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撞到哪里?瘀青还是流血?」
两人动作迅速的拉起方水怜,仔细的左瞧右看。
「我哪里都没撞到,你们……呀,别乱拉。」她惊慌的放下被弟妹挽起的长裤裤管。
「怎么可能没撞到。妳每一次放假大扫除,哪次不是撞到这碰伤那儿,刚刚还叫一声那么大声。」方遥转而看她的手臂。
「可不是,就说过没有打扫神经的妳别清理屋子,我和遥会负责嘛,上次只是擦个玻璃却摔得头破血流,妳忘了?现在妳又不听话的乱打扫,帮帮忙啦姊,别愈帮愈忙。」跟着抓住另一只手检查,方逍劈哩啪啦念了一串。
方水怜直教弟弟、妹妹说得脸红,不经意抬头,瞥见不知何时下床的伊鹤展也,微蹙着眉瞅着她。
以为他是不敢恭维她的笨手笨脚,不驯的朝他逞强辩驳,「我才没那么差劲,只是偶尔不小心会出状况。」
预想中的奚落没落下,一只温厚的大手轻柔的执起她右手。
「伊鹤大哥?」原本要反驳自家姊姊的方逍与方遥,这会总算看见房里还有个外人在。
「手没怎样吧!我刚才抓得很用力。」轻轻揉着纤细的手腕,伊鹤展也低问方水怜。听着双胞胎兄妹诉说她的事迹,他只觉胆战心惊。
「没、没事。」扭捏的抽回手,她直觉被他碰过的右手腕上生出一股奇异的烫热,直传进她的心,害得她莫名的乱掉心跳节拍。
方逍机伶的追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伊鹤大哥。」
「我在睡梦中察觉有人靠近,以为是歹徒,所以下意识扣住来人,没想到是你姊。」
「是哦!敢情你是把我当成闯进主人家不对主人攻击,反而对客人下手的笨蛋歹徒?」方水怜鼓着双颊。好端端的,她这个女主人竟然变成没品的歹徒。
「可是姊偷溜进客房的行迹很可疑。」方遥就事论事的说。
方水怜埋怨的娇眸睇向引发事端的罪魁祸首,声音气势明显降了些,「我只是想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因为姊那差点吃死人的菜?」
「嘘!别胡说。」伊鹤展也大掌压上方逍头顶,提醒他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方遥见状聪敏的将方逍拉至一边,伊鹤展也转而轻捧方水怜显得落寞的小脸,「妳别多想,我说过我没事,瞧,这会不就完好无恙的站在妳面前。」像是怜惜又像为她打气,他双手轻拍她的脸。
抑不住的烧红直窜上她双颊,她慌张的跳离他的轻触,「你讲废话,要是尔有什么三长两短,还能站着跟我说话?」双眸看向一旁的弟妹,「先去梳洗,我去买早餐。」
话落,方水怜没再看伊鹤展也半眼,自顾自离开客房,心里却嘀咕个不停。
他真的很爱动手动脚,老是不说一声就碰她,存心吃她豆腐吗?偏偏他那双深邃眸里净是醉人的温柔,害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任他对她摸了又拍。
一思及他掌心暖和的温度,方水怜脸上红云再现,嘴也跟着犯起嘟哝,「什么嘛,早知道昨天就不留他下来,也不买睡衣给他穿。」
客房这头,伊鹤展也直至眼中消失方水怜的纤秀身影,眉眼仍含着笑意,「还是有精神的模样适合她,」
「伊鹤大哥。」他的衣袖忽被扯动。
「嗯?」他撇过头看,是方遥。
「你是不是一点都不生气姊昨天煮的菜让你吃坏肚子?」她问。
他浅笑,意味深长的说:「说不定是我自己肠胃刚好不适,怎能怪妳姊。她想为你们煮好料理的用心,是不容置疑的。」
方逍与方遥两双灵活的大眼同时闪起精光。老姊待他们的好他们当然知道,所以他们才会咬着牙拚了命的吃下她每次煮的怪怪大餐,不过现在的重点是,居然有人当了冤大头,在床上任肠胃难受的翻绞一夜,还对肇祸者没有半丝怒气,且刚刚还很温柔、很温柔的安慰她耶。
两双瞳眸相对望,有默契的传递着贼贼的讯息。
「伊鹤大哥,你可不可以在我们家住一阵子?」两人随即兴奋的异口同声问。
「住这儿?」伊鹤展也以为自己听错。
两兄妹连连点头。
方逍首先发言,「或许是因为伊鹤大哥好脾气的没为吃坏肚子的事生气,所以姊没跟我和遥追究有求必应事务所的事,就当是我们感谢你的帮忙,也抱歉害你身体不适,让我们好好招待你,聊表我们的心意。」
所以要他在这住下!真是小孩子的另类心思。笑忖着,伊鹤展也轻道:「你和小遥的心意我明白,我心领就是。」
意思就是他不肯住这里。这怎么行!
方逍马上向妹妹使眼色,该她想办法了。
方遥慧黠小脸立即垮下来,使出哀兵策略,「伊鹤大哥,其实我和逍会请你留下来,是为了姊。」
「为了妳姊姊?」
「对吁!姊除了在工作领域上很专业外,其它生活琐事都乱七八槽。」有时简直是一场胡涂,「可是为了我们两个,她什么都抢着做,我们很心疼却又说不动她,所以我和逍是想,伊鹤大哥也是大人,有些情况如果有你出面……呃,或是协助姊一下,她应该不会那么勉强自己,才会想请你在这里住几天。」
好不容易将话说完,她偷瞟向哥哥,无言的询问,这样说可不可以?
方逍哪晓得,只能耸耸肩,看着将视线凝锁在客房门外的伊鹤展也。
门外早已没有方水怜的身影,伊鹤展也却彷佛瞧见昨晚她因担心弟妹有万一,在他面前流泪发颤的纤柔淡影。
「你们的家人呢?」他低问,想知道方水怜削弱的肩膀到底扛了多少的重担。
「我和遥从来没见过在我们小时候就和妈离婚的爸,至于妈在我们两个九岁时车祸去世,那年姊十八岁。」对于母亲的离开,方逍已能释怀。一手拉拔他们兄妹长大的姊姊,就宛如他们的另一个母亲。
伊鹤展也胸口震了一下。那瘦弱的肩膀,就这么一路撑熬着所有的担子走过来!
毫无迟疑的,他听见自己厚实的嗓音允诺,「好,我就在这里住几天。」
「YA!」方逍和方遥乐得击掌欢呼。
万岁,计画成功!这阵子负责吃姊烹饪的怪怪食物、被姊荼毒的重责大任,就交给这位日本来的好好先生了。
第三章
「展也!你跑哪里去了?」
昨天就该现身的弟弟终于来到,伊鹤希子激动的跑向他,吓得伊鹤展也连忙大跨步趋前扶住她。
「二姊,妳有身孕,小心点。」
「妳想吓死妳老公啊!」刚关上门的谢冠闻,心口直跳的奔上前挽住她,关爱的低念,「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还用跑的,真是乱来。」
她微感不好意思,「看到展也高兴,我一时没想那么多,」
伊鹤展也温柔笑道:「谢谢二姊这么欢迎我,不过妳还是小心保护自己和肚子里的小家伙,万一有个差池,二姊夫会砍死我。」
「我们是满想砍你的,你混到哪儿去,一夜没消息。」
循声望去,伊鹤尸也瞧见好友,不答反问:「你昨天住这儿?」
「薛维陪我和冠闻等你,时间晚了,我就叫他住下来。」已由老公扶坐入沙发的伊鹤希子说完,紧接着又问:「你还没说你到哪里去,我们担心了一夜。」
「抱歉,我没想到薛维会跑来告诉妳我回台湾的事,也忘记打电话给妳、我昨晚在朋友家过夜。」落坐二姊身旁,伊鹤展也说得轻描淡写。此时他才想起,行事一向谨慎的自己,昨晚是真的忘了要给二姊一通电话。
「有点诡异。」薛维坐到好友身旁的单人椅上,「如果没发生什么事,以你的个性怎可能没给我半点消息;再说,我怎么不晓得你在台湾还有什么可以借宿过夜的朋友?」
「奇了!随随便便就把我塞给委托人的薛大老板,也会关心我的死活?」
「喂,这个我们私下再谈,我现在是在跟你说正经事-」薛维可不想表哥、表嫂知道他贸然让伊鹤展也随委托人走的事,免得他们数念他一顿。
「展也,我也有相同的疑惑,你在台湾几时交了新朋友?」谢冠闻搭腔,语气里满是关心。
见二姊也直瞅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伊鹤展也只能给答案,「薛维的电话我忘记了。」这是真的,「至于我说的朋友,就是上门找薛维帮忙的一对双胞胎兄妹,他们家人口少,希望有人陪他们吃饭,我跟他们满投缘的,于是就在那里叨扰一夜。」他避重就轻的解释。
「就这样?」薛维直想在他平静淡然的俊朗脸上,代出任何的蛛丝马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然你以为是怎样?」
伊鹤展也温和的瞳眸在转望他的瞬间,浮现一缕难得的犀利,大有警告他别再提这事惹他二姊担心的意味。
薛维这才迟钝的记起,伊鹤之家的少掌事,可是有功夫底子的笑面虎。
他决定先识相的平抚表嫂的担忧再说,免得好友赏他拳头,「表嫂,展也已经平安回来,妳回房补个眠吧!表哥说妳昨晚没睡好。」
「对不起,二姊,让妳这么担心。」伊鹤展也再次致上歉意。
伊鹤希子娴柔的摇头,「是我自己瞎操心,想太多。你这次忙里偷闲到台湾能待多久?我们姊弟俩好久不见了。」
「应该会待一段时间。不过为了不当二姊和二姊夫的电灯泡,我会住……薛维家。」
「怎么会是电灯泡……」她的话被截断。
「白天我还是可以来陪二姊。」伊鹤展也转向二姊夫说:「扶二姊回房休息吧!孕妇需要有充足的睡眠。」
伊鹤希子还想说什么,爱妻心切的谢冠闻已小心扶起她,「展也都要妳先回房了,妳就依他,否则会换他担心妳。」
见恩爱的表哥、表嫂进房,薛维的疑问立即丢向好友,「你根本不是要住我那里,别想辩,你刚才说要到我那儿住时,古怪的结巴了下。」
伊鹤展也压根没想要辩,「我是没要住你那儿,也是怕二姊又担不必要的心,所以拿你当挡箭牌。」
「你是要去住啥龙潭虎穴,怕表嫂担不必要的心?」
「你非要语不惊人死不休吗?我只是答应昨天那对双胞胎兄妹到他们家住一阵子。」
喝,不是吧!又扯上那对委托人。薛维委实好奇的坐到他面前的小桌上,「你老实说,昨晚究竟发生什么事,我记得那两个半大不小兄妹的请托,是回家吃他们姊姊煮的晚餐,怎么你吃了不但一夜没回来,现在还要住到人家家里去。问题是出在哪儿,那个姊姊、那些菜,还是你?」
唔,伊鹤展也也不知道,只晓得自己和那对双胞胎兄妹很谈得来,且无论如何就是无法不将有点倔、有点逞强的方水怜悬念在心。
「听着。」他一脸慎重的与好友对望。
「我是在听。」薛维满心期待。
「帮我查一个叫沈馥容的人。」
「嗄!什么?」完全与他所想不相干的字眼,让他愣然呆住。
伊鹤展也迭连的字句浑厚的拋向他--
「沈馥容,一个曾在桃园居住的中年妇人,帮我查出她现在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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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计算机公司。
方水怜坐在办公桌前,眼睛盯着计算机屏幕,思绪却不在上头。因为……伊鹤展也居然住进她家耶!
「相逢自是有缘,伊鹤大哥既然来台湾度假,我们家借他住有什么关系。」方遥昨儿个这么说。
是没什么关系。当初她会买下坐落台北市郊,建筑复古朴实的独栋两层楼房,除了环境安静清幽,其中一个因素,就是它的空间够宽敞,光是一楼房间就有四间,多伊鹤展也一个人住,不是问题。
问题是,他终究算是陌生人,为啥他们家要让他住?
「再怎么说,姊都害人家吃坏肚子,房子借人家住几天,也算是最诚意的补偿方式呀!」见她犹豫不决,小逍很小声的在她耳边如此说。
方水怜虽质疑这种最诚意的补偿方式,怎奈她就是让那害人家吃坏肚子的内疚,掐住喉口,无法拒绝。
结果,她以为应该会谢绝打扰的日本帅哥,昨天居然堂而皇之的在她家过第二夜,和小逍、小遥热络得宛如他才是他们的大哥。
有这么入境随俗的客人吗?
今早她出门时没看见他,不晓得他现在在做什么……
「老板、老板?」
突来的迭声唤喊拉回飘离的心神,微抬眼,方水怜瞥见秘书唐千媚,正站在办公桌旁,「有事?」
「有事的是妳,计算机屏幕都显示出保护程穴,妳还直盯着它瞧。从没见妳工作这么心不在焉,怎么妳思春啦?」唐千媚没大没小的问。跟着没啥老板架子的上司两年,她有时连职员的礼数都给自动省了。
方水怜送她枚大白眼,「看来我交给妳的工作太少,妳才有空管我思不思春,」
「不是这样,我是特地跑来关心妳的。」唐千媚的办公地方在外头,和上司的办公室以玻璃帷幕作区隔。
「那还真是谢谢妳!我只是在想新的线上游戏该设计什么桥段。」方水怜随口搪塞。
「如果我跟妳报告一件事,没事的妳会不会变有事?」
方水怜黛眉微微蹙起,「希望妳要说的,不是我现在想的。」
唐千媚夸张的拍拍她的肩,「很遗憾,老板,绝对就是妳想的那件事--秦氏科技的总经理来电说要来拜访妳,还狡猾的在我还没回绝前就将电话挂断。」
方水怜不由得揉揉眉心,「他怎么这么烦。」
像在呼应她的低喃,门上风铃骤响,西装革履的秦铭炜推门走进来。
「他就是这么烦的来了。」促狭的向她眨眨眼,唐千媚立即回到座位上跟来人打招呼。在他走进办公室时,她还在他背后朝方水怜握拳比个加油手势,才去泡咖啡。
加油?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个时候老板是千媚,让她应付这个她实在不怎么想见到的人。
「在忙呀,方小姐。」秦铭炜脸上堆满虚假的笑意走向她,大剌剌的在她办公桌前坐下。
「秦先生不忙吗,怎么有空来?」方水怜勉强挤出笑应对。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再忙也要来看看妳。」
天啊!好恶心的词,方水怜直觉浑身窜起鸡皮疙瘩。下一刻,她突然没道理的想起伊鹤展也,虽然秦铭炜外表不若他的俊秀,给人的感觉倒也靳斯文文,可是他的神情他的笑,好假!不像伊鹤展也,神情笑意皆有如和风轻徐踏实。
「秦总好象说错了耶!我记得电视上是说:再忙,也要跟你喝杯咖啡。」将咖啡端进办公室,听见他刚才的肉麻字句,唐千媚戏谑的补一句,「而且是雀巢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