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这把老骨头了,再活也没几年,丫头应该会原谅我吧!”说来汗颜,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想当年打枪打仗时也不曾怕过,唯独怕这青丫头。
“喂,你们别这么夸张行不?才一锅汤而已,就让你们俩哀恸成这副德行,少丢人好不好?”古小月不屑地冷眼旁观,却惹来两记白眼。
唉,算了,既然要在这儿工作,就得打好人际关系,虽然这是她最不屑的虚伪交际,但此时身兼重任,她认了,谁教“死城”是全纽约黑道最常聚集的地方,也是她查案的落脚处。
“什么样的客人?让我去说说。”天底下的事少有她古小月办不到,尤其是耍嘴皮子。
“你?!别笑话了,没被当场劈死就阿弥陀佛了。”显然没人慧眼识英雌。
“走,带我去,我敢打包票,这事我来搞定。”古小月一把捉起留加整齐的领带要他带路。
一老一少皆狐疑地瞅住她,眼中闪烁着不信任。
“锵!”巨大的玻璃碎声自地下室传来。
“老天,下面飙起来了。”留加无力地道。
“快走啊,还等啥!”古小月拖着瘫软的留加往地下室跑。
原来死城的地下室是舞厅兼PUB,一走下阶梯便可听见震耳欲聋的嘈杂音乐与叫嚣声。
古小月一眼便瞧见闹事的一帮人正等在前头,随时有掀桌翻椅之势,各个手上还操着家伙哪!古小月体内的叛逆因子正亢奋地游动,她向来喜欢激烈的场面。
“老板不在吗?我们这票弟兄等得快不耐烦了,派个能作主的出来,否则……”显然是首领的老大,一身壮观的肌肉正恶心地蠕动着。
“老板不在,这儿我作主。”古小月迎上前去。
有意思,刚刚到便能活动筋骨,她要痛宰这群洋鬼子。
“你?!”老大惊愕地望着眼前这小不隆咚的中国娃娃,接着爆出一串洪亮的大笑,其他的喽罗们追随着老大轻视的狂笑。
“听说死城的老板是位厉害的人物,手下却很蹩脚,真是丢人哪!”接着,一群人又讪笑起来。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酒盖,奇准无误地击中首领的脑门,引起众人一阵惊叫,包括古小月在内--她还没出手。
“SHIT。”恼羞成怒的老大操起家伙准备开打,手下一一凑近,蓄势待发。
“有种一对一,敢不敢?”古小月闪着敏锐的眼睛,挑战比她高出近一个头的壮男。
“小鬼,我用一只小指头就能捏碎你。”老大得意洋洋地接下战书。
“来吧!”古小月挑衅地勾勾食指,似乎不把他看在眼里。
霎时,只见古小月跃地而起,迅捷的人影上上下下、一拳接着一脚,不留余地的将老大揍得昏天暗地,而那老外根本连她的衣摆也碰不着,只能任由她逐一地将他击溃。
这种中看不中用、虚有其表的三脚猫她见惯了,一、二、三、四、五,最后一脚,OK,解决了。
怎么回事,不到三十秒的时间,仅看这女娃轻松落地,拍拍她自觉被弄脏的巧手,而他们的老大……
“老大,你没事吧?”手下们一一上前去表示慰问之意。
“我们走。”老大维持着挺立的高傲姿态,想跨出那艰困的一步。
谁知脚才跨出,人就跟着瘫倒在地。
“老大……”众人扶起他们不醒人事的老大,逃难似地离开现场。死城果然名不虚传,高手如云,总算让他们给见识到了。
如雷贯耳的掌声骤然响起,转眼间古小月已成为众人眼中的女豪杰。
古小月没有丝毫的得意,只觉得百般无聊,太轻易胜利的战斗没挑战性,而且无趣极了。
“谢谢你帮了个大忙。”留加的感激仿佛是她古小月解救了众生。
“你们这儿常常被闹事吗?”这位白面书生显然还不打算停止演戏,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想来,那可恨又可耻的四川老头也绝不是一个单纯的厨师而已,而白面书生口中的老板,即老头口中的青丫头、她未来的大老板,肯定是位更有看头的人物,就如刚才那票混混说的,“死城”内高手如云。
“一天至少一两次吧。”留加露出他温文尔雅的笑容。
好个虚伪阴森的家伙。
“我叫古小月,来应征的,刚才你那瓶盖射得棒极了,简直可以用神乎其技来形容。”古小月了然的话语令留加收敛起笑容,又敏锐地瞥了他一眼,古小月才举步踏上阶梯直上一楼。
有意思,影山留加不自觉地加深笑意,看来“死城”往后会热闹不少,古小月--嗯,一个有意思的中国娃娃。
“喂,小白脸,你们老板到底何时会回来?”古小月趴在吧台,熠熠的眸光满是期待,天啊,她真想早日与那位奇女子会面。
小白脸?!去!他像吗?天知道他影山留加最痛恨吃软饭的男人,他可是位英俊焕发、豪气万千的大日本男儿。
“不知道。”他不怎么高兴,继续埋首调酒的工作,这丫头不懂调酒、不善厨事,一只嘴却犀利得要人命,唯一的优点就是她很能打,与洋人干起架来,一点也不逊色,这是同样身为亚洲人的光荣。
“你那是什么脸?比屎还臭。”古小月满脸嫌恶。
留加咬牙,怒火往腹里吞。“去,把这杯酒送去三号桌。”他尽量强迫自己将目光聚集在绿色晶莹的液体上,免得待会儿他会忍不住扯下她那两条碍眼的长发辫,丢给阿福充当发菜汤的最佳材料。
“你不会自己送啊!今天又不是特忙,还用得着本姑娘吗?”古小月傲气凌人,没有一丝丝职业道德。
“你……”留加腹内奔窜的火焰直升上心,自特有的东方眼眸中迸射而出。若不是缺人缺得紧,他何苦替自己找气受,就连阿福都受不了她那股狂傲劲。
“你的脸绿了耶!”她仔细研究那张铁青的俊秀脸庞。
“是……吗?”他变调的口气在在显示火山快爆发了。
“来吧!我帮你把酒送过去,四号桌是吧?”她端起托盘,想替他分忧解劳。
留加微启薄唇,咬牙切齿。“三号桌。”
乖乖,这日本鬼子真是好风度,远比厨子那四川肥福好上几千倍,看来想逼他出手是不可能了,唉,又少了个和高手过招的好机会。
待古小月回到吧台已见不着留加,自讨没趣地跳上阶梯来到一楼,远离地下室嘈杂的环境。
呼,空气真清新。
“喀啦、喀啦……”白骨门铃响起,生意上门罗!
“欢迎光临。”虽不怎么习惯做这种哈腰的动作,但她可不想被炒鱿鱼。
喝,好酷的黑皮靴,目光逐渐往上看,修长匀称的腿包裹着紧身黑皮裤,哟,小蛮腰儿哪!足以令男人看得喷血、让女人嫉妒到吐血的完美上身,仅着一件能围住胸围的黑色短T恤,性格的有腰身墨绿西装外套是唯一能御寒的衣物。
哈,中国妞,瓜子脸、俏挺的鼻、菱形细致的樱唇,啧啧啧,好一对勾人魂魄、荡人心神的美眸,长发率性地披在肩上,又多了一种野性美,这女人是天生尤物,以女人欣赏女人的眼光,她会打个九十分。
“小姐用餐?”她照例问。
“小姐姓名?”对方不答反问,在古小月还来不及回答时,尤物抬起她高傲的下颚,一双利眼直瞧到她眼底。
她会扭断这女人完美无瑕的手,再轰出死城千刀万剐,这女人居然调戏她这清纯的弱女子。可是,该死的,她居然动也不动,不是无法动,而是这女人有种定人的神力、锁人思绪的怪异特质,让人逃不开她的掌握,古小月心想居然会遇上如此神秘的人,又一个不知来历的高手,仅以气势便能置人于死地。
“老板?!”留加说。
“青丫头?”阿福也喜出望外地恭迎大姊大回营。
贺青?!原来是她,啧,她怎么没想到,瞧她一身独特的气质也该猜到是她,可是贺青居然是个调戏柔弱女子的……天啊!幻想破灭她好生失望。
“我说留加,这俏丫头打哪儿来的?”话虽是问影山留加,但贺青的眼神不曾离开过古小月。
“新来的小妹,北京来的,底子不错。”留加据实以答。
“哦。”贺青的皮神看来似乎对古小月更有兴致了,“贺青。”她不罗唆地报上大名。
“古小月。”她不甘示弱地道,“别再看了,我知道自己天生丽质,你不用太羡慕。”
“哼,犀利的小妞。”贺青终于放开古小月,走向冰箱开了罐啤酒,毫不做作地狂饮。
说不上来,古小月总觉得贺青身上有种淡如清风、冷如寒冰的气质,像是披着纯白羽翼的黑暗使者,她很像一个人,谁……想不起来,可是她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寒意却令古小月深感熟悉。
“近来店内还好吧!”贺青坐上空椅,慵懒地叠起长腿,靠着桌沿只手撑住疲累的脑袋问着一老二少。
“还好。”
“尚可。”
“不好。”融合了各种情绪,三人口气不一地回答。贺青轻扬嘴角,优美的唇线勾勒出风情万种的浅笑。
“我很满意你们整齐画一的回答,但是如果答案能相同会更理想。”贺青收回昙花一现的惊世笑容正色道。
“还好就是风平浪静、万里无云的意思。”古小月为自个儿的回答解释。
“尚可就是一如往常、平凡无奇的表示。”留加也说明自己的语意。
“不好就是野猴撒泼、惹得人暴躁异常。”阿福鼓着因怒意索发而上下起伏的啤酒肚补充道。
贺青扬起柳眉,精锐的目光来回巡视着三人。
“听着,我不干涉你们私底下的胡闹,但别闹出火气来,这是我唯一的要求。”语毕,贺青起身走向并列听训的三人。
“留加,君子有容乃大,新加入的朋友有劳你多费心了。”她调整他难得歪斜的领带。
“大家同是为本店打拼,阿福,多发挥你长者的威严,别同小辈一起任性胡为。”贺青拍打着阿福壮观的“海腹”,笑得随意且犀利。
“这里是美国,紊乱的情况居于全球之冠,俏妞--”贺青再度勾起她光洁的下巴,在她耳边轻诉。“去掉你身上过多的棱角,唯有光滑的球体才能滚得久远。”朝古小月露出一抹意义深远的笑容后,贺青举步离开,冷艳的身影消失在一楼房门--他们四人的住处。
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美国,除了M盟那票异类之外,似乎奇葩全挤到“死城”来了。好一个冷热共同体,好一个贺青,好一座死城,未来的日子也许会刺激到令人欲罢不能。爽!
“我欣赏你们老板。”古小月由衷地道。从此刻开始,她空白十九年的偶像栏里,将会出现一个闪耀的名字。
“看过她的人都这么说。”留加的眼神充满荣幸和赞同,他的老板是举世无双的,别无字号、仅此一位。
阿福挺着得意的大腹,左手叉腰,右手拍胸,“我们这有青丫头是蒋委员长外,我最佩服的人。”得意骄傲的样子好似炫耀着亲生女儿的老爸。
“我很好奇。”对于贺青她不了解。
留加与阿福交换了眼神。
留加严肃地望向古小月,“她刚说过,你是朋友。”贺青识人的眼光不曾出过岔子,这丫头应该可以信任。
“我们的一份子。”阿福补充道。
所以,一切准备就绪,她将不会错过一段精彩绝伦的人物传奇故事。
“你是否会认为留加比较需要你的帮助?”贺青疑惑地盯着近来常在她访问圆一公尺内晃来晃去的古小月,此时古小月小姐正拿着兵布拭着光可照人的吧台,任何感官神经皆不肯放过标的物--贺青。
古小月抬起头来,状似不经意,瞥了眼留加。
“安啦!他乐于沉浸在工作中,那会使他漫长无奇的人生更加充实。”古小月打从心底如是认为。
“哦,是吗?”留加看来像是一条累疯了的狗,气喘吁吁。
贺青拿着一瓶啤酒登上阶梯,回到一楼,古小月尾随其后,依旧很忙碌,抹布跟着她服务着触目可见、随手可及的一切物品。喔,真忙。
我擦,我擦,我擦擦……
“也许我该颁个杰出的工作奖给你。”贺青煞有其事地道。
“是你太客气,这份好意我心领了。”她更想要的是她的亲笔签名。该死的,她古小月何曾如此疯狂过,没有!如今她却像个追着偶像跑,又故作姿态的小星迷,骄傲如她,要她亲口承认五体投地的崇拜,哼,下辈子,来世吧!
“那两个家伙把我的过去像说书那般惊天动、泣鬼神,又巨细靡遗地说给你听了?”贺青灌着啤酒等待她的答复。
“嗯。”该死的矫情。
我就知道。这高傲的性格小妞,竟心甘情愿地跟着她,虚长她四岁,贺青却觉得自己苍老许多,像她这般十八、九岁的花样年纪时,她在做什么?回想着一切,贺青不禁摇头轻叹,那段规律的生活,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她有她的“目标”,一生只能追着目标走。
古小月发觉突然陷入沉思的贺青居然有些阴郁落寞,她深不可测的世界谁能走进?
咦?她的耳朵上……那是啥鬼东西?
古小月不动声色地凑近贺青,对她右耳上的“东西”深感好奇。
这是刺青,一条细长的青蛇自她耳垂蛇蜒而上,盘踞了三分之二的耳廓。好美的蛇纹,仿佛一条栩栩如生的青蛇栖息在白皙的耳上,非常相配没错,贺青就像是一条美丽妖艳的青蛇。
佩服。
“古丫头,上菜罗!你在那儿发啥愣啊?”阿福大饼般地脸占据了整个上菜窗口,一盘辣炒鸡丝正等候差遣。
古小月被这声鬼叫唤回了神,晃着两条长辫,曵得跟什么似地来到阿福面前,低头盯着那一大盘辣炒鸡丝,“这盘血腥的鬼东西叫什么来着?”口气极其不屑。
“嘿嘿,问得好,这是上等的火鸡切丝,腌浸五有辛香料爆炒而成,肉滑香嫩,辣味入喉直冲脑门,香气直逼五脏六腑。”阿福兴奋地握起拳头述说着独门家传。
“哦,那该与何种饮品搭配食用呢?”闲来没事陪他鬼扯谈谈也好。
“嗯。”阿福赞赏的眼神仿佛她问对了问题。“应该配上普洱或是高梁,便能激发出甘醇又带着清冽的口感。”阿福沉醉在自己的美丽天地里,晕淘淘的,手舞足蹈的肢体动作道尽了他身为厨子的骄傲。
“那么,这道首席佳肴该如何称呼?”瞧他多会扯。
阿福摊开巨掌,相当隆重的介绍:“各位,这就是大家期待以久的辣--炒--鸡--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