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坐在何萱身旁，不时用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对她喃喃地低语，模样温柔极了，好象在对一只怕惊的小兔子说话似的。
「臭男人，也下来关心一下我，就只会看着那胖女人。」安娜闷闷地说，却也没有像平常一样激动地冲上去大吼大叫。
「什么胖女人？萱萱瘦得很，一点都不胖。是妳自己太瘦了，才会觉得别人都是胖子。」朱妈妈不满地说。
安娜回头白了她一眼。「妳又懂什么？做模特儿的怎么能胖？身上多长一克肉都不行！」
「谁教妳要去做模特儿？爱漂亮也要有个限度吧？光靠衣服、化妆品堆砌起来的美丽，是经不起打击的，妳看看妳，刚刚那一哭一闹，脸上的妆早就花了一半，丑死了。」
「真的吗？」安娜惊呼一声，连忙从LV的樱花包里取出小镜子，一照她叫得更大声了。「哎呀！丑死了！妳也不早点告诉我，就让我顶着这大花脸在医院里面晃来晃去啊！」
她赶紧拿出卸妆棉将脸上的妆擦拭干净。
卸了妆的她，睫毛不再修长，眼睛不再亮丽，连双眼皮也没了，只剩下薄薄的单眼皮；她的鼻子有些塌，嘴唇太薄，看起来毫无血色，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我的天啊！妳化妆前和化妆后差真多啊！」朱妈妈故意夸张地说。
安娜又瞪了她一眼，翻了翻皮包。糟了，今天来得匆忙，除了一只唇膏外，她什么化妆品都没带，不能补妆了。
「送我回去。」她突然这样命令朱妈妈。
「咦？妳不向伟诚说再见啊？还有萱萱啊！她可是为了救妳现在才躺在病床上的，妳不过去向她道谢吗？」
「她现在昏迷不醒我怎么道歉啊！」安娜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而且我脸上没化妆，我不要见他们。」
「是不敢见吧？」朱妈妈故意取笑她。
「哎呀！妳别管啦！快送我回去啦！不要让朱伟诚看到我这副模样！」
也好，把这吵死人的安娜先送走，让这两人好好相处一阵子吧！
说不定，伟诚还能想起些什么事情来……
朱妈妈轻手轻脚地把安娜推进电梯里。
「喂！那小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电梯里，安娜突然开口问。「她是不是认识朱伟诚很久了？」
「妳怎么知道？」朱妈妈有些吃惊。
「妳真当我是笨蛋啊？」即使坐在轮椅上，安娜也努力地直起腰，让自己更起来有架势些。「看她那副模样就知道她喜欢朱伟诚喜欢得要死，妳知不知道她把我推倒在地上的时候，对我说了什么？」
「萱萱对妳说了什么？」
「她说要是我出了事，朱伟诚一定很难过。」安娜脸上露出一丝歉疚，但她还是硬撑着装出不屑的表情。「啧！我说呢！干嘛对我这么好？原来还是为了朱伟诚。」
「她真的这样说？」朱妈妈吃惊地问。
「我为什么要骗妳啊？」
朱妈妈愣愣地没有说话，直到电梯到了一楼也没反应过来。
都已经十五年了啊……
第五章
十五年前 新加坡何宅。
一个十岁的小男生站在占地广大的花园前，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幢「巨大」的房子。
哇！他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好象卡通影片里的城堡喔！
光是这花园就不知道有他们家客厅几百倍大了。
「伟诚，嘴巴别张这么大，会让人家看笑话的。」男孩的母亲好笑地伸手将儿子的嘴阖上。「不过这房子真的好大啊！」她用着同样欣羡的眼光看着豪华的房子。
「真真！」宋子妍老早就看到了自己的老同学，从大门兴奋地快步走了过来，「真真！好久不见啊！快来快来！快进来坐！」
「子妍！哇！妳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耶！」小男孩的母亲陈真真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快步迎上去，两个老同学马上热情地抱在一起。
「呜……妍妍，我好想妳喔！」
「真真！我也好想妳！」
「骗人！妳嫁到新加坡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到台湾过了！哪还会想我？」
「是真的是真的，我真的很想妳嘛！可是我孩子这么多，家里又有很多事要忙，根本走不开嘛！」
陈真真还像个少女一样，微微嘟起小嘴。「借口，都是借口。」但随即又笑了开来。「妳看，还是我够朋友吧！既然妳不回来，我就自己来看妳啦！」
「对对对！我在这个世界上，就妳这个朋友最好了。」
两个女人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了，在旁站着的朱伟诚早就听得不耐烦了，于是趁着母亲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到了花园的角落去探险。
这个花园真的好大啊！
触目所及都是不知名的鲜艳花朵，在春天的气息里怒放着。
花园中央是一片几乎望不到边的大草地，翠绿的草地修剪得相当整齐，看起来就像嫩绿色的薄地毯铺满了整个花园，让人忍不住想要脱下鞋子，赤着脚在上头踩一踩。
而朱伟诚也真的这样做了。
他脱下鞋子，随手就把鞋子丢进附近的花丛里，正想快乐地在柔软的草地上翻滚时，却听见花丛里发出小小的「哎唷」声。
「谁在那里？」他马上回过头。
只见玫瑰花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然后一头乌黑的秀发出现在粉红色玫瑰花丛的上方。
「是谁？」他又问了一次。
只见那露出三分之一的头左右转了转，却还是看不到脸。
朱伟诚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赤着脚就直接走到玫瑰花丛前。
他往下一看，只见一张圆圆的小脸蛋正拼命地往上仰，恰巧和他的视线就这么对上了。
「哇！」圆圆小脸的主人吓了一跳，倒退了好几步。
朱伟诚发现这个小女孩同样也是赤着脚。
「妳是谁啊？」他对这张圆圆的小脸起了莫名的好感，想穿过玫瑰花丛到小女孩面前，可是才踏出一步，尖尖的玫瑰花刺便刺向他的光脚，疼得他叫出声来。
小女孩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笨哥哥，光脚脚，小心刺刺喔！」小女孩樱桃般的小嘴笑呵呵地说着。
「妳到底是谁嘛！我问了妳好几次，妳怎么都不说？」
小女孩红噗噗的小脸蛋笑了笑，突然转身就跑了。
「喂！妳等等！妳去哪儿啊？」朱伟诚急了，连忙想跟在她后面，可是眼前的玫瑰花丛看起来无边无际，竟找不到一处空隙可以穿过，它彷佛是一道坚固的篱笆，把里头和外头的人完全隔了开来。
朱伟诚不死心，小孩子的任性发挥到极点，他好喜欢那个圆圆脸的小女孩，看起来又嫩又软的，尤其是那白皙圆润的脸颊就好象刚出炉的奶油土司一样，让人好想在上头咬一口！
咬不成他也好想捏几下，看看到底有多软？
咬咬牙，他粗鲁地扯开玫瑰花丛，也不管花刺刺得他满手伤痕，也不管自己身上的衣服被勾破了好几道，他只知道穿过这道玫瑰花墙，就能追到那个小女孩了。
好不容易，皇天不负苦心人，玫瑰花墙总算被他扯出一个小小的开口，他马上开心地钻了过去，花刺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几道轻轻的刮伤。
玫瑰花丛的后面，也是一片大草地，然后是一个很大的池塘，池塘旁边有一个透明的温室，温室的门并没有关紧，只是轻轻掩上。
一阵风吹来，那扇门被吹得又往外打开了些。
朱伟诚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怕自己一下小心吓跑了小女孩。
才要走到门口，突然有只嫩嫩的温热小手抓住了他的手。
他一愣，回过头来，竟是那小女孩，她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自己身边！
「妳－－」话还没说完，小女孩马上用胖胖的小手指示意要他别出声。
朱伟诚虽然心下狐疑，但还是乖乖住嘴，然后任由小女孩拉着自己走到温室的后方。
小女孩很矮，站在玻璃窗下拼命想要踮脚看清温室里面的情形，却还是不够高，顶多只有头发构得着玻璃窗的边缘。
朱伟诚想起她刚刚在玫瑰花丛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去戳了戳她看起来粉粉嫩嫩的脸颊。
小女孩愣了一下，转头看他，然后伸出双手示意要他抱她。
他马上会意过来，于是轻轻抱起小女孩，尽量把她抬高，让她能看清楚窗户里的情形。
啧，她还挺重的呢，朱伟诚的手臂都有些微微发抖了，但是为了莫名的「男人」自尊，他还是忍了下来，继续使尽吃奶的力气捧着丰腴的小女孩。
「喂？妳看完了没？」才没过五秒钟他就已经撑不住了，压低声音问正专心地看着温室里头的小女孩。
小女孩点点头，朱伟诚马上千谢万谢地小心把她放了下来。
「妳在看什么？」他依旧压低着声音问，怕温室里万一有人听到他们说话怎么办？
只见小女孩的脸上出现疑惑不解的神情，歪着头仔细思考着，并没有回答他。
朱伟诚见她没回答：心想干脆自己看，他便抬头往玻璃窗上凑去，看到的景象却令他大吃一惊！
里头竟是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正以奇怪的姿势双双交缠在一起！
朱伟诚嘴巴张得好大，好象一尾莫名其妙被甩上岸的笨鱼一样。
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才十岁的他当然不明白自己所目睹的正是火辣辣的「偷情」行为，但他隐隐也知道这两个人正在作的事情应该是隐密的，不应该随便偷看的。
他傻愣愣地蹲了下来，小女孩也跟着他蹲了下来。
两个孩子就这么不发一语地蹲在温室外面。
过了一阵子，温室的门打开了，重新穿好衣服的男女定了出来，女的还不时体贴地帮男人整整领带，然后又送上好几个香吻，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别往两个方向离去。
小女孩呆呆望着那个男人离去的背影，圆圆的小脸上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
明明是才五岁的年纪，那张天真的脸上却出现了不适合这个年龄的疑惑与担忧。
朱伟诚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问：「妳认识他们？」
小女孩点点头，指指男人离去的方向。
「那是我爸爸。」
「喔？」
朱伟诚猜想，既然那是她爸爸，另外一个人应该就是她妈妈啰？
夫妻在一起做这种事情很正常吧？只是平常不会被看见而已，就像他爸爸妈妈常常在半夜把门锁起来，大概也是在做这种事情吧？
「咦？那妳到底是谁？」
小女孩圆圆的脸抬起来望着他，红润的小嘴唇微微嘟了起来，好象樱桃那样可口。
好想吃……
就在十岁的朱伟诚差点要变成一只小色狼想扑上去咬一口红润的小樱桃时，小女孩像突然听到什么似的，突然站了起来就往男人离去的方向跑去。
「喂！喂！妳等等啊！」
他樱桃都还没吃到口呢！怎么可以让她就此逃走？
小女孩脚步小，朱伟诚没两下就快赶上她了，这时候一个女人出现了，小女孩马上扑进了她的怀里。
女人的脸上满是笑意，抱起小女孩在她脸上又亲又吻的。
朱伟诚跑了过来，见到这副光景，好生羡慕。
他也好想这样亲亲小女孩嫩嫩的脸颊喔！
女人亲完了小女孩，发现了他，便招招手也要他过来。
朱伟诚乖乖地走了过去。
「你一定就是伟诚了吧？」
咦？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你妈妈正到处找你，担心得不得了呢！快跟我回去吧！」
他有些一头雾水，再抬头仔细看，才发现这个女人不就是刚刚在花园门口和妈妈聊天的人吗？
女人看了看他，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起来的样子，和那个小女孩好象。
「你怎么和萱萱一样，也喜欢光着脚在草地上玩？还玩得满身都是伤，连衣服都破了，小心你妈妈发飙喔！」
「她……她是？」朱伟诚回想起刚刚在温室见到的那一幕，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是何萱，是我最小的女儿，今年只有五岁。」
「妳是她妈妈？」
不会吧？何萱说刚刚在温室里的男人是她爸爸，而这个女人是她妈妈，那在温室里和她爸爸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
小孩子的好奇心旺盛，他本来很想问出口，但是他的直觉又告诉他，这种事情好象不能说出口，这么两相挣扎之下，他为难极了，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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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两个小时过后，朱伟诚已经完全忘了这件事，现在他眼里见的、满脑袋想的都是何萱一个人。
原来小女生这么可爱。
脸蛋圆圆的，头发卷卷的，皮肤嫩嫩的，眼睛水水的，嘴唇红润润的，让人看了就好想捏一下亲一口。
好象一个芭比娃娃－－不过是身材有点发胖的芭比娃娃。
看着宋子妍把何萱抱在自己膝盖上，像是洋娃娃一样捧着，朱伟诚心里又是羡慕又是疑惑。
他疑惑的是，何萱看起来应该挺重的，为什么宋子妍都不叫苦呢？她的大腿一定已经麻了吧？
朱伟诚那时候便暗暗下决心，自己以后一定要练得强壮一点，才能抱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久一点。
「萱萱很喜欢你喔！」宋子妍突然对朱伟诚这样说。
「真的？」朱伟诚的眼睛一亮。「她说的吗？」
宋子妍呵呵地笑了起来。「萱萱很爱哭，平常又很怕陌生人，常常一个人在花园里玩，可是她今天见到你，既没哭也没躲，这就表示她很喜欢你啊！」
「是这样吗？」朱伟诚有些失望。
他以为「喜欢」应该是一种非常明显的表达，譬如送送糖果、摸摸脸颊这类两小无猜的亲密举动，怎知这小女孩所谓的「喜欢」就不过是这样，一点表示都没有。
「人家喜欢你应该感到高兴啊？你怎么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好象人家喜欢还不够似的？怎么？难不成你想娶萱萱啊？」陈真真笑着取笑自己的儿子。
喔喔喔！他怎么没想到？只要将来自己能娶了何萱，不就可以天天捏她的嫩嫩脸颊，天天亲她的红润嘴唇了吗？
「你作梦喔！」陈真真很快地又泼了儿子一大桶冷水。「人家可是千金大小姐，怎么会看上你这种野小子？」
「我哪里野了？」朱伟诚抗议。
「一到人家花园里就脱了鞋子到处趴趴走，还敢说自己不野？」陈真真拍了一下儿子的头。
「那她还不是一样？」朱伟诚不服气地指着何萱。
「这里是她家耶！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可是客人，当然要有礼貌。」
朱伟诚嘟起嘴，有些哀怨的瞄向何萱。
只见她对他笑了起来，白白净净的牙齿像贝壳一样镶在红润润的嘴唇里。
朱伟诚见她这样一笑，自己也不禁傻愣愣地笑了起来。
陈真真看见儿子这副模样，翻了翻白眼，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