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连这种陈年往事都翻出来了?她有完没完?
记得自己变成孤儿之前,父母也是经常这样没完没了的吵架。
那时候,好奇的他会站在门后,仔细倾听他们吵架的内容。
可惜,他没有一次听懂的,听着听着就打起呵欠,自个儿爬到床上昏昏入睡,那是世界上最好的一支催眠曲。
原以为,是他年纪太小的缘故,所以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些无聊的句子能让大人们痛哭流涕、大动干戈。
但没有想到,多年之后的今天,即使自己已经长大,即使自己也身为争吵中的一方,同样听不懂吵架的内容,同样弄不懂吵架爆发的原因。
他喜爱嘉芊,希望她跟自己在一起能够快乐,而不是吵得天翻地覆。
既然此刻无法给她欢乐,不如,暂时离开吧。
“喂!”宋嘉芊瞪大眼睛看着推门而出的他,“你……你要去哪里?”
“等你冷静一点以后,我们再谈吧。”
“喂,你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扔在车里?怎么可以什么话都没说清楚就走?”
任凭小傻瓜怎样声嘶力竭的大叫,他仍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9章(1)
呜……他真的不理她了!
宋嘉芊在房间里乱发脾气,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把屋内的东西砸得稀烂,就是为了要引起费伊凡的注意,让他过来“关心”她一下。
可惜,她错了,他没有心软的前来哄她吃晚餐,甚至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沉着脸教训任性的她,宅子里寂静得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
“小姐--”盼望的他没有出现,老佣人倒是小心翼翼的在门外禀报,“宋先生回来了。”
什么?拿着花瓶正想朝地上摔去的小手不由得一顿。
老爹居然提前回来了?原以为他跟他的小情妇在瑞士逍遥快活,不到一年半载不会露面,谁知道偏偏在这个不凑巧的时候回来了!
如果宋济源晚一点出现,那么她跟伊凡之间的冷战可能会早一点点结束。
毕竟,偌大的宅子里若只剩下他们这对孤男寡女,无论做什么事都方便些,比方拉下面子道歉、用热吻来消除与对方的间隙,甚至,去床上谈谈……但现在,有个老头杵在这儿,他们都会不好意思。
“爹地--”
不情愿地下了楼,一眼就看见坏蛋正站在她老爹的面前,似乎正在汇报什么公事,一副温驯的模样。
哼,他对谁都客客气气的,惟独对她那样凶……
宋嘉芊一肚子的委屈无处申诉,只感到心酸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芊芊呀,你来得正好,”宋济源笑呵呵的,对这对小情侣闹别扭的情绪浑然不觉,“我特意绕道去法国买了你最喜欢的葡萄应子哦!伊凡刚才吃了几颗,他说味道很不错……伊凡,快让嘉芊也尝尝。”
“不必了,我现在不想吃!”她无视费伊凡递过来的糖果盒,绕到沙发的另一侧。
哼,她才不想跟他这样假惺惺地接触呢!
如果真心想与她和好,刚才就应该上楼来哄她,而不是听了老爹的命令才理她。
“芊芊呀,刚才伊凡把你那个爱情保险的企划都跟我说了,呵呵……满有创意的,也很有趣,不过现在国内的保险市场还无法跟欧美相比,所以这个企划可能暂时无法实施。”他本着鼓励的原则,拍拍女儿的肩,“将来吧,等社会再进步一点的时候,爹地一定亲自出面支持你的企划。”
哼,那个费伊凡居然敢恶人先告状,谁知道他在老爹面前是怎样诋毁她的企划的,老爹当然站在他那一边喽!
不过,她这个惟利是图、目光短浅的老爹,想必也不会有远见地支持她异想天开的创举,当初,趁着他养伤的时候跟费伊凡打赌,大概,就是想先斩后奏,抓住机会试行了她的企划再说。
然而现在,一切都没有机会了……
“爹地,你怎么回来了?腿受伤了就应该在瑞士多待几天,好好疗养才对!”
“你这孩子,听语气像不欢迎我回来似的。过两天就是我们宋氏公司成立三十周年的纪念日了,我就算腿再疼,也要回来主持典礼呀!”
“哼,不过一间小公司罢了,有什么好庆祝的!”赌气的她藉题发泄愤怒。
“哎呀,我的小女儿好象有点不开心哦!来来来,爹地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要送给你。”宋济源侧过身子交代,“伊凡,你先去吃晚餐吧,顺便帮我打个电话问王经理,举行公司周年典礼的酒店订好了没有。”
“是,宋先生。”必恭必敬的年轻人退出这方父女独处的空间。
看着连望都不望她一眼就推门而出的身影,宋嘉芊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裂开了。
“爹地,你有什么礼物就快拿出来吧!”她心不在焉地伸出手。
“其实,爹地是有话要跟你说。”
“有话快说,干么搞得这么神秘?”
“我打算藉公司周年典礼的机会,宣布你跟伊凡订婚的事,”宋济源用一种神秘莫测的目光瞧着她,“好吗?”
“订……订婚?”呆了半晌,她才会意,“爹地你不要吓我!我怎么可以跟那个家伙订婚?”
“怎么不可以?”他笑起来,“虽然我远在瑞士,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微红的脸蛋低了下去。
“芊芊,你先来看看爹地这次度假拍的相片。”
度假?不是疗伤吗?
宋嘉芊满腹狐疑的接过相片,刚看了几眼,就吃惊地瞪大眼睛。
一幅幅优美的风景中,这个所谓扭伤了脚的老爹,正骑在马上,像意气风发的年轻人那样身姿矫健的飞跃过绿色的栅栏,哪里有半分受伤的模样?
“唔……爹地你恢复得满快的嘛。”再瞧瞧那相片拍摄的日期,简直不可思议。
“嘿嘿,我根本没有受伤。”狡猾的老头透露真相。
“你……你没有受伤?”宋嘉芊不由得大嚷,“那你干么骗我们?”
“因为要制造机会让你们两个不听话的孩子相处呀!”他得意扬扬的抆腰,“我知道,当初让你们相亲,你们是极不情愿的。伊凡那孩子自尊心太强,总觉得跟你结婚会遭人非议,一心想离开宋氏闯天下。而你,我的女儿,我最了解你了。从小到大,我叫你做的事,你一向阳奉阴违。”
“所以你就假装受伤,让他搬入宋宅,以便……”羞涩得要命的她好几次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以便让你们能发现对方的好处,培养感情。”
“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发现对方的好处?”至今想起,她都觉得跟费伊凡恋爱,是千万个巧合凑成的事。
“我不敢肯定,但无论如何也要制造机会试一试,若是成功了,我当然高兴;万一不成功,我也只好放弃。”
“那么这次爹地你注定要失望了--因为,我们没有进展。”宋嘉芊神色黯然地吸着鼻子。
“真的没有吗?”宋济源眨眨眼,“有人告诉我,某天早上看到那小子从你房里出来,而后来打扫你房间的时候,看到散落了一地的衣物,而其中还有男人的内裤……”
“爹地!”到底是哪个佣人这么大胆,竟然敢通风报信?
“傻孩子,爹地的思想很开明的,又不会责怪你,所以你用不着不承认。”
“我哪有不承认……”小嘴高高嘟起来,“人家现在的确跟他……没有关系了。”
“吵架了?”他循循诱出答案。
“他……他不肯说爱我。”满腔的委屈终于爆发,她哭呀哭,直哭到打嗝。
“他不肯说,你就去对他说呀!”他轻抚爱女的秀发,“傻孩子,这种事情,总要有一方先让步的。当初我和你妈咪就因为谁也不肯先低头,才闹到要分手的地步……其实,她是我这一生中最爱的女人,可惜当我鼓起勇气想重新追回她的时候,已经晚了,她身边有了另一个肯说爱她的男人……”
“呜……他现在都不肯理我。”
“你劈哩啪啦地在楼上摔东西,谁敢理你?”他无奈地摇头,“傻孩子,你想要别人接近你,也要给别人一个接近的机会才行呀!”
她不再哭了,杏眼圆睁愣愣地寻思着。
“爹地,订婚的事……我一个人答应了可不算,你是不是应该去问问那个家伙的意思。”
“呵呵,我刚才已经问过了。”
“他同意吗?”一颗心腾腾跳动,似乎快窜到喉咙了。
“他让我来问你的意见。”
这家伙……为什么不肯爽爽快快地答应呢?明明知道她爱他,明明知道可以藉此机会与她和好,为什么态度还是如此模棱两可?
难道,他不想答应,所以让她来选择,心中期盼正在气头上的她一口回拒,这样,既顺了他自己的心意,又不至于得罪恩公?
呵,爱上了如此深藏不露的人,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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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2)
订婚的消息就要宣布了,准新娘却忽然失踪。
费伊凡面对满堂宾客,及那些早已风闻了此消息而窃窃私语、嫉妒望着他的同事,泛起淡淡的苦笑。
其实,这个准新郎做不做得成,在他心里也是个未知的谜。
直到昨天,那个小傻瓜都没有理睬他,这辈子,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发脾气能发这么久的人。
他承认自己不太懂得讨女孩子欢心,更加羡慕那些花花公子,能把肉麻的话语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得那么流利,而他惟有在跟她缠绵的动情时刻,才敢敞开心扉。
也曾想过主动跟她和好,但好几次来到她的卧室门前,都却步了。
毕竟,订婚是人生大事,要她自己心甘情愿才行。他不希望在这关键时刻,因为自己的百般讨好而影响了她的判断。.
“伊凡,嘉芊那丫头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宋济源凑近他的耳际,悄悄地问。
“呃……总裁,我也不太清楚。”
“你怎么连自己的未婚妻在哪里都不知道呢?这很不应该哦!”风趣的老头故意蹙眉威胁,“伊凡,快去把她找回来。”
“可是……”那个任性的小傻瓜像风一样自由,他怎么能管束她的行踪?
“快去,宾客们都等着呢!不少人已经洞悉了今天要宣布你们订婚的事,你跟嘉芊可不能让我丢脸呀!”
“好的,宋先生。”
恩公交代的事,他怎敢不从命?何况,此刻他也心急如焚,想尽快挖出那小傻瓜的下落。
她该不会是为了逃婚而离家出走了吧?
与往年不同,这次宋氏公司的周年典礼,除了在酒店摆宴席招待公司全体员工之外,还于宋宅举行了一个小小的酒会。
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这个酒会是专为订婚仪式而设。因为,参加酒会的,大都是宋家的亲朋好友,彷佛一个温馨的家庭聚会。
费伊凡步出欢声笑语不断的客厅,晚风吹着他的发际,面对花园中一片夜色茫茫,他有些不知所措。
刚刚佣人已经把每一间屋子都寻过了,始终不见那位大小姐的踪影。
而她的车又好端端在车库里沉睡,所以外出的可能也不太大。
小傻瓜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搜索着自己的记忆,他忽然想起,在花园的角落,有一株古老的椿树,不知何年何月何种原因,它的树脚居被掏空成一个洞。
她曾经告诉他,小时候,她经常钻进那个树洞内藏匿,度过那些不开心的日子。
怀着试一试的心理,他朝那儿走去。
月光下,枝叶茂密的榕树呈现幽幽的黑影,不时有未入梦的白色鸟儿,自树顶飞起盘旋。
近一步,再近一步,他看到了。
她的纤纤细足从树洞内伸了出来,镶着晶莹蝴蝶的粉色高跟鞋被踢得远远的,落在草地上。
她的纱裙染了泥土,滚边的蕾丝出现道道裂口。
她的长发蓬乱,点缀水钻的花冠歪歪地戴在小脑袋上。
宋嘉芊,正捧着一大瓶红酒自饮--此刻,她已经喝醉了。
“你在搞什么?”费伊凡不禁恼怒。跟他订婚是很痛苦的事吗?何必醉成这个样子!
“咦?”小傻瓜揉了揉眼睛,露出大剌剌的笑容,“你是谁?从哪里钻出来的?”
“你不知道我是谁?”他气愤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她居然醉得连他都不认识了!
“唔……你好帅哦!”蒙眬的目光在他脸上梭巡,“有没有女朋友?”
“有!”无可奈何地在她身边坐下。他的女朋友不就是她吗?何必多此一问!
“你跟你的女朋友吵架吗?”她郁闷地叹息,“我跟我的男友就经常吵得不可开交……”
“是吗?”费伊凡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既然她此刻醉得认不出他,那么,是否可以趁机听听她的真心话?
有几分好奇,他很想知道自己在她心目中,到底是什么模样。
“我那个男朋友呀……是块木头!”
木头?他浑身一颤。
“他为什么死也不肯说他爱我呢?”
“因为……他觉得你应该知道。”半晌,他低嘎地答。
“唉,我现在才知道,男人和女人就像天空中疾速飞驰的两颗星,尽管能够相互碰撞发出炫丽的火花,但他们的思维却有各自的轨道,所以,他们之间的争吵永远不可能终止。”
宋嘉芊垂下黯淡的眸子,十指绞弄着裙摆。
“我的表姊要离婚了,曾经,我想用爱情保险来挽救她的婚姻,现在看来,我好傻……”
“谁说你傻了?”
她身上最吸引他的,其实就是那份执着--明知无力回天,却不顾一切往前冲,在争斗中散发出的神采,使她明艳美丽,让他这个敌人,也不禁怦然心动。
“你不要难过,那份爱情保险的计划,等将来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帮你的……”
“不,不用了,”她的回答却出乎意料,“我已经放弃了。”
“为什么?”他几乎叫起来。
虽然,那个计划现在看来非常荒唐,但正如宋济源所说,它十分新颖有趣,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后,等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它未必不会成为保险业的主流。
“原因我刚刚已经说过了--男人和女人,是运转轨道不同的两颗星。世界上也许有永恒的爱情,但永恒的爱情却未必能缔造永恒的婚姻。看看我的表姊,看看我父母,一切不言而喻。明明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结了婚之后却反目成仇?呵……我好傻,以为一纸合约能够束缚住相爱的两个人,我甚至天真的希望,等这种合约盛行的时候,它也能保障我将来的婚姻……”
“傻瓜……”费伊凡忽然觉得一阵心酸,展开双臂将她搂入怀中。
“其实,我好爱他。”她醉到自然的倾诉心事,“但我不喜欢他深藏不露的个性,如果将来真要相处长长的一辈子,我不希望凡事都猜来猜去的,那样好累。我要他把所有难以启齿的话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