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起了自暴自弃的想法,那种感觉就恍如黑洞一样的将她包围、吞噬,她是下人、没用的下人,年纪还比齐磊大,她不配做齐磊的妻,更何况……齐磊根本不要她……
鼻子一酸、眼睛一湿,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哭哭哭,就只会哭,你想要把全身的血水都哭乾流光才甘心吗?」
齐磊的声音钻进元碧纱的耳朵,令她更觉羞耻,然而眼泪是无法说停就停的,毕竟她对感情太陌生,根本不明白齐磊表达关心的方式异于常人,经他那么一说,她只是越来越止不住泪水,想停住却反而更加抽抽噎噎。
齐磊再也看不下去,想到能让她止住哭泣的方法,只有一个。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完全没有经过思考和酝酿,齐磊将元碧纱轻轻拉过来,然后……
以吻封缄。
自己的唇被两片柔软而有些冰凉的物体给覆盖住,元碧纱错愕之余,也发现齐磊居然这么靠近她……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心跳快因急剧的跳动而停止了……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她快不能呼吸了……
元碧纱能闻得到齐磊悉数呼出的鼻息,他拥着她腰际的手臂,力道轻稳却不容挣离。
少年已卓然而成,他是个大人了……
他的吻那么的轻柔、那么的婉转,与他暴烈的性子完全两款两样,言情小说吧怕惊吓到未晓人事的她,所以微风细雨般温存。
这是齐磊,一个她全然陌生的齐磊……
「磊……」她企图想说些什么,后面的字句却教齐磊吻得零落消融……
齐磊不想她说话,语言太容易产生隔阂与误会,就算他们一吻将毕,面对彼此有太多尴尬,他也不愿那个时刻太早到来……
所以,吻去她的话语,吻去她的理智……吻去她那不应该出现在美丽脸容上的泪姿……
手指的神经疼痛地一抽一抽,然而元碧纱却再也无法分出一点心神去管它,只因脑海全被他占据了……
花了多久的时间才结束这个漫长的吻?
齐磊和元碧纱都无法计算,只知道令人晕眩迷茫的甜美消逝后,他俩无声而手足失措的对视。
彼此都像做错事的孩子。
而率先意识到自己仍一直盯着那变得红润的唇的,是齐磊,他轻咳一声,别开头,没了眼神的凝视,元碧纱也顿时清醒过来,不知如何是好地低下头。
一垂首,就看见自己的手指还包在齐磊的衣服里头,她直觉便将手抽了出来,齐磊感觉到拉扯,回过头来。
「血……不流了吧?」他问。
「不……不流了。」
「那就好。」齐磊以食指搓了搓人中,他的感言依旧短少。
元碧纱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然而唯一能挤出口的,仍是只有那些话。「碧纱……服侍少爷更衣?」
「更衣?」别了吧?在这令人想入非非的时刻。「我自己来就好,你出去吧。」
元碧纱一愣。
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她服侍?她真有那么惹人厌?
一股冲动涌到嘴边,她突然极欲想表明心情,齐磊却率先开口。
「本少爷的时间你浪费不起,快出去吧。」齐磊的口气僵硬,但任谁都听得出他话里并没有以前那种命令的强势意味,反而还显得有些故作冷淡,然而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元碧纱就是其一。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吻了她,却又这样对待她?
「还杵在那儿干什么?」齐磊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
元碧纱这次终于有了动作,她慢慢的转过身子,然后,彷佛在维持仅剩的尊严,克制自己的步伐规律平稳地朝外头走去,不教身后那双凝视的眼瞧出一点端倪。
正午。
「齐磊是怎么搞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容禺玄没好气地站在齐磊房中,人去楼空,很简单,齐磊又不在房里。
「亏我昨儿晚上还好心地帮他找人,不说声谢谢也就罢了,居然在贵客临门隔日就溜之大吉?」
「哪有人说自己是贵客的,哥哥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害羞。」容宛儿站在兄长旁边,呵呵笑道。「磊哥哥一定是觉得你太烦了,索性躲起来,你信不信?」
「我吵?我烦?」容禺玄嘴歪眼斜,没好气地道:「开玩笑,我是好心想矫正他别扭的个性欸!有我这么阳光开朗的青年与他为伍,一定能对他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到时他周遭的人可都会感激我的。」
面对兄长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容宛儿也只是耸了耸肩,容禺玄不理会妹妹的冷淡,倒是迳自寻思齐磊的去向。「奇怪,他哪那么多地方好跑?」
「你那么想知道磊哥哥的下落,怎么不去问碧纱姊姊?」
容禺玄却煞有介事的摇摇手指。「不不不,这样答案来得太容易,一点趣味都没有……」
「哥哥真无聊,你不问,我问去。」容宛儿说完便转身出门,迳自找人去了,容禺玄见自己的点子不受小妹青睐,只得跟在她身后追了出去。
「喂!等等你哥行不行啊!」他一边喊着容宛儿,一边自言自语地碎碎念着。「真是,这年头做老哥的威严越来越不管用了……」
「少爷不在房内?」正在替齐磊熬药的元碧纱听到齐磊不在,先是一愣,后眉头一紧。「回去了……」她双目紧盯着眼前的药罐,只觉茫然。
「回去?回哪儿去?」容宛儿不喜欢厨房里浓重的药味,于是将元碧纱拉出屋外,好奇地问。
「这……」叫她怎么说啊?元碧纱连忙岔开话题。「宛儿小姐找他有事吗?」
第9章(2)
这时,一只手从宛儿后肩搭上来,是容禺玄。「没事就不能找他吗?咱们远来是客,他做少爷的倒把我们乾晾着不管了?」
看见容禺玄,不由得想起昨晚,元碧纱向他点了点头。「容公子,昨晚十分谢谢你……」
「不必谢、不必谢,昨儿是齐磊主动要去找你的,我只是见义勇为、两肋插刀而已,如果你真有心要谢我,就把齐磊找来,顺便再叫他赠我两幅画,好让我也拿去别人面前现现宝、威风威风。」
「这……后面的要求我没办法决定,可我会即刻去找磊少爷的。」
「要不要宛儿还有哥哥一起帮忙找?」容宛儿问道。
「不、不必了。」言情小说吧留春楼岂是容宛儿那样的官家千金能涉足的场所?「我……我知道他在哪儿。」
「噢?」容禺玄仔细探量着元碧纱的表情,似乎想从其中查出什么端倪,然而元碧纱却回避着他的目光。
「请公子和宛儿小姐先回房暂歇,碧纱将里头收拾收拾,整理一下,立刻就去找人。」匆匆地福了福身子,她连忙转身回到厨房里。
「嗯……可疑噢……」容禺玄喃喃地道。
「什么可疑啊?」容宛儿不明究理。
「你不觉得每次一问齐磊去哪里,碧纱就变得这么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
「所以?」
「所以其中必有隐情啊!」容禺玄嘿嘿一笑。「走吧!咱们偷偷跟去瞧瞧齐磊的秘密基地?」
「碧纱姊姊都说不用了,我才不要呢!」容宛儿非常干脆的拒绝了,毕竟她对齐磊兴趣缺缺。「大热天的,我宁愿回屋子里头去。」说着还就真的抛下容禺玄走开了。
「哎……」容禺玄耸耸肩。「真是个无情的妹妹啊,看来为兄我只好自个儿探险去喽!」饶是这样说,他的眼中却没有一丝半毫的抱怨之意,反倒还显得兴致勃勃。
这就是容禺玄,一个对鸡毛蒜皮的八卦琐事感兴趣的程度永远大于正经事的「奇」男子。
留春楼里,齐磊正在作画。
他在纸上描出一个淡淡的轮廓、一双淡淡的眼,只有嘴唇的红异常鲜艳。
蕊仙无声地走了进来,看到他的周围四散着画纸,通通都是画到一半就被揉绉或者随意弃置一旁不理的半成品,那些画的主题完全相同。
都是同一个女子的脸庞,但五官除了嘴巴之外,其他的都不太明显。
「怎么了?这是什么新技法?挺特出的,啊?」
齐磊不语,兀自盯着画纸看。
他脑海中有一个影子急欲跳脱出来,然而他却没法定下心来完整画出,原想着是因为他待在家里无法专心的缘故,只要回到留春楼的专属画室就能尽情挥洒,想来却是错了……
「只有唇……」他没头没脑的喃喃自语了一句。
蕊仙凑到他身后,伸出手来替他轻捶着肩。
「爷儿,慢慢想,嗯?」
「我知道……」齐磊无意义地道,猛然一掷画笔,抱住头。
「画不出来……就是画不出来……」天!他齐磊竟也有画不出来的东西?
蕊仙正想安慰他两句,外头却在这时传来一阵吵杂的人声,两人不禁抬起头来。「怎么回事?」
「不晓得……」蕊仙道:「现在才傍晚,留春楼刚开,理该没那么热闹哪!」话一说完,楼下突然传来闹哄哄的翻桌砸椅的巨声。
「我出去看看好了。」蕊仙心知不妙,于是立即开门探看情况。
才一出门,靠近栏边儿一看,她就傻眼了。
只见楼下大厅桌椅横七竖八地歪躺一地,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纷纷靠在墙边发抖,一群看来有点眼熟的彪形大汉站在正中央,老鸨则不停地鞠躬赔小心。
「大爷、大爷,您别生气,您今天拆了我的招牌,叫我日后可怎么做生意啊!」
「别跟本大爷扯你娘的王八蛋!把那个贱蹄子还有那个齐齐齐……齐雷的给我叫下来!」
「是齐磊……」老鸨直觉纠正,却换来一个大白眼怒瞪。
蕊仙见事情已难控制,自个儿非出场不可,于是便轻咳了两声,施施然地轻移莲步,缓缓步下台阶,一边环视着满室凌乱,脸上还挂着微笑,一副从容模样。
「这不是胡大爷么?您是不是跑错地方,竟到留春楼锻链起筋骨来了?」
那姓胡的一见她,气就不打一处来,冷笑道:「很好很好,你倒还有心情跟本大爷打哈哈!他妈的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卖假画给本大爷」
「假画?」老鸨惊呼,错愕的看着蕊仙,彷佛这时才将当时蕊仙别有涵义的笑容给融会贯通,这时她可也不依了,连忙冲到蕊仙身前,哭天抢地的喊起冤来了。
「你你你……你怎么干出了这种事?瞧!咱屋里的家当全砸了!做不了生意赚不了钱不打紧,可这满屋子里哪样东西不是用钱买的?哎!这回你妈妈我可真的是赔惨喽!」
「妈妈,您别参进来瞎搅和,咱们一码是一码,待理完了胡大爷的公案,再来谈这屋里该怎么收拾。」蕊仙不动声色地轻轻推开老鸨,向前走了两步,逼到胡大爷身前。
「胡大爷,您说我卖假画给您?」
「废……废话!」被蕊仙惊人的美貌和身上的香气近距离攻击,饶是哪一个男人都招架不住,那胡大爷即便处在盛怒之中,也免不了一阵结巴。「证……证据都在这里!」
他一挥手,立即有个人将那幅假画给捧上来摊开,只见牡丹红灩灩地,彷佛在嘲笑他的无知。
「你给老子看清楚了,这一幅画根本不是齐磊画的!」那姓胡的胀红了脸。「害本大爷被人当成笑柄耻笑,他们说这根本不是齐磊的手笔!而且齐磊最擅长、最出名的是仕女图!」越说越生气、越觉得脸上无光,忍不住盛怒之火,胡大爷抓起桌上那张画就「嘶」地一声,一分为二将图给毁了!
「他妈的!今天你非还老子个公道不可!」
「呵呵,胡大爷,您好大的脾气啊,该说的说完了,您要不要喝口茶歇歇啊?」
看着他发火,蕊仙倒也不去阻止他,反倒还说起风凉话。
「你他妈的少跟老子装傻!」
「谁跟你装傻来着?」蕊仙突然凤眼一吊,手插在腰上,提高了嗓门大喝一声。「在场的都给我听清了!」
众人闻声俱是一愣。
蕊仙环视着场子里的人,包括那姓胡的所带来的打手,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天胡大爷前来求画的时候,你们都做了现成的证人,如今我可要你们评评理了。」
「你们可仔细给我想清楚了,当天胡大爷前来求画,小女子拿出了这一幅画,可有说过这幅画就是齐磊公子的画作?」
众人闻言,瞬时哑然。
仔细想想,确实是没有。
「想清楚了吧?可别乱诬赖人啊!从头到尾都是胡大爷一厢情愿认为这就是齐公子的手笔啊!」
「哼!别以为三两句就可以撇清!那画上头的落款又是怎么回事儿」
蕊仙笑得更灿烂了。「哟,我的爷,自古以来,看到画家画的好而藉著名气想沾光的伪作、临摹之作不知有多少,恐怕这里头所有人的指头加起来都还数不清,区区一枚印章,也不能代表这幅画就是真品啊!」
「你……你你你……」姓胡的被她一番话抢白,真是气到快疯了。
蕊仙却还得理不饶人地双手一摊,道:「更何况我也事先声明了,这幅画只要大爷喜欢,就无偿赠与大爷玩赏,你原本带来的银两,我们不也都全数奉还了吗?大爷您可是半点损失也没有啊,倒是我们这屋子里……」蕊仙看着凌乱的四周被破坏的家具和摆饰,不由得啧啧有声。
「现在乱成这模样,恐怕今晚是得闭门谢客了,这期间留春楼的损失,谁来负责啊?」
「这……」胡大爷作梦也没想到会被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给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偏偏她还字字句句都占了理,教他完全无法回话!
越想,心底的火气就越是上升,一想到他兴冲冲的把画拿回家中,还大摆宴席,郑而重之的请出来现宝,几乎是立刻就被眼尖的人一眼看破,随之而来的耻笑,让他真恨不得立时钻回娘胎里,就当做自个儿不曾出生过!
胡某人的脸面扫不起!他无论如何定要叫这骚蹄子还有那避不见面的齐磊付出代价!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对不起……门口没人,我就冒昧进来了。」女声自门外传进,接着,一个身着藕色衣裙的女子出现在门口。
「请问磊少爷是否回到这里来了?」
磊少爷?
敢情她说的是齐磊?
胡大爷眼睛一眯,突地伸手箝住了那女子的手腕,也几乎是同时,蕊仙因为认出了她而愣了一下。
「你是齐公子家里的……」不就是前些天来叫齐磊回家的人吗?蕊仙话说到一半,便警觉的收口,然而胡大爷看她的穿着打扮,却自个儿判断出了意思来。
「噢!你是齐家的下人?」
女子正是元碧纱,只见她尚未搞清楚状况,就被一个油头粉面、相貌猥琐的人给拉住了。
「也罢!大爷我既然要不到齐磊的画,那就要个齐家的女人吧!」他抓着元碧纱打量,露出了淫邪的坏笑。「长得还挺可人的,没想到齐家的下人也他妈的这么水灵,嘿嘿嘿……」他边说,边伸出另一只手来,掐住元碧纱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