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叶秋边说边点头,之后想起他又看不见,才停了下来。「如果真要说的话,他可以算得上是你的头号情敌!听雨萍说,他最近追她追得可勤了,不时送花给她,并且邀请她吃饭--一个男人没事净对女人献殷懃,非『奸』即盗。」愈说,叶秋愈是夹带明显不悦,碎碎念道:「那只淫虫。」
听她的口气--「妳认识他?」
「勉强算。」回答得颇为不甘颐。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要听我的说法还是别人的说法?」叶秋反问。
「这两者有何不同?」他不懂。
「在别人眼里,他是个长相出众、家世清白、正义感十足、将来前途无量的新锐律师;照我的说法,他是颗恶贯满盈、城府极深、阴险狡诈、注定被打下第十八层地狱--不,如果地狱有地下室,他绝对是第一任室长的臭鸡蛋!」
好狠的评价。柏烈旭瞪着话筒,好半晌才移到耳边。「我想,妳跟这位孟先生有不错的交情吧?」
「谁跟他有不错的交情。」恨死了,那猪头!「听着,你绝对不能让他染指雨萍!那家伙上半身先天不良,下半身后天失调,全身上下没一个地方是好的!」
这口气听起来有点……酸味。「叶秋,妳该不会是对妳口中那颗臭鸡蛋有--」
「仇!」叶秋抢白接道。
忽然,隔着话筒,柏烈旭听见电铃声响,接着是「喀」一声,叶秋放下话筒的声音。
未多时,出现一男一女交谈的模糊声音,女方是他知道的叶秋:男方--则属陌生。
约莫三十秒过后,叶秋回到线上。「柏烈旭,记着,千万干万别让雨萍着了他的道。」
「妳说着谁的道?」
在他开口之前,叶秋那边传来的低沉声音如是道。
「闭嘴!我在跟朋友讲电话!」
显然,叶秋这句话不是对柏烈旭说的。
「朋友?男的女的?」
那头,陌生的男音透过话筒飘来,充满介怀口吻。
「要你管!」
这是柏烈旭最后听见的话,重重的挂电话声差点没震破他耳膜。
他有预感,突然闯入叶秋地盘,妨碍他与她交谈的男人,正好姓孟。
情敌?他并不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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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律师事务所
这是柏烈旭第一次来到梁雨萍工作的地方。
原因无它,接连一个礼拜她拒接电话,这他也许可以忍受,但挂他电话--这未免躲得太过份了。
一个钟头前,他故意打她办公室电话,没想到她一听见他的声音竟然重重挂上,「喀」地一响险些震破他耳膜。
也罢,电信设备靠不住,他只好采用最直接的方法:请假来找!
「请问梁律师在吗?」
趁隙打混,沉溺在言情小说世界中的林婉如抬起头,看见来人,登时双眼冒金光,「男主角」三个字立刻浮上脑海。
斯文俊逸、双目温和、西装笔挺--言情小说里的第一男主角舍他其谁?
继孟旸谷孟律师之后,这是第二位找上梁姐的帅哥,而且看起来比孟律师还年轻!
噢,老天不长眼,天公不作美!这么好的桃花为什么不送她一朵?她不贪心,只要一朵就好说,呜呜……她羡慕死梁姐了!
「先生哪位?尊姓大名?有无预约?身高体重?兴趣嗜好?是否单身?」
面对烽炮似的轰炸,柏烈旭只记得一个字:「嗄?」
「『嗄』?这个姓很奇怪,不过没关系,人帅姓什么都一样。」林婉如跳起来,自我介绍道:「你好,『嗄』先生,我叫林婉如,梁律师的助理,现年二十一,你没有预约对吧?没关系,梁律师今天的工作表只排到一点;事实上,现在是梁律师的私人休息时间,她正在与她的追求者孟--咦,人呢?」烽鸣在发现只剩自己一个唱独脚戏的时候停下,左右看看,除她一个再没旁人。
难不成大白天,她见鬼了?
奇也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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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前--
梁雨萍迎进一位同业,俏脸上明白写着「为难」二字,显示她并非心甘情愿。
「我想,亲自来邀请,应该有较大的机会能得到首肯。」孟旸谷说,
但再三衡量她见到他的表情之后,他不这么认为了。
果不其然,梁雨萍先是锁眉,半晌,像作了什么重大决定,深吸一口气,正经看向坐在对面的同行。
「孟先生,很谢谢你不时送来的花,还有邀请。如果是朋友之间的邀约,我乐于接受;如果不是,请恕我失礼拒绝。」
在自己还一团乱的时候,梁雨萍实在无心接受他别有用意的追求,
那一团乱,来自于叶秋胡言乱语的提点,和她突然体认到的事实。
如果真要为那团乱定名,只有三个字:柏烈旭。
明明是学弟,她也一直--自以为是地把他当作学弟,叶秋何苦搅乱她的自以为是,让她生活大乱、心绪不宁?
恍惚一阵,是孟旸谷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我听妳的助理说妳并没有对象。」
看来她得找个时间警告助理小妹,别胡乱出卖她。
「你这样让我很困扰。」面对这个男人,她得凝聚心力应付。
「妳是第二个说这种话的女人。」果然物以类聚。
「哦?第一个是谁?」直觉问出口,下一秒,灵光一闪的想法窜出头。「那个人该不会是--」叶秋?
孟旸谷听出她所指何人,双手半举投诚。「长江后浪推前浪,妳很聪明。」
「你不应该拿我当饵,叶秋气坏了。」果然,他的目标是叶秋,不是她。
难怪,每次送花,邀她吃饭的日子,叶秋不晓得从哪得到消息气呼呼地杀将前来,在她面前痛批他一番。
这男人--根本就存心找机会挨叶秋的骂。
「如果她有妳一半聪明就好,高材生果真不一样。」
「她只是迟钝了点,在感情这方面;你应该知道,她排斥男人。」
孟旸谷抿了抿性感的薄唇。「她只是排斥我,跟其它人倒是有说有笑。」就像前几天那通电话里的男人。
那个叫柏烈旭的男人。
「反过来思考,你对她而言是特别的。」
回过神,他说:「特别厌恶的那种。」很有自知之明的见解。
「我相信叶秋拿你没辙的,事实也证明了不是吗?她一下子就上了你的当,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可怜的叶秋,被孟旸谷玩弄于股掌之上而不自知。
「我的确对妳有意思。」他起身,步向她。「有没有兴趣跳槽,希望我的大庙能容下妳这尊可能得道的菩萨。」
「可惜我目前很满意这里,并没有另谋它处的打算。」
「李正道律师人如其名,只可惜太过强调正义感的律师在这个业界,顶多只能图个温饱,很难有太大的作为。」
「难道你的成功是奠基在利用不当手段之上?」她反问,眼神清澈坦荡。
孟旸谷静了一会儿,发自内心微笑道:「我衷心期待妳未来的表现,梁律师。」
「彼此,但请别再利用我来激怒叶秋了,她个性急躁,当心害人害己。」
「我会注意。」他说,主动牵起她的手一握。「很高兴认识妳,虽然一开始我确实有其它目的,但现在,我是真心这么想。」
「我也是。」
卡!办公室门就在这时猛然大开,打断他俩刚萌芽的友谊,又迅速在闯进的男人背后关上。
梁雨萍的惊讶,突然冲进来的柏烈旭尽收眼底;而孟旸谷握住她手不放的行举,他也没有错过。
只是因为模糊的认知,直觉孟旸谷针对的并非雨萍,是以,柏烈旭暂且按捺住将人抢到自己身边的鲁莽念头,皮笑肉不笑地说:
「妳的助理说现在是妳私人休息时间,如果不介意,闲谈的对象加我一个如何?」
「烈旭?」强凌的气势让梁雨萍惊呼出声。
倏地,她想起自己不久前冲动挂他电话的举动。
天,他一定很生气!
心念及此,工作时惯用的精明登时化作浆糊,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她擅于解决旁人的纠纷,却不擅长解决自己的--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律师的通病,但至少是她的罩门。
听见她低呼的名字,孟旸谷不禁多看门前这个年轻男人几眼。
柏烈旭么?孟旸谷敏锐察觉他的视线专注在自己跟梁雨萍正握着的双手,再扫见梁雨萍见到他时错愕的表情,心里推敲出了七八成。
回头他得问问叶秋那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想。
眼前这个柏烈旭,压根儿不像叶秋口中说与她情投意合的嫩草情人。
除非这世上有两个柏烈旭,否则只有一种可能:那丫头在说谎。
显而易见,答案是后者。
不费吹灰之力,意外解了惑,孟旸谷此时只想立刻离开,去找害他误会动怒的始作俑者,那个毒嘴坏心的恶女。
「我的事已经谈完,剩下的时间都属于你。」步过他身边,孟旸谷说道。
「多谢。」柏烈旭客套响应,代替仍处于错愕状态的办公室主人送客。
走到门前,孟旸谷突然转身。「梁小姐。」
「咦?」这一声,应得有如惊弓之鸟,小心得很。
细长的眸子来回逡巡两人,孟旸谷淡笑:「看来迟钝的不单只有叶秋,『物以类聚』这句话果然一点都没错。」
两个男人目光意外交会,同理心使然,彼此以微笑点头作为告别,没有因误会而起的冲突。
门板一关,「喀」地锁上--
是该把话讲明的时候了。
第十章
静默,随着柏烈旭关门的动作降临。
他没有朝她逼近,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末了,以叹息作为开头:
「妳挂我电话。」他指控。
「嗯。」梁雨萍乖乖俯首认罪。
「为什么?」
「因为……」支吾半天,梁雨萍决定闭嘴。
动机说不上来,她怎么能回答那是出于一时的直觉呢?
暧昧不清的界线最难捉摸,他对她是何心态她隐然可知,但她毕竟不是他,无法确定自己想的究竟对不对;而她自己对他抱持什么想法也尚未厘清,在这种情况下,避而不见是最简单的方法。
「若不是叶秋多嘴,我并不打算这么早让妳发现。」果然,计画永远赶不上变化,在生涯规画上,他得多考虑身边不可控制的变因。「本来,我想等到取得CFA证照之后再告诉妳。」
「告诉我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想追求妳。」
注意到她倒抽口气的细微动作,柏烈旭不禁自嘲一笑。
「还是吓到妳了?」他已经尽量缓和口气了。
吓?不,与其说是惊吓,倒不如说她有种「啊,原来如此」的感觉。
这些天来,她不断地思考他们这几年来相处的情形,试图从中推敲出他对她之所以用心的原因,答案其实隐然成形于心,但想法毕竟只是想法,当他亲口对她说--仍免不了本能反应的怔仲。
「但我真的想在妳身边,以学弟、朋友之外的身分,留在妳身边。」
「我大你四岁。」
「我知道。」他耸了下肩头。「但年纪只是年纪,无关乎我对妳是什么感觉,就算妳今天大我十岁也一样,令我心动的是人,不是年龄。」
心动……这两个字让梁雨萍低下头,不知如何面对他这么坦白的话。
她打算以沉默带过,可;但他并不想放过开诚布公的机会:
「妳呢?对我抱持什么样的想法?」
这问题问倒了她。
心底,她肯认他已然是个男人的事实,也知道了这几年他对她的好,源出于男人对女人的用心,但--
「我不知道。」她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一直以来,我没想过你对我的好意味着什么,只是很单纯地以为我们是朋友,现在突然要我回答你,我真的没有办法。」
她怕,怕说出来的话会伤了他,是以,非常小心地注意他听她说话时的表情,戒慎担忧的情绪老实地写在眸子里。
柏烈旭理解地笑了。「我懂,妳不必担心,就算最后的结果会让我失望,那也是妳的选择,只希望妳不要用年龄来拒绝我。为了这四岁的差距,我努力过,也因此,倘若妳真的决定拒绝我,请别找这理由作借口,我会无法接受。」
努力过?梁雨萍不禁启口,想问他所谓的努力是什么。
只是柏烈旭的动作更快,在她说话之前,移动脚步走向她,将她想问的话给吓回肚子里。
「如果妳对我有一点点动心,就接受我,别考虑这枝微末节的小问题,更别拿它来拒绝,给妳我一个发展机会;如果没有,我们还是可以作朋友,只不过--」涩然一笑,他连最坏的结果都考虑过了。「我得先花点时间消弭自己对妳的感情,也许是一年半载,也许要更久,毕竟我对妳的感情不是一天两天的激情,我保证,绝对不会给妳添麻烦或让妳为难。」
突地,他又笑了起来:
「话虽然说得这么满,其实我已经给妳难题、让妳为难了不是吗?」
不!梁雨萍直觉地摇头。她不会为难,也不认为这是难题,她只是接得彷徨,一时间无法因应。
只是,有时候肢体语言无法表达内心的想法,看在柏烈旭眼里,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对于她即将给的答案,柏烈旭心底已经有最坏结果的认定。
「倘若可以顺其自然,我也想。不过妳一直拒接我电话、躲我,这让我开始紧张起来。本来,妳跟我的工作性质就不同,再加上生活圈的差异,遇见的机会少之又少,如果就这么断了联络,没了交集,老实说,我会很不甘心。」
出师未捷身先死,是会让人泪流满襟的,他自嘲暗忖。
「我等妳的答复,雨萍。」
语罢,柏烈旭转身离去,留下安静的办公室供她沉淀思考。
思考关于她与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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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跟烈旭都有这个毛病,一遇到解不开的事就会躲到『独身主义』来。我这里可不是供人逃避现实用。」
「对不超,只是我习惯了。」被柏烈旭不知不觉传染的习惯,不管是公事或私事,只要觉得困扰,她就会跑来这,喝杯咖啡也好,心情会好一些。
陆云槐没有再说,以一径的优雅送上她钟爱的摩卡。
梁雨萍的视线落在自己面前的咖啡,话却是对着煮这杯咖啡的人说的:「陆大哥,你一定也知道了。」
「嗯。」陆云槐承认。「我想除妳之外,认识你们两个的人都看得很明白。」
「是啊,除了我不明白。」像个被蒙在鼓里的笨蛋一样。
「他瞒妳是不想给妳太大的压力,请我们不要多事也是基于这个原因;不过看样子还是有多事的人对吧?」比他还明目张胆的多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