘲地发笑。第一次从大门走进来,竟然得惊动府内所有的人出来迎接她,看来她还是颇有身分地位嘛。
护卫们的手脚也真快,顷刻间不下二十名护卫,手持利剑,已经将她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中年彪形大汉,跨前一步,“你就是盗走九转夜明珠之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毕竟是个丽质佳人,怎么会有这等的能耐,挟持人质又劫走九转夜明珠。
“你不信?”她蛾眉一挑,“喊连大老爷出来,不就可以见真章。”
“你这个小女娃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竟然还敢送上门来,难道就不怕我们将你送官?”中年彪形大汉横眉竖眼,满脸怒意。
她勾起一抹笑,笑得天地都失了色,那种不在乎的笑,让中年彪形大汉迷惑于她一圈又一圈的涡海里。
“怕了就不会来。”她往前一步,围住她的护卫也跟著退一步,大家面面相颅,就是没人敢先动手。
连府的三位老爷:连旭日、连旭东、连旭升,连袂出现在主宅院前的回廊上。
隔著回廊,连旭日看著被包围在院落前的小石头,心中五味杂陈。她真的是他的心儿吗?若真的是心儿,他又该拿她怎么办呢?
中年彪形大汉发现老爷们已经来到,立刻请示著:“大老爷,她就是抢走九转夜明珠的神偷吗?”
小石头从没在连旭日面前笑过,就怕露出马脚,而现在,她粉柔的颊边,泛起两朵小花,小花盛开一层层的花瓣,花瓣落入湖里,飘散出炫人的涟漪。
不用验明正身,光是那对酒窝,连旭日就如同看见心爱的夫人,一切是那样的似曾相识。
他这才发现,那眼、那鼻、那唇、那卸下妆扮后的她,竟跟当年的夫人一模一样。
中年彪形大汉看著发楞的连旭日,又喊了声:“大老爷!”
连旭日走向前,站在一群护卫的后面,“你来,有何目的?”
“怕我这个冲煞命,会带给你灾难吗?”她看著连旭日警戒的神情。
“怪只怪我们命里无缘。”他不知她的登堂入室,究竟想做什么。
她又上前一步,“是命吗?是你一手造成的吧?!”
中年彪形大汉已经拔出腰际的剑,教连旭日伸手阻止了。
“我当年若不狠心把你送走,今天连府哪有这番荣景。”
连旭东、连旭升听得满头雾水,可是没有任何武功的他们,还是站得远远的,免得受无妄之灾。
“那意思是说,连府今天有这等成就,全拜我所赐?那我倒要瞧瞧,没了我这个冲煞命,连府是否还能百年不坠?”
“你要怎么对付我,我没话讲,可是九转夜明珠是先皇所赐,维系著连府上上下下百余条的人命,你不能害了无辜的人命。”
“那当年你就可以害我娘亲一条命?!”
“你娘亲不是我害的,是因为你的命。”亲生女儿就在眼前,不但不能相认,还似仇人般的敌对,这就是他当年送她走的后果吗?
她不争辩,反嗤了一笑,“我要为我娘上香。”
“什么?”不只连旭日惊吓住,连护卫们也被她的话怔住。
“我娘死得冤枉,她一定很开心我这个女儿来为她上柱香。”据师父所述,娘亲是因为痛失她,天天以泪洗面,才会一病不起。
“不行,我不准你扰她安静!”死者已矣,连旭日决不允许她干扰到夫人已经安息的魂魄。
“你在怕?怕我娘在天之灵也无法原谅你,是你迫得我们骨肉分离!”
“不是我,是你的命里带煞,你本不该来到这世间,若没有你,夫人又怎么会死呢?”他坚持自己的作法,幸亏早早把她送出连府,否则被危害到的就不止夫人的一条命。
“你一点悔意都没有,我竟然还在痴心妄想,你会为你当年所做的决定忏悔。你怎么能够这样狠心,把自己刚出生的亲生女儿就这么送走?你于心何安?你于心何忍?”她指控著,多年来想做的为的就是这一刻。
中年彪形大汉的剑又放回了剑鞘中。
怎么回事?护卫们看著一场精采好戏,事情发展好似没那么单纯。
“别怪我,如果牺牲你可以换来连府的平安无虑,我只能这样做。”
“好一个仁至义尽的说法。”她苦笑著,在寒风中特别显得凄苦,“如果今天是要牺牲连若茵而换取连府的平安,你会愿意吗?”
连旭日的老脸整个发白,他被小石头的一番质问堵得哑口。
“你不会愿意。”她替他接了话,“你就算倾尽家产、牺牲所有人命,也要保连若茵的平安。同样是女儿,一个你轻贱如蝼蚁,一个你疼若明珠,你敢说你没有昧著良心?”那一夜,若不是他执意要用九转夜明珠和他的老命来交换连若茵的性命。
连旭日寻遍长安城都找不到她的踪迹,如今她自动现身,他怎能就这样让她离去?九转夜明珠本来就是连府的,他若强抢回来,也是理所当然。
“小石头!”连旭日沉沉地喊住她,“你非得一而再、再而三的带给连府灾难吗?”
“那你当初就该一把掐死我,就不会祸害三千年。”她笑得极冷,幽幽地顶了嘴。
若早死早投胎,也许就一了百了。
“虎毒不食子,只要你交出九转夜明珠,我们可以忘记过去,重新开始生活。”
她还在期盼什么?期盼他的悔意?期盼他承认她是他女儿?他能喊她一声心儿,然后弥补他这十八年来欠她的父爱?
她笑得心酸,没再答话,又往大门方向跨出步伐。
“拦下她!”连旭日下了命令。
护卫们左看右瞧,中年彪形大汉首先身形移动,拔剑阻挡,接著护卫们又团团将她围住。
“杀了我,你也拿不到九转夜明珠。”她一点都不在乎生死。
“我说过虎毒不食子,我是绝对不会杀你的。”连旭日重重地叹了口气,“心儿,把九转夜明珠交出来吧。”
她哼了声,不屑的眼尾飘了飘,“你有什么资格喊我心儿?我是小石头,无父无母,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小石头。”
“不交出来,老夫只能将你拿下,送交官府。”送官法办,让官爷来追回被偷走的各项宝物,这样他不但博得大义灭亲的美名,朝廷也不会怪罪九转夜明珠被窃之罪,反而他还会戴罪立功。
心被刺得遍体鳞伤是何种滋味,她现在总算尝到了。
她出其不意,纵身飞跃。
如果他让她祭拜娘亲,如果他表现出一丝丝父爱,那她应该会将九转夜明珠双手奉回,她要的只是个交代和道歉,结果她连这么一丝丝小小心愿也落空。
中年彪形大汉也不是省油的灯,跟著飞身上了屋檐。看来他是连旭日特地请来的江湖好手。
六、七个护卫也展开绝活,出手拦阻。
“捉住她,别伤了她。”连旭日退至回廊底与弟弟们站在一起。
她的随身武器就是一把防身小刀,小刀在长剑面前无用武之地,于是她空手挡著中年彪形大汉的长剑。
加上她伤势未愈,几个回合过招下来,她双掌难敌群攻,额上已经泌出细捆汗滴。
一个迥旋踢,又要顾及后方使来的长剑,她脚下不稳,被逼著跳下了地面,她在假山流泉间窜逃著,闪过了两个护卫,又被中年彪形大汉的长剑给挡住去路。
她喘著气,单手抚上胸口。
长剑直指她的要害,想逼她束手就擒。
她宁愿死也不会乖乖就范,她用仅存的一点力气力搏。
长剑不长眼,在她右手臂上划下一道深深的血口。
就在中年彪形大汉想将她擒下时,破空的长啸伴随著人影,一掌格开中年彪形大汉的长剑,一手将摇摇欲坠的佳人拥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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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她眼露惊喜。
浑然的气势,冷非云一掌将中年彪形大汉格退了好几步。
“你怎么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怒火烧红了眼,看著她手臂的血流,幸好他来得快,否则后果他无法想像。
今日,天未大亮,冷非云按照往常的习惯,已经起床到厨房为她熬煮了一碗补气强身之药。
当他回到卧房看见床上空无一人,连床尾她的随身包袱也不见时,他整颗心像被闪雷击中,匆匆放下药碗,立刻唤醒了童二。
童二睡眼蒙眬中和冷非云里里外外将臭牛家附近给寻了一遍,还是没她的踪影。
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想起了她的话:
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可以让他安枕无忧?从此去除一个心头刺?
她该不会独自去找连旭日吧?
该死!他让童二守在臭牛家,自己则飞快朝连府前去。
“你别管我,我不要你为难!”理智告诉她得推开他,可是心里的委屈痛苦,偏偏不争气地化作一串串的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