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胡的!你想干什么」蕊仙连忙冲上前想阻止,却被胡大爷的随从一把架开。
「这里是妓院,老子还能干什么?」胡大爷嘿嘿一笑,这时已将元碧纱带入房中,厚颜无耻的说完这句话,竟就将门关上了。
蕊仙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却突然看见楼上齐磊所在房间大门被猛然推开,齐磊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齐磊!」蕊仙大叫。
齐磊皱着眉头站在楼上,彷佛在思索着什么事情却被打断,神情喜怒不明。
「我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他喃喃自语,下一秒,蕊仙却证实了他的疑虑。
「齐磊!你还杵在那儿做什么!上次来找你的那个姑娘被姓胡的杂碎拖到房间里去糟蹋了啊!」齐磊先是一怔,而后楼下某间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不……不要!」
听到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霎时间,齐磊的心狠狠紧缩成一团!
确实是元碧纱的声音。
理智与心都崩散碎裂,他不知不觉地跑了起来,等到知觉回复时,他已站在那房间前头,想也不想地就抬起脚来用力地踹下去,门应声向两旁飞开!
第10章(1)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哭泣的脸。
而在齐磊心中燃起的是愤怒……
还握着笔的拳头青筋都暴突了出来,他看着被胡大爷强押在身下的元碧纱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只觉得想杀人。
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情为何,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一直与元碧纱保持着距离的原因……
而眼前这个衣冠禽兽,竟然这么简单地就摧毁了一直以来他所珍视、甚至舍不得去碰触的东西……
纯洁的她,美丽而不容玷污的心……
「你该死……」齐磊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
「什、什么?」胡大爷才刚把元碧纱拖进房里,什么事情都还没开始做,竟就被人闯进门来,而且那人还是一个年轻俊美的陌生男子,但看到他手中的画笔,他就忽然明白了。
「噢,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大画家,终于现身了啊!」胡大爷得意地笑道,早晓得这招这么好用,他也不必大费周章的重金求画了。
齐磊并不看他,双目只是瞪着被他强押而上半身倒在桌上的元碧纱,只见她因过度激烈抵抗而蓬头乱发、双目赤红,刚一对上她的视线,元碧纱便羞窘难当地撇过头去。
齐磊慢慢的将视线转移到胡大爷身上,露出一抹阴邪冷笑。
「你姓胡是吧。」他眯了眯眼睛,只觉眼前这人长得和他认识的某人有些相似。「同乐堂的胡启丰是你什么人?」
「就是本大爷的老子!顺便告诉你,当朝内务总管大人还是本大爷的干爹,怎么!吓着了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齐磊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的歪打正着!
那胡大爷见自己已报出名号,齐磊却还面无表情,于是便道:「怎么,还真吓呆了?」
齐磊冷笑。「是吓呆了,没想到胡启丰的儿子竟是这么个草包,怎不教齐某惊吓万分?」
「你这张臭嘴,喷的是什么屎尿」听到他直接挑明了自己是个草包,姓胡的气得肝火直冒。「本大爷愿意花钱买你的画是你的荣幸!你诳人也就算了,居然还骂老子!来人啊!把这不识抬举的臭小子给我拖出去教训!」
「教训谁啊」一个男子的声音施施然自外头传来,齐磊和那姓胡的均是一愣,纷纷回过头去,只见大厅里头,那男子正一边拂手,像是在抖落灰尘似地,一边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是你?」齐磊没想到容禺玄竟会突然出现。
「没错,是我。」容禺玄站在房门口嘿嘿一笑。「我是跟在碧纱姑娘后头过来的,不过看到她一直没出来,又听见里头吵吵闹闹,索性进来一探究竟……」
见他跟齐磊旁若无人的「话家常」,胡大爷气道:「你你你!你把我的手下怎么了」
容禺玄听到声音,这才看向胡大爷。「怎么了?您自个儿瞧吧!」说着他便往旁边站开一步,只见外头几个保镳竟早在不知何时就被摆平在地上。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那胡大爷气得无处可发,突然想起手上还押着一个女人,于是想也不想便啪地赏了元碧纱一个热辣辣的巴掌!元碧纱嘴角登时被他手上戴的戒指给刮破,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齐磊左眼微微一眯,狂怒难抑,容禺玄看不过去要挺身而出,他却突然举起手拦住他,面对容禺玄不解的神情,他并没有回应,只是冷淡地对着胡大爷开了口。
「拿女人出气,您还真是下得了重手啊,大爷。看到你,齐某还真不得不反省一番……」他作状叹了口气。「看来我也该认真的考虑是否该扛起家族担子,否则要是像同乐堂的你一样只会败家业,宏闻轩也撑不了多久了。」
原来齐磊口中的同乐堂,即是京中另一间规模略小的书肆,早先它比宏闻轩更早开幕,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老字号,经营的人更与朝中权贵极为亲近,势力盛极一时,只是后继者缺乏经商的天分,又加上年轻一辈吃喝玩乐,根本无心家业。因此同乐堂也就逐渐被后起的宏闻轩给追赶过去,最近更有谣言传出同乐堂已经撑不下去了,正打算要跟宏闻轩商量着顶让店铺的事情,虽然老是有人出来辟驳谣言,但只有内部的人才知道这传闻其实是真的,而且两家的老板已在私下进行磋商。
「宏闻轩?」胡大爷闻言,眼都瞪圆了,过了几秒钟后,他似乎才将这三个字和齐磊的名字联想在一起。「你你你你你……你是齐家的人」
「没错,正是。」齐磊点点头。
胡大爷脸色一变,连忙立起身子,手劲也软了,元碧纱感觉到箝制的力量一松,立即瘫滑到桌下,她想走,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只有不停的流眼泪。
「蕊仙。」齐磊唤了一声。
蕊仙连忙走了进来,将元碧纱又搀又扶的带了出去。
「好了,障碍已排除,看来我可以动手了吧?」容禺玄挽起袖子,蠢蠢欲动。
「这是我的事,我来解决。」齐磊一言打断他活动筋骨的妄想。
「好吧,那……等你使不上力了再叫我!」容禺玄不死心地附上但书,然后就大剌剌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准备看好戏。
齐磊将视线缓缓的投回胡大爷身上,只见他眼神呆滞的看着齐磊,显然适才被吓呆了。
「怎么,想道歉吗?」齐磊冷眼瞧着他。「虽然本少爷从来不想仗势欺人,不过再怎么样,也断容不得人家骑到我头上来。」说着说着,他逼近那姓胡的,在他满是冷汗的耳边,轻声道:「你好大的狗胆,连本少爷的未婚妻都敢调戏?」
「未、未婚妻?」不……不会吧?那女的穿得那么不起眼,一副丫鬟奴婢的模样,怎么可能会是宏闻轩将来的当家主母?
「教你一个乖,人不可貌相。」齐磊压低声嗓,在他耳边低笑。「顺便告诉你一个消息,你运气不好,遇上了我,信不信本少爷可以立时让宏闻轩停止与同乐堂的『合作』?到时教你们一家全到大马路上喝西北风、当乞丐!」
姓胡的一听,齿都冷了。「不……不可能的,齐磊……呃不,磊少爷,一码是一码,公私怎么能混为一谈……」要知道同乐堂虽已式微,但能吃下它的主儿京城里除了宏闻轩还真找不出第二家,他爹已经积欠了人不少钱,是最近说好跟宏闻轩合作,才能勉强维持家中现有的排场,他这不管事的爷儿也才能照旧八面威风,但要是宏闻轩中途撒手没把同乐堂盘清,他们恐怕还有进大牢之虞,连喝西北风都是奢想。
「很不幸的,本少爷器量就是这么狭小。」齐磊冷哼了一声。「尤其你刚刚还打了我的女人,这笔帐又该怎么算?」
姓胡的全身一凛,这才真正感到害怕了,因为齐磊的模样完全不像在说笑,他是真的想报复!
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他就举起右手啪地一声在自个儿脸上甩了一个响亮清脆的耳光。
齐磊眉毛一抬。「就这样?你的诚意就这样?」
姓胡的一听,连左手都举了起来,当下左右开弓啪啪啪啪啪的打了自己十几个耳光,声声都听得出来下了重手、使尽全力,等到嘴角流出血丝,他力气也没了,齐磊这才露出无声的一笑。
「得了,本少爷没空跟你周旋,滚你的去吧!」他丢下一句,便转头朝外面走去。
姓胡的见状,连忙在他身后歪着嘴咕咕哝哝地喊:「那那那……那同乐堂的事……」
齐磊闻言,回话只有简单的三个字。「你、说、呢?」
姓胡的听到这么一句完全没头没脑、莫测高深的话,双脚一软,瘫了下去。
「哇!杀人不用刀、光凭一张嘴,我今天是真正领教了。」容禺玄追在齐磊身后笑道,伸手搭住他肩膀。
「论体格,我可打不过他,更何况我才不想脏了手。」齐磊撇撇嘴,然后看向挂在自个儿肩膀上的那只手。「还有,我跟你有很好吗?你干么把手挂在本少爷身上、勾肩搭背的?」
「唉,别这么无情嘛!齐公子磊少爷,看你在留春楼好像待了很久,怎么一点温柔也没有学会啊?」容禺玄皮厚赛城墙,当然不会把齐磊的威胁放在心上,反正他很喜欢齐磊这种别扭的个性。
「少恶心了。」齐磊僵硬地道,这容禺玄是有毛病吗?
「对了,你真的会要你爹中止宏闻轩与同乐堂的计划?」见齐磊脸色很难看,容禺玄于是自动岔开话题。
「唬他罢了。」齐磊低哼一声。「我又还没正式继承家业,那些事儿轮不到我插手,不过……」
「不过什么?」
「我相信我爹绝对有办法以最低的价钱盘到同乐堂,否则他怎配称为业界的翘楚?」齐磊冷笑道:「到时就让那姓胡的以为一切都是本少爷暗中运筹帷幄,由他四处去宣传,谁还敢再以为宏闻轩的继承人不过是只病猫?」
「哇!」容禺玄这下可是完全的心服口服了。「你心机还真重啊!」
「随你高兴怎么编派。」齐磊走到了楼梯下头,眼神投向楼上,他的心思已不在此处,而是飘往了元碧纱所在的地方。
说来也巧,蕊仙在这时打开房门,盈盈步了下来,齐磊还没说话,她便先开口了。
「怎么,架吵完了?」
「她怎么样?」齐磊根本不想再拉东扯西的。
蕊仙却不答话,眼神倒是掠过齐磊,缓缓地瞟了瞟四周,这才说道:「说来这事泰半因你而起,咱们留春楼里的损失可不小,是不是啊,磊少爷?」
「我赔。」齐磊眉头紧蹙,撂下简短二字。
蕊仙这才露出笑容。「好,爽快!」她转向老鸨的方向,朗声喊道:「妈妈,你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齐公子果然干脆啊!」被冷在一边好久没发话的老鸨,闻言笑逐颜开,涎着笑脸连连点头。
「现在可以告诉我情况了吧?」齐磊的声音自蕊仙背后响起。
蕊仙回过身来,神色一敛。
「我让人打了热水来,让她擦了擦脸和身子,可她大概是被吓坏了,一直嘤嘤的哭,什么话也不肯多说,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但也还抽抽噎噎的,我这才出来探一下,没想到你们这边倒已经完事了。」说着她一摊双手。「对付男人我是很有一套啦,可对象要是个小姑娘,我可也就无用武之地喽!」
「我去看看她。」齐磊越过蕊仙身边,伸出手来,按了一下她的肩膀。「谢谢。」
那句谢的声量十分轻微,蕊仙却听得十分清楚,能听到一向心高气傲、把别人的给予视为理所当然的齐磊说谢谢,她也觉得值得了。
齐磊轻轻推开房门,一眼就瞧见呆滞地坐在椅子上的元碧纱,她双目依旧赤红,肩膀微微颤抖,看到他进来,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碧纱……」他第一次,如此轻柔地唤她的名。
元碧纱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这是……齐磊……在叫她吗?为……为什么?
「你没事吧?」齐磊靠近她,伸出手来想碰触她的脸,然而元碧纱却恍如惊弓之鸟,登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踉跄地退后了好几步。
「不……不要……」
「碧纱?」正当齐磊以为她是惊吓过度而拒绝别人碰触时,她却开口了。
「为……为什么?」
「……」齐磊无言地看着她,等她把话接续下去。
第10章(2)
「为……为什么我非得遭受这种对待不可?」她抓紧胸口,压抑的情绪似乎全都在看见齐磊的那一刻爆炸了。
从她进入齐家的那一刻起,她就被告知要以他为生命中最重要的责任,永远陪在他身边,无论遇到什么事情……
三更就要起床,煮饭、洗衣服、受主子的气,稍有不顺就要被斥责,暗地里还要受人欺负……这些她都可以甘之如饴,默不作声,然而……
「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我是谁啊?一个下人罢了,下人没有资格要求什么,可……可我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儿……」她也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啊,她安分守己、循规蹈矩,为何上天还要惩罚她?她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她掩面而泣,齐磊恸极。
她在自责,为了自己竟觉得不公平、为了自己不该有的不满情绪而自责,但这种愤怒本来就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她却因为自己的身分而硬是要扼杀它的存在,只是生理上却极端排斥这样委曲求全的自己,所以眼泪无论如何止不住、颤抖无论如何停不了……
这一切,他或许该负上全责吧……
从前年纪幼小的他,对凡事顺从的她感到不耐烦,因为不懂得如何化解两人间明显的阶级差距,逃、逃、逃成了习惯,等到年岁渐长,鸿沟已深时,元碧纱的自卑心态早已根深柢固了,系着两人之间的那纸婚约,也彷佛是套住他俩的枷锁,将他俩隔在一个碰触不着,却又近在咫尺的两岸。
聚不着,却也分不开,怎么办?
还要继续这个状态多久,还要怎么僵持下去?他多想让她明白,她哭泣的模样多么使他心痛。
要怎样才能安慰她受创的心?要怎样才能?
「是我不好。」他声音轻轻的。
元碧纱哭泣未止,掩在双掌中的表情却是怔愣了一下。
她听错了吗?齐磊居然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我从前错待了你……」他的声音还在继续。「其实……我心底,一直都是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